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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实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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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程波对陆远印象深刻,第一次出现场,他就记住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没有惊慌,没有反胃呕吐,甚至在尸检完之后还去吃了宵夜。程波不太喜欢这个看上去对生命冷漠得有点麻木的年轻人,但不得不承认他做这份工作比谁都合适。
“有什么想法吗。”程波对着正弯腰拍照的陆远问了一句。
“没有,”陆远回答,说完之后觉得程波的表情有点僵硬,于是补充了一句:“里屋那个女人的伤有点奇怪。”
“嗯,能看出什么吗?”
“等尸验报告吧,现在不好说。”陆远站起来,蹲着的时间长了点,头好像有点晕,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没休息好?
再次环视了一眼房间,陆远实在没有办法找到那种香味的来源。像是香水,又像是某种薰香,始终混和在血腥中萦绕在他四周。
“这到底是什么香味?”他忍不住问了程波一句。
香味?程波惊讶地看着陆远,他居然在这里能闻到香味!尽管程波带着口罩,但那令人极度不愉快的死亡的气息还是不断钻进他鼻子里,刺激着他的神经,这会冷不丁听到陆远说香味,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什么香味。”程波皱着眉反问。
周围的同事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在这样一个场景中讨论香味,的确是一件需要无穷想像力才能办到的事。
这下轮到陆远发愣了,周围同事的表情明白无误地向他表明,他们没有闻到任何能让他们感觉奇怪的香味。
只有他一个人闻到了。
陆远的现场工作结束了,他蹲在院子里休息,本来想直接走,但实在有点晕,而且没来由的感觉到很累。
尸体拍完照之后被放进了黑色的袋子里运走,最后被抬出来的是那具女尸,连续处理了十几具尸体,人都累了,这具女尸抬出来的时候连袋子都没拉好,脸还露了一半在外面,圆瞪着的双眼呈现着骇人的暗紫色,半张着的嘴仿佛正在呼喊。
尸体抬着经过陆远身边时,在后面抬架子的人像是踩到了什么,脚下一绊,手晃了一下。放在架子上的尸体也跟着一晃。女尸在这一刻如同还魂了一般突然从嘴里喷出一口带着强烈腥臭的深黄色液体。
陆远听到了身边的异动,赶紧跳向一旁,可是已经晚了,他几乎在同时感觉到了脸上和头上被喷溅上了某种粘稠物质。
“陆警官,对不起对不起……”抬架子的人一连串地道歉,在他后面跟着的工作人员迅速地跑上来,把尸体的头塞进袋子拉好拉链。
陆远说不出话来,跟道歉的人对视了好几秒,他咬着牙说了句:“快抬走。”然后冲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开了水猛冲。
他想吐。
他可以忍受尸臭,可以忍受解剖腐烂的尸体,可以忍受各种死状异常的尸体带来的视觉冲击,但不表示他可以忍受如此没有心理准备地接触从尸体嘴里或者是胃里喷出来的不明液体。
操。陆远趴在水龙头下面,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程波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没有出声,沉默地看着几乎把上半身都淋湿了的陆远。如果换了别人,比如自己,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不出声骂人,甚至连抱怨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对陆远的不喜欢有可能就是源于他工作状态下这种超出正常范围的自制力。
按照陆远的工作习惯,尸检的工作一般他都会连夜开始,不会等到第二天。但今天他实在扛不住,他很累,很困,回到局里洗了个澡之后他给同事打了电话,让他先做清理,自己明天下午再去。
“先生理发还是洗头?”
