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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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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凳上一扔,就拿起大搪瓷茶缸咕嘟咕嘟地灌起水来。
桌边正坐著三个女孩子,原来陈亭亭她们几个果然早就自己回来了。
两个人的车站29
陈亭亭看他进来,疑疑惑惑地说:“你们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呀。”
白染说:“我才觉得很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你们几个在摘芦花,只往前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你们就不见了。走回去找了个遍,都没找著你们。就那麽一点点芦苇,真的成了迷宫了。”
二狗在一边惊天动地地咳起来。陈亭亭说:“你怎麽了?”
二狗说:“我呛到了。”
陈亭亭说:“我们几个就站在原地没动,就摘了几枝芦苇而已,一抬头你们两个就不见了。我们叫你们的名字,也没回答,再在旁边找也找不到你们。又不知道小余说的抓螃蟹的地方在哪里,只好在河边逛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二狗把茶缸子重重地放到桌上,说:“想抓螃蟹哪里没有,我们家背後的小水洼子里就是成群成群的,想去我带你去抓,抓到你想吐,比抓虱子还烦。”
陈亭亭被噎住没话说了。苏姣噗嗤一声捂著嘴笑出来。
二狗说:“这,这有什麽好笑?螃蟹就是比虱子还多。”
苏姣说:“你这一比方亭亭就不想去了,她哪会想花那工夫抓虱子?”
二狗还要分辩,就听到厨房里!啷一声敲锅的声音,狗子妈说:“还不快点来拿筷子,叫了你多少遍了。”
二狗哦哦连声答应著,跑去抓筷子去了。
陈亭亭心里其实有无限疑惑,但也没办法细问,皱了一下眉头,又笑起来,对白染说:“我们摘的芦苇插起来很好看呢,要不要去看看?”
白染自然说好,回去自己住的屋子,果然窗台上、桌子上都点缀著芦苇的细叶子,原本死气沈沈地旧屋,一下子绿意盎然。白染说:“很好看。”
陈亭亭也笑著说:“屋子就是要布置一下,再朴素的地方也会有一番味道。”
两个人再回去的时候,村长一家都回来了,李红英几个也是一起回来的。李红英看到陈亭亭和白染一起进门,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随即就挂上热情的笑容,说:“人都到齐了,我们也可以开饭了。”
他们几个用的饭桌是一张细篾编的竹子桌,很巧是八边形的,一人一边,每人坐的也是一个细篾编的小竹凳子。因为桌子很小,所以还是很挤。最後空了两边,就在李红英和严燕中间,留给陈亭亭和白染,别人都已经坐了,他们俩过去坐的时候,就更挤了,胳膊肘都快要打架了。陈亭亭看到这番布置,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对白染并没有那份男女之间的好感,只是觉得他独个一个男孩子受一群女孩子欺负太不公平,所以要站出来帮他一下。哪知道这就要受人嘲弄了。偏偏她心中真正有好感的是余锡裕,余锡裕对她又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实在让她有些失落。但她本来就是个很大方的女孩子,心里难过了几秒锺,就觉得也没什麽大不了,端起自己的饭盒子挑些咸菜开始吃饭了。
这中饭跟前晚的晚饭是一模一样,一大盆白米饭,再加水煮洋芋和干炒咸菜。几个人心里嘀咕著,该不会以後都吃这个吧。後来事实证明,真就是这麽几样东西,一成不变地吃下去了。
两个人的车站30
李红英在饭桌上也很有热情,喋喋不休地说著早上的经过。原来她自告奋勇地去找村支书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做的,那场面也似乎一点也不尴尬,其实真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秋收之後就是农闲,正是搞学习运动的时节,村子里十个人倒有七八个不认字,那材料就得用插图多的,整理起来相当费脑筋。再一个,村里原本的一个老师是从十多地外的另一个村子请来的,家里有些变故,夏天回乡去了,虽然村里学龄的孩子并不多,但是一个老师都没有的话还是很难办的。於是李红英自告奋勇要给村里的孩子当老师,早上就用来整理教材了,下午还要再去帮忙刷标语。
李红英讲得热血沸腾,苏姣却抱著饭盒子埋头“嗤”的一声笑出来。
李红英翻著白眼说:“你这个懒得就差没懒断筋的懒虫,别人要做事你不积极参加就算了,还要在这里冷嘲热讽,有意思吗?”
苏姣说:“你这话完全不通,我哪里有冷嘲,哪里有热讽?我只是吃饭吃的高兴趁著兴致笑了一声而已。”
其余几个女孩子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显然也都有嘲笑的意思。李红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有什麽好笑的?”
