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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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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闷一会,秦直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讲:「该上班的时候去上班,回家休息好了没事再过来。」
  陆朝随即眼睛一亮,故态复萌,歪著头‘嗤’一声,「这个我知道,不工作我吃屁啊!」
  秦直眉毛一挑,「你要吃也可以。」
  陆朝‘蹭’地站起来,「吃…」吃你妈!想这样堵又赶紧吞回肚子里。秦直莞尔,嘴角往上弯,「吃就吃吧,不必自卑。」陆朝憋得满脸通红,恶狠狠的眼珠子盯秦直,突然间扫把畚斗一抄,掉头踏著行军步一样‘砰、砰、砰’的甩门走人。
  
  秦直望著陆朝一身金银铜铁叮叮当当响,莫名感觉头有点痛。年近四十,说好听点是熟男。然而一对比陆朝的青春,秦直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简直自惭形秽。
  不管这段关系能持续多久,秦直想,总希望他能好好的,走他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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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朝若无其事再进病房的时候,两手捧著一个托盘,别脚地扭著身体推开拉门。他刚才顺道去详细问护士,当然是被他吓到的那个,说秦直虽然左脚骨折,身上大小挫伤,但基本算幸运,没伤到要害。
  切,幸运就该毫发无伤才对!
  边听边不断在肚子里吐嘈,陆朝端走原本由护士送的晚餐,才发现是因为自己担误秦直吃饭。过了订餐时间秦直没吩咐,护理站以为他有别的外送。
  
  
  秦直睡著了。陆朝立在床边,开门的动静都吵不醒他,看脸色就知道一定很不舒服。将托盘暂时放矮柜上,陆朝盯著秦直。眼角的皱纹纵使阖著眼皮,也依然残留一条条细细的痕迹。眼眶底下淡淡青灰,绝对又是熬夜工作搞的。鼻梁上老是半掉不掉的黑框眼镜不在,就这麽安安静静睡著。记忆中,陆朝很少认真看过秦直的脸。更多是感觉他的气味,与温度。
  六年,能让一个男人更成熟。就算已经经过六年,自己在秦直面前仍然像一个什麽都不懂的小鬼。
  差距实在太大。拼命想追赶的,原来还那麽远。
  
  陆朝伸手轻摇下秦直肩膀,「哎,起来吃饭。」秦直迷蒙著半张开眼睛,很没形象的打一个大呵欠。看在陆朝眼里只觉得胸口一紧,呼吸顿了一拍,有种很想抱住他的冲动。
  「怎麽还没走?」秦直说著,抬手往脸上一推才发觉眼镜摘掉了,乾脆按按眼凹处提神。
  「我问过了,我可以在这里陪夜。」直接忽略他不想听的,陆朝自顾自架起床上用的餐桌,将食盘摆好。
  秦直叹口气,陆朝瞄一眼餐盘才对秦直讲:「看起来很难吃。不过医生说必须吃清淡的,明天早上再去外面买粥吧。」
  显然秦直叹气并非单为伙食问题,他问:「你明天不上班?」
  「要啊,先帮你买了再去。中午你还是吃医院,晚上…晚上再说啦。」陆朝想看能不能煮点东西,但又怕失败所以不想先讲。
  「你忙你的。」秦直拿起筷子,「那你吃什麽?」
  「随便买个面包解决。」
  秦直偏头望向陆朝,後者正乖乖坐在椅子上抬头盯著自己看。秦直在陆朝摆放餐盘的时候,就已经瞥见他左手腕戴著的手表,与那身装扮格格不入。忽然心底塌了一块,酸酸软软。
  「来帮忙吃一半,然後你再出去看买什麽回来。」
  陆朝一滞,马上站起来靠在秦直旁边,嘴巴抱怨,动作却很迅速,表情说不出的高兴。喝白开水一样的医院供餐,吃著吃著,竟吃出顺口顺心的滋味。
  
  
  两个人分一顿鸟食很快就空盘,秦直伤口还痛著所以没什麽食欲,倒是陆朝连半饱都没。他把托盘收走餐桌拆掉,转头问:「你要吃什麽?」
  「我饱了,你自己出去吃吧。皮夹在抽屉里。」
  陆朝马上臭脸,口气很差的回:「干什麽?!我有钱!」
  秦直突地发觉说话确实欠考虑,婉转也半带强迫的讲:「你还要跟我计较这个?我这里没牙刷毛巾,你巡一下缺什麽帮我买齐。」
  被打发的陆朝脸色稍缓一点,从矮柜抽屉里拿了秦直的皮夹塞进腰包。
  「干嘛买,一天不刷牙不会死人。明天我再回家收东西带过来。」
  偏开目光,秦直不自然地看向高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漆黑的萤幕映照出两道模糊影子,而狼狈隐藏在更深的色调中。
  『回家』,你还把那里当作是你的家麽?
  不愿意纠正,秦直只简单交代。「走路记得看车,发现可疑的人就立刻回来,不要逗留。」
  刚缓和的脾气又更臭死下去,「我才不是你!最好趁现在想清楚,等下我回来要问你,到底怎麽回事!」说完,陆朝一下子就往墙上踢一脚泄愤,刷白墙面随即浮出一只鞋印。
  秦直无奈,这一点就爆的脾气恐怕到死都改不了。
  
