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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外史-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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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奔到淮,童俊爱他,署为参将之职。其前营将领,复姓上官,名猛,是招附江淮剧盗。两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左营是高士文,出身行伍,手足趫捷,名曰“高鹞子”,亦系久历战阵之员。右营是个武状元,姓张,名翼,武艺平常,为人险刻陷鸷,与同列不睦,独得与主将相合。后营是纪纲,即辽府卫卒,因告讦程通得官的。四营游击,各领一万,中营与先锋共有二万。又有城守副将刘杰,部下亦有一万人马。卫都司李讯系北平卫知事,素性凶狡,曾将都挥使谢贵图燕计策,潜告燕王,因得擢为指挥之职。又千户喜燕新、百户金材,皆残忍刻薄之徒,亦有屯卒万余。向来合算,载在兵册者,差不多有二十万,实系冒占军饷,有名无实。闻说敌军霎时到来,莫不吃惊,都集在帅府会议。

张翼倡言道:“发纵指示,则在元帅,无亲自征战之理。

我等唯有谨听将令。独副将乃是专城,都阃实属屯守,似宜次第先见一阵,以察敌形。然后元帅拨发两营,更番进战,以逸待劳,何惧贼之不灭也?”这几句话深中童俊之心,遂命李指挥等点兵出战。李讯吓得目睁口呆,勉强应道:“末弁愿往。

但屯卫中实无勇将,求元帅拨与先锋一员,胜则元帅之功,败则我等任罪。”童俊尚在沉吟,张翼道:“这是要主将营中人了。

何为次第分战?难道我等进战时,也向你要员勇将么广原来两人平素极相刺忌,所以张翼要借敌人的手来杀他。童俊又不喜的是李讯,遂叱道:『妆知军令么?临阵退缩者斩。乃敢如此推诿么?”李讯只得起身去点选兵将。

次日清晨出城,前进四十里,遥见一将,领着七、八百马军先到。李讯部下有四千五百余名屯卒,多了数倍,胆就大了。

就在平原摆列以待。看来将怎生结束?

头戴紫金兜銮,外裹着鲛绢红帕,顶上撒一撮牦尾赤缨;身披花银铠甲,外罩着蟒绣朱袍,腰间勒一条螭蟠绛带。挂一柄红毛刀,珊瑚饰鞘;插一面朱雀旗,玛瑙雕杆。手持甸漆铁柄钩镰枪,龙骧虬跃,坐下熊皮软串枣骝马,掣电追风。

原来景佥都自从军师拨与他四将,亦设五营:以张鹏为前锋,卢龙为后卫,彭岑为左翼,牛马辛为右翼,自统中营。

一切旗帜衣袍,盔甲兵器,五营皆用赤色。又恐漫无分别,前营茜红旗,以维帛镶之;中营大赤旗;以金黄镶之;左营绛旗,以石青镶之;右营用朱旗,以素绫镶之;后营绯红旗,以玄…熏镶之。金都之意,只因先人平素好着绯袍,至于上应星象,亦皆赤色,所以五军用赤,志在灭燕以显先烈。至四营将领,皆带小旗一面,上用销金的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之形,各依其方向。军士亦皆画其状于战袍的前后心,中营则照依己之补服,画獬豸以别之。又因火力士以步战败绩,乃纯用马军,每营各八百名;中营则多一倍。所用兵器,一半长枪,一半弓箭。用枪者不兼弓矢,挟弓矢者不兼枪,唯各跨双鞘腰刀两把。

