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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英烈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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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在厕中一堵破墙缝内,料无人知。上完厕,走了出来,将封印好的本章,着人星夜
往京师去了。不料这事被那心腹吏李友直看在眼里。原来这李友直,最有机智,久知燕王是个帝王人物,思量要做个从龙功臣,时常将张昺的行事,报知燕王,以为入见之礼。燕王甚是欢喜,就吩咐管门人说:“这人来,实时引入见我,不可迟缓。”管门人应诺。恰恰李友直这日看见张昺叱退书吏,自坐后堂,写下表章。知与燕府有些干碍,便留心伏在阁子边,悄悄窥看。看见张昺写完表章,封印停当,又看见他将本稿带到厕上,去了半晌,及出来,却是空手,步到堂上,发过本,自回私衙去了。李友直放心不下,走到后堂,细细搜寻。不见有甚踪迹,又走到厕上来寻。也是合当有事,那厕边破墙缺中,露出一些纸角来。他信手扯出来,理清一看,恰正是参燕王的本稿,谢贵、葛诚,俱列名在内。遂满心欢喜,以为此本稿,又是一个进身好机会,忙忙拿了,即去报知燕王。走到燕府,管门人认得李友直,是燕王吩咐的人,实时引他入见燕王。李友直将张昺之事,说了一遍,就将本稿呈上。燕王看了,大怒道:“这等好臣,怎敢如此害我,我必要先杀他!”就对李友直说道:“你为寡人如此留心打探,异日事成,寡人自然重重赏你。”李友直叩谢,退出去了。
燕王就召道衍,将本稿与他看,又说道:“寡人诸事已备,如今时势又急,正宜发动,不可迟缓。”道衍道:“大王独不记袁柳庄神相之言乎?他许大王年交四十,髯过于脐,方登大宝。今大王年虽纔交四十,似乎可矣,但臣窃观大王,髯倘未过于脐,则犹未可也。”燕王听了,不悦道:“年可坐待,而髯之长短,却无定期,如何可待?若必待髯长过于脐,方登大宝,寡人恐大宝之登,又成虚望了。”道衍道:“大福将至,鬼神自然效灵,非可寻常测度。愿大王安俟之,髯生不过旦暮事耳。”燕王似信不信,无可奈何,祇得退入内宫,时时览镜,自顾其髯,或拈弄而咨嗟,或抚视而叹息。
徐王妃见了,问知其故,暗想道:“髯乃气血所生,必积渐而后长,怎能顷刻便过于脐。王情急切,何以得安,必须如此如此,方可稍慰王怀。”算计定了,因治酒,苦劝王饮。燕王被欢,多饮几杯,不觉大醉,就倒在榻上睡下。徐妃乘王睡熟,因将自己头发,检选了数百根,摘下来,悄悄用手将一根根都打一个结儿,结在燕王龙须之上。接完了,再用手细细拂拭,竟宛然如生成一样。及燕王酒醒,坐起身来,徐妃贺道:“恭喜大王,美髯得时乘运,已长过于脐矣。”燕王听了,低头一看,用手一捋,果然黑沉沉一缕香髯,直垂过于脐,不觉又惊又喜。因看着徐妃笑说道:“我祇睡得片时,为何须忽长如此?虽鬼神栽培,亦所不及。贤妃忙忙贺我,定知其故。”徐妃笑而不言。燕王再三盘问,徐妃方奏道:“此妾之发也!因见王情不悦,妾心正忧,故将妾发,戏接王须,以博大王之一笑。不期天假妾手,竟若生成,实大王之洪福也。”燕王听了,大喜道:“此乃凤尾接龙须也。”因挽徐妃同坐道:“贤妃有如此灵心,又有如此巧手,异日同享富贵,是贤妃自得,非寡人所及也。”二人甚喜。祇因这一事,有分教:
