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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佛-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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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安静的坐在嘈杂中,听他们彼此间相互寒暄玩笑。太华君忙着与旧友联络感情,没有表示与我亲近的意思。
我索然无味的吃了点酒便自由活动去了。
不知怎的走到破壳的梧桐树下,我茫然坐着,望了孔青殿的门匾许久。
一直以为大家待我不冷不热,是上神大都性情淡漠的缘故。如今看来梧桐宫的人也是常常到别处神山仙境,去宴饮游乐的,只是从不带我一起。
是父神骗了我。
于是我给自己一千年前的志向做了补充:我要被关爱,如果没有,那我要被关注。也没有的话,我就要被仰视。
法乎其上,后来我勉强凭着天生的神能和后天的拼命修炼,得了最次。
树上一粒雪莲子掉下来砸了我的头,仰脸见一人玄衣乌发,坐在高高的树梢上望我,竟是金鳌岛的灵宝天尊。
我对他的概念,仅仅是在九重天百年一度的仙法试练中得知,三界最牛逼的诛仙四剑和唯一能与这剑阵抗衡的护身法宝开敷莲华都出自他手,大家都非常垂涎他亲自研发炼化的法宝。
只是这位上神性情很不同寻常,一般人不太能接近,只有凤族的六殿下与他臭味相投,那是个冠绝三界的美人,可惜也是不太好相与的主,而且那莲华也是这六殿下所持有,实在太令人妒恨。
并且九重天的各种技术交流,仙法切磋的活动,这二位从来不参加,诸多想藉此一睹为快的神仙们都好生惆怅。
我今日能认出他来,却是因为破壳那天他奔着半死的六殿下来,最后也由他送去寒泉的玉石湖。
他对风流的感情我一出生就看出不同了,那种着紧,比我爹娘适才看着风跋流露的更加深沉。
如果他也认为风流在玉石湖睡了两千年还不醒这事,我难辞其咎的话,那我大约不用指望能用上他炼的法宝了。
这两千年来我二人都没有再交集,他这一雪莲子砸我,许是他性情果然不同寻常,觉得树上树下的距离还是太近,要逐我离得远点。
可惜我这会子一点都不想识相,捡起那颗雪莲子嚼吃了,他随即又掷下来一颗,我怒火中烧的瞪他。
他却笑了一笑,道:“上来吃。”
从没有人邀请过我一起,这种示好对我来说实在是不能拒绝。
我提气跃上他旁边的枝桠,心中又是一惊,丹穴山凤凰城地势高险我早知道,却从不晓得再更上一层可纵览四海千山,整个九重天和天外天都在脚下如匍匐状。
“没见过么。”
我摇摇头。
他叹道:“可惜了,这本该是你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你是说我的蛋原本应该在这个位置,但我破壳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
他眼睛黝黑黝黑的闪着寒光,好一会儿才恢复宁静,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是在那片刻他心中一定权衡计量的百转千回。
最终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反问我:“在蛋里那两千年的事情记得多少?”
我不好意思道:“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意识,能记住的更少。上神也知道我历时两千年才破壳么,实在惭愧,风跋只用了五百年。上神知道我六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么。”
他闲闲的反问道:“怎么?”
因为对他和风流感情的猜测,以及同样希望能得一样他炼化的法宝傍身,我对他格外的真诚友好:“不瞒上神,蛋生两千年所感知的,始终都只有六哥一人在我身边。虽然我醒着的时间不多,林林总总也有二十来次,每次都是六哥绝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流年纪事
他轻声嗤笑道:“不是巧合也不见得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有他比较闲。”
我也笑了笑,心中薄凉,想他大约确实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不同寻常,但于我而言却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也不喜欢我。
父君说,没有谁天生就被别人喜爱。可他深深的喜爱才刚破壳的风跋。
父君还说,我们都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被别人认可并接受。风跋似乎除了努力踹破蛋壳,也并没有做别的。
