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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第5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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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成章,道州人。父泰,为浙江长亭巡检。妻何氏无出,纳丁氏女为妾,生

成章。甫四岁,泰卒。何将扶榇归,丁氏父予之子,而夺其母。母乃剪银钱与何

别,约各藏其半,俟成章长授之。越六年,何临殁,授成章半钱,告之故。成章

呜咽受命。既冠,娶妇月余,即执半钱之浙中寻母。母先已适东阳郭氏,生子曰

珉,而成章不知也。遍访之,无所遇而还。弘治十一年,东阳典史李绍裔以事宿

珉家。珉母知为道州人,遣珉问成章存否,知成章已为诸生,乃令珉执半钱觅其

兄。会有会稽人官训导者,尝设教东阳,为珉师,与成章述珉母忆子状。成章亦

往寻母,遇珉于江西舟次。兄弟悲且喜,各出半钱合之,益信,遂俱至东阳,母

子始相聚。自是成章三往迎母不遂,弃月廪,赴东阳侍养。及母卒,庐墓三载始

返。至嘉靖十年,成章以岁贡入都,珉亦以事至,乃述成章寻亲事,上之吏部,

请进一官。部臣言:“成章孝行,两地已勘实,登之朝觐宪纲,珉言非谬。昔朱

寿昌弃官寻母,宋神宗诏令就官。今所司知而不能荐,臣等又拘例而不请旌,真

有愧于古谊。请量授成章国子学录,赐珉花红羊酒。”制曰:“可。”

谢用,字希中,祁门人。父永贞。生母马氏方妊,永贞客外,嫡母汪氏妒而

嫁之,遂生用。永贞还,大恨,抱用归,寄乳邻媪。汪氏收而自鞠之,逾年亦生

子,均爱无厚薄。用既冠,始知所生。密访之,则又改适,不知其所矣。用遍觅

几一载。一夕宿休宁农家,有寡妪出问曰:“若为谁?”用告以姓名,及寻母之

故。曰:“若母为谁?”曰:“马氏。”曰:“若非永贞之子乎?”曰:“然。”