天心有定,人事凑合。欲知后事,请看下文。
第十回 北平城燕王起义 夺九门守将降燕
再说张昺疏到了京师,朝廷果差一个内官
诏来,坐名捉拿护卫官属。又敕张昺、谢贵协同捉拿,不许走漏一人。张昺、谢贵得旨,便将北平城中护卫兵马,并屯田军士,俱调来布列城中,暗暗围着王府。又恐怕王城中有兵突出,复于端礼等门,尽将木栅塞断,甚是严谨。但未奉诏擒王,不敢逼入王宫,祇日夜提防。而燕府中,祇称王病,不开读诏书,内臣不敢拿人。捱了数日,见燕府祇是如此,内臣急了,祇得与张昺、谢贵商量道:“诏书原敕王自拿官属付我,而王祇托病,不开读诏书,我辈岂敢妄动。”三人祇得又同飞疏,奏报朝廷。
朝廷又降下密敕与卫官张信,敕他乘入卫之便,手执燕王。张信接了密敕,大惊道:“朝廷殊无分晓,燕王何人,我一卫官,怎能手执?”又系密敕,不敢与人商量,祇得告知母亲。其母甚是贤智,因说道:“此事断不可行。汝父在日,常说天下的王气,在于燕分。故今燕王所为所行,豁达大度,有王者气象。妾闻王者不死,岂汝所能手执?若从密敕,轻举妄动,徒自取灭亡耳。”张信道:“若不执王,何以缴此密敕?朝廷问罪,祸亦不免。”其母道:“不如转视为福,密告于王。王无祸,则汝亦无祸矣。”张信细细忖度,知母言为是。遂暗怀密敕,走到燕府,要见燕王。府中人辞以王病,不敢通报。张信道:“我之要见王,非我私自要见,乃奉朝廷密敕要见。就病在床,也须一面。”府中人祇得通报,就引他入去。燕王见张信奉敕来见,不知何意,愈加装出许多病态。张信见了,拜伏于地道:“微臣犬马之诚,实在殿下。殿下不必瞒臣,有事当与臣商之。王若必以臣为不诚,过加疑忌,则臣奉有密敕,在此执王,王须就执。”一面说,一面怀中就取出密敕,呈与燕王。燕王看了,真是密敕,忙忙起来,用手挽扶张信道:“贤卿救我一家性命,何以报德?”张信道:“君臣何言报也。但事急矣,愿大王早为之计,迟则恐有变。”燕王点首道:“卿言是也。可暂退,即当举义,决不使朝廷累你。”张信因退出去。
燕王召道衍入宫,将密敕与他看了,遂问:“今用何计?”道衍道:“今大王不必问矣,年至四十,髯已过脐,将士聚集,兵马训练,钱粮充足,七月交秋,天时已至,朝廷一诏二诏,人事又迫,此时不举义,更待何时!”燕王大喜,遂召张玉、朱能入宫,谕以举义当从何起。朱能道:“士卫兵马,虽布满城中,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大王起义之日,祇消臣带护卫一二百人,先擒张昺、谢贵来,斩首祭旗,则其余自惊散矣。”道衍道:“将军以兵擒之,不如以计捉之。”朱能道:“国师有何计策?”道衍道:“祇须依诏书将所逮官属收下,命谢贵、张昺入宫付之。彼一入宫,须如此如此擒之。”燕王大喜,遂传出令旨,称说病愈,约壬申日亲御东殿,将来逮护卫官属,照坐名拿下,召谢贵、张昺入宫,查明交付内宫,以复明诏。正传旨间,忽殿之前檐,堕下一片瓦来,跌得粉碎。燕王见了,不悦道:“莫非此举不祥?”道衍道:“此大吉之兆,非不祥也。”燕王道:“何以言之?”道衍道:“旧瓦碎,欲殿下易黄瓦耳。”燕王方纔大喜。