将佐之善射者止于弓壶内带箭三枝,不用箭簰。兵士皆皮铠绸甲,往来驰骤,疾若风雨。自出沂州山口,淮北兵将,莫敢樱乙,锋,人号为“景家军』。

张鹏正行时,见有敌兵在前,就摆开军马,挺枪飞出,大喝:“逆贼快来受死!”李讯顾左右道:“来兵甚少,且与他交锋数合,我等就一齐涌上。”金材略有武艺,应声跃马出阵,问:“来将何名?”不提防张鹏的枪,已到怀内。金材连忙闪过,举枪还刺时,被张鹏一逼,枪直撒向右边数尺。说时迟,做时快,舒过铁箝般只手,抓住勒甲…,轻轻提下马,向地一掷。早飞出数十马军,乱枪齐上,搠个遍身孔窍。张鹏将令旗往后一招,八百马军,鼓勇争先。李讯打个挣,大呼道:“快向前杀去!”无奈屯兵从未经历战阵,个个手颤股栗,望后倒退。李讯见势头不好,拨马先奔。一时溃乱,屯卒半系步战,被马践踏及杀死者甚众,余多罗拜投降。张鹏追了十余里,恐城中出应,及收军立营,以待后队兵马。

那李讯回顾追兵已远,方敢勒马高原,招呼败残军兵。见喜燕新领着三五十骑也逃来了。李讯亟呼道:“喜千户,如今怎了?”喜燕新道:“丑新妇免不得见公婆,且回去再作道理。”

入得城来,早退着帅府一小校持了令箭,大呼:“李指挥等,可速到帅府问话。”只得随了小校到帅府。时见灯烛辉煌,诸将齐集。李、喜二人躬身声喏,说:“寇勇难敌,求元帅海涵。”

童俊骂道:“你这狗才,背义贪生,未经临敌,便自先逃。有何面目见我?”喜燕新道:“元帅在京口时,未临敌而先降,比起来也差不多。”童俊大怒,喝令:“将喜燕新立斩示众!李讯下在国牢,俟我破敌之后,奏闻处死。”随顾刘杰道:“明日你去出战,只要输,不要赢。诈败他两阵,我自有妙用。”又向张翼道:“你可修一封战书,要说得谦和些为妙。”张翼应道:“这个总在末将。”刘杰听说要他诈败,心中喜极,然又恐必至损兵折将,难逃罪责,乃巧言前禀道:“谨遵帅令,自无琐渎。但全师而归,敌人返猜为诈,当奈之何?”张翼道:“汝所虑亦是。可点老弱军兵及囚牢死犯,任他杀去数百,于我无损也。”童俊大赞:“必竟是制科出身的,有些见识。”

刘杰连夜点兵。黎明,饱餐战饭,卯刻出城,缓缓前行,早迎着景家军。两阵对圆,刘杰令庄毅衎出马。认旗上写着:“城守中军庄金都。”看得分明,料是内应的人,不好胜他,令牙将赵义出马。战不三合,庄毅衎败阵而走;赵义勒马回阵。

佥都问:“何故不追?”赵义道:“他叫做庄毅衎,武艺胜似小将,是个诈败无疑。”刘杰见毅衎败回,无人追赶,乃亲自出马,鞭梢指着大骂:“汝等游魂草寇,敢来侵犯天朝,我今拿你碎尸万段。”彭岑大怒,飞马出战。不四五合,刘杰败下去了。彭岑大喝:“逆贼待走那里去!”看看赶上,毅衎又拍马挺枪接战。交手不数合,刘杰阵中鸣金收军,毅衎如飞奔回。彭岑也勒马回营,向景佥都道:“贼人武艺平常,并非诈败。适间不是庆毅衎,末将追上枭其首级矣。”张鹏接口道:“性命保不过来,焉得有诈?看某等立刻擒之。”二将一齐飞马,冲杀过去。刘杰亟令两个守备迎敌。只一合,早被彭岑斩为两段。

那一个却待要走,张鹏大喝一声,枪起处,正中咽喉,死于马下。景佥都见斩了二将,把令旗一展,全军杀入,不分好歹,那些老弱与囚犯,都填了刀头。刘杰、庄毅衎,引了后队精兵,云卷风飞,向城逃去。景家军大胜,就离城三十里下定寨栅。

当晚高军师军马尽到,已知连日大胜,甚为色喜,向景佥合都道:“淮安新旧两城,东关在于旧城,北关则是新城。今佥都既屯于东,我当列营于北,两处联络以待之。”遂引部下人马,连夜立寨安营。