媪遂抱用曰:“我即汝母也。”于是母子相持而哭,时弘治十五年四月也。用归

告父,并其同母弟迎归,居别室。孝养二母,曲尽其诚。后汪感悔,令迎马同居,

讫无间言。永贞卒,用居丧以孝闻。邻人失火,延数十家,将至用舍,风反火息。

用时为诸生,督学御史廉其孝,列之德行优等,月廪之。

何竞,字邦植,萧山人。父舜宾,为御史,谪戍广西庆远卫,遇赦还。好持

吏短长。有邹鲁者,当涂人。亦以御史谪官,稍迁萧山知县,贪暴狡悍。舜宾求

鲁阴事讦之,两人互相猜。县中湘湖为富人私据,舜宾发其事于官,奏核之。富

人因奏舜宾以戍卒潜逃,擅自冠带。章并下所司核治。鲁隐其文牒,诡言舜宾遇

赦无验,宜行原卫查核。上官不可,驳之。会舜宾门人训导童显章为鲁所陷论死,

下府覆验,道经舜宾家,入与谋。鲁闻之,大诟曰:“舜宾乃敢窜重囚。”发卒

围其门,辄捕舜宾,径解庆远。又令爪牙吏屏其衣服。至余干,宿昌国寺,夜以

湿衣闭其口,压杀之。鲁复捕舜宾妻子。竞与母逃常熟,匿父友王鼎家。—已而

鲁迁山西佥事,将行。竞乃潜归与族人谋,召亲党数十人饮之酒,为舜宾称冤。

中坐,竞出叩首哭以请,皆踊跃愿效命。乃各持器伏道旁,伺鲁过,竞袖铁捶奋

击,驺从骇散。仆其舆,裸之,杖齐下,矐两目,须发尽拔。竞拔佩刀砍其左

股,必欲杀之,为众所止。乃与鲁连锁赴按察司,而预令族父泽走阙下诉冤。佥

事萧翀故党鲁,严刑讯竞。竞大言曰:“必欲杀我,我非畏死者。顾人孰无父母,

且我已讼于朝,非公辈所得擅杀。”噬臂肉掷案上,含血噀翀面,一堂皆惊。

会竞疏已上,遣刑部郎中李时、给事中李举,会巡按御史邓璋杂治。诸人持

两端,拟鲁故屏人衣食至死,竞部民殴本属知县笃疾,律俱绞,余所逮数百人,

拟罪有差。竞母朱氏复挝登闻鼓诉冤,鲁亦使人驰诉,乃命大理寺正曹廉会巡按

御史陈铨覆治。廉曰:“尔等何殴县官?”竞曰:“竞知父仇,不知县官,但恨

未杀之耳。”廉以致死无据,遣县令揭棺验之。验者报伤,而解役任宽慷慨首实,

且出舜宾临命所付血书。于是众皆辞伏,改拟鲁斩,竞徒三年。法司议竞遣戍,

且曰:“鲁已成笃疾,竞为父报仇,律意有在,均俟上裁。”帝从其议,戍竞福

宁卫,时弘治十四年二月也。后武宗登极肆赦,鲁免死,竞赦归,又九年卒。竞

自父殁至死,凡十六年,服衰终其身。

王原,文安人。正德中,父珣以家贫役重逃去。原稍长,问父所在。母告以

故,原大悲恸。乃设肆于邑治之衢,治酒食舍诸行旅。遇远方客至,则告以父姓

名、年貌,冀得父踪迹。久之无所得。既娶妇月余,跪告母曰:“儿将寻父。”

母泣曰:“汝父去二十余载,存亡不可知。且若父氓耳,流落何所,谁知名者?

无为父子相继作羁鬼,使我无依。”原痛哭曰:“幸有妇陪母,母无以儿为念,

儿不得父不归也。”号泣辞母去,遍历山东南北,去来者数年。

一日,渡海至田横岛,假寐神祠中,梦至一寺,当午,炊莎和肉羹食之。一

老父至,惊觉。原告之梦,请占之。老父曰:“若何为者?”曰:“寻父。”老

父曰:“午者,正南位也。莎根附子,肉和之,附子脍也。求诸南方,父子其会

乎?”原喜,谢去,而南踰洺、漳,至辉县带山,有寺曰梦觉,原心动。天雨

雪,寒甚,卧寺门外。及曙,一僧启门出,骇曰:“汝何人?”曰:“文安人,

寻父而来。”曰:“识之乎?”曰:“不识也。”引入禅堂,怜而予之粥。珣方

执爨灶下,僧素知为文安人,谓之曰:“若同里有少年来寻父者,若倘识其人。”