“理发,给我剃光了。”
陆远不知道在哪里买窗帘,但理发店还是能找到的。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洗头的小姑娘熟练地开始在他头上操作。
陆远本想就着这会睡一下,但脑子习惯性地开始思考今天的案子,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不同于一般凶杀案的手法,而且从伤口的形状判断,凶手可能只有一个人。尽管1VS14并且没有让邻居听到任何动静是件难度很大的事,但他在拍照的时候大致看了一下,无论是从下刀的速度和力道,还是砍刺的方向都惊人的一致这一点,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就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好几个配合默契的徒弟,这个似乎更不可能。
还有,那女尸喷出来的液体,理论上应该是胃里的消化液或者没有消化完全的食物残存,但陆远想不通的是,那气味上去并不是平时解剖新鲜尸体时能闻到的,反倒像是经过了几个月已经高度腐败了的尸体里的。
这个问题让他很困惑,明天第一件事就应该先取点去化验。
“帅哥,真要剃光吗?”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洗头的小姑娘介绍说是发型师,这人正盯着他的脸一个劲看,看得陆远有点浑身不自在。
“要不要给你设计一下呀,你这脸配个光头也太可惜了……”发型师继续说,声音温柔得有些发腻。
“那修短点得了。”陆远打断他。他没有再坚持要剃光,他怕这发型师继续跟他磨叽,他不习惯温柔到这个份上的男人。
走在七家园子的小路上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中山路还是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转过弯来却是另一番景象。
很多院子里已经一片漆黑,偶尔能听到小孩子哭闹的声音。路灯下行人很少,行色匆匆,即使擦身而过也不会抬起眼看一下身边的路人,这感觉很合陆远的胃口,仿佛身处另一个时空。
19号的院子里已经全熄了灯,院门也已经关上。陆远掏出钥匙,今晚没有月亮,昏暗的灯光下,找了半天才把钥匙塞进锁眼里。
轻轻推了一下,门“吱呀”一下,缓缓打开了。
这个瞬间陆远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他重复了十几年的记忆,恍惚中他觉得这门里应该有一双手慢慢伸向他……
并没有手伸出来,随着门慢慢打开,一阵凉意从天井里扑面而来,带着风穿过他的身体,陆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起风了?他回头看了看路边种着的树,树叶都静静的挂在树梢间。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狗叫声,陆远缩了缩脖子,跨进院子,回手关上门。
踏上楼梯的时候,木板在他脚下发出一声脆响,他停了停脚步,不会给踩塌了吧。犹豫了一下,他又跨上去一步,木板又响了一声,这次的响声有点不同,似乎夹杂着些别的声音,声音很低,他一下无法分辨出来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木板发出来的。
他仔细听了听,周围却不再有任何声音。他摇摇头,继续往楼上走去。
木板在脚下发出连续的吱呀声,陆远再次停了下来,这次他听清了。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混杂着的,是一个微弱的女人声音,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低声说什么。
又来了吗?就像那个女人的笑声一样,不过这次听到和上次的有些不同,不再是贴在耳边,而且是像在他周围的某个角落里,并且很奇怪的,陆远无法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是要疯了,他几步跨上楼梯,明天必须去找孟凡宇。
他穿过走廊往自己房间走,余光往天井里扫了一眼,下意识地想要再确定一下刚才听到的声音。
余光中,天井里有个黑影晃了一下。
陆远迅速转过头,发现天井中居然坐着一个人。这让陆远很吃惊,进院子的时候他虽然没刻意去留意过有没有人在天井,但没理由有个人坐在那里他会看不到。
“喝茶么?”那黑影似乎往他这个方向抬了抬头。
是苏墨。他的声音很好分辨,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平淡中带着点不合年龄的成熟。
“你一直在?”陆远倚到走廊栏杆上问了一句,苏墨稳稳地靠在一张竹制躺椅上。
“当然,我能去哪,从没离开过。”苏墨回答。
“我不喝茶了,喝了睡不着,晚安。”
苏墨不合语境的回答让他觉得怪怪的,什么叫从没离开过。
这孩子果然有毛病。陆远进了房间,把衣服裤子都脱了,扔到地上,然后趴到床上,身上的疲惫让他连盖上点东西的动作都懒得做了。
“晚安。”
一阵风刮过,躺椅微微晃动起来,苏墨的目光落在院子一角的阴影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闭上了眼睛。
6
6、06 双生 。。。
陆远迟到了,他跟孟凡宇约的上午九点,可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一脸抱歉地走进办公室时,孟凡宇正夹着烟站在窗前出神。
“我睡过头了,昨天出现场,太累了。”陆远看着孟凡宇的背影解释。
孟凡宇没有转身,只是皱了皱眉,陆远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但关于这些,他什么都不能说。
“你以前一星期连轴转也不会喊累的啊,这是怎么了。”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回过头,看着陆远身后,果然。
“不知道,这几天事太多了,就是累,总想睡。”
“去隔壁吧。”
孟凡宇打开门,走进治疗室。这边的环境比办公室要舒服很多,陆远一进来就往宽大的沙发上一倒,眼睛不自觉地就想闭上。
“搬家累吗?”孟凡宇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我直接说重点吧,”陆远挥挥手,他今天不想绕弯子,“我又听到声音了,女人说话,说什么听不清。”
“什么时候?”
