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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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白光明的思凛道：「哥，你有些奇怪。」
修格咳嗽，掩饰道：「咱们该去吃饭了。」
＊＊＊
午餐设在城堡里的南边小餐厅，虽说是小餐厅，但厅里摆一张足供八人坐的餐桌，上方铺着雪白的桌巾，桌子正央里方形水的水瓶，一枝淡绿花瓣的半放花朵探出头来：此屋采光极佳，漂亮的透明玻璃四面落地环绕，窗外精巧地布置了一个小花园，春季正是百花皆放的时节，当初设计时用了心思，草地上紫罗兰与小白花、怯怜怜的小朵铃兰款款开放着，缤纷美丽的花群旁是一小型水池，池畔小草柔软可随地而坐；隐去古早宫廷的强调大器的壮美，这个花园颇有点欧式精致小庭园的风味。
思凛被修格半扶半牵地带到小餐厅里，他穿着清爽的蓝白格衬衫，和灰深色的休闲棉裤，纵然衣着普通，然在透亮天光映照下，思凛的温和俊美气质仍是出众，这便是楚思凛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似乎在任何时候他看起来都是优雅高贵的。
率性潇洒的阿观无奈，这世上不对这恶劣家伙投降的人很少吧！他拉开一张椅子，说：「你坐。」
木椅是专门订制，椅背上雕刻有漂亮的嵌石花朵，色泽淡雅，供人入坐的椅面本就有米色软垫，靠着的部分也是如此，不消说，那是一把相当舒适的座椅了。
思凛迟疑的看着椅子，不说话。
那句「一个礼拜不能坐下」可不是毫无根据，他一坐就疼，还是不太能忍的那种级别。
思观变了脸色，「我爸…这么重？」
修格自己拉椅坐下，淡淡道：「凛凛站着吃？还是坐腿上我扶着你？」
「我…站着好了。」思凛道，选个离修格的位置远了点的地方站。
「小池先生在厨房，出菜是我们自己的人，一会儿上甜点，哥已经安排好，一齐到厨房里去看，我请小池先生从制作上生和果子必备的炒馅开始示范，凛凛上回不说想看完整的制作过程吗？现在正好有空，如果有兴趣，索性请小池先生教你做几个来玩。」
这是避免脸皮薄的思凛尴尬特意做的安排，偏偏又不显刻意，思凛拿桌上烫有葵花徽志的木筷看了一会，低声说：「谢谢。」
修格道：「谢什么！等会你多吃点就是。」
「海鲜我都不能碰。」思凛惋惜极了，拿着筷子一脸沉痛。
修格才不管他意有所指，笑道：「身上好一点后，我给你安排了一次身体检查，日后吃什么都按照医生嘱咐来，知不知道？」
如遭雷击的思凛「喀」一声筷子落桌，神色很不好看。
思观抬头望天，毫不意外，从他把阿凛的胃出血报告交给老爸的那一日，他就知道定是这个下场了。从以前这等饮食细节老爸就管，如今你弄到送急诊了后回来，他只会对此看管更严，因为你用具体行为告诉他一件事：：你是孩子你不会照顾自己！
所以他会用对孩子的态度对你，除非你向他证明：你，值得信任。
在一阵沉默中，城堡里的仆人很快地开始上菜，前菜以小陶碗装盛，一道清爽开胃的山菠菜烤松茸。
调味偏淡，思凛闷闷吃了，下一道菜令他更闷，修格两父子面前是海胆山药丝，放在他眼前的一样是山药，摆盘讲究，白为底色的小钵中，白色山药泥淋上酸甜的琥珀色梅汁，上头有冰镇的粉嫩昙花，最后洒上昆布丝。
那味道变化纷呈，可默默吃完的思凛还是愤恨，他看了一眼桌面，再下来上的是热汤，豆皮味噌汤和鲜鱼味噌汤的对比使他戳了一下盘子，说：「我不吃素。」