  
  
  
  步出自动玻璃门,医院外的草坪打著灯,照亮夜晚中发白的建筑物。也许这正是人们心里对於医院的期待,神圣而洁净。夏初的天气,晚上依然有点凉意,不过无所谓。陆朝小跑著离开医院,他想早点买到吃的,早点回去。
  蚵仔面线、炒米粉、油饭…可丽饼?靠北连这都有卖!陆朝开始幻想起秦直手捧一大个扇子形状的可丽饼,嘴角沾上奶油的样子。
  
  当他开始犹豫,应该说算那个人倒霉。陆朝停在摊子前,为了躲摊车加装风扇抽出去的油烟味,旁边正好是一块挡板。不锈钢材质,反光。陆朝能从上面看见扭曲的人像,恍然大悟自己被跟了一路。
  於是,他当机立断,扭著脖子向隔壁摊的老板喊:「大碗面线一碗!」惹来这头老板白眼。
  
  
  陆朝拎著面线,起程往前走。这一带的路他不太熟悉,东拐西绕,却逐渐加快脚步。最後,他一个闪身,消失在死巷子里,只剩两个歪倒的破水桶,头靠著头装无辜。
  
  男人随後走入巷中,左看右看,没半个人在。正莫名其妙的时候,突然头顶一烫,什麽东西流的他一身,烫的哇哇大叫,连连跳脚。
  「干!什麽鬼啊!!」
  巷底水泥墙头冒出一颗脑袋和两条手臂挂著,是陆朝。他‘啊?’一声,惊讶又怀疑的喊:「臭龟?!」
  「干!你给我下来!找死你……毛都烫卷了!」
  陆朝终於肯从围墙翻下地,得意洋洋的观赏臭龟惨状,一头一脸一身,通通黏满浓稠的面线。
  「烫死活该,谁叫你偷跟我?」
  「妈的你就不要後悔。」很久没见的臭龟指著陆朝大骂,「要不是我弟逼我过来,鬼才管秦直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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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你就不要後悔。」臭龟指著陆朝大骂,「要不是我弟逼我过来,鬼才管秦直死活!」
  陆朝立刻冲上前抓住臭龟往墙壁撞,力气大的吓人,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法还手的高中生。
  「说清楚!是不是就你撞秦直?!」
  「狗屁!」臭龟挣扎不开索性放弃,但仍火气不减。「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
  陆朝的眼光像钉子,死死钉进臭龟眼珠里,「讲!」
  「这人你不认识。混的是三重天台那一票,那里的人都叫他黄呸。干你先放开我!」臭龟两手推开陆朝,随便往自己工作裤擦几下,才伸进裤袋里掏手机。「干,你自己看,他长这样你认清楚。」
  陆朝一把抢过臭龟手机,萤幕里的光线偏暗,只勉强看得出个样子。不高,倒三角形的脸,秃子一样额头很高。
  「凭什麽信你?」陆朝斜眼瞄臭龟,「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和秦直以前的事,不咒他死就不错了,通风报信?!」
  臭龟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就说是我弟硬叫我来。干!你以为我高兴?」不耐烦的望像四周,似乎在警戒著什麽。「反正这人你注意,他收谁的钱办事现在还不知道。」
  「你怎麽知道是他干的?」陆朝质疑,单凭过去那些『前科』,他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臭龟。
  「拎北衰尾!我找朋友改车的时候,给拎北听到的啦。」
  「所以…撞秦直的轿车是?」
  「是啦,就我朋友改的。弄来连大牌都没有,一台破车竟然要重装引擎,白痴才会干这种事,买新的比较快。」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臭龟突然抬头看向陆朝讲:「不过你不用问我朋友是谁,改车子犯法我知道,我不会出卖朋友。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已经要给我感谢了!」
  「没问题,我只要问你,去哪里可以找到黄呸?」
  臭龟表情一变,往巷子口张望一下才放低声音对陆朝说:「你的脸太生,找到他之前你就会被干掉。他是做这个的。」臭龟用右手食指压住右侧鼻翼,短短吸一口气。见陆朝理解,「反正我会搞定,但是要再等几天。」
  陆朝凝著脸色,半是沉重半是怀疑。
  「我想不懂,为什麽你会愿意帮秦直?」要打听贩毒的老手,不必说有多危险。
  臭龟挺直身,歪著脖子仰起脑袋望天,不晓得在看哪里。没一会,就听见他不甘愿却又混杂几分尴尬的语气,然而极简单。
  「我没钱。他帮我弟付医药费。」
  秦直始终没放弃治疗小川,就算小川全身插满管子,半死不活。
  陆朝默然,忽然心有同感的讲:「有钱人就是这样,烂死了。」
  「少干!你不是离家出走吗?受不了没人干,现在又跑回去求他干你?」
  再度恢复成那个肮脏龌龊的臭龟,刚才那一瞬势弱好像被狗屎蒙住了眼。陆朝起脚不客气踹过去,「我干你老母!不对,我干你弟!」
  「妈的有种再说一次试试看!」臭龟举起拳头要教训陆朝,结果又恨恨地甩下。「敢动我弟你就完蛋!」撂完话,臭龟走到边上踢飞那两个破水桶,边干谯边往外去。
  陆朝忽然想。臭龟不会是答应他弟什麽,不可以揍人之类的吧?嗯……果然是弟控。一想到这里,陆朝很不能接受的发现自己有点『胖子上身』了。
  
