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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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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时月又活过来了。
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凝视着这把能让他生也让他死的红纸伞,它有如水的竹骨,如水的伞面,上面绣满绿色的国画,题写着《蝶恋花》的断句:四季风雨四季秋,望断红尐,谁染霜天晓?它不仅是情寄雪衣的信物,也不仅是雪衣且歌且舞的道具,更是一首诗一幅画一片云,停驻在他全部的生命里,罩住他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三天后,道婆子来取她的伞。
商时月赶紧跪下:“神仙婆婆,救人救到底吧,把红纸伞送给我……”
道婆莞尔:“你那冤家还有三年雪洞里的磨难。她是两岁就卖给花船人家的,卖身之契既非重金所能赎买,也非他人所能更改。三年之中,只要你做成一件事,就能保佑她平安回来:这就是为她做一把伞。用第一年春分之日采回来的桑叶喂养一千零八十只蚕,蚕吃桑叶,咀嚼吞咽的不是桑叶,而是她在花船上最后三年的一千零八十个日子里大大小小的劫难;砍第二年夏至日在水畔看到的第一根竹子做竹骨,那竹子是长在山上比山还高生在水边比水还清,用它做伞骨定能支撑起高风亮节的气度来;用第三年白露之日的雨水缫丝纺纱染色织绢,在立冬的第一个大雪天动手做伞,要历经冬至日的风霜三九天的严寒小阳春的浓雾要晒够一十八个红红的日头,在最后一年的最后一天,手持红纸伞把雪衣接回红烛香帐的洞房里去。”
商时月对道婆的话深信不疑,对她的吩咐自然是言听计从。
商时月在为情而痴的三年里,顺利采到了春分的雨水立冬的雪冬至的霜小阳春的雾,按照最苛刻的要求做好了举世无双的一把红纸伞。这在江南水乡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下,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奇迹。
商时月如愿以偿娶回了她心仪的女人。
商时月为他的女人开了一座伞店。
3.万年青
其实,商时月在把他与雪衣的恋情发挥到痴狂发挥到极致之后,他的伞店也是辉煌到了极致。至少在他后来的商贸事务中,他是凭借了商字号伞店,凭借着他的红纸伞发了一笔大财。世间再无第二个人能有他那样因情而痴,因痴得福,尽得了做伞的诀窍,也尽得心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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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商时月却因雪衣而得罪朝廷要员。
怨怼是在那一日的寿宴堂会上缔结的。那官僚对雪衣倾心已久,起个大早却赶上晚集,倒让商时月抱得美人归。又妒又恨之下,查截了商时月的全部商船,加封了莫须有的冒犯朝廷的罪名,商字号伞店也受到连累。欲加之罪,不得解脱,身家性命也是难保。只得折家卖产,携着心爱之人逃出江南。
想来那雪衣左不过也就是金陵一带随水飘萍的秦淮诸艳中的一个,纵然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才貌双全无所不至,左不过也是早唱了几百年的《桃花扇》,前世的李香君而已。想来老祖宗“枫桥夜泊”演绎了绝妙的男欢女爱的经典剧目,“欢”的也只是一个流落花船的风尘女子,纵然声色犬马,桨影灯声,让临河的水面上都飘起溢彩流香的胭脂红粉;纵然弹得好韵律唱得好曲儿,纵然住着雪洞般的屋子修养着冰雪般的心性,纵然能让走马章台的商时月惊鸿一瞥就迷失心窍——商时月为此付出的代价也着实沉重。
商时月选择了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商州,沿着长江航道到了武汉,又从武汉到了老河口,逆水走过州河,来到商州那个后来被称做商镇的地方。
商时月在商州重振旗鼓兴旺发达的历史,就是商州那座伞店的历史。
商时月可谓是商州做伞史上的万年青,但是,到了他的第五代传人把伞店葬送给古家之后,万年青的故事就与他无关了。
在以后的故事里,万年青就长成了一棵活在商家大宅后院里的植物,寻常人看不到它,但它却是伞店伙计古玉龙与老画匠的女儿胡玉蝶的爱情象征。
那一天细雨霏微,蜂慵蝶倦。胡玉蝶手执一把红纸伞,俏立雨中,第一次告诉古玉龙关于玉蝴蝶的故事。
十六年前,胡母难产而死,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女凤蝶,次女玉蝶。算命先生说这两个孩子红颜命薄,注定不会平安到老,除非一生不见外人。胡四特意跑到州城里的玉匠铺里,打制了一对玉蝴蝶给这对姊妹花戴上,为的是将她们拴住。然而,天违人愿,姐姐凤蝶到底还是不足百日便告夭折。胡四伤痛之余,对小女玉蝶更加在意,养在深闺细心呵护,除了逢年过节给头家请安,从不许她出门,不许她与外人接触。因此,古玉龙就是她见过的惟一的青年男子。
女孩讲完,将自己脖子上的玉蝴蝶给古玉龙戴上,将另一枚埋在那株青碧欲滴的万年青的根部:“我是玉蝴蝶,你就是万年青,你在上我在下,我就是你的。”古玉龙一把揽过女孩儿,亲吻她的耳垂:“我的小蝴蝶儿,你是我的,是我的,我永不负你,永不。”女孩儿轻轻抖颤着,仿佛一只淋了雨的蝴蝶在抖落羽翼上的水珠,小手一片冰凉,发丝淡淡幽香。
是夜,玉蝶委身古玉龙,从少女变做妇人。久在深闺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古玉龙其时已经订婚,下个月就要入赘到商家伞店做上门女婿。
乍闻噩耗,胡玉蝶几乎不敢相信。又逢雨夜,她斜斜地擎着那把红纸伞,雨水随着长发如注流下。站在万年青边,她心碎神伤,泪如泉涌:“你答应过永不负我的,现在你怎么说?”