修格回应：「我知道。会上荤菜的。」
这句话说完不久，上来一整盘色泽鲜艳下衬冰沙的生鱼片，火红的鲔鱼肚肉切得厚厚的，三只并排的牡丹虾，留下铁网烤痕的鲜干贝，橙色鲑鱼片诱人，以及切格蜷曲的透明墨鱼等满满摆了两盘，思凛面前也有肉，那是略带血丝的神户牛切片，煎得三分来熟，直冒香气。
看着别人吃你最喜欢的食物，你却因为身体关系不得品尝一口，那感觉有多么难熬，真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能体会。虽然日本高级的牛肉鲜嫩多汁，吃时入口即化，可是那远远是不够的。
差别待遇一直持续着，漂亮的白色瓷盘里，放上煮嫩的鲍鱼，以大颗晶莹的红色鱼卵点缀，佐以烫熟的芦笋尖增色，甚至还来一道醋牡蛎，贝壳形状的白盘中，几乎有半个拳头大的生牡蛎刚被从壳里挖出来，胖胖的软软的切成三片，加上绿色紫苏叶和鲜榨的桔汁共食，那种绝妙滋味，不必亲自入口也知道绝佳。
思凛眼睁睁看着修格父子一脸享受吃得笑容满面，手里握住筷子的力道就越大，悲伤地看着眼前的羊肉朴叶烧，一片叶子放在风雅小火炉上，有羊肉和讨厌的胡萝卜等配菜，慢火烧烤着。
真是美好的大餐啊！可恶！
思观非常有孝心地拿起店里品酒师推荐的久保田清酒，替爸爸及自己再斟一杯，两人喝了几口，发现一旁站着的伤员愤愤在喝绿色抹茶，修格没有一点反省的自觉，道：「小池先生知道你生病，现在不能碰海鲜，替你另做了几道菜，你还喜欢吗？」
「喜欢…」才怪。
「喜欢就好。」家长大人装傻，看着嘴馋的思凛孩子笑得十分坏心。
思观挟起炸芙蓉海胆卷大口咬下，另一头思凛吃炸比内土鸡卷；修格品尝盐烤鱼肉，桌上
还有透明玻璃器皿中烟熏鲑鱼细葱丝小巧精致，石子磨平的小盘中是一道牛肉鹅肝；让人
食指大动的还有寿司拼盘，虾握寿司、海胆军舰、金尖梭鱼和青花鱼、干贝与炙烧牛肉等等握寿司，很多都是思凛碰不得的，他只能吃些特制的卤香菇寿司、酪梨卷、甜咸的厚烧煎蛋之类。
最后还上了一小碗烧乌龙面，汤头是酱油和鸡高汤，吃了八分饱的楚思凛把面食一吃而尽，另外两位饱啖山珍海味的人则只喝了一口汤，显见是吃撑了。
饭后还是先上了一道水果，然而真正的甜点还在厨房里，思凛对这一餐唯一的指望只剩下可口的和果子点心，修格玩耍孩子也耍够了，于是站起身来说：「哥陪凛凛去看看制作过程吧！」
「我可以自己去。」
「凛凛，生气了？」
再单纯的人也知道齐修格故意整人，他要是真体念思凛心情，便会让小池哲夫做一桌没有海鲜料理的餐食，让大家都吃相同菜色，而非欣赏自己眼巴巴看着鲔鱼肚流口水的表情。
修格一时疏忽没有想到吗？
他安排的事从不会有一时疏忽这种情况！
「你故意整我！」控诉句子。
修格没有否认，只是大笑。「吃不到好东西就发火，你这真是什么个性！」
思凛想翻白眼，作弄可怜坐不下的伤员，你才是什么个性，恶劣！有当人哥哥的自觉吗！
思观看一对爸爸在那耍肉麻，真是点滴滋味在心头，自家老爸乐在其中地戏弄阿凛，与他平常稳重行事大相径庭！不过，楚思观对天发誓：看着藏不住情绪的阿凛透明的反应，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没错！
「爸，阿凛，和果子课程我就不参与了。我还有点公务去处理一番。」
修格问：「棘手吗？可以解决吗？」
思观苦脸道：「任何事在你眼里都称不上棘手，爸你就不用问了。」
