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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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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温暖的话,用如此真诚的语气说出,我的信心不由小小膨胀了一下。禁不住联想,他对中原最初的兴趣是不是源自于我啊?不过我马上就垂头丧气了,因为我那不叫聪明,叫剽窃。我连他的翻译都剽窃过,而他这个事主,居然还称赞我有慧根。拿现代,那可是侵权啊。我耷拉着脑袋,一脸痛苦状。
  “只是……”
  见我抬头茫然地看他,他强忍着笑:“你若没有那些看上去傻傻的表情,便能更聪明了……”
  死小孩,敢取笑老师!我跳起来要掐他的脖子,被他大笑着逃过。我追着他绕圈跑,唉,他腿长我老人家还真硬追不上。我还不信我掐不到你,多你十年的饭不是白吃的!我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他果然赶紧跑到我身边焦急地问我伤到了么。我趁他不备终于成功掐住他的脖子。
  “你个死小孩,以后不准再说我傻。我那叫率真懂不懂?真是的,好歹我也是你老师,要尊师重道懂不懂?就算你是鸠摩罗什,你也得给我谦虚点!”
  我摇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纯净的脸越来越红。我掐得太重了么?赶紧放手,凑近他的脖子细看:“喂,我下手太重了么?你疼么?对不起哦。”
  他的脸红得要滴血,眼睛又开始躲闪。他侧过脸,微微拉开一些我和他的距离,喃喃说:“艾晴,继续教我,好不好?。”
  我叹气,一手托住下巴:“可我连个课本也没有,跟你讲的《论语》都是凭记忆,有很多错。净教些错的,还不如不教,误人子弟啊。”
  他定定地看我,眸子晶亮,脸上依旧泛着红,一抹微笑浮出嘴角:“是为这个么?那有何难?”
  唉,To teach or not to teach; this is a question。
  我没法子拒绝他,又怕自己教坏他。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没有我,他也能成为那个威名四射的大法师。而有我呢?我到底在他的历史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会不会对他产生负面的影响,从而改变历史?起码,他本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讲一口现代汉语的。
  见我沉默,他的一双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掌心的温暖迅速传导到我全身:“艾晴,是佛祖让我遇见你,这份缘,罗什很珍视。罗什诚心学汉语,就算你不想教,也等到了龟兹你回汉地,好么?”
  浅灰眸子里的盈盈水泽,倒映出一脸迷茫的我。我只是个匆匆过客,就算时光穿越表暂时坏了,我也一定得回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是,我的穿越,能与年少时候的鸠摩罗什相遇,不用“缘”字,还能有什么解释?我们的两行脚印,只是偶尔的重合,这段生命旅程过后,再无交集的可能。我又何须顾虑这么多?只要我小心一些,不再把我的现代特征表现出来,对历史应该不会有影响。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很喜欢每天跟这个天才少年点滴温情地相处。
  “既如此,吾便继续教汝。”
  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昨日所习,汝且温一遍。”我得纠正他的现代汉语了。
  他眼里有欣喜有惊讶,估计有点不适应我那一口文言,但也不说什么,赶紧爬起来去拿素描本。
  第二天晚上,他携着一本《论语》出现在我房间。
  终于到龟兹了(改的不多)


  我们终于启程去龟兹了。欢送活动还是很热闹,几乎全城人都出来夹道送行,温宿王还骑马送了几十里地。跟着国王旅行果然待遇不一样,吃穿用度都比跟着罗什母子提高了一个档次。罗什还是每天做完晚课到我帐里学习,我有了书,讲解得更精辟了,经常举一反三,用具体的历史事件,融入做人的大道理,罗什对我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龟兹王白纯曾经来视察过,他的汉语居然十分流利。看我正在讲解《子罕第九》,就随便抽出一句考我,是“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这句话本意已经很好理解了,我想一想,说:“孔子感叹时人薄于德而厚于色,然喜好美色乃人之本性,好色出于诚。色之感目,有电相吸,告子有云:‘食,色,性也。’而德行,非自然之性,人之好德,确不如好色之诚也。古固如此,今亦然。”
  我顿一顿,见白纯没言语,可是老觉得他看我的眼光不是太友善。唉,我这个实诚的孩子,干吗那么老老实实地说好色乃天性,皇帝不都是需要喊点口号妆点门面么?