  
  
  
  得到这个消息,陆朝吃的心情都没了,一路跑回医院去。谁知道病房门一拉开,秦直竟然摔倒在地上,勉强撑著床铺也爬不起来。
  「你干什麽?!」
  陆朝立马冲过去将秦直扶起,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自然不轻,陆朝一出手就用尽全力,结果却没想像中那麽沉。
  「你到底在干什麽?想起床不会叫人吗?!」
  秦直攀住陆朝的肩膀,一借力单用右脚才好不容易站起,疼的他满头冷汗,气喘吁吁。他焦急地抓住陆朝手臂,「带我去加护病房!」
  「去加护病房干嘛?你有什麽问题?!」关心则乱,陆朝没想到如果是秦直有病,哪需要他自己走去。
  秦直摇头,神情肃穆然而两眼发红。「我的老师病危,快!」
  被秦直感染,陆朝心想这下事情大条了。他马上把手臂绕过秦直腰後扣住,让对方的重量压在身上,等於扛起半个秦直一样,当机立断的讲:「靠住我,先去护理站借轮椅再推你去比较快!」
  秦直看向陆朝,突然接到噩耗,慌张与急躁的情绪就在这一个对视里暂时抚平。陆朝环在秦直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尽量稳定自己的语气,「走,我们一定赶得上。」
  
  
  
  
  陆朝推著轮椅一边大声喊借过,边在长长的医院走廊上飙车。很可惜,最终他们并没有等到好消息。秦直的大学教授,也是再几个月就要退休的最高法院院长,王仁贺,已经从加护病房转至普通病房,与家人做最後的道别。
  王夫人泣不成声,看见秦直坐在轮椅上赶来,她向秦直招招手,难过的话都说不成句。
  「秦直…来看你了。」
  躺在病床上已进入弥留状态的王仁贺,费力睁开双眼,使尽他最後一丝力气才细细张开一道缝,上翻的眼白已然昭告他的死亡。
  陆朝赶紧架起秦直,一跳一跳的走到病床边。秦直握住老师的手,衰败而腊黄。他轻声喊:「老师,我是秦直。」
  微微的眼球一颤,王仁贺的嘴巴动了动,秦直知道他有话交代,便俯下身靠在他口旁倾听,断断续续。
  「…真正……凶…手……等…你…来抓……不要…犹…豫……」
  秦直按捺不下激动,眼眶已湿。
  「我一定会抓到真凶,一定会!」
  
  王夫人痛断肝肠的哀凄声盈满整间病室。王仁贺走了,带著一抹极浅极浅的安和笑容。秦直在一旁看著医护人员宣布死亡时间,开立死亡证明书。最终,由王夫人与秦直一人一边,为死者覆上白色盖布。至此,医疗过失致重伤案件立即变成业务过失致死案。
  
  照理,最高法院院长的骤逝必然会引起大批媒体报导,但没有。甚且,王仁贺一生桃李满天下,此际却无半个後生晚辈在侧。王仁贺膝下无子,师母的娘家人明天才能来帮忙。於是秦直就指挥陆朝推著他,面无表情的随王夫人办妥相关事宜。
  这一切,诡异的出奇。
  
  
  陆朝把秦直推回他自己的病房,正好过凌晨。陆朝将轮椅面对床铺停好,可是秦直没有动作。床头照明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白光,笼罩著秦直,却在背後融进一片深黑。
  
  蹲下,陆朝动手又把轮椅上的人转向自己,光线打乱成一团。
  「哎,你脚会不会痛?」
  秦直闭了闭眼,回答的嗓音混著疲倦。
  「还好。」
  「起来吧,去床上躺好。」
  
  秦直伸出双手扶著陆朝从轮椅站起,陆朝已经长的和秦直差不多高,目线的高低早就不再。一感觉秦直像这样依赖自己,对陆朝而言是完全没有过的事。立场的对调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情愫,不是想从秦直身上得到温暖,而是发自内心,想从自己身体里掏出什麽填满对方。
  在陆朝的帮助下,秦直顺利坐上病床。因为左脚打石膏,病号服是特制的只有一侧裤腿,另一条右腿好像变得更瘦弱。秦直没有躺平,就这样呆坐著,阴沉沉。
  陆朝根本没用到大脑,自然而然地搂住秦直。僵硬的上半身,都是冰凉。
  「那个老先生,对你很好?」
  秦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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