「关心儿子也不成？」修格笑：「两点整到书房等我。」
思观镇定道：「我会准时，听候吩咐。」




☆、回家8

　　数年未见，小池哲夫依然一派温和内敛，他着雪白纤尘未染的厨师服，站在炉灶与调理台后迎接这对学习甜点的客人。
　　他微微对思凛颔首，对修格低了一下头，道：「齐先生。」用的是堪称流利的法语。
　　
　　思凛说：「麻烦你了，我的一些小兴趣，您愿意配合，我至为感谢。」
　　小池哲夫：「以前我答应过你了。如今换个地点而已，不必客气。请问今日餐点如何？有我可以改进之处吗？」
　　「相当美味，只我病中无法吃海产，偏偏我又爱生蚝鲜鱼之类的东西，实在遗憾。」说着真的流露出一脸惆怅的表情，他近日又瘦了几磅，明朗的眼中那遗憾情真意切，简直比电影里的明星们更具有杀伤力。
　　
　　小池哲夫对他颇有好感，何况如今这位炙手可热，别的餐厅请而不得呢！于是慨然道：「下次来店里，我私下招待你。」
　　修格脸上青筋微跳，看着思凛这样蒙骗世人…他道：「凛凛。」
　　「哥哥一起来。」
　　齐修格就不多说了。
　　
　　上生和果子是日本平安时代流传下来贵族专用的点心，因为做工复杂细致，具有高度观赏的美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门工艺；小池哲夫在两人来之前已经先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他在不锈钢盆里倒下已经压成沙状的豆沙馅料，将之放在小火上，以木铲细细炒开，他说：「再拌炒一次可以炒出豆沙的筋度，可是要注意火候，不可烧焦。」
　　他示范炒了几次，思凛一脸跃跃欲试，可惜手上还有几圈绷带，小池便把木铲交给一旁的高大威武的齐主席，没进过厨房做菜的青年一脸羡慕看着修格，家长被他目光一看，再不情愿也只好拿取木铲拌炒起来，动作小心而到位，注视那火焰上的馅料十分勤谨。
　　
　　修格拿铲子拌拌，发现一旁的思凛那脸愤恨已经烟消云散，心中一阵好笑，他手上加快动作，
　　拌炒结束后，小池称许道：「齐先生真有天分。」
　　思凛闷笑。
　　修格：「这不好笑。忘了是谁只会饭来张口的？」
　　「哦。」
　　思凛收敛脸上表情，修格再去洗净一次双手，跟着小池进行染色的动作。小池滴上粉色食用色素，将白豆沙染得粉嫩，然后他将白色与粉色的豆沙先混合一处，以纱布把这块混合豆沙包起押出细微纹路，整成一个有着小尖突起的模样，取出来点上眼睛，稍作捏制，一只写形写意的水鸟就在他手中诞生。
　　
　　新鲜事物总是吸引思凛的目光，他看着水鸟，目光惊喜。
　　小池哲夫道：「齐先生要试一试吗？」
　　齐修格：「……」
　　楚思凛说：「哥哥。」
　　然后每天几乎都在拿笔签字的修格卷起袖子，将粉色豆沙揉合，依样画葫芦，五分钟后终于做出一只四不像的鸟儿出来。尾巴变形，尖嘴不利，咚的一声垮在桌上。
　　思凛忍笑：「哥哥第一次做有这成果，是不是挺不赖的，小池先生？」
　　小池一脸正经：「和果子制作不易，齐先生已经难得了。」
　　修格是个成功惯的人，于是被激起斗志，再次挑战。更认真地捏揉一回，再做出一只小水鸟儿来。
　　
　　此回成功许多，离栩栩如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至少可以看出雏型来。修格一时兴起，把两个鸟儿并排放在石盘上，笑道：「凛凛你觉得：哪只是你？」