淮城探路兵士飞报帅府。童俊同众将登楼一望,心中大惊,与张翼附耳说道:“我意本欲如此如此,今又添了一路贼人,必须两处分兵应之。此计还可行否?”张翼道:“妙在被以两处为声援,决不提备。我既破其东,则乘胜而北击,一时皆溃矣。但元帅安营,要在似乎适中,却要微近东而略远北。返使贼人若有犄角之势,以骄其心。我却只向北路下战书以怠其气。

则皆人我彀中无疑也。”童使大喜,即于次日,点精兵二万五千,大将三员,分作中、左、右,从北关而出,绕至近东。一面伐木安营,却遣使向高军师营下战书。

初燕兵出北关时,咸宁在将台遥望,只道是来厮杀,诸将佐皆披挂以待。见他折而向东,还道是取的孤虚王相,要与景家军交战。忽报有人来下战书,高军师即令放进,待以酒肉,拆书视之,大意说:堂堂正正之师,先礼后兵,营垒定而后可以旗鼓相当,幸勿仓卒侵迫。语句都带着谦虚之意。高军师道:“此贼计也。指东而击西,欲劫佥都寨矣。”随批:“既请安营,第三日交战。”打发燕使去后,即作一密札,令绰燕儿送与景佥都,防其劫寨,并备言已定下破敌之策,如此这般行事。

随向后营中取出各种的法物来。你道恁么东西?说也奇怪,却是红朱、黑墨、蓝靛、石绿、胭脂、铅粉、藤黄种种颜色;又有皮甲百副,皆做成柳叶雁翎,…唐猊虬螭形象,以金银箔黏得灿烂辉煌,宛然是金银甲冑一般,又有杂彩布绢数百疋,都画的奇形怪状鸟兽龙蛇之属,颜色相间,也怦然与活的一样。然后于各营内,选择身长力大,面目丑怪健卒八百名,令画工在每人脸上,画出神鬼的法相来。好怕人也:或青面撩牙,蓬头赤发;或铁额铜睛,红须绿颊;或绀发粉脸;血口朱眉;或铁面钢髯,剑眉火眼;或蓝腮红鬓;揭鼻掀唇;或金脸蓝眉,短髯秃顶;或黄眉紫面,粉眶朱目,或黄颧赤鼻,倒鬓卷须;或额勒金箍,披的几缕长丝;或耳坠银环,挽着三丫短角。

涂抹已毕,一分令穿皮甲,用的是十八般兵器;二分令将所画布绢,扎缚身躯,用的是鸟枪、火铳、弓弩几件。真个是:元武威风,摆列着三十六员神将:修罗凶猛,簇拥的一百八个魔君。若非十殿阎王部下,夜叉罗剎横行;定是五瘟神圣驾前,凶煞伤神出现。

高军师随传密令:董翥领五百名用火器的假神兵向城南,董翱领三百名假金银甲冑的神将向城西。各悄悄从东城大宽转,绕至西、南两处,拣近城有树林处埋伏。敌人败向西来,就令兵士或隐或现,耀武扬威,绝不可露出声息。彼必惊惶而逃。至南方,远远就放火器,拦他进城之路,但要疑神疑鬼,吓令逃遁,总不许追赶。俟贼去远,回寨缴令。各人衔枚闭口,故违者腰斩。又密谕大将霍雕儿,领铁骑一千六百,探望贼兵去劫景开府时,即便乘虚反劫敌寨。俟其败回,逆而击之,沿途追逐。过了神兵埋伏之处,彼决不敢再返。然后回向城南,看城上有自己旗号,入城缴令。名遵令去讫。

却说景佥都看了高军师的密札,大怒道:“彼恶敢小觑我哉!”遂传下密令,前、左、右三营之内,各用前降的屯卒一百名,看守支更;精兵悉在四下埋伏。其中营兵马,尽退入后营,戎装披挂,多备火把,静候夜战。又令绰燕儿带领健卒数人,各持火炮,爬到大树高巅,降望贼寇进寨,即行施放。使城中闻之,庶便齐起内应。

