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鲈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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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鲈鱼　作者：a5533888
第一章　黑色铃兰　（1）
芍　药　篇　　　　　　　　　　　

　　第一章　黑色铃兰

　　一　　

　　他说。芍药，如果累了，就回来。　　　

　　我叫芍药。

　　时间是初冬。天稍稍有点凉气。小火车站台有枯黄的脉络尽现的梧桐叶子孤寂的飘翻。我穿着一双咖啡色的皮靴使劲的跺逐渐冰冷的水泥地。左边是一排候车椅，有一对母子。儿子抬起头看天空，天真的问他母亲，为什么还没有下雪？声音稚嫩如竹子轻轻破裂。母亲不回答，只是看向火车站口，那里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子。

　　那个来送我的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对我说，芍药，如果累了，就回来。

　　拥挤脏乱的火车车厢，我的座位是7厢车56号。背者一个深蓝色比我还要高的帆布包。找到座位，把包塞进座下。然后看到了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子。他欣喜的看者我喊我的名字，芍药，巧。

　　他有一双深邃的眼，里面透出一股霸气。他看着我，喊我的名字，芍药。　

　　我似乎已忘了很多过去的事，我总认为自己已成熟。我挪动身子，想走。他拉住我，说：你别忘了，你说过的，遇见我，就嫁给我。我问他，我说过吗？我似乎忘了。　

　　我把藏红色的方格子围巾盖在大半个脸上，掩住逐渐潮湿的眼睛，睡去。明知道那个男人就在我不远的地方看我，无动于衷。车窗外，大片大片的绿色物体飘然远去，那是年华。　

　　子夜时，车停下来，是一个小镇。很静。车小停10分钟。我走下来，忽然不再想走，我毅然背起行李包，走下站台。我听到那个男人在我身后跟来，他说：你想走到哪？我猛地依在路旁的墙上，我说：你是否愿意跟我走？男人说：愿意。　

　　肮脏的小旅馆。是个老太开的门。男人说：住一宿就走，开个房间。我跟在男人后头，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心理涌出一股悲凉的幸福。　

　　男人倒头就睡了。我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孩子。他枕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他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包过。我想，很想知道那里面会有什么？这个我已遗忘的男人又来干什么？我的手很随意的已摸起床头的一把剪刀，很凉。我用力在他胸口的地方插下去，于是我看见猩红的血涌了出来。男人只哼了一声，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挣扎。很好，我站了起来，把手上的血擦在他的身上，转过身，微微一笑。

　　我看见镜子里的我如此地美。　

　　我问这个男人，你怎么能睡着呢，难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少债需要偿还吗？

　　打开男人的包。整整一皮包的钱。我把包合起来，推开门，离开。　

　　至于这个男人是谁，我不想再提。或者，我是真的忘了。　

　　
　　凌晨四点上的汽车，只有三个人。司机，我，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她斜依在肮脏而破旧的汽车座上，似已睡却未睡。我看见，模糊的物事湿了她的双眼。那双眼很是漂亮，但又太抑郁。我坐在夜的一角，昂起头，看斑斓的车顶。我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孩子。然而，就是这个孩子，在三分钟前在陌生的小镇上杀了一个已经忘记叫什么的男人。这很累。看那个女人，为何伤心？其实，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值得伤心？万事皆为过眼云烟。　

　　夜色总是那么让人感到焦虑，却又怕阳光灿烂的时刻忽然到来。我怕躲不开。我是懦弱的，不然我不会离开那个叫临沂的城市，也不会离开一个叫洛初的男人。那年他24岁，我26。　

　　在天空开始明朗时，我已决定了自己的方向，云南丽江。　

　　晨曦时分，车抵达一个叫日照的城市，一个美丽的小城。美丽的。在我看来，一切陌生的东西都可以叫做美丽。经过一个便利店，我进去买了新鲜气味的毛巾，六神香皂，青草味的香水。大瓶装佳洁牙膏。安心纸巾。在车上充饥的方便面，奶酪，香肠火腿及我最爱的沙琪玛。知心瓜子绿箭口香糖。在皮包市场买了一个最大的帆布包，然后把一笼统的都倒进去。不分彼此。在科技商场花20600元买了一个SUNE的数码摄像机，256M内存的MP3。然后到网吧充电。买了南去的车票。不要目标。最后我来到银行存储剩下的钱，总计1700000元整。　