　　不会客气的家伙放肆道：「第二只！」
　　「嗯，羽毛漂亮，眼睛嘛，」修格突然再将那第二只水鸟的眼珠子再点大一些，「眼珠黑大有神，那才像你。」
　　鸟儿一只显得神气一些，另一只就软绵绵倒在同伴身上，修格调戏他道：「好吧！这只是我。」
　　你没瞧见牠正在吃谁的豆腐吗？
　　
　　被反将一军的思凛无言了，最近修格耍他玩应该是上瘾了，无时无刻都来一下，虽然很无奈，心情却很放松，甚至温馨。
　　小池隐约瞧见了满天的粉红泡泡，顺应民情，道：「接下来我示范玫瑰。」
　　同一颜色的豆沙，在那双魔术般的手里，开出粉色的含苞糕点玫瑰来。
　　
　　修格自知缺乏天分，也不再努力，顺手将玫瑰和果子移到思凛的盘子前，说：「凛凛喜欢，多吃一些。」
　　回头把那并列的水鸟移动一只匀入自个儿盘中，拿的当然是楚思凛化身－－精神漂亮的
　　那只。
　　
　　楚思凛把自己和齐哥哥拉开距离，说：「哥哥你今天，嗯…有些……」肉麻肉麻。
　　送玫瑰给我，要把我吃下去！恶心得我鸡皮疙瘩都起立致敬。
　　「凛凛想太多，吃点心你想哪儿去了！」修格伸长手臂摸思凛光洁的额头，说：「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闷坏了，整天胡思乱想的。」
　　
　　小池面色发红站在一旁，尴尬道：「齐先生？」
　　「麻烦你，我们继续。」
　　小池哲夫巴不得听他这一声，赶紧下手把自己得意的作品一一制作出来。
　　一个多小时过去，平整的石面台子上，出现了一群可爱生动的动植物们，几乎可以组成一幅画作。
　　包着红豆沙的鲤鱼是绛红色，在牠身畔悠游的水鸟粉红偏白，出了水面，有嫩粉红色的八重樱花，黄色的花蕊，以磨尖筷子压印出自然的花瓣，粉色玫瑰开在樱花树下，还有小小的花菖圃，石台上新绿的叶子状和果子陪衬着其他鲜花点心。小池顾念两人吃过大鱼大肉，特意作的数颗青色梅子的点心，里头包着梅渍，以此解腻。
　　
　　思凛眼睛大饱眼福，看了半天没吃一个，小池道：「品尝才是对甜点本身最高的赞美。」
　　点点头后，思凛还是欣赏了半晌，毅然决然拿起哥哥做的跛脚水鸟「啊呜」一口吃掉。纯粹是因为那不具有观赏价值。
　　修格为之气结，阴冷问：「好吃吗？」
　　「好吃。」诚实回答：「豆沙馅料又不是你做的。」
　　
　　小池诧异看了Denis一眼，心中默默想：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般调皮。
　　修格笑，不在意道：「好。」
　　
　　吃了一堆美味又漂亮的豆沙甜点，小池把早先欲备好的羊羹拿出。
　　他准备的是樱花水羊羹，外层的寒天Q弹滑顺，如同镜面般平整亮滑，粉色晶透的果冻，用早春的樱花叶子包覆，粉红嫩绿，光看外表就让人喝一声采。
　　
　　对甜点不热爱的修格这次才动口，拿起一块水羊羹入喉，味蕾吃到的内馅是盐渍樱花，尝来既有花香又富咸香，特殊又雅致。
　　「这个挺好。」
　　小池哲夫见多识广，知道终于得到了这位顶级贵客的赞誉，他微一躬身，微笑道：「多谢。」
　　
　　小池对楚思凛亲切友善，对齐修格却毕恭毕敬，修格满意道：「小池先生，我有事先离开，Denis还会待一会，请帮我再切一份樱花水羊羹，让管家送到书房来。有劳了。」
　　小池哲夫礼貌道：「乐于为您服务。」
　　思凛立刻说：「不必太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