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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清秘史-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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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大遍。颜抚台大怒,就要上本奏参,惠徵得了信息,连忙求藩台讲情,才算免了一场大祸。但是从此以后,再也见不着抚台的面。惠徵仍然是老着面皮,天天上院去,颜巡抚总是置之不理。惠徵这一来,可真发急啦,赶紧预备些钱,走几位红司道的门路,求他们在抚台跟前,多说些成全的好话。本来这时惠徵所有的几个钱,都已孝敬了前任抚台鹤山去了。眼前度日,已经十分为难哪里来的款子,再去运动。惠徵急得在公馆蹬脚痛哭。佟佳氏也没有主意,只好楚囚对泣。忽然兰月从绣房中取出一大包金器,交与她的父亲说:“爸爸,你千万不可哭伤了身体,女儿这里,有点私房,您拿出变换。估量也差不多啦。”
惠徵大喜,收了眼泪,就派人去换,换出三千多金,送给那些红司道。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然这三千银子,送去之后等了五六天。那一日早晨,抚台果然传见了。惠徵见了抚台,自然特别恭敬。颜抚台却冷冷淡淡。惠徵只得在最末后一把椅子坐下来。颜抚台先同藩臬二司,说了许多的话,后来又同首道及各候补道问了一番公事,然后再把惠徵身上打量了一回,见惠徵身穿貂褂,那貂皮极其油润,而且光泽异常。颜抚台再把自己穿的貂褂,看了一看,对惠徵嘻嘻笑道:“老兄的财名很大,兄弟在山东久已仰慕得很,就瞧着老兄所穿的衣服,便知手中有钱。凭这一件貂褂,也可以值个一千多块钱。比兄弟穿的翰林貂,真有贫富之别了。在我看,老兄还是回家纳福的好。在这宦海中浮沉,是没有意思的。”
说完又哈哈大笑,就端茶送客。惠徵被颜抚台说了这一番话,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随着各司道退出官厅。上轿回到公馆,把这话对佟佳氏说了,佟佳氏疑惑着颜抚台想他丈夫的钱。惠徵也有些相信,惟有兰月却有见识,说颜抚台的意思,明明是瞧不起爸爸,决不是想爸爸花钱运动,依女儿的意思,不如乘此回京,再谋别事。离开此地,还是一条生路呢。无奈惠徵官瘾正浓,哪肯听她女儿的话。还是想法子凑了两千银子,托人送与颜抚台。以为这钱送去,一定要转运了,谁知抚台收下了两千银子,随时就分送到养老院,育婴堂,乞丐所,寡妇院去,还说是惠道台捐的。这一来可把惠徵气得要死,再也不上院去了。看看惠徵住在安庆地方,一年没有差使,两年没有差使,三年没有差使。他在海关道任上,把手势闹阔了,吃的是好的,穿的是好的,住的是好的。一个道台班子,进出是轿马,这一点场面,又难不下来。况且惠徵又吃上鸦片烟,不但多费钱,那颜抚台又是痛恨吸烟的人,打听得惠徵有这个嗜好,越发不拿他放在眼里,只因他是正黄旗人,不好意思参革。惠徵三年坐守,真弄得坐吃山空,早把些钱用尽。起初还是借款度日,后来索性典质度日,再到后来,更是借无可惜,典无可典,真是吃尽当光,连一口饭也顾不周全了。兰月母子四人,常常挨饿受冻,那兰月本是最爱繁华的人,如何受得这般苦处天天只有掩面啼哭。