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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续集-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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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长白吃了一惊,想道:“乖乖隆的冬,这真不得了,只要那迷蒙雾气移了过来,使我视界不清,那时鬼魅掩到咱身边,才能发觉,岂不是定要归天么?不行,不行,咱决定无论如何那雾气一到,拔腿就跑,这叫做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但旋即又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就算是脚底揩油的开溜吧,也得揩了沈千机一道才行。

于是转到石堆之后,沈千机兀自闭目昏迷未醒。

他正要伸手挟起此人,巨石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微的沙沙之声,这阵声浪显然是在移动着的。

佟长白茫地中止了任何动作,但觉脊脊骨冒起了凉气,身上地出了不少冷汗。他瞪大凶睛,倾耳而听。

在这壑内,全无半点声音,因此刚才那阵沙沙之声,虽是低微,却异常的清晰,决不会弄错。

他听了一阵,并没有别的异响,那种沙沙之声,也只不过是一晃即逝,似是有什么物事只移动了少许就停止不动。

这才是使佟长白冷汗直冒的原因,只因这声浪在石后发出,距他不过丈许之遥,如是有生命之物,定会有别的声音如呼吸等。

以佟长白他的听觉,又是在这等死寂之地,任何生物,也休想瞒得过他的耳目。然而这刻却全无声息。这教他焉能不向“鬼魅”之物上着想?他宛如石像一般,插看腰,巨手半伸,就这样子动也不动,过了老大一会工夫,石后实是再无别的响动。

俗长白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什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是福不是称,是祸躲不过”等安慰自己的话。

然后他突然向石后窟去,快逾闪电。目光到处,竟空无所有,地上连蛇虫之类也完全没有。

佟长白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更惊人的是这阵沙沙之声,忽又响起,传入他耳中。

佟长白听得明明白白竟是在数尺外另一块石头的后面发出,当下咬紧钢牙,横起心肠,暗念死就死吧,迈开长腿,一步就跨出寻丈,可就看得见石后的情形了。

石后仍是空无一吻,佟长白一面冒汗,一面转动凶睛查看,忽见地上有一块小小的卷起的枯叶,霎时之间,已明白那骇人的沙沙之声,敢情定微风过处,把枯叶吹动,擦在石上而发出的声音。

他顿时一颗心回到腔子里,一面伸手抹汗,一面恨恨的瞪看那片枯叶。他虽是凶暴异常,但对这一片全无生命的枯叶,却完全无法奈何得它。

他走回沈千机身边,心想:“这片枯叶真把咱老佟骇个半死,幸好无人得见,不然的话,将来焉有颜面见人?”旋即又想到:“不对,不对,咱虽是有点疑神疑鬼,但此地笼罩着一股邪气,也是铁一般的事实。这片枯叶既然有微风吹动,则那壑内深处的雾气,随风移出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睁眼向壑内望去,只这一会工夫,距他两丈许已是一片迷朦:景物若隐若现。假如他再不走的话,很快就会被这些潮湿的雾气包围了。

佟长白又弯腰伸手,要挟起沈千机,却突然想到一点,那就是这阵雾气,如若是因为沈千机之故,移到了这处来,则自己挟带看他的话,随便跑到哪儿,也终归无用,此念一生,便不由得又迟疑未决起来。

在壑外的谷地中,朱宗潜并不知道佟长白的遭遇,他隐匿在一块岩石后面,从石块的缝隙中,可以见到那瓶药油,静静的躺在泥土上。

他等了顷刻,一道人影,突然停在药油旁边。但见来人是个女子,面色甚是苍白,却呈现一种奇异的美丽。

她的身材修长,相当丰满,左手提看一个颇得很沉重的包袱,右手劫以布带吊挂在胸前,似是臂骨已断。

朱宗潜察看过她只是独个儿出现,别无他人,俊美的面上,便露出一丝冷笑,深深吸一口气,从石后转出去。

此时那女子正在细心观看地上的字迹,朱宗滔故意在脚下发出一点声响。她就宛如弹簧一般,应声蹦开数丈。

她转头一望,只见朱宗潜挺立在石后,虽然面含冷笑,可是那英挺俊逸的仪容,仍然能使任何女孩子动心。

她松了一口气,道:“你可是朱宗潜?”朱宗潜点点头,口气冰冷地道:“姑娘定是鼎鼎大名的阴阳只之一了。在下尝闻伍姑娘利用法音大师的侠义之心,诱他入伏,此举使在下十分的瞧不起姑娘。”

锺勿花征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要知她在僵党中,地位高得可与罗冈相埒,数年来横行湘赣一带,已是十分老练的江湖人物。对于这等利用诡计诱人入伏之事,根本全然不放在心上。:

谁知在这个仪容出众的美男子面前,一听他说很瞧不起自己,顿时芳心大乱,不由感到十分惭愧。

朱宗潜又冷冷道:“听说阴阳双向来形影不离,姑娘快把令兄叫来,在下要会一会贵兄妹的独门武功,如若斩杀你们兄妹于刀剑之下,亦是为世除害之意。”

