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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难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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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与皇上却面面相觑;吓了一跳。不过;太上皇很快就清醒过来;缓缓道:“请罪的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这种事由皇上自己处理。孤想问你一句;在政事堂里;张说是不是真的不称职?”

“臣大胆妄言。若在承平时期;天下无事;张相公是个守成的人才。”姚崇觉得已经到了将事情彻底解决的时候了。“但是;今天这个时候;国事衰败;政出多门。臣有心;也自觉有能力辅佐皇上重整天下;只是不能有人在政事堂中与臣意见相左。请太上皇与皇上给臣一个大权独揽;任意妄为的机会。”

太上皇与皇上谁也没有言语。

姚崇又道:“于公;臣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于私;臣想青史留名。”

当姚崇拜辞出宫之后;过了许久;皇上方道:“父皇;三郎处置张说绝不是想害我兄长。只是;张说的行为太过放肆;如果不即时制止;奸宄之徒也许会借题发挥;重演玄武门之变。”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儿子的话确实打动了太上皇的心;他感到很是宽慰。世间再没有比父慈子孝;兄爱弟悌的事情更美好了;尤其是在帝王之家。“不过;张说罪不至死;把他贬出京去就是了。刘幽求也肯定与姚崇合不来;给他个闲职也好。”

最后;太上皇道:“三郎;我想让你记住;凡事不可冒进;要一步一步地走。”

“父皇教训得是。”

十、

终于到了新春。这一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至于让好事的长安人的神经几乎崩溃。如今好了;在这岁末年初之际;没有发生战乱;也没有边患;更没有人整日盯着邻居们的嘴以求告密的材料;加上皇上年轻有为;物价也没有飞涨;这对于天性乐观的好百姓们来说;就算是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朝中大臣们的几项人事变动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

中书令张说的事获得了圆满的解决;他只是被降职为相州刺史;皇上没有再追究他与宋王的事。虽然远州刺史地位上与当朝宰相判若云泥;但张说还年轻;还有起复还京的机会。张说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只是多拜佛;多烧香;乞求姚崇不要再想起他来。

自那日出事之后;那个取走了夜明珠帘的邓玉再未曾出现。经历了这场大难;张说也想开了。到底是财去人安乐。

@奇@至于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刘幽求被罢为太子太保;这也是早晚的事;对政事颇为精通的长安人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宰相这个职位不是有功就可以干的;它要求当其职者要大才如海。

@书@宋璟以御史大夫兼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消息对于那些品性端庄的官员和苦求上进的读书人来讲是件喜事;宋璟为人虽没有趣味;但选官无私;任人唯贤。当然;也有些人有种种担心;怕的是性格疏放;勇于任事的姚崇与为人刻板的宋璟难以共事;虽然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大才。

@网@最后一个宰相的任命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年届七十的门下省侍郎卢怀慎检校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姚崇与卢怀慎这个人不熟。虽同朝为官几十年;但由于性情不同;两人少有来往。这一次皇上钦点卢怀慎为相;着实有些出乎姚崇的意料之外。所以;姚崇决定亲自登门拜望这位名动两京的人物。

这位卢怀慎卢大人进士出身;在武太后时便任京官;历武太后、中宗、太上皇和当今四朝;没离开过东西两京;而且在京城里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一人不知道这位卢大人。

卢怀慎名声远扬并不是因为他才学出众;也不是因为其功高震主;更不是有什么奇智异能;他的出名完全是因为他穷;而且是出奇地穷。

依一般人看来;卢怀慎任门下侍郎是正三品的官职;他为人又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不应该有什么生计上的困难。依大唐的制度;职官的俸禄各有等级;虽然比隋朝里略少些;但像卢怀慎这种品阶的高官;日子绝不会难过。正常的情况下;正三品的职事官员年给禄米四百担;有职分田九顷折米十八担;永业田二十五顷丰歉自理。另外;还给月俸钱五千一百文;杂用九百文。再有就是朝中各职司自设的公廨本钱;放债取利;还有一部分收入。每逢节庆皇上必有赏赐;年终考绩如得上考;还可加赏禄米。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在当时一头耕牛不过一万五千文钱的物价之下;虽不能起居豪奢;但过好日子还是不成问题。

成问题的是卢怀慎这个人。卢怀慎一家随他在滑州当过一任县令的父亲定居在滑州;但卢姓却是范阳大姓;族中亲戚甚多;聚集在两京谋生的也很多。而卢怀慎却是个当真视钱财如粪土的人;他所得到的禄米、赏赐、月俸等财物几乎在家不会过夜;便散给了蜂拥而来的远近亲友;直穷得他不得不将老妻少子寄养在滑州老家;以免跟他在京中饱受冻馁之苦。

姚崇的卫队在长安城中相当出名;当真是锦衣怒马;其豪也如虎。然而;当他们来到西城崇贤坊卢怀慎卢大人的府邸时;却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卢怀慎在崇贤坊西南角的陋巷之中赁居了三间茅草屋;如此狭小曲折的陋巷容不下姚崇那辆巨轮高车。

