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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狄龙子-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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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女冷笑道:“原来如此。归告三姑,周相公读书守礼君子,乃简老前辈忘年之交。萍水相逢,人家扰了她一顿酒饭,觉着孤男寡女,素昧平生,半夜逃席,并非得已,请她原谅,改日再当登门道谢。那凶僧恶道无故欺我兄妹的朋友,是好的可来寻我,否则我必寻他。这次任是何人出头,我也不论什情面了。”
文麟见胖婆虽吓得浑身乱抖,不敢还言,两只猪眼却瞟着自己,隐蕴凶光,料其不怀好意,听施氏兄妹口气,虽颇拿稳,又养有大黄这类异兽,占着便宜,但是蔡三姑也非平常人物,双方以前又曾有过争执,既经人说和,可见势均力敌,两不相干,自己夹在中间,能否无事尚自难言,再想到沈煌不知是否回去,心忧如焚,施氏兄妹虽然仗义,毕竟才见第二面,当着敌人不便开口。
施女见话说完,胖妇还不肯走,怒喝胖婆娘道:“怎还不走,想带一点记号回去不成?”胖妇哭丧着一张丑脸,颤声答道:“我哪敢讨你的嫌?这大黄是我的死对头,休说在此,偶然途中相遇,虽然怕你,不下毒手抓我,也必吓我一跳,只一离开你,走不多远,他必追来为难,就不送命,也吃大亏。回去那位女魔王必当我坏了她的事,这位周相公逃到别处也好,偏又遇上你们二位,他算遇到福星,我却是撞见瘟神,这一回去,还不知要受什罪呢。”
施兄先见胖妇丑态,只是旁观,微笑不语,及见胖妇一味哭诉不走,突把星目一瞪,怒喝道:“你这泼妇,鬼嗥作什!我知你那狗心肠,想要闹鬼,无须如此。我们见你讨嫌,还不快滚!”施兄话才出口,大黄立时哞的一声怒吼,两条长臂伸处,张开两双大如蒲扇、钢钩也似怪爪便要抓下,吓得胖妇连声急叫,直喊:“相公留情!快将大黄唤住,我走就是。”施女已将大黄喝住,随说:“胖婆娘快滚!我不许大黄追你便了。”胖妇闻言,方始起立,仓皇逃去。
文麟还未开口,施氏兄妹便请同去寒萼谷中小住,以免对头为难,施兄随又说起:“沈煌现在白云窝慧昙神尼那里,李明霞已然会见,黄昏时才得的信。恐周兄不放心,前往访查,见人未回,以为走往冯家被人留住。因与冯老头有点过节,不便前往,偏又无人往探,只专令大黄暗中前往窥探。不料这东西天性凶野,稍微纵容便喜惹事,归途遇见冯家一个来客,误认山中野兽,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便自怀恨,把那两人收拾了个死去活来方始回转。冯家老头听来人说,知是大黄所为,便来寻我兄妹理论。这东西知道闯祸,恐怕责罚,逃来此地藏起。我们正在寻它,想令往寻周兄下落,胖婆娘已领了蔡三姑手下一伙丫头赶来。大黄以前受罚,虽在那旁洞内居住,因它性喜清洁,行动又快,住洞之时极少,今夜如非它在冯村惹事,藏在洞内,胖婆娘所养藏狗猛如虎豹,最是灵警,周兄非被擒去不可。蔡三姑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虽然看中周兄,起了邪心,但她生性强做,自从和她丈夫离异,求偶三年,均在暗中物色。那些闻风而来的江湖上无耻之徒,被她欺侮凌辱的不知多少,有的还成了残废。此女一向高自位置,忽对周兄俯就,分明心爱太甚,非得到手不可,周兄回去就她自可无事,只一坚拒,势必恼羞成怒,深仇不解。此女亡父是一侠盗,父女均精剑术,除却是个二婚、人太放荡而外,平日倒也无什过分恶迹。周兄未婚,如其有意,不妨回去,否则住在我们这里或可无事,一回茅篷她必寻来。那时事情便难以逆料了。”