锺勿花长眉轻轻一皱,道:“家兄不在此地。”声音中竟没有一点怒意。

朱宗潜哼了一声,道:“姑娘除了面色略呈仓白之外,别无可异之处。如若不知底细之人,见了像姑娘这等好女子,定必生出艳羡爱慕之心。”

锺勿花不知他这番话有何用意、但这话的内容却很是受用,不由展眉微笑,露出编贝似的皓齿。

朱宗潜又道:“但以姑娘心肠之狠毒,手段之辛辣,纵然是爱慕于你的人,说出了游冶之词。亦将被姑娘加害。像你这等心肠,竟变成了世间可憎的女子了。”.锺勿花被他忽捧忽贬,弄得啼笑皆非,狠狠的咬看下唇,瞪他一眼。然而却不知如何,竟说不出一句狠话。她久已听说朱宗潜是天下杰出之士,一切行事:奇妙变幻,无人能测。

现下她第一次碰上,不必动手搏斗,单是这一番说话,已大是令她感到莫测高深,既不明白他的意向,亦不能测知他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印象。

朱宗潜望了她肩头一眼,但见衣服鼓起,分明是敷药包扎,此是扑天雕范逊判官笔击中之伤,骨头碎裂,是以至今尚未痊愈。

他改以关心的口气,问道:“姑娘肩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么?既然如此,实是不该出门劳动。”

锺勿花叹一口气,道:“你不会当真关心我的伤势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何不早点告诉我?”朱宗潜道:“在下素来很佩服巾帼英堆,若非迫不得已,决不愿意为敌作对,但姑娘既然走上与我作对之路,这也是各有因缘,无可奈何,假如你的伤势不碍事的话,在下这就要向姑娘请教了。”

他那冠玉也似的面上,当真泛起怜惜不忍之色,同时那锐利含威的目光中,也蕴蓄着柔情。

锺勿花一楞,但觉自己几乎溶化在他的目光之中。这等奇异的美妙的感受,竟然是平生第一遭。

她自然不肯承认是忽然爱上了这个美男子,要知她年纪虽不大,但自幼就是在种种苦难当中,挣扎着活下来。

因此她除了那个相依为命的胞兄之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而且她也在种种苦难中,炼出一副冷酷心肠,动辄就须得先下手为强,不然的话,就可能自己送了性命。

因此之故,她从没想到过自己也会有爱情的。

正因如此,她就更觉得这朱宗潜实是与众不同,能够使她步入一个从来未有过的境域中朱宗潜很耐心地等地回答,过了一会,锺勿花道:“我肩伤末愈,但仍然可以动手。”

朱宗潜摇摇头,道:“既然你未能出全力一搏,在下自信尚可多活一段时间,等到姑娘完全痊可,咱们再较量不迟。”锺勿花听在耳中,不但一点也不觉得他自高自大,反而感到他实是极有英雄气概之士,暗中更为倾倒。

朱宗潜目光转到地上的药瓶,道:“姑娘已看清地上的留字了没有?那是在下命沈千机留下的,你信不信?”锺勿花道:“我晓得你奇计百出,行事无人能测,所以这话并不使我觉得难以置信,只不知这字迹在我之前,还有别人见到没有?”

朱宗潜道:“我并不是为姑娘而设下此计,乃是为了宋炎、安顺以及罗冈他们。自然他们都搽涂过菜油,深入壑中去了,至于姑娘,实是在下的意外收获。”

锺勿花双肩微颦,故作薄嗔之态,道:“你说话客气点,我又不是货物,什么收获不收获的?”朱宗潜道:“抱歉得很;在下用字不当,但心中却没有丝毫把姑娘当作货物之意。”他的态度和语气,都是温文尔雅,使人心醉。

锺勿花盯看他看,目光中流露出痴痴之色。

朱宗潜道:“在下很想知道贵党何以移师北上,全力帮助起那沈千机,此人天生豺狼之性,罔顾信义,这等样之人,难道是可以合作的伙伴吗?”锺勿花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朱宗潜立刻恍然而悟,道:“哦!原来沈千机握有极有力的证据,使你们都深信龙门队诸人,将先后对付你们,是也不是乎这样说来,雄踞江北的夜枭教当然也不会后人了?”

锺勿花道:“这些夜枭们的行踪,我毫无所闻,大概是因为与我僵党积怨甚深,所以沈千机安排不让我们碰头吧,哼!这些贩监出身的私枭,我才瞧不起他们呢!”朱宗潜道:“该教虽是盐枭结集而成的帮派,但经过这几十年的时间,能人辈出,已经成为黑道上主流之一了。如若不是真有些杰出人物,焉能列入三凶之内,现在咱们不谈这些,姑娘紧蹑看罗冈之后,抵达此地,不知有何公干?