我不再相信他的无稽之谈,心灰意冷之下也不想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甚至没有维持最基本的礼貌同大家道别,也没有想起来腾云驾雾,就化作鹏鸟的原型兀自飞走了。
灵宝天尊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无意中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操,谁管他。
谁管我。
印象中似乎有人管我的,在蛋里时候,他问我喜欢盛蛋的吊篮在有风的地方,还是有水的地方,我很想告诉他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要他陪我说着话。目所能及一片漆黑的感觉很无助,知道有个人陪着,心中就会有安全感。
他仿佛是听出来了,击掌笑道:“啊哈,我知道了,你要在有我的地方。”
这人是个自恋狂,我好笑的踹了下蛋壳。
他将我拎起来抛着玩,一边说道:“安心吧小七蛋,风流哥哥到哪里都会带着你的。”
我直接就被颠晕过去了。
刚破壳时我还残留着这种被胎教灌输的和乐美好,对谁都自来熟,直到我认识到谁对我都很生疏的现实。
漫无目的飞了不知多久,空气里不知何时有丝丝凉意,我落在一片凝雪如玉的山脚四望,原来竟不知不觉到玉石湖这里来了。
小咸山终日冰雪封天,圆毛畜生轻易都受不住,最主要也无甚风景,所以一向人迹罕至。
但这里我却很熟,毕竟两千年了,再不经常也早就眼熟的很。
可能有个人比我更熟,因为我还在提升仙根的勤奋修炼,他早已是大罗金仙,他比我闲。
玉石湖岸依旧的玉树冰花,湖面平整的雪落上去都会被风吹走。
我趴在湖心,隔着冰能看到那只已经在漫长的恢复中回到了神形的孔雀,飘逸的青衣与水同色,模糊难辨其状,容颜是否艳绝三界也看不清。
我将自己缩成蛋里的姿势,想象是在那个隐约舒展悬浮的人影怀里。他或许曾这样抱着我,在我还是个只知道睡的蛋时。
三界讳莫如深的孔雀沉睡之谜,恰逢我生时。哥,你睡的太不是时候,我想你。
那天之后我便没有再经常回凤凰城了,也没有再去曾觉得最适合我修行的太华山,而是开始四海游历。
所谓游历,我更喜欢漂泊的说法。心无挂碍,居无定所,除了逢我百年生辰时候去一趟玉石湖。
凡界说,天上一日人间百年。
一开始我也觉得凡人真会扯淡,五千岁时候因为七情劫历尽,我竟然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通明感,方觉这话应该这么理解:人世百年沧海桑田,开阖聚变;天上百年如一日,只是眨眼。
有一回恰遇到通天教主,许多年未见,从表面看我们都还是老样子,也正因为如此我偶尔会忘记时间,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我仍没能用到他炼化的法宝,不过也不太宵想了,几度凡尘我已经知道,拥有永生的好处就是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成为法宝专家。既然我没兴趣又何必希图别人的研究成果。
于是我仍只问他我哥什么时候会醒。
这是我另一个改变。逐年累积的孤立与冷淡,我不再称他六殿下或六哥之类,我心内只有他一个哥,也是唯一的亲人。
但这并不是说我多渴望他能醒来像我还没破壳时候一样,到哪里都带着我,什么话题都跟我说,我已经不稀罕了,现在这样也挺好。
当然如果他肯,我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灵宝天尊也仍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一脸嘲弄的说:“听说你是九重天试炼大会的新秀了,五千年七劫,你不错。”
我点头说谢谢,也不执着,捏了云诀无所谓方向的飘走了。
他不知道我已经三千年没有开口讲话,但那一刻我感觉受够了。
再大成就又如何,我见过多罗罗族的大公主洛姝在族里的试练大会胜出,全莱山庆祝了三天。
鸾族的小殿下青笠在天界试练输给我,只是亚冠而已,女床山就都跟要了翻天似的。
崇吾山的蛮蛮族更逗比,明明都是双生双宿双飞,成个亲还跟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简直笑死人。
我试图说服自己当年风跋是个异数,九天凤族是个高冷的品种,和这些嘈杂的鸟族不一样。
但是两百年前风咎蛋生了,当然这时候它还不叫风咎,它还只是个在接受胎教的蛋。我回梧桐宫看了一眼,吵的脑仁儿疼。同时终于确认天界到处都闲疯了,梧桐宫也不例外,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搅成一锅沸汤。
我坐在云端向下俯瞰,三千年冷眼旁观,果然只有我是个无人问津的。
既已成定局,我又何必自苦。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开始过的零零散散,天外天没被神族占山为王的荒野之地,我与那里的禽兽厮混。
有一回到章莪山调戏了毕方鸟族的六殿下绯夷,因为他养了一只叫猫猫的狗,我觉得有点意思。
他也早就听闻我是个乏人问津的异数,对我也有点意思。