　　车厢依旧肮脏，我仍是挤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张开眼，陌生而噪杂的人群。在我身边的一对情侣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无限亲密，如胶似膝。在我身后，是一群少男少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背着奇异的不伦不类的小包，时而大笑。那是一个无忧或不知忧是何物的年代。我的呢，已逝去或忘记。前方是一个不停咳的老头，颤巍巍地站起来拿车顶上的包，无人去扶，都装做忙忙碌碌的视而不见。这是一个钱掉在地上，却无人去拾的年代，是没有人敢拾。我开始闭上眼。想睡去，不再醒来。　

　　不知过了何时，到了何地。醒来。我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定定的看着我。她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一个张着双手的男人，身后是海，无边无际。她说：你杀了他。我看着她，很认真的说：对不起，我忘了。　

　　女人挺着身子很艰难地闪过拥挤的人群，然后坐在我的身旁。我想站起来给她让位，她按住我的肩膀说，不用，我还是站着好些。我坐下来，闭上眼思考这个女人，毫无头绪可言。她是谁？女人似看懂了我的心，女人说，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我竭力使自己平静，使自己漠不关心这一切的是非。然而我不能。女人提到一个让我心碎可能要纠缠我一生的一个男人。　

　　他叫洛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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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色铃兰　　（2）
（二）　你那里下雪了吗　

　　女人说，一切都躲不过命运。　

　　那一年。我爱上了一个叫十五的男人。他路过我的花店，只是路过。他买了一只白色的玫瑰，然后送给了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一路走来，你是第一个让我一眼就心动的女人。　

　　然后他停下来，在我的店里停留了七天。最后我有了一种与他相依到老的感觉。我从未有过。可是七天后，他还是要走，意已绝，无法把他留住。他走时，给我留下钱。他说：你去开一个吉他店，名字叫“你那里下雪了吗”。至于盈利，我们平分。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农行的帐号。我说：可是我不懂乐器。他回过头，说：你会懂得，你还会做的很好。他迈上火车，不曾回头。　

　　以后一年的时间，他杳无音讯。一直到我的生日那天。这一年，白天我专心吉他店与鲜花店。在夜晚，我才会想他。抱着枕头哭泣。在夜色里恐惧落莫忧伤坠落。　

　　11月08日，我的生日。关上店铺，独自坐在庞大的餐桌前。一个人点上24根蜡烛。一个人许愿。

　　一个人吹灭蜡烛，一个人唱生日歌。接着就哭了。泪落在奶油上，打出一个个的小坑。这时他打来电话问我：你那里下雪了吗？他没有提生日的事。我知道他假装不知道。有很多人都想回忆和遗忘某些事。可是他们做不到。爱里面有太多的贪恋胶结，才有离散和不舍。我听着手机里传来遥远的风雪声，听着啪的挂断电话声。我抓起蛋糕狠命地塞在嘴里。我想知道，思念与爱恨是否能随泪水和食物一起消化。　

　　我等了他一年。这一年，店铺赢利7万余元，我给那个帐户打了4万。然而，钱却退了回来，回来的还有一张单子：此帐号已不存在，请详查后再打款。　

　　一个人忽然想去做某些事。成许只是因为她太寂寞。　

　　我打算去找他。没有太明确的目的。只是凭着感觉信马由缰。可是，你知道吗？我走过七个城市时，彻底失望了。在每一个城市里，都有过他的影子，都有一个“你那里下雪了吗”的吉他店。而且每一个店里都坐着一个忧郁的女人。她们都认识一个叫十五的男人。她们都在等待那个给予过她爱的男人的归来。可是她们谁也不知道在远方的城市里，有一个和她一样的女人。而且不只是一个！　

　　我打算停止这段可笑的感情，回到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安心的找个可以依靠终生的男人，安心的过下去。可是，我说过的，一切都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在回去的火车上，我遇见了一个叫洛初的男人。他一路上与我瞎扯。我忽然就笑了，也是此刻忽然从十五的梦里醒来。我对洛初提起这段感情，他笑着说：你已忘了，不是吗？

　　如。他喊我如。

　　他似乎知道我的一切。他说：你叫如。你在青岛有一家吉他店，名字叫你那里下雪了吗？还有一家鲜花店生意却是越来越不景气。你在找一个男人，你很爱他。然而他却注定了要四处漂泊。你现在很失望。不过你要记住，在这个谎言里　，有一半是你的过错。为什么呢？因为你是女人。因为你有过一段刻骨的恋情，最后却不疾而终。你对感情失望，所以和他Zuo爱的时候已经不只是爱情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黑色铃兰　（3）
（三）沉重的季节，沉暮的荒野，我轻轻的把你的手放开

