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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5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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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请我大清以宗主之国为尊,行文日本,中止其事。”

皇帝枯坐片刻,鼻子堵塞严重,头脑都有点不灵便,但事关日本,不能不打起几分精神来,用手指不停的摩挲鼻梁,让自己舒服一点,脑中尽量思索后世所知的旧事,这方面的资料实在很少,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日本人谋夺琉球是假,探听大清的虚实是真

就在本年,为增进贸易、互通有无,日本派使者来华,要求仿效英法等国前例,准许日本能够得到以上国家同样的条件,不料皇帝的态度极其坚决,军机处几次奏请,都闹得灰头土脸,甚至连日本所派的使者在中国受到总署衙门的例有招待,给皇帝知道了之后,同样大发脾气,将礼宾司——这一处衙门原本是归礼部所管,后来分出来,由总署负责——的司员也几乎摘了乌纱帽。众人苦劝,皇帝根本不听,最后还是顺应了他的意思,将日本人赶出中国了事。

这件事过去之后,朝臣都知道,皇帝对日本人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刻骨痛恨,只是,这份恨意从何而来,却是无人知晓的。因此,这一次奏请之事,在奕实在是捏一把冷汗,他倒不是怕皇帝会对自己发怒,而是担心他身体还没有痊愈,一旦发怒,于自己的身子骨不利。

还好,皇帝并没有恼怒,手捏鼻梁,沉吟良久,“这个琉球……似乎是从前明朱洪武开始,就是中国的属国的?是不是?谁知道这其中的渊源?”

这是不消说的,皇帝当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这一部分的内容也经杜受田、卓秉恬等人详细解说过,怎么又问起了?许乃钊碰头答说,“皇上说的是,琉球自古以来,便是大清属国。若论及渊源,可上溯到洪武五年,礼部尚书杨载奉朱元璋之命出使琉球;中山王察度开始对明朝称臣;并且派遣弟弟期泰随杨载来华;上表称臣;向明朝贡方物。此后每年或者隔年必定遣使来朝贡。其时琉球山南、山北和中山三王互相争斗;明朝政府敕令他们息争;并分封三王。等中山王统一琉球各岛后;封察度为琉球王。洪武二十二年,朱元璋又赐闽人善操舟者三十六姓与琉球。前明永乐五年,琉球王以尚思绍名义派遣使节朝贡;之后琉球王就一直使用“尚”姓。”

“我大清先主入住中原,圣祖仁皇帝和高宗纯皇帝两朝,曾分别赐印给琉球王;表示继续承认琉球的属国地位。中山王尚温于咸丰五年至咸丰九年间;分别与美国、法国以及荷兰签订了通商条约;琉球国在条约文本中使用的都是“咸丰”年号。而往来信函公文之中,从来有宗藩之言。咸丰八年,为法国请求通商,中山王不能决,派使者到京,递求援信;信中所言,臣尚能依稀记得,‘……溯查敝国前明洪武五年隶入版图;至天朝定鼎之初;首先孝顺,纳款输诚,叠蒙圣世怀柔,有加无已,恪遵《大清会典》,间岁一贡,罔敢衍期。’”

“凡此种种,可见琉球于我大清,分属君臣,乃是数百年因袭而下,不可为地处海洋,距离日本较大清为近,便有什么两属之说。”

许乃钊一面说,皇帝一面频频点头,“嗯说,“那,以你们所见,日本人何以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言说?”

“臣等以为,日本不过蕞尔小国,如今不知尊卑,而提出如此非礼所请,我大清正该顺应属国所请,严正告诫,使其知晓琉球乃我大清番邦之地,非他国可染指之地。”奕说道,“更有一节,日本人提出,‘琉球两属状态;自中世纪以来;因袭已久’之论,更是要我大清明正立场,予以痛辩的。”

他左右看看,很显然,这番话是军机处询谋佥同之声,这让皇帝感觉非常失望,不是为这些人的态度不对,而是因为他们之中的奕、文祥两个,分别担任前后两任管部大臣,与各国洋人打了多年交道,甚至不能分辨出日本人文书之中所藏的狼子野心?这样下去,国家外交之课,怕是更加要让自己担心了。

“曾国藩、许乃钊、骆秉章等人不懂,朕不会责怪,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奕和文祥猜不透这其中因果,就令人很称奇怪了。便如同这一次的事情吧?日本人在与琉球国的公文中包藏祸心,难道你们就看不出来?一定要朕给你们解释?”