到了壬申这日,燕王清晨出来,坐于东殿,暗暗埋伏精兵于殿旁之两庑,然后大集王府官僚,传出令旨,召布政张昺、都指挥谢贵入宫,交付朝廷所逮官属。张昺、谢贵以为兵马围绕王府甚众,燕王计穷,诈病不能了局,故不得已而交付所逮官属,遂信为实情,昂然而入。走到殿前,望见殿上燕王,虽然病愈,却尚倚杖而坐,祇得朝见。朝见过,因奏道:“前奉朝廷明诏,坐名逮护卫并官属人等,今又奉殿下令旨,捉拿交付臣等,故臣等特来朝见领去。”燕王道:“你要拿人么?这个容易。”将头一举,近侍就大呼道:“护卫何在,有旨拿人。”殿上祇传得一声,两庑下早涌出二百精兵来。有许多跑到殿前,将张昺、谢贵绑缚起来;又有许多走到殿上,将长史葛诚拿将下去。三人被擒,忙大叫道:“此系朝廷明诏所为,与臣等何干?今殿下加罪臣等,莫非殿下之病尚未痊愈?”燕王大怒,因将所倚之杖,投于地上,大骂道:“我有何病,不过为你一班奸臣所逼耳!”张昺道:“殿下今日倚着伏兵,诱杀臣等,但恐朝廷闻知殿下擅杀钦命大臣,怎肯干休!那时大兵临国,恐大王悔之晚矣。”谢贵道:“一时之怒,终身之祸,大王须三思而行。莫若姑留臣等,尚可挽回。”燕王道:“寡人大兵,就要南下,朝廷救死不暇,焉敢加予。今先斩汝三奸人之首,悬之
街,晓谕满城奸人,使他知警。留之何用!”因叱校尉,把三人推出斩首。
就要发兵去夺北平城九门,忽官僚中闪出一人,俯伏殿前,大声痛哭道:“大王斩此三人,祸不久矣。”燕王视之,乃伴读余逢辰也。因骂道:“迂儒!寡人今日起义,乃大吉之期,为何哭泣,说此不祥之语!”余逢辰道:“臣见大王所为非礼,又有三大不可,故一时激切言之。至于吉不吉,祥不祥,不暇计也。”燕王道:“有甚么‘三大不可’?”余逢辰道:‘朝廷,君也;大王,臣也。以臣杀君之臣,名分必有伤,此一大不可也。朝廷所有,天下也;大王所据,不过一隅。以一隅而欲抗衡天下,势力不敌.此二大不可也。朝廷不加兵,而以诏敕劝戒,仁义也;大王不谢过,而擅杀命臣,暴虐也。以暴虐而欲加仁义,人心必不服,此三大不可也。有此三大不可,故臣但见为取祸,不见为举义,乞大王加察。”燕王听了,又骂道:“腐儒!祇知死泥虚名,不知深思实义。寡人乃高皇帝嫡亲第四子,以上三皇兄皆薨逝,则高皇帝之天下,原寡人之天下,孰当为君,孰当为臣。天下虽大,而一小子与两班书生,岂能用之?寡人一隅纵小,明日兵出,不异汉之席卷三秦,势力又安在哉?若其不一年而废削五皇叔,今又兵围寡人,仁义乎?暴虐乎?寡人遵祖训,今日先诛此三奸,明日再举兵向关,尽除君侧之奸,使朝堂肃清,迹虽似乎暴虐,实大圣人之真仁义也。汝腐儒拘谨固执,安能知之!此等腐儒,留在世间,误天下苍生不少。”因命校尉,亦推出斩首。
随即令张玉、朱能,领兵擒捉围绕王城将士,并分夺省城九门。二将奉旨领兵突出,正要擒捉围城将士,不料围城将士,听见燕王杀了张昺、谢贵,大家心慌胆碎,一齐散去。及二将领兵突出王城,已不见一人。正欲分夺九门,忽见一将,领着千余人,竟奔府城而来。原来来的这将叫做彭二,也是一个都指挥,与谢贵同一营。听得谢贵被燕王诱去要杀,不胜愤怒,忙传号令,招呼兵将,要攻入王城去救。不料将士不齐心,一时招呼不来,招得半晌,止招得千余人,遂领了竟奔王城而来。恰遇着张、朱二将领兵而来,彭二一马当先,大叫道:“燕王藩臣,敢于擅杀天子命吏,已犯大逆之罪。汝臣下之臣,复助纣为虐,其罪更当何如?”朱能大怒道:“燕王举义靖难,汝等一辈为难奸臣,不杀何为!”因举鎗劈面刺来,彭二忙侧身躲过,亦举鎗还刺。朱能初出王城,正要卖弄英雄,斗了数合,就乘空大喝一声“着”,将彭二刺死于马下。众兵见彭二刺死,早纷纷逃散。及张、朱分夺九门,九门将士,早有八门自知力不能敌,皆拱手而降。唯西直门守将坚持不下,有人报知燕王。燕王复遣指挥唐云,传谕守将:“汝毋自苦,朝廷已听燕王自制一方矣,汝为谁守?”守将信之,遂亦降燕。燕王一举义,诛了五臣,夺了九门,满心欢喜,遂与道衍商量后事。祇因这一商量,有分教:
征诛得计,仁义抱惭。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攻王城马俞败走 夺居庸二将成功
却说燕王既遣张玉、朱能、唐云,夺了省城九门,便要捉拿三司众官,道衍因说道:“凡举义必须有名。今大王举义,若不倡一举之美名,则人必以为是夺建文之天下,则有或从或违,非为全算。”燕王道:“然则将何为名?”道衍道:“臣读祖训,见内有清君侧之恶训。今齐泰、黄子澄,是君侧之恶。朝廷之难,由彼而作。大王何不以靖难为名,请诛二人,使天下知大王非利私天下,则举义之名正言顺矣。”燕王听了大喜,遂命内臣为文,以誓师道:
予太祖高皇帝之子也,今为奸臣谋害。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诛之,以清君侧之恶。”况今祸迫于躬,义与奸邪,不共戴天,故率尔将士讨之。罪人既得,则当法周公以辅成王。尔将士其体予心,毋违命!
文未止书二年七月,竟削去建文年号。
燕王誓师毕,又出榜于通衢道:“三司奸臣张昺、谢贵、彭二,及长史葛诚,伴读余逢辰,同恶相济,今已擒诛。其余从正者,速赴府报名,照旧供职。”不一日,布政司参政郭资、按察司副使墨麟、都指挥同知李园睿、陈恭,并府县各官,俱次第到王府报名入册。惟都指挥使马宣、俞瑱二将不服,竟统领麾下兵将,来攻王城。朱能、张玉闻知,便率兵抵敌。大家在城中,或大街,或短巷,东边赶到西边,南头杀到北头,竟混战了一日。马宣、俞瑱毕竟众寡不敌,被张玉、朱能杀败了。马宣逃走,往蓟州去;俞瑱逃走,往居庸关去,按下不题。
却说朱能、张玉,见马俞二人败走他方,也不追赶,忙收拾兵马,查点捉获兵卒。直乱三日,然后城中大定,百姓安堵如故。此时燕王雄踞北平,以为根本,竟自署官属,遂以邱福、张玉、朱能,为指挥佥事,统领合城兵马。又擢布政司吏李友直,为本司右参议,掌管一郡政事。凡有关系军务,不论大小,皆奏请燕王亲自裁夺。
城中既定,众将报功毕,遂将当阵擒获从乱士卒,册籍呈上,候旨枭首。不期燕王未出,适值道衍入见,偶将册籍一看,见内中有金忠名字,打动他十年前的心事。因叫长随去查问:“这金忠系何处人,为何在此从马宣、俞瑱作乱?”长随问了,来回复道:“这金忠说是浙江宁波鄞县人,为因有罪,遣戍到马宣卫里。马宣作乱,不得不从。”道衍问明,候燕王出殿,即奏道:“臣有一故人,叫做金忠,今犯从乱之罪,乞大王赦之。”燕王问故,道衍遂将十年前席道士指点之事,细细说了。燕王听了,喜道:“原来尘埃中,原有异人。”因传令旨,将从乱尽行枭首,单赦金忠,召入殿来。金忠承召,叩首谢恩,燕王因问道:“姚国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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