说要穿也不得穿,说要吃也不得吃,就要出去玩耍,也不得去玩。这也难怪,女孩儿家十五六岁年纪,正是顾影自怜的时候。兰月一年大似一年,却长得一年俊似一年。这样花容月貌的美女,每日蓬头垢面,破衣烂裳,一把水一把泥的操作着,叫她如何不怨。她每到伤心的时候,就躲在厨房灶下,悲悲切发地大哭一场。佟佳氏看着自己如花朵似的女儿,糟蹋到这般田地,又如何不心痛。便常常找着惠徵吵骂,也是无可如何,只得替女孩儿悲伤而已。正是:乐极悲生多变幻时衰运去更凄凉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十回 一门孤寡伴旅魂 片舟万里惊噩梦
话说惠徵看着女儿受苦,何常不心疼,只是穷困逼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到了这时候,外而室人交谪,内而饥寒交迫,又没有钱去买大烟。鸦片烟常常失瘾,再加忧愁悲痛,四面包围逼迫,那身体也就倒了下来。从秋天得病,直到第二年夏天。足足一年,那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也没有钱请医生吃药。佟佳氏起初因家里没有钱,便还挨着不去料理他。到后来看看他的病势不好,这才着起忙来。便从箱底里掏出一支从前自己做新娘时候,插戴的包金银花儿来。叫他儿子桂祥去当,桂祥这时已有十五岁了,不知怎的,却生得痴痴癫癫。如今见母亲叫他上当铺去,把他急得红到了脖子,说:“我不会干这个。”
佟佳氏叹了口气,流下眼泪来,说:“孩子怎么好啊。”
说罢又放声大哭。惠徵病在床上,听佟佳氏哭得利害,格外伤心,就叫兰月出去,劝她母亲别哭啦。兰月出来见母亲哭得凄惨,就问明了原因,对她母亲说,她愿意去。把银花儿接在手里,出门自己上当铺里去了。那当铺里的朝奉,见了这美貌的女孩儿,早把魂灵儿吸出腔子去,只是嘻着嘴,张着一对桂圆大的眼睛,从那老花眼镜框子上面,斜着去瞧,眦着牙齿问道“大姑娘,你要当多少钱呢?”
兰月看了这个样子,一肚的气狠狠地说:“你看值多少,就当多少?”
那朝奉说:“十块钱够用了吗?”
兰月听了,不觉好笑,心想这一支银花儿,买他只值得一两块钱,如何拿他当却值十块钱,岂不是奇事。当时她也不说多说少,只点一点头可怜那朝奉因为瞧着兰月美貌,便昏天瞎地,把一朵包金银花看做是真金的,白白赔了十元钱。那兰月接过十元钱来,跑回家去,只听得院子里一阵哭声,震动天地。兰月大惊,忙走进惠徵的病房,只见她母亲和她兄弟桂祥,妹子蓉儿,都围绕着病榻,再看她父亲惠徵,面色大变,喘咳不息,吐出许多血来,吐过之后,又对她母亲说:“我这病眼看是不成的了,我死之后,留下了你们,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惠徵两眼直望上翻,面又转成红色,气喘更急,已经在那里装鬼脸了。佟佳氏更哭得十分利害,兰月瞧她父亲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不到一刻,两眼一翻,双脚一顿,三魂缈缈,七魄悠悠,就向望乡台而去。佟佳氏看见他丈夫死得这样凄惨,这样的萧条,捧着他的脸大哭。就越哭越悲惨。那兰月桂祥蓉儿,也跟着大哭起来,哭得日月无光,风云变色。下午哭起,直到天晚。他母子四人,都不曾住口。左右邻舍听了,也替他们掉许多眼泪。内中有几个古道热肠的人,便过来相劝,将他们劝住了哭。佟佳氏说起他丈夫死后的惨状,大家也替她发愁。可怜惠徵死去,连身上的小衫,都是破烂不全的。