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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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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令晖不好意思承认,笑而不语。

楚天舒道:“这就正是我要你陪同前往去找她的原因了,她现在是徐中岳只欠拜堂的夫人,我与她素不相识,要是我去找她,恐怕她误会我是轻薄之徒,非但不肯跟我出去,甚至还有可能不肯听我解释,一见面就用对付徐大小姐的办法来对付我。”

鲍令晖道:“哦,原来你要我帮忙找她?”着重“帮忙”二字,“帮忙找她”,与“一同找她”,可是不大相同的。

楚天舒笑道:“正是,我要你替我约她出来,但先不必说我的名字。你放心,要是我对她有非份之想,就决不会和你一起去。”

鲍令晖满面通红,说道:“楚大侠,你别老是开晚辈的玩笑。我帮忙你约她出来就是。”他口里没有怀疑,心里可是疑团难解:为什么楚天舒如此神秘?

楚天舒叹口气道:“我本来要找那黑衣少女帮忙的,但此刻她想必早已和飞天神龙离开洛阳了。我找不着她,只好找你老弟帮忙了。”

鲍令晖吃一惊道:“那黑衣少女就是齐燕然的孙女儿吗?”

楚天舒道:“我想是的。”

鲍令晖道:“你可以找她帮忙,那么你和她原是本来相识。”

楚天舒道:“不相识。”

鲍令晖再问:“今日飞天神龙和她相继大闹徐家,飞天神龙和姜雪君动了手,但任谁都可以看得出,飞天神龙对姜雪君实有爱意,黑衣少女和姜雪君虽然没有交手,但却恰好相反,她对姜雪君是满含一敌意的。你说是吗?”

楚天舒还是那句老话:“我想是的。”跟着补充一句:“不仅她敌视姜雪君,姜雪君也敌视她。”

鲍令晖道:“既然她们相互敌视收又怎能还请她帮忙你去找姜雪君?”

楚天舒道:“只要我见着她,她就不会敌视姜雪君了。”

鲍令晖道:“你越说我越糊徐,你和她既不相识,却又有把握说服她不敌视姜雪君,这、这、这……”

楚天舒道:“你会明白的,而且很快就会至少明白一半。”

鲍令晖道:“一半?”

楚天舒道:“不错,只待见过了姜雪君,你就至少会明白她的一半。明白了她这一半,黑衣少女那一半你也可以明白一两分了。所以真正说来,你可以明白一大半。”

鲍令晖苦笑道:“既然如此,为了打破闷葫芦,我只能赶快帮忙你去把人家只欠拜堂的新娘子偷偷约出来了。”

楚天舒哈哈笑道:“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是的,一点不错,正如楚天舒所料。

那黑衣少女名叫齐漱玉,正是齐燕然的孙女。

此刻他们已是在洛阳城外。

飞天神龙的流血是已止了,但不知是否因为心力交疲,骑在马上也睡着了。

齐漱玉骑术极精,一只手半环形的抱着他的腰,使得飞天神龙不至坠马,那匹马仍然向前奔跑。

马跑得快,她的思想跑得更快。不过一是向前跑,一是向后跑。因为她想的都是往事。虽然她很年轻,和新娘子姜雪君一样,都是十九岁。人生的经历也很单纯,但还是有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

比如这一件……

除夕惊变

时光倒流,是十年前的除夕晚上。

她家里只有四个人:爷爷、她、丁大叔和王妈。

丁大叔的年纪和爷爷差不多,是她家的仆人。爷爷对他很好,以乎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仆人看待,时常拉他一起喝酒。

不过她却不喜欢丁大叔,甚至有点怕他,他很少说话,一张阴阳怪气的脸孔好像上了一层霜。

王妈是她母亲的奶妈,也是她的褓姆,她一出世就照料她的人。王妈会做点心给她吃,会说故事给她听,还会给她做绣花的衣裳。

她很喜欢王妈,就只有一样不喜欢。她是她母亲的奶妈,但每当她问起母亲的事情,王妈是从来不说的。

她的父亲早死,死的时候,她还未曾出世,这事她知道。——但她知道她母亲没有死,只是不知到哪里去了。她对母亲的记忆极其模糊,母亲出走那年,她才不过三岁。

母亲为什么要抛弃她呢?如今又是在何处呢?