朱宗潜肃然道:“师徒之情,可比父于。在下纵然是送了性命,也不能放弃。”

锺勿花微露惭色,道:“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你是正派侠义之士,只不知那黑龙潭中有什么厉害之物,连你也觉得毫无制胜的把握?”朱宗潜道:“大概是鬼魅之类的异物,非是人力所能取胜,所以我才感到十分难以应付,如若是有生之物,那怕是世间至恶至毒之物,我也不怕。”

锺勿花大吃一惊,道:“怎么会是鬼魅?”

朱宗潜道:“贵党役之法,天下皆知,与辰州符咒以及排教异术,同是难以理解的秘术。鬼魅之物,何足为奇。”

锺勿花道:“但赶之法,并非借重鬼魅之力,亦不是使体变成鬼魅,这个可不能混为一谈。”

朱宗潜道:“反正是十分奇异邪门之事,我猜想沈千机学去了某种邪法,能驱使山魈木客,或者他制造出这鬼物,这一瓶药油,与此事大有关连。”

锺勿花惊道:“然则罗大哥他们应已遭难啦?”朱宗潜道:“很难说,以我的推测,沈千机在昏迷之中,那鬼魅恶物大概也不会出现,所以安顺、罗冈他们应该没事才对。”

锺勿花听到此处,仍然弄不明白,不过她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朱宗潜有意邀她同行。这自然是与她精通役之法大有关系。

她想起了胞兄,又迷醉于朱宗潜的风度仪容之中,竟然冲口说道:“好,我陪你闯一闯这龙潭吧!”朱宗潜使出混身解数,为的正是她这一句话。

当下大喜道:“好,咱们走吧!”两人联袂奔去,到了大壑入口,放眼望去,但见烟雾迷蒙,景色难办。

朱宗潜吃一惊,道:“怎的变成这等样子?只怕把老佟骇死了。”

锺勿花道:“可是佟长白?他那么凶横之人,也会有骇怕之时么?”朱宗潜笑一笑,提高声音叫道:“老佟,老佟!”不远处传来佟长白咆哮之声,不久,他已从雾中出现,胁下仍然紧紧挟看昏迷的沈千机。他的凶睛中,闪动看惊惧不安的光芒,瞪了锺勿花一眼,道:“这雾气古怪不古怪?咱把这抓得紧紧的,万一有鬼怪出现,咱先弄死这再说。”

朱宗潜道:“很对,现在我们回到那边去,涂抹药油,再往壑内查探。”

他自家说过药油有问题,现在又要涂抹,使佟、锺二人甚觉不解。但他们不但依言走去,甚至连问都不问。

朱宗潜擎起药油,先从裘中找出一块油布,撕为三块,一人分了一方,道:“这是用来垫底的,我们随便放在身上任何地方都行,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被药油染污了身上衣服。”

他另找一方布,也是撕作三方,每块布都点上了药油。

他自己先把油布垫在小腿后面的裤管上,然后再把那方沾了药油之布绑上去。这样药油便不会透过布质,染在裤脚上。

锺勿花道:“原来你打算在必要之时,可以把这块染药油的碎布丢弃,是也不是?”

朱宗潜道:“正是如此,在我的假想之中,那些鬼魅恶物,曾向有药油气味之人攻击,但假如我们.不弄上药油,又躲不过绝毒的蛇虫之类侵袭,唯有用这个两全之法了,你们小心点,别让药油沾在手指上,到时可就只好把手指割掉才行啦“”

锺、咚二人听了这话,都极为小心地动手,甚至带看惶恐之容。

朱宗潜另以一方油布,包起药瓶,捏在手中,道:“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他如何收拾这个局面,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先别订沈千机清醒。”

当下由朱宗潜带领,佟长白扛看沈千机在中间,锺勿花殿后,一直向壑内奔走,霎眼之间,大家都陷入迷浪雾气之中,大有相失之虞。.但朱宗潜早就准备妥当,用一条长索,作为三人之间的联系,并且可以藉绳索的抖动以传达消息,不必开口。

他们只走了一程,那阵阵雾气忽浓忽淡,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出四下近处的景色,但见荆棘草莽,遍地皆是。

脚下更时时碰到霉湿的泥沼。

间中偶尔听到一两声奇怪而刺耳的异音,在有经验的人耳中,一听而知必是绝毒之物。朱宗潜领先而行,刀剑尽皆出鞘,如临大敌。

只因入壑后种种情况,都是他自家的猜想,到底那些精怪鬼魅是否要等沈千机醒后,方会出现一事,实在全无把握,因此,以他这么艺高胆大之人,这刻也有着揣揣然之感。

他们虽非直线行走,但佟长白这个惯在深山大泽出没之人,却感觉得出朱宗潜的方向并无迷误,一直是向东而行。

单凭他辨认方向如此高明这一点,佟长白的信心就增加了不少。

三人在静寂中走了一程,连朱宗潜这等角色,也有好几次险险掉在泥沼之内。

他猜想那些潮湿的雾气一定有点古怪,例如像瘴毒一般,能使人视线模糊,感觉迟钝等。同时气味霉臭,也使得鼻子很不好受。

因此他更加打醒十二分精神,尽量减少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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