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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天下-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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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临阵背叛,完全不可以原谅!
江湖中人的联手对敌,往往是互为攻防,每个人都须得对自己的同伴撤底信任,才能够形成合击之势。也正因为如此,临阵时忽然反助敌人,致使同伴被敌所伤,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
杨绛衣之所以会被西门瞳一招制住,便是因为她对西门瞳全然没有防范,根本没想到他会忽然从身后向自己动手的缘故。
此时,只要华不石一声令下,俞千里和厉虎就会立刻对西门瞳出手攻击,就算要拔剑击杀这位三师弟,也丝毫不会犹豫!
西门瞳垂手而立,神色木然,面如死灰,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俞千里和厉虎愤怒的眼神。卓漪玟的离去,仿佛已经把这个少年全部的心神都带走了,此刻的他就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华不石此时才脚步踉跄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他满脸惶急之色,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院中站着的俞千里,厉虎和西门瞳三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他直接冲到了受伤倒地的杨绛衣身前,伸手抱起她,口中大声斥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过去看看灵儿伤得怎样,把她也抬到屋里去!”
卓漪玟的指甲上染有剧毒。
这种毒,与楚依依所中的毒十分相似,也是由蛇毒与草木之毒混合而成。
杨绛衣被刺中右肩,白奕灵则是被划伤了腰部,两个人伤得都不轻。幸好有了给楚依依疗毒的经验,华不石首先就写下的药方,吩咐厉**着快马,到长沙城外邻近的市镇中去抓药,然后才分别处理两个人的伤口。
饶是如此,华不石也忙得全身大汗,花费了一个时辰,给她们都敷上草药,抑制住了毒性发作,再包扎好伤处,才算是暂时完成了治疗。
刚刚中毒就得到治疗,又有华不石这位精通医术的大少爷在身边,杨绛衣和白奕灵当然不会象楚依依那般有性命之忧。但是,她们两个人的伤口都很深,甚至比楚依依更加严重,而所中之毒的毒性又十分猛烈,虽然大部分已被拔除掉了,但是用药物肃清身内的余毒却不是朝夕之间便能完成。
相比之下,杨绛衣伤势稍好一些,但也须得休养十天以上,而白奕灵则至少需要二十天到一个月才能见好。在这段时间之内,她们是不能再和他人动手拼斗的。
华不石神情颓丧,象是一条被痛打一顿,又抢走了骨头的流浪狗。
看着杨绛衣和灵儿受伤,华不石当然心疼不己,而与卓漪玟的这一场较量,他也可以说是撤底输掉了。这位“无生老魔”的六弟子霜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极擅智谋心计,在这次交手中完全占得了上风,华不石如此周密布置,设下了如此多道后手,不但没有能拿下卓漪玟,反而弄得己方两人受伤,西门瞳背叛的结果!
当下长沙城中形势危急,“恶狗门”正面临着与“洞庭帮”的一场大战,分舵之中原本高手就少,力量严重不足,日前朱洪受伤已是实力受损,现在又伤了武功最强的杨绛衣和擅长暗器袭击的白奕灵,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种情形之下,华不石又怎么能够高兴得起来?
此时,他就坐床前的檀木椅子上,脸上愁眉不展,不住地唉声叹气。
这里是杨绛衣的卧房。
华不石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而杨绛衣也盯着这位大少爷的苦脸,看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她倚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轻丝被,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悠然,与华不石全然不同。
“你平日里一见到我,就嘴上不停,滔滔不绝,今日却如此安静,真是难得。”杨绛衣开口说道。
华不石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能说什么,卓漪玟那魔女如此厉害,处处都高我一筹,今日小弟一败涂地,又累得姐姐和灵儿受伤,全都是我的过错。”
杨绛衣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这花花少爷迟早要被败在女人的手下,吃上一次大亏,那位漪玟姑娘天香国色,容貌确是极美,你输给了她,也算不得冤枉。”
华不石道:“我确是低估了她。那魔女机智过人,不仅一眼便识破了小弟的‘十香软筋散’绝技,而且对人性把握得极准,先在小屋中故作大方地放了我,便是将她自己摆在了弱者的地位,以搏取阿瞳的同情,在院中又假装不敌姐姐,让你有机会伤她,使得阿瞳不得不出手相救,引开姐姐的剑势,她才忽施杀手,这等利用他人情感的心计,小弟实在是自愧不如!”