珣出见原,皆不相识,问其父姓名,则王珣也。珣亦呼原乳名。相抱持恸哭,寺

僧莫不感动。珣曰:“归告汝母,我无颜复归故乡矣。”原曰:“父不归,儿有

死耳。”牵衣哭不止。寺僧力劝之,父子相持归,夫妻子母复聚。后原子孙多仕

宦者。

黄玺,字廷玺,余姚人。兄伯震,商十年不归。玺出求之,经行万里,不得

踪迹。最后至衡州,祷南岳庙,梦神人授以“缠绵盗贼际,狼狈江汉行”二句。

一书生告之曰:“此杜甫《舂陵行》诗也,舂陵今道州,曷往寻之。”玺从其言,

既至,无所过。一日入厕,置伞道旁。伯震适过之曰:此吾乡之伞也。”循其柄

而观,见有“余姚黄廷玺记”六字。方疑骇,玺出问讯,则其兄也,遂奉以归。

归钺,字汝威,嘉定县人。早丧母。父娶继妻,有子,钺遂失爱。父偶挞钺,

继母辄索大杖与之,曰:“毋伤乃翁力也。”家贫,食不足,每炊将熟,即諓

諓数钺过,父怒而逐之,其母子得饱食。钺饥困,匍匐道中。比归,父母相与

言曰:“有子不居家,在外作贼耳。”辄复杖之,屡濒于死。及父卒,母益摈不

纳,因贩盐市中,时私其弟,问母饮食,致甘鲜焉。正德三年,大饥,母不能自

活。钺涕泣奉迎,母内自惭不欲往,然以无所资,迄从之。钺得食,先母弟,而

己有饥色。弟寻卒,钺养母终其身,嘉靖中卒。族子绣,亦贩盐,与二弟纹、纬

友爱。纬数犯法,绣辄罄赀护之,终无愠色。绣妻朱,制衣必三袭,曰:“二叔

无室,岂可使郎君独暖耶?”里人称为归氏二孝子。

何麟,沁水人,为布政司吏。武宗微行,由大同抵太原,城门闭,不得入。

怒而还京,遣中官逮守臣不启门者,巡抚以下皆大惧。麟曰:“朝廷未知主名。

请厚贿中官,麟与俱往。即圣怒不测,麟一身独当之。”及抵京,上疏曰:“陛

下巡幸晋阳,司城门者实臣麟一人,他官无预也。臣不能启门迎驾,罪当万死。

但陛下轻宗庙社稷而事巡游,且易服微行,无清道警跸之诏,白龙鱼服,臣下何

由辨焉。昔汉光武夜猎,至上东门,守臣郅惲拒弗纳,光武以惲能守法而赏之。

今小臣欲守郅惲之节,而陛下乃有不敬之诛。臣恐天下后世以为臣之不幸不若郅

惲,陛下宽仁之量亦远逊光武也。”疏入,帝怒稍解,廷杖六十,释还,余不问。

巡抚以下郊迎,礼敬之。

孙清,睢阳诸生也。幼孤,事母孝。母殁未葬,流贼入其境,居民尽逃,清

独守柩不去。贼两经其门,皆不入,里人多赖以全。正德九年四月,河南巡按御

史江良贵奏闻,并言:“清同邑徐仪女雪梅、严清女锐儿皆不受贼污,愤骂见杀。

沭阳诸生沈麟以知府刘祥、县丞程俭为贼所执,挺身诣贼,开陈利害,愿以身代。

贼义之,二人获释。凡此义烈,有关风化,宜如制旌表。”章下礼官。先是,八

年二月,山东巡按御史张璿奏,贼所过州县,有子救父,妇卫夫,罹贼兵刃者,

凡百十九人,皆宜旌表。时傅珪代费宏为礼部,言:“所奏人多费广。宜准山西

近例,于所在旌善亭侧,建二石碑,分书男妇姓名、邑里及其孝义、贞烈大略,

以示旌扬,有司量给殡殓费。厥后地方有奏,悉以此令从事。”帝可之。至是,

良贵奏下,刘春代珪为礼部,竟不请旌,但用珪前议,并给银建坊之令亦不复行,

而旌善之意微矣。

当是时,濮州诸生宋显章、淅川诸生李豫,皆以孝行著闻,流贼过其门不敢

犯,里人亦多赖以全。而显章之死也,其妻辛氏自缢以殉。知州李缉为建孝节坊,

并祠祀。嘉靖七年,豫独被旌。

刘宪,灵石诸生也。父先亡。母年七十余,两目俱瞽,宪奉事惟谨。正德六

年,流贼入城,宪负母避之城外。贼追至,欲杀母,宪哀告曰:“宁杀我,毋害

我母。”贼乃释之,行至岭后,宪竟为他贼所杀。贼纵火焚民居,独宪宅随爇随

灭。同时罗璋,遂宁诸生。大盗乱蜀中,母为贼所获,璋手挺长枪,连毙三贼,

贼舍母去。后贼追至,璋力捍贼,久之力疲,竟被执。贼愤甚,剜心剖肝,裂其