这一带是艺人、小贩;甚至是西市上收入颇丰的乞儿们聚居的地方;一条条小巷曲折如迷宫。姚崇在他的卫队首领的引导下;走了直有一顿饭的功夫;竟没有找到卢怀慎的府上。最后;还是崇贤坊的坊丁发现了姚大人一行;这才将他们引到了卢怀慎府上的门首。

当然;卢怀慎家的大门如果也能称之为府门;那么升斗小民的家就可以称之为宫殿了。这是一扇横三竖四七块木条捆绑而成的柴门;被用草绳系在所谓的门框上。

进到里面看;院子极小;而且杂乱不堪;一个看上去至少也有一百岁的老苍头正蹲在角落里吃力地扇着一只小小的风炉;炉上的瓦罐中飘出一股子药香。

院北是那三间著名的茅草屋。讲老实话;称之为屋确实是有些夸张。在姚崇看来;那不过是一架朽烂不堪;转眼间可能就会坍架的草棚而已。

老苍头突然发现门口挤进一群人来;便怒目圆睁地冲了过来;手中疯狂地挥动着扇火用的破蒲扇;口中高叫道:“滚出去。欠不了你们几个钱;干啥子没完没了地搅扰?”

就在那破蒲扇几乎碰到姚崇的锦衣时;坊丁连忙上前将他拦住。“老哥;这位姚大人是专门来看望卢大人的。”

“噢。失礼;失礼。”这老苍头虽已年迈;但显然是多年跟官的;知道礼数。“姚大人请宽恕小人无礼。请将名刺留下吧!”

跟在姚崇身后的家将早已不耐烦了;高声道:“我们姚大人是专程来看你们卢大人的。”

老苍头笑了;脸上皱纹中的灰土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小伙子;你家大人是官么?”

“当然。”

“这不结了。我们家老爷不受私诣;凡是当官的等明天当值到门下省找我们老爷。”这老苍头虽然年迈;但口舌却相当地便给。

这时;姚崇走上前来;含笑道:“请管家转告贵主人;我姓姚;姚崇。今日是为了公事特来登门搅扰。”

“原来是姚相公。”院中的喧闹引出了草房中的卢怀慎。“姚相公您这是……。”

“冒昧登门;望乞见谅。”

“不敢。若有闲暇;请姚大人房中一叙。”卢怀慎矮小精瘦;身上只穿了一件补了又补的破棉袍;但雍容揖让之间不失朝臣的风范。

“正要叨扰。”几十名侍卫被留在了大街上;姚崇随卢怀慎进了他的新任宰相府大堂。

当姚崇傍晚时分从卢府走出来时;来时的那一丝忧虑早已化为乌有。卢怀慎是个可与之共大事的人。

十一、

开元二年闰二月初;众宰相在政事堂中会食。这是每日例行的公事;宰相事担繁剧;每日朝会之后;众人要聚在政事堂中协商军国要务;无暇回到各自主管的部门。各司有要事由主事直接抱牍上堂;网小事则等午后宰相们回到各自的衙门后再做决定。

今天在政事堂中会食的人共六位;有姚崇、卢怀慎、魏知古、宋璟这四位宰相;还有中书舍人高仲舒与齐浣。这二人是卢怀慎举荐给姚崇的;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浣练达时务;有这二人参谋政事;并与各部门沟通情况;使宰相们工作起来轻松了许多。

“卢兄请多用些。”

姚崇近来才知道;每日中午一顿饱餐;卢怀慎晚饭或许就省了。中午政事堂中的这顿饭是由国币中拨款供给的;这笔钱俗称“食料”;鱼肉、蔬食间行;相当的丰盛。

卢怀慎身材矮小瘦弱;身上的紫袍也显得过于肥大了些;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这件紫袍是襄阳粗绢制成的;与满堂的锦袍极不协调。

虽对着满席上等的食物;卢怀慎却食量甚小;而且吃像也相当地斯文;有节制。

“元之。”卢怀慎比姚崇的年龄大几岁;他叫的是姚崇的字。“营州的事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话;姚崇有些气馁地放下了手中的镶银木箸。“皇上对营州的事下了大决心;如果再强谏怕是要伤皇上的自尊了。”

营州地处大唐与奚、契丹三国边界相接之处;最初大唐设有营州都督镇抚奚与契丹;武太后时;营州都督赵文晖治边失政;营州被奚与契丹攻陷了。从那以后;营州名义上归幽州都督府下的渔阳郡代管;实际上已经是废城一座了;只是偶尔有些大漠上的马贼把那座废墟当作临时的窝点。

去年年底;有人盛传奚、末曷等边族不堪契丹的欺凌;欲投降大唐;只因大唐不肯重建营州;布置军队以为他们与契丹之间的屏障;他们不敢有冒然的举动。支持此种说法最力的人就是深受皇上赏识的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的节度大使薛讷;他上书朝廷;请求进击契丹;复置营州。