邻舍中有一位周伯伯,看他们可怜,便领头儿在前街后街,募化了十几块钱,连当铺里的十元钱,一齐并凑起来,置了几件粗布衣服,但是那棺材依旧是没有着落。又是周伯伯想出法子,带了兰月,去到那一班同寅中告帮。谁知那些同寅,竟送他们一碗闭门羹,连问也不问。只是藩台大人,因为是同旗关系,听说惠徵死后这般的可惨,就慷慨送了三十元。兰月叩头拜谢,同周伯伯回家,买了棺木,将惠徵收殓已毕。周伯伯去了,他母子四人整整地哭了一夜。第二天藩台上院,禀见抚台,公事回完之后,谈起惠徵死后的情形,十分可惨,藩台念起从前同寅的情分,不觉眼圈一红,便要流泪。那颜抚台与惠徵本没有什么仇恨,只因起初听了先入之言,总是惠徵不好。现在死得这般凄凉,真是可怜到极点,便也动了恻隐之心,就对藩台说:“惠道身事萧条,本院听了也觉得可惨,自有帮助,请老兄不必悲伤。”
藩台听了抚台的话,自然替惠徵说了些代谢的话,告别而去。这时佟佳氏一家孤寡,度这可怜的日月,就不尽千悲万痛,惟有以泪洗面。况且手中无钱,度日更为艰难。而且冬天已到,天气十分寒冷,北风吹在身上,又尖又痛。佟佳氏因贫而愁,因愁而哭,因哭而病,就倒在床上。那桂祥和蓉儿两人,原不懂得人事,只有兰月,在一傍侍奉。忽然这天下午,门外有人敲门,兰月抢出去问:“谁呀?”
门外的人答道:“咱们是抚台院上的人,快些开门。”
兰月听是院上的人,不知为了何事,吓得心头乱跳,那门外的人又催着快快开门,要待不开,如何使得,只好硬着头皮,将门开了,见是一个戈什,兰月便请他进去。那戈什进了堂前,就对兰月说:“你是惠故道家中什么人?”
兰月道:“我是惠道台的女儿。”
那戈什说:“原来是惠小姐,失敬了。”
兰月问他到此何事。他说是奉抚台大人的命,送给惠故道奠仪二百元。抚台的意思,劝惠故道的家眷,早些打点回京,不可在此流落。”
说罢便掏出二百元一个包儿,放在桌上。兰月千恩万谢,说了许多好话。那戈什要讨一张谢帖,兰月便叫桂祥去写。可怜那桂祥虽读了几年书,却全不读在肚里。这时要他写谢帖,真是千难万难。写了半天,还写不成一个格局,兰月心中好气,到底还是她聪明。她平日常看在眼里,当下就写了一张谢帖,交与那戈什去了。兰月捧了二百元钱,走到她母亲床前,把抚台送来的话,对她母亲说了。佟佳氏一见银子,白亮亮地堆在床前,不觉发怔,有了银子,病也好了。便和兰月商量打算盘灵柩回京。兰月又将周伯伯请来,托他办理雇船盘柩的事,周伯伯见他们孤儿寡妇,十分可怜就满口答应替他们去干。周伯伯出去,雇好一只大船,由安庆送到清江浦,共大洋一百六十元。又雇了十二个抬棺材的苦力,又要二十四元钱。这二百块大洋,已去了一百八十四元,只剩下十六块洋钱。再要还帐,相差得很远。就单说房租,已欠下一年零三个月,就要还房东一百五十元,其余的米馆、柴行、油坊、酱园、布庄等等,都向他母子要债。五块的,十块的,零零碎碎统算起来,也要二百元的光景。若不还清,一定不放他母子离开安庆。佟佳氏仍是无可奈何,一筹莫展。这也是合该有救,颜抚台送了二百元奠仪,这个消息,不到三天,就传遍了全城。那些文武官员,她有疑惑颜抚台与惠徵是老朋友的,也有知道颜抚台是动了恻隐之心的。从前惠徵初死的时候,兰月同周伯伯向他们告帮,他们虽是不肯,但是现在看抚台竟送了这大宗的款项,他们也不能不送,不要被抚台说他们毫无寅谊之情。况且藩台又送了三十元在前,他们也不能少送。就从臬台起,你三十,他二十的送过去。兰月见送礼的人太多了大有其门如市之概,写谢帖是万来不及,赶快去印。忙了四五天,统共收了七百多元的奠敬。接着又有外县的府道,送了不少,共收足了一千四百余元,佟佳氏便替惠徵开了一天吊,文武官员前来祭奠的也不少。