爷爷不肯告诉她,王妈也不肯告诉她。

爷爷对她十分疼爱,但一问起母亲,爷爷就会生气,说她不配做她的母亲,要她把母亲当作已经死了。所以,她不敢再问爷爷。

王妈当然不会生气,但她同样不肯解答她心中的疑问。或许不是不肯,而是她不知道。

她肯告诉她的,只是有关她母亲的一些琐碎事情。比如说母亲长得很美,绣花绣得比她还好,而且还会做诗。诗做得好不好,王妈不懂。但她知道她的母亲有才女之名。什么叫做“才女”;王妈也不大懂,“大概做诗做得好的人就叫做才女吧,所以你妈妈的诗一定是做得很好的。”王妈说。

她到现在还不懂得做诗,她也不想知道母亲的诗做得如何,她只想知道母亲住在哪里。

可惜没人能告诉她。

家里的人口虽然少,过年的时候,还是颇有热闹的气氛的,家里早已粉刷一新,爷爷的案头多了两盆水仙,客厅还有一个大花瓶插着梅花。丁大叔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她更高兴,只等一到新年,她就可以大放鞭炮。

除夕这天晚上,她照往年惯例,陪爷爷“守岁”。所谓“守岁”。也只是爷爷许她今晚睡得迟些而已,并不是真的陪爷爷守到天亮。

不过这年的除夕,她却是真的名副其实的守岁了。

爷爷喝了两杯酒,又像往年除夕一样,翻来覆去的念起那两句诗来了。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

她六岁认字,七岁读书,八岁爷爷就教她念唐诗三百首。今年九岁,过了年就十岁的“大”姑娘了。去年还不很懂的,今年懂了。可是——”

这两句诗的意思,她懂。

爷爷为什么要念这两句诗,她不懂。

“除夕夜,盼望远方的亲人回来。”爷爷念这两句待的心情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他盼望的亲人是谁呢?

她的父亲,亦即她爷爷唯一的儿子,早已在她未出世之前死了,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回来。

她一问起母亲,爷爷就会生气,这个“万里未归人”,当然也不会是她的妈妈。

那么是谁?

去年还不很懂的今年懂了,她知道爷爷是在想念他的徒弟,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姓卫的“大师伯”。

爷爷常常说起他,今年说得更多。不但和丁大叔说,也和她说,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个师伯。

这位卫师伯是江湖上享有大名的大英雄,这是她从爷爷和丁大叔谈话中知道的。可是她不爱听他们谈的那些江猢上的事情。她喜欢平静,喜欢看王妈绣花,喜欢听爷爷讲七仙的故事。她不想知道江湖喜欢那些相互的仇恨和厮杀。何况爷爷和丁大叔所说的有关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师伯的事情,又掺杂着大多的江湖“唇典”(术语),她根本听不懂。

不过她却很喜欢爷爷淡的这位大师伯小时候的一些“小事”,大师怕是七岁那年跟爷爷学武的,比她现在的年纪还小两年。“原来大师伯小时候比我还要顽皮,不过他学武比我专心得多。”

师父思念得意的弟子,这种心情,她纵然年纪小,也懂得的。

她不懂得的是,为什么爷爷只疼爱徒,对自己儿子反而似乎并无思念呢?(最少爷爷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

爷爷非但不愿提起她的母亲,对她的父亲也很少谈及。正是因此,她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师伯比对自己的父亲还熟悉得多。

难道只是因为她的爹爹已经死去,爷爷为了避免伤心,才不提起他吗?

老年丧子,当然是很伤心的,但她知道,爷爷不愿称她谈起爹爹的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避免伤心这样简单。

有一次他和丁大叔喝酒,她在院子里捉蟋蟀,本来不想偷听他们说话的,但还是听见了。

丁大叔开头说些什么,她没有留意听,她是听到丁大叔提起“少爷”二字,她才开始竖起耳朵的。

她知道丁大叔说的“少爷”,就是她的父亲……

可惜丁大叔只说了“少爷”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当”的一声,打断了丁大叔的说话。

爷爷把酒杯摔得粉碎,丁大叔吓了一跳,她躲在外面的院子里也不敢出声。

初时她以为爷爷生丁大叔的气,还觉得奇怪,爷爷一向是和丁大叔像老朋友一般,从来不会对丁大叔说一句重话的,怎的突然生起丁大叔的气呢。

原来爷爷不是生丁大叔的气,是生她爹爹的气。

“不肖子纵然当真死了,也是活该,我不会为他伤心,更不会替他报仇!”爷爷搪破酒杯,大声的说。(;

丁大叔不敢再说下去,她也吓得连忙躲回房间……但她知道爷爷虽然那样说,其实还是伤心的。因为是她听见爷爷说话声音都嘶哑了,而且在吃晚饭的时候,她看见爷爷的眼眶还在红着。

那时她年纪小,还不懂得仔细琢磨爷爷的说话,如今想了起来,不觉心头又多了一个疑问。

“爷爷说的是‘纵然当真死了’这六个字,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爹爹未死呢?”

现在她已是满了十九岁的“大小姐”了,十九年从未听见过有关爹爹的任何消息,那么想必在爷爷摔酒杯生爹爹的气那年,爹爹态怕是已经“当真死了。

她压制下自己的胡思乱想,仍然把回忆的线索接回去。回到十年前那个除夕晚上。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爷爷又在唠唠叨叨的和丁大叔谈说他的爱徒了,说得甚至今她有点妒忌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师怕了。“爷爷最疼爱的人,到底是那位大师伯呢还是我呢?”