杨绛衣啐道:“你那采花淫贼的迷香伎俩,还好意思说成绝技!依我看起,那位漪玟姑娘即使一开始便痛下杀手,除掉了你这个大祸害,以她的武功,至少也有五六成的机会突出我们的围杀,全身而退。”
华不石道:“那魔女的武功固然很高,她不杀我,却是另有原因。”
杨绛衣轻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还以为她爱上了你,舍不得杀你这花花少爷不成?”
华不石脸上一红,道:“当然不是。魔道所用的计谋,是要利用‘恶狗门’与‘洞庭帮’火拼,他们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若是今日小弟死了,‘恶狗门’在长沙的分舵倾刻就会崩溃,就算爹爹从舞阳城赶来,也只会去找魔道中人报仇,与‘洞庭帮’的一战也就打不起来,她当然不会做这等坏了大计的举动。也正因为如此,小弟才敢孤身一人前去见她,本想试探一下魔道中人的深浅,看看是否有和解的可能,却没有想到反而被她所乘,令姐姐中毒受伤。”
杨绛衣道:“身在江湖,和别人动手拼斗,受伤本是寻常之事,算不了什么,弟弟不用太过自责。其实即使是一时失算吃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却为什么如此沮丧,可全然不象往日那个恶狗大少爷的作风。”
华不石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姐姐说的是,这世上哪里会有常胜不败的人,偶尔一次失算,输上一局根本不算什么。小弟心情沮丧,确实是另有缘由。”
杨绛衣道:“那又是什么缘由?”
华不石又低下头不言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小弟在想,我们所行之事是对是错,与那魔道所谓的弥佗净土宗有什么分别?”
第一百二十四章心斋
华不石又低下头不言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小弟在想,我们所行之事是对是错,与那魔道所谓的弥佗净土宗有什么分别?”
杨绛衣道:“那自然大有分别,至少我们不相信那劳什子教义,不用去守那些什么清规戒律。不沾晕腥也就罢了,若是连葱姜蒜也不能吃,我可受不了。”
华不石道:“斋戒之事只不过是形式,其实并没有意义。小弟所说的,是那枉顾他人性命的行事方法。一直以来,小弟的梦想便是要在这大明之境,建立一个没有杀戮的江湖,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便需要扩展门派的实力,使得‘恶狗门’的势力遍及大明十三省,这样才能让我们建立起来的秩序,每一个江湖人都必须遵遁。可是要实现这个目的,现下又不得不去做那些杀戮之事,这岂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么?”
“那魔道弥佗净土宗的所作所为固然是枉顾他人生死,草菅人命,令人难以接受,但是他们也一样是为了达到其教义中所说的,要将这尘世建成极乐净土的最终目的,其实与我们的做法何其相似,又怎么能分得清是善还是恶?”
自从听到卓漪玟讲述了弥佗净土宗的教义之后,华不石就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心中颇为困扰,却又想不出结果,此时杨绛衣问起,他才直言了出来,反倒比刚才在心中闷想稍稍舒服了一些。
这世间事物的对错善恶,本就极难分辨,就算是古今的诸多贤人圣者,也难以明晰其中的道理。只因为同样一件事情,从某些人或某种角度来看似乎是正确的,而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却是错误之极,甚至大逆不道。
就如“恶狗门”剿杀“洪胜堂”帮众一事,若是从江湖门派的角度来看,本是自卫之举,无可厚非,可是若在那些被杀死帮众的父母妻小眼中,这种杀戮何尝不是残酷无比的罪恶行径?
大多数人考虑事情,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进行判断,倒是简单直接。然而,越是聪明多智之人,对事情的观察就越是周详全面,往往会用不同的角度思考判断,反而不容易分清一件事情的对与错。
而为了实现所谓正确的目标不择手段,使用某些错误的方式,这是否可以算是合理,更是无人能够说得清楚。
此时的华不石,就是陷入了这样的一个困扰之中。
杨绛衣听得华不石的这一番言语,低着头想了一想,说道:“我听说了魔道中人所行之事以后,便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人,定是一些邪恶之徒,弟弟是否也是这般认为,所以漪玟姑娘邀你入教时,你才不愿意接受?”
华不石道:“在小弟看来,他们的行事方式确是有些邪恶,令我不能接受。”
杨绛衣道:“那便是了。师父以前曾教过我,‘持形不如弃教,悟道源于本心’,这世间的对错本就是无法判别,故此我们为人处事,只须得时时遵循自己的本心即可,至于被他人评说是善是恶,是毫不相关的事,无须去理会。”
华不石点了点头,道:“好一句‘持形不如弃教,悟道源于本心’,尊师华清真人果真是前辈高人,他若还在人世,华不石一定要拜入他的门下,就算学不成武功,只学这处世之道便也知足了!”