总算惠徵死后,又出了一次风头。到了第三天,佟佳氏把行李都已收拾停当,便带着兰月桂祥蓉儿三人,上了船,周伯伯也送到船上,洒泪而别,直在岸上等着开了船,看不见船影,方才回去。这里佟佳氏们所坐的船,从安庆开起,早行夜宿,走了许多日。一船孤寡,看在佟佳氏的眼里,好不伤心。她想起丈夫在日,带着他们在芜湖上任的时候,那些文武官员,在码头上迎接,是何等的威风。如今狼狈而回,伴着灵柩回去,又是何等的凄惨。想来想去,总是流泪,幸亏兰月,是天生纯孝,一路上拣些小说,讲与佟佳氏听,以破愁闷。光阴迅速,不觉已到了采石矶。这一天正是北风怒号,江流滚滚,那水面上的波涛,好比千军万马,赶杀过来一样,耳边听得呜呜的响,和鼎沸的水声。这时正在夜深,兰月母子四人,甜觉方浓。兰月忽然得了一梦,梦见一个古装的女子环佩钉铛地,走进船舱,对兰月说:“你们快醒,大祸临头,逃命要紧。”
只说三句话,就不见了,兰月猛然惊醒,吓得一身冷汗。再听窗外的波涛,万分险恶,兰月忽然觉悟,莫非今晚有翻江覆舟之灾?这个危险,真非同小可。赶紧她把母亲唤醒,又将桂祥蓉儿推起来,兰月将梦中的话,对佟佳氏说了,佟佳氏慌得没有主意,桂祥蓉儿吓得直哭。兰月倒十分镇静,走出舱外,叫船主进来,这时船主正因风涛汹涌,指挥着船上的人拿稳了舵,还想渐渐地前进。兰月对船主说:“船老板,这样大的风浪,咱们的船,万不可走了,最好拣个地方,先停下来避风,免得出什么凶险。”
船主也很赞成,对兰月说:“小姐,我也是这样的打算,只是此地无岸可靠,就是沙滩,前面便是采石矶,就可以停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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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月催他赶快地开。船主答应一声,走出舱外,说了奇巧,忽然一阵狂风,把那船吸得箭也似地,走得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已到采石矶。只见前面一座乌黑沉沉的东西,就是采石矶的山顶,船主忙将船靠了岸,兰月忙招呼着佟佳氏桂祥蓉儿三人,都上了岸。这时风声更大,那船在岸边上,左摇右荡,同摇篮一般。兰月见情形不妙,忙叫船户抬惠徵的灵柩。那些船户,起初不肯抬,兰月一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对他们说:“抬灵柩的船户,每人赏大洋二元。”
那些船户,听说有赏,人人高兴,就抢进船舱,七手八脚的将惠徵的棺材抬到岸上。棺材上了岸,忽然从江面上卷起一重飓风,将那船震荡起来,船绛也断了,桅杆也折了。那船被风一卷,从岸边卷到江心,只听哗啦哗啦几声,那船便破碎得四分五裂。船主船户在岸上见了,不觉伤心大哭。佟佳氏兰月四人,也嚎淘哭起来,这一片哭声顺着狂风,直吹过去。恰巧此地有一个救生局,是地方绅士设立的,为的是江中风浪险恶,往往有翻船的事,所以设立这个局子,专救沉舟落水的难民。那时局中正有两位官员,在局中守夜,闲着无事,就下一盘象棋。正下得兴高采烈,忽听一阵哭声,顺风吹到,惨不忍闻,他们知道,一定是江中的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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