苏姣说:“我听到你又说要准备材料又说要刷标语,字写得歪歪倒倒横七竖八这些事情哪一件能做得下去?”
李红英很生气,奈何苏姣平常就是这样牙尖嘴利的,也不是要冲著谁,而她自己是个有先进觉悟的进步青年,哪里能跟苏姣这样的後进分子拌嘴,只能沈著脸端著饭盒子死死地瞪著她。
苏姣说:“哎呀呀,你这样瞪我,我好害怕呀。我又不是要说你,你激动个什麽劲呀,这一张八仙过海桌上哪个又写得好字呢?啊不对不对,我差点把何仙姑忘记了。”
李红英莫名其妙:“什麽何仙姑?”
苏姣说:“假设咱们是八仙,你是铁拐李,我就是吕洞宾了,只有白染跟我们七个性别不同,那可不就是何仙姑吗?说不定他是会写字的?”
李红英说:“人家写的字你看过吗?怎麽知道是好是坏?”
苏姣笑得连饭盒子都要抱不住了,说:“没错呀,咱们七个人的字我都看过了,十成十跟鬼画符似的,只有他写的字我没看过,所以只有他有可能会写字呀。”
李红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白染,你会不会写大字?”
白染迷迷瞪瞪的,满脑子都在想之前余锡裕和二狗说过的话,越想越是憋闷,根本没留神别人在说什麽,李红英突然一吼,他吓了一跳,说:“会写呀。”
苏姣越发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说:“你看看,我说我是吕洞宾吧,真是神算中的神算。”
李红英“哼”的一声,说:“会写就会写呗,下午跟我们一起去刷标语。”
苏姣就跟被扯了笑筋一样,还在笑个不停,李红英说:“我看你真的要神经错乱了,什麽事值得你这麽笑!”
两个人的车站31
这活计白染很久没干过了。他性格太内向,班干部是做不了的,办板报的时候只能打打下手,做不了那定主题挑大梁的主角,可即使是打下手,也是小学时候的的事了。很久不写,上手还是很快。他本来字就写得好,在家的时候又经常练字,所以板书大字都不成问题。村里没有广告颜料和排笔,只有漆家具的枣红油漆和猪毛刷子,但用起来也没什麽两样。先用石灰粉在墙上画出大致地间架结构,接著一笔一划地写出来,字体是当时非常流行的仿宋,偏瘦但非常潇洒。陈亭亭站在一边提著漆桶,很意外说:“原来你的字写得这麽好。”支书也说:“小白同志的字写得这麽好,真是难得呀。”
白染心里挺高兴,很多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周围的人不再计较他的家庭背景,他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人被别人需要著。那些字句,比如说“人民公社好”啦,“抢干快干创丰收”啦,要是在从前,他肯定觉得无聊透顶,可是这时候,在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过程里,似乎很真实很有说服力了,这一切说到底也没有什麽不好。
其他人看著他果然写得很好,不需要帮忙,别人也帮不上忙也摊不上功劳,就渐渐自己忙自己的内务去了,只剩下陈亭亭一直帮他拿著东西,苏姣则在一边坐著打瞌睡。陈亭亭说她:“要睡不知道回去睡?”苏姣说:“屋里有那几个人,怪烦的,不如在外面睡。”
陈亭亭不再理她,陪了白染一下午,几乎把所有大片的围墙都写遍了。支书叫白染在每一句标语边上留点空白,将来好加些插画,白染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心里却纳闷这插画谁有本事画。
写得差不多了回去,狗子妈的饭桌又准备好了,很热情地招呼白染:“小白累了吧,大家都说你写得好呢。”
白染低著头笑著,端起饭盒开始吃那千篇一律的白饭加洋芋,吃得尤其香。
本来头天晚上到的只大概整理了一下东西,今天下午该去洗换衣服再洗澡洗头的,刷完标语回来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吃完饭就睡。第二天李红英几个又出去了,不知道又要去找什麽事情做。白染起来烧水,陈亭亭和苏姣也要洗澡,白染就把屋子让给她们,在灶边围了一块布帘子把木盆放在中间自己进去洗澡。这一番折腾著实麻烦,直耗了两个多小时,陈亭亭苏姣还在屋里,他就收拾收拾脏衣服拿去河边洗。
当地洗衣服都用皂角,拿木槌槌碎了再搓洗,河滩上多得是又大又平的石头,很方便。
刚开始洗就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又是余锡裕。他走到白染身边蹲下,说:“看你这毛手毛脚的,到底会不会洗呀。在家里肯定没干过这种活。”
白染哼地一声,说:“不光我自己的衣服,在家里的时候全家的衣服都是我洗的。”
两个人的车站32
余锡裕非常敏感,隐隐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继续下去,转口说:“我看到村里多了很多标语呀,全是你一个人写的?”