奕脸一红,“臣弟糊涂,请皇上指点。”

“指点?什么都让朕指点?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皇帝忽然发怒,苍白的脸颊涨得通红,“朕身子有病,正要靠你们这些人辅弼,却把什么事都扔给朕?这就是你们的孝敬之道吗?都滚出去,朕懒得见你们还有,下去之后好好寻思寻思,等明天叫起的时候,若是再想不出来,朕不饶你们”说罢痛苦的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有此意外的局面,看皇帝辛苦的样子,奕几个又是惶恐又是抱歉,因此默无一言,跪安退出。

当然,没有一个人心情不是沉重的,回到军机直庐,大家也都懒得开口。好久,文祥才说了一句:“无趣得很”

“明儿怎么样呢?”赵光问说。

“不是说留着明儿再说吗?”奕大声说道,“总还有一天的时候,认真想想,总能想出皇上圣断之中的深意的。而且,皇上不是说了吗?日本人包藏祸心,只要顺着这句话去琢磨,就没有不成的。”

许乃钊附和的点点头,“王爷这话说得对。不过我倒以为,不论日本人如何想,”他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般。

骆秉章看了看他,口中问道,“信臣兄,何思之深耶?”

“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军机处上下都要大大的丢面子了。”

一句话点醒众人。诚然,军机处是天下仰望的枢庭之地,政令所出,地位显赫,无与伦比。但自从新君登基以来,除了极少数的事情,是由军机大臣建言而推行的之外,更多的政事,都是由皇帝半是以师长教训生员的态度几经分解,传道授业一般的教给众人,军机大臣从辅弼大臣,简直变成皇帝的学生一般了。这其中固然有皇帝掌握着很多大家不懂的知识的缘故,但也屏显出军机处于国事全无一策以献的尴尬。

这一次针对日本人的‘祸心’,尤其是如此——皇帝的病刚刚有了起色,为日本人无礼请求,军机处又是一头雾水,传扬出去,众人何以为官?特别是奕和文祥,多年来一直和洋人打交道,这一次又看不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还要皇上来指点?若今后都是如此的话,还要这些大臣干什么?

这样一想,奕和文祥真有点如坐针毡之感了,“那……信臣公以为呢?”

“我想,这也怪不得王爷和博公。毕竟,日本人远离王化久矣,又是未经开化的野蛮之国。我天朝礼仪传世,与别国往来,只知宽仁以待,自然是料不到、也猜不透他人的歹毒之处,这是其一;其二,自前明以来,我天朝上国与日本早已经不通往来,彼此阻碍多年,有些未尽通处,料想也是可以原囿的。但我们猜不透没什么打紧,京中有的是和日本人多有商贸往来的西洋国人,难道他们也猜不透吗?只要王爷请其中一二,到总署衙门叙谈一番,不就全数明白了吗?”

奕心中大喜,“对,信臣公说的是。我们不知道没什么,想来美国和日本人往来最多,日本人的这点小心思,定然瞒不过他们。我这就回衙门,请美国公使到衙一叙”

第33节恶习

让军机处几个人退出去,皇帝喉咙中呻吟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皇上,您的身子刚好,还是不宜过劳,奴才伺候您躺下歇歇吧?”

“躺了好几天了,还嫌歇得不够多吗?”他疲倦的摇摇头,伸手向一边的皇后,“你到朕身边来。”

皇后坐在丈夫身边,握着他越见瘦削的手臂,心中一酸,泪水充满了眼眶,“皇上,您可再不能……这样了。臣妾简直要为您担心死了。”

“朕知道,朕知道的。原来总以为自己的身子强健,不输年轻人,现在看来,这种年华老去,真是非人力所能阻止。朕可不是刚刚登基那会儿了。”他苦笑着说道,“对了,宫中其他人都还好吗?”

“都好。这会儿大约也都知道了皇上圣体康健的好消息,怕等一会儿就要到暖阁中来给皇上请安呢。”

“别,朕身子沉重,不能久坐,让她们还是先不要来了。等过几天,报大安了再说吧。”

“是。臣妾下去之后,知道怎么做的。”

夫妻说了会儿话,杨三又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肃大人到了。”

皇后乘势而起,圆润的脸蛋上一片冰冷,“皇上,臣妾先和您告辞了。我懒得见他”

“别你和朕一起见他。”皇帝又拉住了她,口中说道,“肃顺这个人,书读得一塌糊涂,做人做事也很是偏激,但于朕一番孝心,朝中难有出其右的。你是天下之母,他有了错,你也打得,也骂得,更加罚得,关得。但就是不要记恨。就如同当年朕和老五说的那样,想不犯错就只有不做事,难道国事万端,都要朕一个人来料理吗?肃顺就是如此。朕想,他也就是看朕突然发热,心中惊惶,陈家集那个地方,没有好郎中,他怕耽误了朕的病情,心中害怕,所以才等不及就道——你要是为此见责,岂不是伤了良臣之心?”