  所以我赶紧补充:“‘色’非指女色,乃一切美好之物。德,亦为美好事物之一,好德有如好色者,乃君子也。故孔子周游列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实乃因为未遇好德如好色之君也。孔子若生于此时,吾王英武好德,孔子断无此感叹也。”
  白纯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知道马屁拍上了没有。皇帝难伺候,我算是有体会了。这还只是个西域番国的国王,要是秦皇汉武,那还得了?一个不高兴就是掉脑袋的事。我背上冷嗖嗖的,偷眼看衣着华丽的白纯。他根本不理我,用吐火罗语跟罗什叮嘱几句,看都不看我一眼,出去了。
  结果第二天他当着我的面居然对耆婆和罗什说:“此女年纪太轻态度轻佻,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我差点背过气去。当我不懂吐火罗语啊,还是他根本不在乎是否被我听到。肯定是那个傻笑闹的,也说明我昨天的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唉,都不知道是哪句话得罪他的。他说到了龟兹就给罗什另找贤师,龟兹汉人大儒有的是。小罗什却婉言谢绝了,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老师,博古闻今,循循善诱。哈,果然没让我失望。白纯又转向耆婆,耆婆却说随罗什之意。
  耆婆真开明,难怪小罗什对她那么尊重。白纯脸色当然不太好,我见状赶紧低下头,假装啥也没听懂。
  继续走过拜城,眼前不再是戈壁沙漠了。一列列峡谷,形态各异,没有植被,在太阳照耀下呈褐红色,景色壮观如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我们已经行进在天山山脉之中。罗什告诉我,穿过这片峡谷,再走二十里的戈壁,就到龟兹境内了。
  一片峡谷中出现了一条季节河,中间积出一潭湖水。有水就有绿洲,两岸山形陡峭,是丝绸之路的要道,有几户农家和客栈。罗什告诉我这条河叫木扎特河,山是雀儿达格山。我又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了,这里离龟兹还有几十里,有什么能让我觉得熟悉的呢?我再次看向这山环水绕,清泉绿洲,两旁陡峭的悬崖峭壁,一个名字蹦了出来:“克孜尔千佛洞”!
  “罗什,克孜尔千佛洞是不是在这里?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我无比兴奋。克孜尔千佛洞是中国开凿时间最早、地理位置最西的大型石窟群。以壁画最为珍贵,可与敦煌壁画媲美,而且比敦煌还早两个多世纪。艺术上堪称上乘,很有龟兹特色,是研究龟兹的珍贵资料。可惜在回鹘人信奉伊斯兰教后毁坏了很多,又在十九世纪被德国人勒科克揭去很多珍品。如果能在这个时候亲眼看一看,临摹下来,将会有多大价值啊。
  “什么是克孜尔千佛洞?”他一脸茫然。可能“克孜尔”是维语,在这个时候还不叫克孜尔千佛洞。
  “就是在山中开凿的石窟寺,里面有大量壁画,一排排凿开的石窟,绵延数千里,列在雀儿达格山山壁上。”
  我两眼放光,激动地描绘着,却看见他还是一脸茫然。他环视了一下这里的环境,眼睛落在对面山上:“艾晴,此处并无你所说的石窟。”
  啊?难道现在的克孜尔千佛洞还没开始开凿?史料记载大约开凿于公元三到四世纪,公元八到九世纪逐渐停建。所以开建年代应该就是我所处的这段时间了吧?
  “艾晴,”他突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你是如何知道要开这样的石窟寺?”
  我急,脑门开始冒汗。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克孜尔千佛洞可是中国开凿最早的石窟寺。现在,这个最早的,都还没开出来呢。
  “那个……”我哈哈笑着争取时间,然后指着峡谷间蜿蜒的路说,“我是想到,此处乃商人必经之地。行走于丝绸之路上的商人,旅途艰险,天气恶劣,盗贼猖獗,都有可能让辛苦奔波血本无归,甚至丢了性命。所以商人需要佛法上的精神寄托,为自己祈祷平安。如果在此设立寺庙,行商者路过,便可求神护佑。况且此处幽静,也利于修行。”
  看他面露喜色,眼里流出越来越晶亮的光芒,我偷偷嘘出一口气。季羡林就曾经说过,商人和佛教的关系密切,佛教主要的布施就是来自于商人。这也是为什么佛教寺院大体分布在丝绸之路沿路上,佛教也是这样沿着丝绸之路逐步传入了中原。所以我用这个理由,这宝押对了。
  我再四顾周围高高的山壁,摇头晃脑地说:“至于开凿石窟么,呵呵,这里是峡谷,树木不多,以木头建寺要从外面运进来,成本太高,木头建筑也不利于保存。反而是建在石壁上更因地制宜。”
  他点头赞许:“你说的这种石窟寺倒是跟天竺还有罽宾的寺庙很相象。那里也是因为交通要道上多山,所以凿寺于石壁上。”
  沉思片刻,他又转头问我:“只是,你为何叫这种石窟寺‘克孜尔’呢?”
  我张大嘴,还没过关啊?这小鬼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
  “克孜尔,克孜尔,”我喃喃念着,一拍脑门,“在我的家乡,这是土话,就是石窟的意思。”还好,我可以借着他是个老外,乱掰方言。
  他探究地看我,正当我越来越心虚之际,他突然微笑着点头:“艾晴所说的,甚是有理。”
  他顿住,想一想又问:“那依你看,这石窟寺如何设置更能体现佛法大观呢?”