古玉龙一身青衣,倜傥风流,全不在意地摊摊手:“花自迷人,蝶自恋花,本是你情我愿,又有什么说?”
玉蝶收了泪,慢慢地点头,一字一板地:“好,古玉龙,不愧是古玉龙!”
古玉龙不敢再看那双怨毒的眼睛,昔日柔情似水的小蝴蝶儿竟也有如此刚烈决绝的一面,令他不寒而栗,踌躇欲去。
“慢着!”胡玉蝶断然喝止:“淫人妻女者,妻女必为人淫,难道你就不怕报应?”
一股寒意自脊梁升起,古玉龙侧过半身,淡然说道:“生为蝴蝶,自会恋花,花若有毒,蝶又奈何?”说罢,转身便走。
胡玉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切向臂腕:“这就是万年青!这就是玉蝴蝶!这就是红纸伞!”她每说一句,就在腕上用力刻下一刀,鲜血淋漓:“这就是你的眼!这就是你的眉!这就是你的唇!”生命之源随鲜血逸出体外,不堪离弃的芳魂却固结不散……
胡玉蝶尸骨未寒,古玉龙如期完婚。
虽是招夫入赘,商家也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新娘子在大婚前一天被接到外面的一户人家住上一宿,然后吹吹打打坐着花轿抬进来。
花轿被抬进大门时,雨蔷突然觉得眼睛迷得睁不开,凤冠霞帔,缎红盖头,细细密密的经纬在眼前交织着,迷迷离离的光斑,光影交叠的幻象,让她头晕。花轿绕着院子转圈,顺着转三圈,反着转三圈,谁也不知道这是商州的规矩还是江南的规矩。反正也就是在反着转到后院门口时,雨蔷看到了从来不曾注意到的这个住着很多伙计下人的后院,白墙朱瓦的院门外长着一棵万年青。
青碧欲流,一眼看过去犹如箭芒四射,刺得眼睛生痛。
雨蔷不知道万年青已经饮泣了胡玉蝶的鲜血,依附着胡玉蝶的冤魂,它刺痛了她是因为那个死不瞑目的胡玉蝶在怒目而视。
没有人相信坐在密不透风的花轿内顶着红盖头的雨蔷,会看到那偏僻角落里的万年青;没有人相信万年青油绿的箭芒会灼伤了这个大家闺秀的一双丹凤眼。从花轿里下来,雨蔷的眼睛就酸得看不清东西。她在一片混沌之中拜完了天地拜完了高堂夫妻互拜,在被人搀扶着走进洞房的时候,她的泪水流了一地,湿了一身。
雨蔷看不见她那高头大马的新郎,那一双星目亮眼之中,闪过怎样的惊悸和窃喜,看不见红烛香帐之中郎君的温软的暖濡的表情。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在一片漆黑之中撞翻了床头的一对龙凤烛,并在被拥抱被爱抚的当儿翻身压塌了帐帘的细绳。至于那一夜红浪翻滚之中夫君如狼似豹的激|情,便永远定格在难捱的漆黑里,她的孤寂的做妇人的感觉中去了。
做妇人就是在一片刺目与淋漓的痛彻之后,度日如年的寂寞。
那个为情而殇的胡玉蝶比雨蔷更凄切地感知了这一切。
婚夜,玉蝶的冤魂游荡在喜窗外,清楚地看见了古玉龙用她所熟悉的姿势与新娘子颠銮倒凤,看见雨蔷羞怯地抚摩着古玉龙脖颈上的玉蝴蝶,问他:“什么物事,这么冰……冷?”古玉龙不经意地摘下玉蝴蝶塞在新娘手中:“是个不要紧的饰物,你喜欢就给你吧。”
是饰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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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是个饰物吗?
胡玉蝶不忍看到人世间的无情无信,又悄然回到冷清的万年青底下。
而古玉龙是在第二天晨间才发现雨蔷眼睛有怪处,那双他为之惊喜狂爱整整一夜舍不得让它闭上的丹凤眼,怎么会有灰灰黑黑的云翳?
他从枕边拿出那枚昨夜摘下来送给新娘子的玉蝴蝶:“这是什么?”
雨蔷的声音平静如水:“万年青。”
古玉龙瞪圆了眼睛,看看玉蝴蝶,再看看他的美妇,美妇的丹凤眼:“你再看看,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依然是平静如水的声音:“万年青。”
那一棵万年青已长在雨蔷的眼睛里了。
长着万年青的眼睛是看不见郎君的。
原来是个瞎子?