交三更以后,童俊与火耳灰者居中,上官猛在左,高士文在右,各领精卒三千,马摘铃,人衔枚,直到景家军营前。奋勇砍人,总是空寨。亟欲退走,忽闻半天炮响,左右伏兵齐起,喊杀连天。耳边金鼓大震,劈面又有后营军马拔寨涌出,火把通红,不计其数。大叫“活拿童俊做照天蜡烛”,四面合围上来。任你有六臂三头,也难逃天罗地网。童俊骇得魂不附体,幸赖三员猛将,拼命杀开条路,拥翼而出。高士文为殿,被截在后,身受重伤而死。

正向旧路奔回,却有好些败兵逃来,说营寨已被夺去,守兵都杀散了。上官猛大声叫喊:“我们径人西关。”随当先引路,众军跟着乱走。时月魄初升,朦朦胧胧,见树林内无数奇形恶相的神将,拦住去路。火耳灰者喊道:“这是贼人的妖法,利害得了不得。”遂一径向南关而走。恰又撞着多少凶神恶煞,夜叉鬼卒,比前更为害怕。劈面的火枪、火箭,从空放来,着人即毙;后面追兵又近,部下各自逃生。只得弃了城池,连夜奔向宝应去了。

瞿雕儿追了一程,方收兵而回。甫到南关,见城上已竖了济南旗号,就扣关而进。行不半里,见条小胡衕内,有一将官,遍身污血,领着数骑突出,形状惶遽。雕儿大喝一声,当前截定,那将支吾道:“不要动手,我是投降过的了。”雕儿虚幌一戟,那将侧身便躲,雕儿乘势用戟一逼,坠下马来;军士绑缚了。后骑皆弃戈而降。又闻传说军师已入帅府,瞿雕儿便去缴令。

时景佥都亦到,向咸宁道:“某遵钧札,直到神兵回营之后,杀入西关。今已平定,皆秉军师之神算也。”咸宁方在谦逊,忽阶下有人大哭起来。正是已经破敌,尚未奏凯歌之音,不闻丧师,因何得杞梁之恸?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高邮州夫妇再争雄 广陵城兄弟初交战

高军师看时,是一位魁梧丈夫与一个层弱书生执手而哭,趋至阶下,早有景佥都立起相迎,也不及扣问,先引至军师面前,说:“此即练都御史之公子,首为内应者。”咸宁随起身施礼逊坐。霜飞挥泪道:“某托余威,同庄都司杀了刘杰一家,便去斩夺西门。纪游击那厮从后追来,说:『我也降顺了。』庄兄误信,不提防被他一枪刺死;我亟走脱。到都司署中看时,可恨这纪贼,也将一家杀荆”指着那个十四、五岁的书生道:“这是杨太守的公子,名礼立,藏在壁橱内,不曾遭罹贼手。”

说罢,又哭不已。咸宁道:“大仇已报,大志已成,死者是数,不用悲哀。可速找寻尸首,以礼安葬,奏闻奖谥可也。”瞿雕儿前禀道:“小将适拿一贼,莫不是这厮?”随令军士押将上来。霜飞一见大怒,说:“正是此贼!他当日讦告程长史,害了他一家;今日又杀了庄都司一门,万剐犹为不足。”咸宁遂令取盆炭火,将纪纲从腿上割起,割一片,炙一片,以喂犬豕。

顷刻间,只剩一颗脑袋,并血沥沥的心肝,交与练公子去祭奠。

又命雕儿“搜拿全家,尽行腰斩”。

时请将活拿的,如:兵备道陈被,素为燕邪腹心,谋害忠臣魏冕、邹瑾的;又知府陈琮,是陈瑄之弟;同知芮美,系芮善之兄;知县方峨,系方宾之侄,有个雅号,叫做“方饿虎”;个个是贪残害民的贼。一齐缚至丹墀,莫不叩首愿降。咸宁大笑道:“汝等父兄,现作逆臣,竟不虑及赤族,何异枭獍豺狼!”

立命骈斩于市。观者皆脔取其肉以去,人心大悦。

惟张翼一贼,搜寻不获。方震禀道:“尚有逆贼李讯,被童俊下在死牢,亦应明正典刑。”军师令提出勘问时,泣诉道:“犯弁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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