杨绛衣嫣然一笑道:“师父所说的话,当然都是很有道理的。只不过我师父可不会收象你这般无能的弟子,你想要做我的师弟,却是不可能,你若真的想投到华山派门下,拜我为师还差不多!”
华不石道:“拜姐姐为师,也没有什么不可,只是小弟心中的疑惑却仍是未能完全消除。”
杨绛衣轻咳一声,板起脸孔,面上神情俨然,说道:“你还有什么疑惑,尽管向为师提出,为师定会不吝指点与你。”
华不石道:“‘持形不如弃教,悟道源于本心’固然是极为高明的处世之道,只可惜小弟虽然可以不理会俗世教条,却仍是找寻不到自己的本心,又怎么办?”
杨绛衣道:“你若觉得你自己的那个梦想是对的,便可坚持去做,觉得魔道之人行事方式不能接受,就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这便是你的本心,又怎么会找寻不到?”
华不石道:“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可是现在又觉得心绪杂乱,不明所以。那魔道行事固然不对,我们也未必就是对的,这其中的对错善恶,在小弟的头脑之中实在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全然分不清楚了。”
杨绛衣又想了想,说道:“看在徒儿如此虚心求教的份上,为师就传你一个心斋之法,你且拿纸笔来,我将此功法的口诀写下来给你。”
华不石嘻嘻一笑,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多谢姐姐师父传功!”
他果然去桌上拿来的笔墨纸张,又取来了一块案板,给杨绛衣垫在了膝上。
杨绛衣半坐在床上,拿起毛笔,在纸笺上写下了几行字: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於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写完之后,杨绛衣把纸笺递给华不石道:“这便是武林中的上乘内功绝技,名为心斋之术,比起你那‘十香软筋散’的迷香绝技又强了许多,徒儿可拿去研习,定能解开心结,不再感到迷惑。”
华不石接过纸笺,仔细地看了一遍,忽然笑道:“原来姐姐也会骗人!这纸上所写,明明是庄子内篇中孔圣人教诲弟子颜回的词句,哪里是什么内功绝技。小弟自幼习文,也曾经通读过战国诸子百家的典籍,怎么会不识得?”
杨绛衣抿嘴笑道:“你未行拜师大礼,算不得正式的弟子,我们华山派的内功心法自是不能传给你,这篇孔夫子的心斋之法,虽然比起华山派的内功心法稍差了一些,却也勉强称得上绝技,为师如今传了给你,你还胆敢有何不满不成!”
她略为一顿,才又柔声说道:“这心斋之法,其实也是师父教给我的,要我在修习内功之前做静心之用,弟弟心绪繁乱,用此法调理心绪,寻求自己的本心所在,想必会有些帮助的。”
华不石闻言一怔,思索了片刻,才眼睛一亮,说道:“小弟心浮气燥,居然忘记了须得保持心境空明,才能够明晰事理,开解疑惑,多亏了姐姐提醒!”
杨绛衣道:“弟弟聪明过人,其实就算没有绛衣的提醒,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想到的。”
华不石道:“在姐姐的大智慧面前,小弟有的只是些小聪明而已,根本不值一提。多蒙姐姐师父传了我心斋之法,小弟这便先行告辞去自行修习,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姐姐。”
杨绛衣点头道:“你去吧,绛衣的伤已无大碍,弟弟不用挂心。”
华不石拜别而去,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他当然并不是真的要去修习什么内功心法,而是想要达到静心空明的状态,去参悟这世间的“对错善罪”之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所谓“道”的神秘,便在于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而悟道的艰难,则在于解开心中重重迷惑的道路,只能自己一个人不断地探求追寻,而无法去依赖他人的帮助。没有人能够把“道”直接传授给别人,就算是孔圣人也不行。
杨绛衣所说的心斋之法,只是一个静心悟道的方法,却并非告诉华不石,“道”究竟是何物。华不石当然也很清楚,他自己的“道”,只能依靠自己才能领悟。
天蒙蒙亮了,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在了孙家老宅的院墙之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华不石从房门里走了出来,走到了院子里,他已经在屋子里静坐了四个时辰。此时的华不石,昨夜脸上那些颓丧消沉之色已全然不见,他的眼眸中闪着光,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和煦温暖。
他又恢复了往日那神采奕奕,全身都充满了自信的大少爷的模样。
他已经参悟了自己的“道”吗?
与华不石的恢复自信相比,西门瞳却比昨天晚上更加沮丧。
他也在房间里呆坐了四个时辰,时间的流逝对于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似乎没有丝毫的意义。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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