文麟忙答:“小弟志在山林,从无室家之念。何况此女强做放纵,性情也自不投,万无再回之理。未来吉凶祸福,只好听诸天命了。”施女见文麟语意激昂,笑道:“家兄所说尚非定论。此女对周兄已是爱极忘形,比前判若两人,即使恼羞成怒,至多迁怒别人,也决不会伤害周兄一根毫发,长此纠缠不舍,决所难免。简太师伯的行藏,又非这班人所知,何况他老人家近年封剑,已不肯和人动手,人又不在山中,凭着周兄一人,必难应付。其实此女只是从小娇惯,仗着家传武功,目中无人,如论品貌,也在中人以上。就这两年夫妻失和,虽露口风说要改嫁,她父门人徒党甚多,常时来往她家,从未听说有什不端正的行为,便娶了她,对于周兄也不算十分委屈。如能允婚,小妹只把口风放将过去,定必喜出望外,不特我和她前嫌尽解,周兄也可兔却许多顾虑。峨眉小隐,载得美人同归,岂非快事?
文麟不知对方故意如此说法,惟恐弄假成真,慌不迭接口答道:“此事万来不得!小弟如想娶妻,何必今日?”还待往下说时,施氏兄妹忽同摇手,令其噤声,一面侧耳静听,仿佛有什事情快要发生神气。文麟以为蔡三姑暗中追来,再一细想主人语意。最好能答应蔡家婚事才可无事,心正发慌,目光到处,瞥见月光之下,有一对少年夫妇由前面花林中从容走过。施女忽朝乃兄打一手势,抢前赶去。遥望前行少年夫妇已越过小桥,走往溪对岸大片竹林之中,施女方始追上,一同走入林内。心想:“这两人不知是何来历?见有外客到此,只女的偏头略看了一眼便回走去,神情似乎颇做,前遇主人时曾经问过,除父母外共只一妹,此是高人所居,又养有那等猛恶的异兽,外人足迹所不能到,如是主人父母,不应如此年轻,尤其那女的丰神美艳,望之若仙,飘然有出尘之致,看年纪似和施女相同,决分不出谁大谁小,如是外人,又不应如此简慢。”方想讯问,施女已由对岸竹林中走回,双方恰在桥边相遇,一同过去,微闻施女悄告乃兄说:“爹爹不愿多事,娘虽允诺,也不过问,只许留客小住,等过两日,相机行事。”
文鳞觉着奇怪,随问:“那二位少年夫妇,是否也住在此?”施女笑答:“那便是家父家母。”文麟大惊,忙道:“小弟不知那是伯父伯母,意欲求见,不知可否?”施氏兄妹同声答道:“家父隐居多年,已久不见外客。周兄虽非外人,但有远客要来,改日禀明家父母,再请见面吧。”文麟知道二老异人奇士,所以看去年纪那轻,话已说到,只得罢了。
三人过桥之后,便往右走。文麟见与二老所行相反,问知谷中地势宽大,颇多美景,二老当年清修享受清福,休说外人,便施氏兄妹,也只每月朔望参拜一次,平日见面时少,母子早已分居,当夜竟是无心相遇,恰值文麟来此避祸,施女心热仗义,特意追上,请示求助,二老未置可否。文麟料知情势必甚紧急,否则不会如此,且喜沈煌已有下落,并与明霞相见,留住白云窝,免却好些顾虑,心中一放,便把本身安危置之度外,更不再提前事。沿溪走不多远,走入一片松林之中,见月华皎洁,清荫满地,疏林秀矗,满地琼瑶,方觉夜景幽绝,前面忽现出一所房舍。