她招夫入赘,他欣喜若狂。
原来她是个……瞎子?!
古玉龙觉得自己受到商家的捉弄。
他又想起胡玉蝶来,她的眼睛会笑,会哭,会说话,可是她已是冤魂。
古玉龙羞愤出走,再也不愿回到那间洞房。
白天照例在伞店作坊里忙活,夜里去睡原来的工棚。后来就专使负责外出采购,或者领着一帮伙计去湖北卖伞,一心一意经管着,整个心思都放在伞店。
雨蔷并不知道是哪里错了,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想再见到万年青的箭芒,还是不堪胡玉蝶的抱怨,或者是害了眼疾,总之,她再也看不见东西。
幸好一夜夫妻已令她珠胎暗结,她也总算有了一份寄托。
十个月后,雨蔷的呻唤惊动了左邻右舍,都说雨蔷要死了,苦命的瞎子呀,怎么就怀孕了?还是个横生的难产?这不要了瞎子的命嘛?
瞎子的雨蔷偏偏没有死。
瞎子的雨蔷在苦苦挣扎三天三夜后,于第四天早上生出一个八斤重的女婴,唤做嫣红。
胡玉蝶是自始至终地看见雨蔷尝尽痛苦,她好像看见娘亲当年是怎样生下自己,原来生命的到来是如此艰难,而消失却是那么容易。她举首向天,凄然长叹,从此远离雨蔷,不再纠缠。
雨蔷只觉得好轻松啊,有些什么东西轻飘飘地从身体里逃逸而出,抽丝一般,四散而去;紧接着眼睛里猛一阵胀痛,眨巴眨巴,就有一股一股的眼泪屋檐吊线似的往下流,流出的都是黄颜色的水水,眼眶里却仿佛被那黄水水濯洗过似的,有着薄荷的清凉,有着透气的清爽,咦,好……了,能看见东西了。
4.满庭芳
嫣红在三岁时突然得了一个怪病,不吃不喝不喊不叫,死瞪着一双眼睛看人,人喊她却是呆的,好像魂儿飞到天上回不来了。雨蔷急坏了,请了神医巫婆和尚道士,嫣红依然像是死孩子,没有一点反应。
忽然有一天,她说话了,胡言乱语说要吃万年青的根。
雨蔷便真的拿了锄头去后院,只见万年青早已枯死,树根底下黑糊一片焦枯,刨了几下就看见了树根,也是黑糊糊一片焦枯。
雨蔷不知道这棵万年青就是被她的眼泪和胡玉蝶的鲜血淹死的,拣回了几条树跟,也拣回一只玉蝴蝶。
回到屋里雨蔷就拿出另一个和拣来的这一个仔细比较,看看有什么不同,看看是不是成双成对的冤家。
雨蔷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它们确是一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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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疑间,身后就有了响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已进入内厢。
来不及寻问,倒听见病榻中的女儿郎声喊道:“爹!爹回来了!我爹回来了!”雨蔷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西天,看那个俊郎的男人走进霞光四射的内厢。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剑眉星目,满脸风尘,她似乎从未见过他,又似乎知道他,他是谁?
男人扑通跪下,痛苦流涕:“原谅我吧,原谅我四年未归,诅咒我吧,女儿这么大了,我没尽到一天的责任。”
听出他的声音,就知道没有猜错,是他!
心里却平静如水:“起来吧,冤家!”雨蔷说:“你终究回来了,终究你心里还有着伞店,成日操持着也不嫌累,走州过县多辛苦,也没忘了回来看望我们母女。”没有一声苛责留难,款款地与丈夫拉话家常,仿佛那个负心人从来不曾弃离,而日子已经过到地老天荒了:“女儿叫嫣红——嫣红这名字你喜欢吗?”雨蔷想藏回去自己刚刚动过锄头刨过黑泥的手,样子有点窘,终于,又不窘了:“嫣红这孩子真怪,得了这好些日子的病,真是给人受魂儿呢,咋一开口就要吃万年青的根?咋一开口就能叫爹?咋就知道你是她爹?”雨蔷拿出刚才刨出来的东西:“噢,对了,挖万年青的根时,我拣回这玉蝴蝶,竟是跟你送我的一模一样,你说怪不怪?你说怪不怪?”
古玉龙微微一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见着内厢里霞光万道满庭芳菲,不由得被这奇异的景观慑住了。隔窗望出去,只见西天上一片粉云,绚丽无比,虽不知这一刻的天象是凶是吉,却有心把这妖娆的颜色永远留驻。
第二天就在院前院后种上桃树又种上杏树,题名为“桃园杏圃”。
可惜那桃杏的粉浪也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绽放。就想照着粉云的颜色调和染料,做那种粉云一般的红纸伞,粉云一般娟秀的丽人伞,以后,无论是雨雪天气,还是艳阳高照,都是满眼的粉云,粉云满眼。又想,还要让雨蔷再生一个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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