白染说:“你看到我写了?”
余锡裕说:“我没看到你写,我看到你跟陈亭亭两个提著油漆筒拿著刷子走在一起。”
白染说:“是呀,她人挺好的,肯帮我。”
余锡裕说:“人好不好,一时之间哪能知道?我看到的只有人的长相而已。”
白染说:“长相什麽的有什麽重要,你不如说你什麽都没看到。”
余锡裕说:“从长相看,你们两个走在一起挺配的,我怎麽会什麽都没看到?”
白染说:“其实你想说我拐瓜裂枣的,不配跟陈亭亭走在一块吧。”
余锡裕说:“我哪是那麽不实在人呢,我是真心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不错,挺登对。”
白染“嗤”地笑出来,说:“你干嘛这麽拐弯抹角的呀。我明白,你肯定是觉得陈亭亭不错。放心吧,她对我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我现在也没兴趣谈恋爱。”
余锡裕说:“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白染说:“你哪根筋不对拉,偏要往那上面扯,我都说了我对谈恋爱没兴趣。”
余锡裕说:“真没谈过?”
白染说:“谈没谈过也没必要跟你交待吧。”
余锡裕说:“没有女孩子追求过你?打死我都不信。”
白染说:“不信拉倒,我才懒得打你。”
白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害羞的神情,余锡裕眼尖看得清清楚楚,恨不能当时就把他按倒在地上,但是这念头在脑子里转一下就觉得危险,就好像仅存在於头脑中的幻想都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把白染吓跑。余锡裕又些窃喜又有些犯愁。白染显然一点感情经验都没有,没有深入接触过女孩子,自己上手的机会就会稍大一些。可是他对感情一无所知,自己要不著痕迹地动之以情难度就倍增了。余锡裕深知心急吃不著热豆腐,可是鲜嫩嫩的豆腐花放在眼前不能动嘴还真有些难受。难过也没办法,余锡裕只能生生地忍著,暗自想著,总有一天会把他哄到手。
两个人胡扯几句,白染衣服已经洗完了。余锡裕说:“你就这麽搅和了几下就算把衣服给洗干净了?”
白染说:“不然还要怎麽样?”一边说一边拧衣服,码盆里要端回去。他站起来往回走,余锡裕也跟著他。
白染奇怪地看他一眼,余锡裕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找到了话题,说:“我听说了,村长已经算好了天象,说近来一个星期都肯定是大晴天,所以後天就要开始收割了。”
白染说:“我看村里的水稻也不是很多。”
余锡裕说:“瞧你这话说的能有多无知,你以为收割就是把稻穗割下来堆一块就算完?”
白染说:“不然还能怎麽样?”
余锡裕说:“还得打谷晒谷呢。你以稻!上真接结米饭出来呀。”
白染说:“那我正好锻炼一下,免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余锡裕说:“你要锻炼就锻炼吧。我就觉得,你这双鞋子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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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没想到他突然讲起鞋子来,楞了一下,心里一阵憋闷。这双鞋还是母亲在家里的时候请单位里的大妈做的,费料也费工,底是上好的厚棉布纳的,面是黑呢子。这是母亲走之前做的最後一双鞋,所以父亲一直放在箱子里没穿。母亲走时白染才十三岁,後来脚慢慢长大了,跟父亲差不多一个码。这次离家,父亲不声不响地从箱子里翻了这双鞋出来,临走白染换上了。白染觉得自己穿旧了的那双解放鞋挺好的,这双新布鞋虽然料子好,可看上去也未免太老气。父亲拿出来,他不能辜负这一番心意,只能穿上。不过穿了之後,就不舍得脱下来,鞋子本身就非常舒服,而且还带著母亲的一丝温暖。
余锡裕说:“怎麽?舍不得新鞋呀?但是穿著下地只会糟蹋鞋子。”
白染无话可说,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余锡裕说:“你看我脚上,现在穿的是什麽?”
白染一看,他脚上脏得一塌糊涂,像两团泥巴,说:“还能是什麽,泥巴呗。”
余锡裕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我叫你看我的鞋子。”
白染才看出来:“这就是草鞋呀?”
余锡裕说:“就是嘛。上山下地,穿草鞋是最好的,又舒服又透气,而且坏了也不心疼。”
白染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随口应著:“是,草鞋很好。”
余锡裕说:“那你想不想要?你总不会真穿著布鞋去收谷子吧。”
白染疑惑著说:“你有多余的要送我?送我也没有用,我的脚跟你的又不是一个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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