那位卫师伯在师门学艺的琐事,她也听过不止一遍了,她恹恹欲睡,眼皮已经瞌上了。

忽然听得笃、笃、笃的串音,是拐杖的声音。她见过盲人扶着拐杖走路,就是这种声音。奇怪,除夕夜,三更已过,还有人在外面走路?而且听拐杖点地的声音,来得急骤之极,正是向她的家门走来的。

听得见拍门的声音了。

“谁?”爷爷喝问。

“师父,是我、我,承纲回、回来了!”嘶哑的、低沉的声音,听得令人心里打颤。

当啷一声,爷爷手里的酒杯在地上开了花。就像上次她看见的那样。

不过这次并不是爷爷摔的,是爷爷控制不了他颤抖的手,酒杯从他手中跌下来,碎成片片的!

她吓了一跳,人也顿时从睡魔袭击之下清醒过来了!

“啊,纲儿.是你,我终于盼望你回来了!”爷爷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出院子。

用不着爷爷告诉她,她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她知道是爷爷年年除夕夜盼望的“万里未归人”,这个“未归人”,今年终于归来了!

可是——

等不及爷爷跳去开门,那位她从未见过面的大师伯已经把大门推开,自己走进来了。

但第一个走进来的却不是大师伯。

进来的是两个人,走在大师伯的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是他牵着大师伯走进来的。

除夕夜,厅堂里,院子里都挂满灯饰,烛光、灯光,明如白昼。

大师伯形容枯稿,衣裳破烂。扶着拐杖走路,一跌一拐,她做梦也想不到,爷爷在她心中塑造的“大英雄”形象竟是如此!

再看清楚,她更禁不住吓得尖叫起来。

大师伯脸上两个空洞,眼眶里没有眼珠,满脸都是血污。

爷爷颤声叫道:“纲儿,你怎么啦?”

大师伯忽地抛开拐杖,跪在地上。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也跟在他的后面跪下了。

“纲儿,你这是干嘛?”

“师父,我求你一件事情。唉,师父,你的大恩我点滴未报,如今又要……”

“你说吧,我无有不允!”

“我这个孩子想请师父替我将他被养成材!”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孙儿,这些话还用得着你和我说吗?不过,你……哎呀,你……”

爷爷紧紧抱着大师伯,大师伯的头更为低垂,好像抬不起来。她凝神细听,还隐约听得见大师伯断断续续的话语。

“师父,你,你对我恩重如山,恕我今生无法报答你了,非但无法报答你,还要累你为这孩子操心,我、我实在过意不去。我的事情,这孩子会告诉你的。”

大师伯死了,后来她才知道,大师伯是运用残余的功力,自断经脉而亡的。他的性格极为倔强,他不愿意在武功被毁而且变成残废的情形之下再活下去。

从此她多了一位异姓的哥哥,大师伯的孩子卫天元。

起初她妒忌这个哥哥,妒忌他比自己更得到爷爷的庞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妒忌减少了,变得越来越是喜欢和他一起玩了。

但卫天元却是不喜欢玩的,他喜欢的似乎只有武功。往往在她缠着要他出去玩的时候,甚至会板起脸孔骂。但说也奇怪,她对爷爷的话也不听的,却肯听这个哥哥的话了。卫天元骂她,她非但不生气,而且还愿意跟他一样的勤练武功了。

她用心练武,爷爷很喜欢,卫天元很喜欢,她也很喜欢。因为她知道,要是她的武功哪天练得特别好的话,天元哥哥会对她特别好,往往不待她开口,就肯陪她捉鸟儿,去摘野花。

她不怕天元哥哥骂她,只怕他不理睬她。她越来越多发现,常常在两人一起玩的时候,天元哥哥会突然走过一旁,脸上露出优郁的神情,呆呆的望着天边的白云。

为什么他会这样,她问他,他不肯说。

唉,她现在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三年前已经知道了,不过知道得没有现在的清楚而已。

卫天元是五年前离开她家的,一去两年,方始回来。那时她已经是十六岁了,大人的事情,也肯让她知道一点了。

她知道卫天元是出去找寻杀父仇人的,她也知道他曾经与徐中岳在嵩山比武之事,但她知道徐中岳不是他的杀父仇人,否则以他的武功,当场就可把徐中岳杀了。不过他对徐中岳的生平行事似乎极为关心,那次回来,就是为了向爷爷查问有关徐中岳的一些事情。

他在家里住了十多天又要走了,临走那天晚上,爷爷和他单独谈话,她又忍不住悄悄走到后窗偷听,唉,想起他们那晚的谈话,她就不觉脸红。

她停止了想下去,不仅是为了害羞,她发现卫天元已经醒了。

她勒着坐骑,准备把卫天元扶下来,但卫天元不用她扶,已经能够自己下马了。他们走进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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