主人引客走进,到一轩窗洞启的精舍之中落座。凭窗一看,窗外芭蕉分绿,花草芳菲,林中遍植桃杏海棠等春花,更有大片他沼和奇石怪峰罗列其间,景物十分清丽。室中图书琴剑陈列井然,所有用具全都高华精美,不着纤尘。四角悬着几盏明灯,照得满屋通明如昼。主人请客就座,立有一个青衣小鬟端茶走进。施女重问文麟心意,是否可以迁就。文麟见他兄妹前后问了两三次,好似十分注重,惟恐对头厉害,主人为难,正色答道:“小弟日间偶然游山,闻得金铁交呜之声,循声往看,发现有人比武。正在出神,不料凶僧寻来,几遭毒手。蒙蔡三姑解围,先颇心感,后来留宴,方觉此女不拘形迹,最后逃席实非得已。如论此女,面貌武功均是上等,何况受人之惠,怎敢以德为怨?无如从小好道,近受良友之托,护一孤儿入山从师。本定此子学成,交与乃母,便即披发入山。休说此女素昧平生,未通情愫,便是月殿仙娃,蒙她垂青,不以下嫁为辱,也实不敢奉命。小弟蒙贤兄妹仗义相助,得免凶危,又蒙留住府上,暂时避祸,感谢不尽。但是三姑也许酒后失检,言行稍微放荡,致被方才泼妇误会,以为对方有意,打算将我擒回讨好,并非真有此事,不必提了。如真纠缠不清,小弟隐藏在此终非了局,过了今夜,明日当往白云窝一行,寻到我良友之子,嘱咐几句,便当回转原住茅篷,祸福听命,看她把我如何?自来男女相爱各凭心愿,百年伴侣非可强求,不是威逼利诱所能如愿。此女如知自爱,以她那样容貌武功,求一佳偶并非难事。何况酒能乱性,并未明言,不致伤她颜面。巾帼英雄,当非世俗儿女可比,我想不致有何艰难危险,贤兄妹以为如何?”
说时,施兄正在招呼小婢安排座位,准备宵夜,并未在意。施女却似一本正经,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望着文麟静听,听完微笑答道:“周兄会错意了,愚兄妹决不怕事。周兄恐累我们多此烦扰,意欲身任其难。只恐此女刁狡泼悍,应付也非容易。”
文麟想不出答什话好,方想:“主人盛意可感,在此久居终非善策,反正我心意已定,难道还要强迫人娶妻不成?”心正寻思,偶一抬头,瞥见施女妙目流波注定自己,正在微笑,宝镜明灯之下,比起去年雪后初遇时更显得丰神美艳,端丽若仙,猛想起同是女子,蔡三姑也生得肤如凝脂,人甚秀媚,并非不美,只不知何故,令人望而生厌,对坐这人,一样言动大方,不作丝毫儿女子态,偏是容光照人,自然娴雅,令人生出一种可亲可敬之意。心中寻思,未免出神,多看了两眼。
施女见文麟对她注目,微笑不语,似在出神,想什心思情景,便问道:“周兄对我凝视,莫非有什话说么?”文麟见施女说时星波微注,好似含有嗔意,忽想起对方虽是巾帼英雄,剑侠一流,终是一个未出闺门的少女,不应作此刘桢平视,闻言恐其误会,好生惶恐,急于分辩,未暇寻思,脱口答道:“小弟方才想起,同是一样佳人,一雅一俗,竟有天渊之别,似二姊这样,直是神仙中人,休说不带丝毫轻桃,而容止端娴与气度之高华,由不得使人生出敬佩之念呢。”
文麟原是匆匆回答,无意之间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及见施女已带笑容,化嗔为喜,以为说投了机,便照实说将下去。正说得高兴头上,隐闻身后有人微笑,回头一看,正是施兄,站在身后,笑容初敛,忽又想起所说的话好些语病,自知不合,心中越慌,但又无法改口,当时窘住,不能再说下去,急得满脸通红,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
施女见他窘愧之状,笑说:“我知周兄端人,性情纯厚,心口如一,愚兄妹又非世俗女子,无须忌讳。我最恨人假道学,居心却不可问。这类由衷之谈,且比那些故意装腔作态的要强万倍。你不过说我长得不丑,不似蔡家婆娘,稍具几分姿色便自负美貌,平日口吹大气,妄想颠倒众生,把一班江湖上的鼠窃狗偷引逗得魂不附体,一旦遇见一个品貌好的正人君子便现原形,一味轻狂自贱,人却看她不起。周兄虽不应相提并论,连类而及,自来言为心声,即此可见对我不曾轻视,但说无妨,有什相干?莫非一有男女之分,便连邪正美恶都不容人说一句么?”