　　我笑。笑容如血色的玫瑰肆虐的绽放。

　　对不起，你叫什么？那个女人问我。

　　我双手交叉，右腿叠放在左腿上摇晃。芍药。我如实回答。

　　我也认识十五。我也认识洛初。

　　他抛弃了你。你所以杀了他。是吗？梅如坐了下来问我。

　　我笑。我说：不是。杀他，是因为我真正爱的一个男人。十五欺骗了洛初。他是他最好的朋友，却在生意上卷走了所有的款项。他现在一无所有。而十五却不应该遇到我。在我离开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祝我幸福。我说，我替你挽回一切。那个男人说，你能挽回感情吗？

　　十五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他不是。他是我一生要停泊的避风港。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问如。

　　如说：他是谁？

　　我说：除了对一个女人的感情，他是你所见过最理性的男人。他叫洛初。

　　梅如愕然。

　　世界就是如此之小。　洛初与十五是最好的朋友。从小就一起长大。然而两人的感情世界却有如此大的差异。在他们　18岁那年，他们同时爱上一个叫蓝的女子。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得到她。一直到今天。洛初依然痴心不改，而十五却开始游戏感情。

　　就是这样。两人一起经商，结果十五卷款而逃。洛初彻底失望，终日与酒为伴。直到10天前。我对他说：你起来。他站了起来走向的却是等待蓝的地方。我惊讶他的固执，却无法让他退步。可我知道他的这段感情注定已经失败。


（）
　　为什么？

　　因为蓝结了婚。而且她从未对他有过感情。她爱的是十五，一个让每一个女人都痴迷的男人。然而她也没有嫁给他。她嫁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而那男人就是我介绍的。

　　梅如再次愕然不语。这一切并不奇怪。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洛初吗？因为我爱他？我也知道如果有最后的选择，我是他的唯一。他也别无选择。我就是想用时间来证明一切。我就是太明白了，真正的爱情应该学会分离。　真正的爱情不应该走进婚姻。

　　我问梅如：你能帮我吗？

　　梅如说：什么？

　　我要你把这个孩子流了。我要你回到临沂。我要你假装很巧地遇见洛初。然后你把他拉起来。他是一个很好的商人。而你也是。到如今我再也想不到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可是我先做什么？

　　你把这张卡拿着。里面有150万元，它就是你的资本。我相信你，就如我相信洛初。

　　好。我答应你。梅如点头。

　　这是一个立场坚定、遇事冷静、心思敏捷极有商业潜力的女人。我敢预测，十年后，在整个临沂，没有人会不认识一个叫梅如的女人。
第一章　黑色铃兰　（4）
（四）其实沙漠的那边还是沙漠

　　丽江曾经无数次以美丽婀娜的身姿，出现在我的梦中。而当我站在她的大街上时，我又一次失望。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没走过的地方总是那么美，而你走来除了陌生之外，毫无感觉。这就是我，注定也要象十五那样一生漂泊吗？

　　可是我还是住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冬天很少下雪。我永远不会忘记洛初送我时说的话，他祝我在冬天里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承认我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我总认为自己不会长大，所以我天真的固执，可爱地与他对决。没有冬天，哪来温暖的怀抱呢？我想问一问他。

　　从报纸上找到一家藏饰店要转让的消息。于是根据地址拿着地图，来到一条阳光明媚的大街。不知名字。似乎我对各个地方路名都很反感，从未想过要去记住它。就象我的手机号码，到现在我也没有记得。是53…8号，我喜欢的数字。相命人对我说过命数为5或3，犹忌7数。当时我就想到的是王家卫的一部电影《东邪西毒》，其中欧阳锋有句自白叫做犹忌7数。后来欧阳锋又回到了白驼山，因为他的爱情已逝。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沙漠的那边还是沙漠。

　　那么我呢？我不知道当我回去的时候，爱情会不会等我。我会不会终于明白：在每一个陌生城市都会寂寞？

　　店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很热情的接待我。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给我端上清茶。坐下，然后中年男人说：这店我们夫妻已经经营了四年。现在我们想回西藏，所以要把它转了。

　　你们是藏族？

　　我是。我妻子不是，她是土生土长的丽江人。

　　你们为什么回去？

　　想家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妻子笑着报出了转让价及相关的事宜。

　　我满口答应。我喜欢藏饰。喜欢它的返朴归真。喜欢它的粗糙。喜欢它的六字真言。喜欢西藏的每一片土地以及热情淳朴的藏族人。

　　这是一种平淡的生活。一个人坐在柜台上听者清爽的音乐，有淘气的阳光从窗隙跑进来。有我从未见过的如此蓝的天空，如此白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