尸。并正德中旌表。有李壮丁者,安定县人。嘉靖中,北寇入犯,从父母奔避山

谷。遇贼缚母去,壮丁取石奋击,母得脱。前行复遇五贼,一贼缚其母,母大呼

曰:“儿速去,毋顾我!”壮丁愤,手提铁器击仆贼,母得逃,而壮丁竟为贼所

杀。正德中,贼掠巨鹿,执赵智、赵慧之母,将杀之。智追至,跪告曰:“母年

老,愿杀我。”慧亦至,泣曰:“兄年长,愿留养母而杀我。”智方与争死,而

母复请曰:“吾老当死,乞留二子。”群贼笑曰:“皆好人也。”并释之。

容师偃,香山人。父患瘫疾,扶持不离侧。正德十二年,寇掠其乡,师偃负

父而逃。追者急,父麾使遁,泣曰:“父子相为命,去将安之。”俄被执,贼灼

其父,师偃号泣请代。贼从之,父得释,而师偃焚死。后有刘静者,万安诸生。

嘉靖间,流贼陷其县,负母出奔。遇贼,将杀母,静以身翼蔽求代死。贼怒,攒

刃杀之,犹抱母不解,尸阅七日不变。万历元年旌表。又有温钺者,大同人。父

景清有胆力。嘉靖三年,镇兵叛,杀巡抚张文锦。其后,巡抚蔡天佑令景清密捕

首恶,戮数人,其党恨之。十二年复叛,杀总兵李瑾,因遍索昔年为军府效命者。

景清深匿不出,遂执钺及其母王氏以去,令言景清所在。钺曰:“尔欲杀我父,

而使我言其处,是我杀父也。如仇不可解,则杀我舒愤足矣。”贼不听,逼母使

言,母大骂不辍。贼怒,支解以怵钺。钺大哭且骂,并被杀。事平,母子并获旌。

俞孜,字景修,浙江山阴人。为诸生,敦行谊。嘉靖初,父华充里役,解流

人徐铎至口外。铎毒杀华,亡走。孜扶榇归,誓必报仇,纵迹数十郡不可得。后

闻已还乡,匿其甥杨氏家。乃结力士十数人,佯为卖鱼,往来侦伺,且谒知府南

大吉乞助。大吉义之,遣数健卒与俱,夜半骤率卒入杨氏家,呼铎出见,缚送于

官,置诸法。孜自是不复应举,养继母以终。

有张震者,余姚农家子也。生周岁,父为人所陷将死,啮震指语曰:“某,

吾仇也,汝勿忘。”震长而指疮不愈,母告以故,震誓必报。其友谓曰:“汝力

弱,吾为汝杀之。”未几,仇乘马出,友以田器击之,即死。震喜,走告父墓。

已而事发,有司伤其志,减死论戍,遇赦归。孙文,亦余姚人也。幼时,父为族

人时行箠死。长欲报之,而力不敌,乃伪与和好,共武断乡曲。时行坦然不复疑。

一日,值时行于田间,即以田器击杀之。坐戍,未几,遇赦获释。

崔鉴,京师人。父嗜酒狎娼,召与居。娼恃宠,时时陵鉴母,父又被酒,数

侵辱之。一日,娼恶言詈母,母复之,娼遂击败母面。母不胜愤,入室伏床而泣,

将自尽。鉴时年十三,自学舍归,问之,母告以故。鉴曰:“母无死。”即走至

学舍,挟刃还。娼适扫地,且扫且詈。鉴拔刃刺其左胁,立毙,乃匿刃牖下,亡

走数里,忽自念曰:“父不知我杀娼,必累我母。”急趋归,父果诉于官,将絷

其母矣。鉴至,告捕者曰:“此我所为,非母也。”众见其幼,不信。鉴曰:“

汝等不信,请问凶器安在?”自出刃示之,众乃释母,絷鉴置狱。事闻,下刑部

谳。尚书闻渊等议,鉴志在救母,且年少可矜,难拘常律。帝亦贷其罪。

唐俨,全州诸生也。父荫,郴州知州,归老得危疾。俨年十二,潜割臂肉进

之,疾良已。及父殁,哀毁如成人。其后游学于外,嫡母寝疾。俨妻邓氏年十八,

奋曰:“吾妇人,安知汤药。昔夫子以臂肉疗吾舅,吾独不能疗吾姑哉?”于是

割胁肉以进,姑疾亦愈。俨闻母疾,驰归,则无恙久矣,拜其妻曰:“此吾分也,

当急召我,何自苦如此!”妻曰:“子事父,妇事姑,一也。方危急时,召子何

及。且事必待子,安用妇为。”俨益叹异。嫡母殁二十年,而生母殁,俨庐墓三

年。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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