文麟见她嫣然笑语,侃侃而谈,更显得一颦一笑全都美若天人,自己正被窘住,难得对方如此开通,由不得更生好感,借着听话,把气沉住,想好说词,方始慨然答道:“方才我因二姊如天上神仙,不带丝毫烟火气,最难得是仪态万方,美绝大人,偏是那么自然端重,心中敬佩,由不得说了出来。后来想起不应如此冒昧,正自惭愧,竟蒙谅其愚忱,不以唐突见罪。”还待往下说时,施女笑道:“算了算了!我刚说你心口如一,如何又说这样言不由衷之谈?”文麟一想自己所说并非虚语,第二次开口已比方才谨慎,如何又说这言不由衷?忙答:“小弟实是肺腑之言,毫无虚伪,二姊为何见疑?”
施女笑道:“我知周兄有一心头爱宠、平生知己,看你心意,分明除此一人,人间已无佳丽,这仪态万方,美绝天人的八个字,岂非欺人之谈?”文麟听对方口气,自己苦恋淑华之事对方似已知道,不禁大惊,想了想慨然答道:“小弟诚然有一知己良友,但惜福薄命浅,中道乖远,未能常相厮守。自分今生已无聚首之望,平日见面都避嫌疑。所幸彼此均能相知以心,相见以诚,非特未作非分之想,只等孤儿长大成立,便要披发人山,了此余生。不肯答应蔡三姑的盛意,固由于此,真要佳丽当前,并非无目之人。如其心存偏见,不知善恶美丑,方才也不会说蔡三姑美貌了。”说罢,回顾施兄,不知何往,方想询问,施女笑道:“这话果然有点道理,那你看我比你那意中良友如何?”文麟答道:“此事难言,我那童时良友,如在常人眼中,也许不如二姊这等天人颜色,但我二人情深交厚,在我目中因是情有独钟,自觉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施女闻言微嗔道:“你二人既然情分深厚,便应同守昔年信约,她如何又嫁别人呢?”文麟凄然答道:“此事也难怪她。当初原是小弟自误,双方本来表亲,虽然情深爱重,一则年幼面嫩,彼此心许,不曾明言,后又随宦远游,多年未见,误传远死他乡的噩耗,加以故乡风俗,中表为婚原为大家士族所忌,她又素孝,父母在堂,只管背人饮位,始终有怀莫吐,迫于父命,只得出嫁。虽然嫁得还好,但我知她内心痛苦惟有自知,如今格于礼教,彼此防闲,连面都见不到了。”施女本想再间几句,因见文麟十分伤感,不便反洁。施兄也由外走进,笑说:“消夜粗肴已全齐备,入座再谈吧。”文麟被人勾动心事,暗中难受,因见主人盛意殷勤,已然备好,只得称谢人座。
宾主三人,谈了一阵,文麟重又询问施氏兄妹名字。施兄正在迟疑,施女插口说道:“哥哥,周兄不是外人,又是一位至诚君子。方才听娘口气,对他似颇看重。只管明言,爹娘怪罪,由妹子承当如何?”施兄笑对文麟道:“并非愚兄妹不说实话,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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