皇后沉吟片刻,幽幽叹息,“您啊?”她说,“您就是太宠他了。”

“宠他?朕宠他什么?若说宠,朕也只会宠你”几句话逗得皇后破颜一笑,皇帝摆摆手,“叫他进来吧。”

皇帝昏迷了七天,肃顺在宗人府关了四天,昌平县小小地方,自然不是宜乎养疴之地,整理行装,又安排法驾,匆匆忙忙返回北京,虽然消息并没有完全走露,但皇帝驾临小汤山不及旬日,就急忙返回,可见其中另有内情。一时间北京城上下一片慌乱,都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回京之后,皇后一面派人给依旧昏迷的皇帝治病,一面会同军机处,商议对策,几天的时间里,皇帝病重,即将不起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若是咸丰皇帝真的不起,那么继任之君为谁,成了很多人心头疑惑的问题,只不过,皇上并未真的死亡,这样的话题,从来不敢宣之于口而已。

有鉴于此,奕等人认为,皇上为肃顺莠言所进,微行出宫,才有这样一场几乎天塌地坼的大祸,首要处置的就是肃顺这个佞臣。皇后于肃顺并无恶感,但一方面有奕等人的进言,二来宫内也有如兰妃这样,对肃顺久存不满的姐妹的说话,因此下懿旨,将肃顺收押在宗人府中,以待后决。

肃顺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惶惶不可终日中过了几天,等到杨三赍皇上的口谕到衙门,把他从高墙后放出来,肃顺原本胖大的身子,已经瘦下一大圈去了。“杨公公,”肃顺眼圈通红,“可是另有后旨?”

杨三知道他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带着赐死的旨意来的,闻言一笑,“恭喜大人,皇上醒了。命奴才到这里来,放大人出来,并传达人到养心殿见驾呢”说完拿出袖中的御赏印章,在他眼前一亮,“你看?皇上担心你,还命奴才带着这个呢”

肃顺楞了一下,他在皇帝身前多年,深知这枚印章是皇帝从不离身的珍爱之物,如今以此见示,可见不是哄骗自己,“杨公公……”

杨三赶忙一拦,“肃大人,这是好事,你哭什么?赶紧和我进宫吧。皇上还等着您呢”

肃顺暂收喜泪,用手摸摸乱发蓬生的头顶,“那,可否容我洗漱一番,再到殿中见驾?这样去,太失仪了。”

“这可不行。皇上刚刚醒转,身子尚未大好,可不能让皇上久等。”杨三不由分说,拉着他直出院门,口中说道,“再说,大人这样一幅景致,给皇上看了,心中疼惜,于大人难道不又是一份功劳吗?”

肃顺想想,也觉得有理,当下不再坚持,就这样一身灰尘草屑,一脸狼狈的跟在他身后,进到养心殿中。等见到皇帝背倚锦被,正在向自己看过来,肃顺呜咽一声,跪到榻前,“主子,……奴才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主子……呜呜”

皇帝真觉得有些心疼,肃顺生得肥头大耳,满面红光,平日起居,保养得极好,这几天不见,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身尘土,一脸悲苦,“没出息的东西。”他含笑骂道,“朕不过是病了几天,你怎么就变成这副德行了?”他哄苍蝇般的摆摆手,“离朕远点儿,你身上都臭了”

肃顺没奈何,后退了几步,“主子,您的身子可大好了吗?”他半真半假的带着哭腔问道,“奴才人在宗人府中,心里却总是记挂着皇上的身子,今儿个见皇上大安了,奴才就是死,也能闭眼了。”

“朕醒过来,你倒要死?是不是不打算伺候朕了?不想就说,朕立马打发你滚蛋”

“奴才怎么不想伺候主子?奴才想伺候主子一万年”

“你这个狗才啊”皇帝叹了口气,扬起脸来对杨三说道,“传朕的口谕,肃顺入仕以来,多有勋劳,着晋封二等忠孝侯,并赏戴三眼花翎。”

“啊?”肃顺大惊,想不到这一次牢狱之灾,居然给自己换来一份侯爵之赏?“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有罪之身,蒙皇上启用,已是邀天之幸,又岂敢得此非功之赏?”

“你是说朕滥行赏赐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朕说过的话,几时有收回的?”皇帝眼珠一转,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陈家集那个陈生豪父子,如今怎么样了?”

肃顺呆住了,“皇上,什么陈生豪?奴才不知道此人啊?”

“你不知道?当天朕和你,还有西凌阿等人出行途中,天降大雪,不是在他家中避雪的吗?他还有一个孩子,叫虎子,他还上山打猎,猎得一支狐狸的?”

“这,皇上,没有这个人啊?当天皇上带着奴才等,是在一个山洞中躲避风寒,之后皇上开始发烧,奴才就连夜带着皇上回行在了。”

皇帝大吃一惊这样说来,自己出行之后的种种记忆,都是在梦中所见了?他还不死心,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昌平县有一处名为玉虚观的所在?其中有一个道人,叫闲知的?”

“没有啊”肃顺答说,“皇上从十五年起,每年驾幸昌平县小汤山,奴才每年都为皇上打前站,昌平县内外左近,无一不知。玉虚观当年倒是有的,不过在高宗年间,为雷火所毁,道观早已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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