“昨天回家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七家园子的老房子了,楼梯踩一下惨叫一声,我可能听岔了也不一定,但是……”
“哪里?”孟凡宇听到这句突然猛地抬起头,很违反职业习惯地打断了陆远的话。
陆远瞟了孟凡宇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七家园子,我新搬的,没跟你说么?”
孟凡宇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至少表面上,他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他的心里有某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有点呼吸不畅,他怎么也没想到,陆远能搬到那里去。
他怎么能搬到那里!一阵一阵剧烈地撕扯似的疼痛从心脏向全身漫延,他几乎无法保持坐立的姿势。
果然不能说,孟凡宇用了快一分钟时间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不能说。
陆远你不能住在哪里。
“我继续说么?”陆远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孟凡宇,犹豫着问了一句。
“继续,但是什么?”
“什么但是什么?”
“你刚说的,可能听岔了,但是,但是什么?”
“……忘了。”陆远愣了一会,想了半天,不记得刚才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没关系,还有别的吗?”
“昨天平宁西街死了一家14口……”陆远看了孟凡宇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我出现场的时候闻到一种味道,香味,可是好像别人都闻不到,你说我是不是幻听又提高一个层次了?”
“什么样的香味?”孟凡宇觉得自己对今天的准备实在太不充足了,他不得不把双手相互握在一起,以避免颤抖。
“说不清,有点香水味,又有点像什么印度香之类的,我没闻到过……”
“花香?”孟凡宇心里动了一下,可这句问完之后他马上后悔了。
“嗯?有点像!”陆远坐起来,有点兴奋。
没错!应该就是某种花香,他一直觉得这香味与香水或者薰香在什么地方不太像,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这香味没有任何人工痕迹。
他抬头看向孟凡宇,想再说下去,却一下愣住了。孟凡宇正用手按着胸口伏在膝盖上,表情很痛苦。
“你怎么了?”陆远跳起来想过去扶他,却被他抬起手阻止了。
“我走开一下。”
孟凡宇回到办公室。
刚把门关上,紧接着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手撑着地板,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身体里那种五脏六腑都被撕裂般的痛让他连喘息都变得困难,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视线在疼痛中变得模糊,光线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四围被涌动着的黑色渐渐填满,孟凡宇能感觉到自己正被黑暗慢慢淹没。
黑暗中,无数回忆像潮水般地涌上来,旧时的影子,旧时的声音,伴着崭新的痛苦。他惊讶地发现他想忘掉的,以为早已经忘掉的一切都在不可思议地不断浮现。
有些事,你不能说出来,如果你不想消失的话,守口如瓶。
孟凡宇记得所有的事,唯独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又是对谁说的。但他知道代价,他刚才对陆远说出那两个字的代价。
孟凡宇伏在地板上,黑暗散去,眼前一片模糊,仿佛一部对焦错误的相机。他抬起手放到眼前,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掌心如同蛛网一样的黑色线条。
好吧。
我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我要什么。
孟凡宇再回到治疗室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脸上带他惯常的职业微笑。陆远正在CD机前摆弄那一堆碟子,回头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胃病了,以前也没这样过吧。”
“年纪大了什么都有可能,”孟凡宇走到他身边,“挑张喜欢的听吧。”
“我也老了,怀怀旧吧。”陆远拿了张碟放进机子里,按了一下。
你在何地。
孟凡宇有点想苦笑,这么会挑。
“给我开点药吧,孟老师,”陆远靠在沙发上说,“我觉得我也能分析出我的问题,我这应该是压力太大了,这几天也很累,没怎么睡好。”
“什么压力。”孟凡宇笑了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陆远张了张嘴,却没接着说下去。是啊,什么压力,他有什么压力?什么压力能让他产生这些幻觉,他工作性质一直没变,接触的一直是这些东西,以前也没这些现象。许佳音就更不可能给他什么压力了,再说就算是,那也分了好几个月了。
“那是什么……还是你以前说的什么潜意识吗?”
陆远叹了口气,他们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孟凡宇就跟他说过,潜意识里的某段记忆会让人在不自觉中受到巨大影响,甚至有可能追溯到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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