年轻气盛的皇上这几个月来被他自己恩赐给姚崇的权力约束得有些个不耐烦了;对这种天降机缘;他绝不肯放过。更何况太上皇时冷径一战大唐损兵折将;这笔帐还没有和粗野无礼的契丹人好好算一算。

奉旨巡边的御史大夫王琚此时也不失时机地来凑热闹;上书数千言;大谈复置营州之利。

然而;姚崇与曾任过幽州大都督的宋璟都清楚;营州地处荒漠;少水无草;把几万军队放在那个地方;单是辎重的转运就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齐舍人;你怎么看?”姚崇想听听齐浣有什么新想法。

齐浣还没有回话;高仲舒却插言了。“营州的事固然重要;但为臣子的不但要爱国;更重要的是忠君。”高仲舒为人虽然有才;但喜欢故弄玄虚;讲话时也总是讲一半留一半。

“屁话;难道反对重置营州就不忠君了?”魏知古不喜欢高仲舒这个人;在姚崇面前他总是找机会教训高仲舒几句。

“魏相公;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的意思是;大唐经过了几十年的女主统治;终于有了一个英明之主;帮助皇上建立威信是我们首要的责任。是不是要重建营州那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但近来契丹人不断侵扰大唐边境这是事实;此时出兵征讨;也不能说是出师无名。”高仲舒书生意气十足;对着诸位宰相他可以毫无保留地侃侃而谈。这也是他在中书省任中书舍人十几年;却一直没有再次升迁的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出兵契丹;能有多少胜机?”魏知古死死盯住高仲舒不放。

“行军打仗的事情在下不在行;这是姚相公与诸位宰相的事。在下的意思是;内政重于外患;若是一旦君臣失和;实非国家之幸。”

“好了。”姚崇一摆手止住了魏知古与高仲舒的争论。高仲舒的一席话对姚崇大有触动;近来宰相们忙于应付各种杂乱的事务;却忽视了对皇上的重视。皇上目前虽然是一如既往地对姚崇的各种主张全力支持;但似乎在感情上有些不应该的疏远。高仲舒的话中隐含着一个重要的观点;这一点他本人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皇上本人也是一股推动朝政改革的重要动力;为皇上竖立威信;把他塑造成一个真正的中兴之主的形像;也就会很自然地堵住了京中正在盛传的姚崇揽权;架空皇上的谣传。

姚崇手中恰好有两件适合于此事的材料。一件是薛王李隆业的舅舅王仙童上元夜强抢民女;威逼至死案。另一件是申王李成义上书;请皇上将他府中从九品的录事阎楚圭超拔为正七品上的参军。此事皇上已经恩准;行文至中书省与尚书省;马上就要给其告身;正式走马上任了。

十二、

皇上大约是近世以来对诸王兄弟最为友爱的一位君主了。

太上皇共有五个儿子;长子宋王李成器、次子申王李成义、三子便是当今皇上、四子岐王李隆范、五子薛王李隆业。皇上登基之初;曾命殿中省尚舍局制造了一套长枕大被;与兄弟们大被同寝。每日早朝以后;皇上经常是与诸王在一起游乐;时常是饮宴、斗鸡;或是在近郊打猎;游赏别墅。在宫中的时候;兄弟五人跪拜如家人之礼;皇上临幸诸王府第时也是轻车简从;但求家人之乐。如一日不见;皇上赏赐、问候诸王的使者便会颇颇往返;相望于途。

然而;对这四个兄弟;皇上只是以声色财宝畜养娱乐;并没有给他们任何有实权的职位。尽管如此;这四个王府的家人、亲友仍成为长安城中最有权势;也最豪横无理的一群人。

薛王李隆业的舅舅王仙童是曾深得太上皇宠爱的王贵妃的弟弟;与薛王过从甚密。上元夜观灯时;王仙童强抢民女回府;逼奸不成;竟将那女子残忍地杀死了。

按说;豪强横行;在历朝历代都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件事却在京中轰动一时。之所以会如此;有多方面原因;小民们想的是;如果京中诸王、公主以及外戚们可以横行无忌;这不但会危及到他们的财产;也可能会危及他们的性命。另外一些人则不同;这是一群任何时代都会有的夤缘侥幸之徒;他们麇集在京城之中;为的就是找门路;图富贵;如果王仙童能够免遭刑罚;或是处罪较轻;他们就会十会机敏地发现钻营的路子在哪里。

本来;王仙童的案子已经过御史弹奏;基本上应该结案了。但薛王向皇上求情;皇上竟将这案子又交代了下来;让三省与御史台重新鞫问。这也是一个相当明确的信号;皇上有意网开一面。

姚崇心道;皇上再精明;也避免不了这种每一位皇上都可能遇到的倒霉事儿。自毁纲纪;以屈其亲。这可不是一个中兴之主应有的行为。

姚崇与卢怀慎在便殿里见到皇上时;皇上与他的四个兄弟正在合奏新近从波斯流传至大唐的《胡旋舞曲》;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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