但毕方鸟全族除了他,都对我没有意思,只有意见。所以我很少到章莪山去,所幸绯夷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他将他所知的关于我的事情如实的说出来,用以揶揄我玩。
比如我蛋生时候,上神天命录卜言说质弱性凶,将来会祸害天界,孔雀不相信,硬要在我还是蛋的时候与我亲近,结果我一破壳他就莫名受创,昏死到现在都没醒。
孔雀的前车之鉴告诉大家我的确是个祸害,但是难道没有人注意到我并不弱么,我是同一千年内出生的神族里最强的凤七殿下,更是后来提升修行的过程中,九重天百年试炼从不易主的第一。
我琢磨着,难道孔雀是被我从树上掉下来时候踩成重伤的么。
但绯夷说笑归说笑,说完就呸道无稽之谈。
我笑问他不信天命么,他说信,但是他的天命里没说他会与我相识,他也是天外天的神族后裔,可我并没有祸害他。
他得出结论:“生之漫长无期,不可思量,眼下自己好过最要紧。”
我被他说服了,干了一件比较不符合我风格的事情。百年试练最后一场对决,对手仍是青笠,我问他想赢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说有,是我想知道得到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之后,他是什么心情。他年年位居亚冠,就某种意义上说,他是离我最近的人,我想看到他得偿所愿后的满足感,是否能激励我再战,愈挫愈勇直到三界生灵都爱我。
青笠却微微偏头问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点头,我的记性一向很好,他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青笠。”
他握着一把纤巧的剑,用手背掩了嘴巴,一双大眼仁儿盛满欢喜道:“我以为你从没有看过你的对手。”
“你以为错了。”
他仍然两眼弯弯道:“嗯嗯,我错了,但是风起,我不是不想赢,我更想要你与我公平对决。”
我面无表情的思虑道,这鸟不愧是亚冠,与我以为的一般人确有些不同之处,与绯夷也不同。绯夷那货是这样的:我若得了什么好东西,给他瞧见定要分去至少一半,试炼大会他要是能拼到最后与我对决,也一定会要求我必须屈居第二。
可青笠要公平,真可爱。
我也曾希望别人公平的对待我,但绯夷说大家都认为我是个祸害之后,我相信天道公平了。它赐予我强大的神力弥补我受到的冷遇。或说它赐予我凌驾于众神的力量,被异数排斥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这很公平。
既然青笠向我索要的公平是这场对决,这很容易。
我们酣畅淋漓的过了三招,第一招我躲过他的劈刺近他身,第二招我格挡开他的防御再欺近,第三招我一掌将他拍飞出场地,赢了比赛。
之前的比试没有这么快的,因为我一开始曾是个谦和的好孩子,待人一向礼让三分,后来我不再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但懒得改变这个习惯,平时修炼都是心静身静的,试练权当活动筋骨。
这次他向我要公平对决,事实上我仍没有尽全力,不然他不会只是飞出场地失去资格而已。
看台寂静,七尊者评审四个位置空着,剩下的三个看起来倒是终于不那么兴趣缺缺了。
我知道不是我太强,而是天生神籍的后辈与下界千锤百炼难得飞升的仙人贪图享乐,骄奢浮躁,认为修行枯燥无聊而积弱早衰。神族凋零,先祖已经不能直视。
通天教主许多年前就已经告假不再出席,却不是因为研究法宝修身养性了,他曾是天界一等一的好斗分子暴力狂,只是看着我们这些不争气的,他高处不胜恶寒。
想到这里我不禁失笑,意识到自己在笑我就知道我又变了。许多年前的笑容失而复得,而我深知那样的笑我再也不会有。
后来青笠跟了我好一阵子,他说要看看我怎么会这么强,结果他看到我拿心静身静的修炼当发呆一样的打发时间,走哪儿吃哪儿坐哪儿,他不敢相信怎么有神过这么枯燥的日子。
绯夷不爽,因为他觉得枯燥是个贬义词。青笠表示他的确不是在夸我们。
绯夷更加不开心:“不喜欢你走啊,谁也没让你跟着,我们还没嫌你吵呢。”
青笠骂他:“不识好歹,不思进取。”
绯夷道:“呵呵,咱们对好歹和进取的理解有歧义。”
青笠想想,便不再说什么。
由是我与绯夷觉得他人其实还不错。
后来青笠小殿下因为受不了我们的邋遢,弄了个乾坤袋作荷包。我从没打探过他里面都有什么,但每到一处他能在片刻间拾掇出个房子来。
搞得我好一段时间没怎么勤走动,因为走哪儿都没有新鲜感了。
那段日子很快一去不复返,因为他俩私奔了,特么的。
我偶尔还会想起他们,青笠喜穿青衫,从上到下的颜色由浅渐深,清爽明朗的模样,天生灵透,根骨颇佳,又是么儿,很受宠爱却一点没长歪,挺难得。
绯夷恰是红衣,懒散闲适,没有背负但并不流于纨绔,比较能跟我风餐露宿。
我整理内心感受,发现没有留恋就又笑了,知己难逢几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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