  “这个……”我骑虎难下了。不说的话,恐怕后世的克孜尔千佛洞会变样,犹豫了半天,还是弱弱地说了。
  “就是先在山中开凿石窟,中心留有柱子,柱前壁龛内供奉佛像,左右甬道和后室绘有佛传和本生故事。这样信徒们可以先在主室礼拜佛陀,然后右旋进入甬道和后室观看佛陀涅槃之卧佛像,最后再回到主室,抬头正好可以观看石窟入口上方的弥勒菩萨说法图。石窟内壁画以菱格代表须弥山,菱格内绘佛本生和因缘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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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眼里流出越来越多的疑惑,我心里发毛,呲着嘴,继续在脑中搜刮克孜尔千佛洞的资料:“哦,对了,还要设僧房窟,供僧徒居住打坐禅定,就不需要装饰壁画了,可以是居室加通道结构。这些僧房窟和壁画窟组建在一起,可以组合成一个单元,哦,就是一座佛寺。”
  “艾晴,你可曾去过天竺或是罽宾?”
  “啊?”我是去过印度。但是克什米尔的白沙瓦地区,也就是他口中的罽宾,因为21世纪那里不太平,我没有去过。这个著名的位于南亚和中亚交接通道上的古城,由贵霜王朝犍陀罗的迦腻色伽王设为国都,是佛教犍陀罗艺术的发源地,也是我极其向往的圣地。
  可眼下的情形是,我怎么自圆其谎呢?毫无疑问,我说的这些建制,别说在中原,甚至在西域,都没有先例。可我要是说去过,肯定会马上被揭穿。他的父亲是印度人,他自己又在罽宾待过好几年。
  “我是,嗯,因为……我碰到过一个天竺僧人,他告诉过我……”
  “哦?艾晴什么时候懂梵语了?”他打断我,敏锐的眼光看得我无处遁形。
  “我——”难怪有人说,撒一个谎容易,可是为了一个谎就得编一堆的谎,一个个循环下去,迟早被揭穿。
  “艾晴,你还真是不会说谎啊。”
  “我——”果真被揭穿了。刚刚怎么这么犯混呢,居然不假思索就溜出口了。
  “你到底是何人?”又一个问题劈头盖下,打得我头晕眼花。
  “我——”居然忘了,这家伙可是打败了论遍西域无敌手的论师。他再问下去,要把我的底给掀了,也不是难事吧。
  “好了,别急。”看我脸憋得通红,他忽然笑了,眼里闪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你既然不愿意说,罗什自然不勉强。”
  “罗什回到龟兹,会劝服王舅在此开凿石窟寺,就叫克孜尔千佛洞。便以你所说的形制设僧房窟和礼佛窟。”
  他看向我,目光灼人,轻轻摇头微笑:“艾晴,你可知道,你刚刚的傻样子,真是很好玩。不论你从哪里来,你都是罗什见过的最灵秀的女子。”
  脸刷一下红了,下巴差点掉下。克孜尔千佛洞原来是这样开凿出来的。暗暗拍自己的嘴,以后再也不可以乱说话了。扰乱历史,我怎么担得起这个罪名。
  回头却发现自拍嘴巴的动作居然又被他看到了,叫苦连天。他倒也没再说什么,可是,看我的眼神却总带着几分探究与思索。那一天,我提心吊胆地不敢多说话。
  我们终于到龟兹了。远远地就看到欢迎队伍,这次比温宿更盛大,还没走到音乐声就不绝于耳。城门口排列的帐篷有几百米长,帐篷前都有看上去级别很高的僧人冲我们礼拜。罗什和耆婆下了马,恭敬地向那些僧人回礼。我则仔细观察帐篷内精美的佛像,想着要是能保留到现代多好。
  欢迎队伍前面是一个中年女子,体态有些臃肿,穿得雍容华贵,半袖金线衣,花团锦绣袍,肯定是王后了。她身后跟着的那堆衣着华丽的女人孩子,肯定是妃子和王子公主。再后面应该是文武大臣,几百号人齐刷刷向龟兹王白纯敬礼,气势宏大。一下子将龟兹王室贵族见个遍,恨不得手中有个相机,能见证这一历史盛况。
  王后一把搂住耆婆和罗什,激动得痛哭起来。母子俩也眼睛红红的,细叙着四年的想念之情。我注意到王后身后人群中有个人,长相与所有龟兹人不同,非常显眼。
  那是个中年男人,巧克力色皮肤,个子很高,削瘦的身板挺得笔直。他的脸轮廓狭长,大眼睛深陷在清癯的脸上,浅灰色眼珠流转,睿智悲悯。不像龟兹人留发及肩,而是留现代人一样的短发,有些花白。就算是穿着龟兹服饰,也能看出来他是印度人。到了他这个年龄,单用“帅”字形容太贬低他了,更难拷贝的是那份脱俗的气质,那种即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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