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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7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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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复土后,还要长期将北方挡在国体之外,不把一国福利与机会分匀给北方,这也意味着南方在资本和商货层面继续压榨北方,到时南北人心裂痕会越来越深,一国之内,七千万北人将个个异心。
薛雪两手一摊:“五千万呢?”
陈万策耸肩:“没这五千万,就得不到七千万。”
争吵继续,也不断有人加入,分别持不同立场,到最后大家都看向李肆。尽管北伐还没提上议事日程,眼下这场争吵颇有点务虚的味道,可一旦国家在这上面有了方略,也就意味着离北伐已不远了。
李肆暗道,主政者果然是不可能偏执的,越是大国越讲求中庸,就因为天秤上每一侧的砝码都过于沉重,一侧压下去了,另一侧不是升上去,而是跳出天枰。
“军管是需要的,但不可能持续十年。投入是需要的,却不可能每年五千万,南北是要一体的。可不能丢了根基……”
李肆说着跟捣浆糊毫无二致的话,最终的定策看上去也像是在陈薛两人之间找个平衡点。
比照漠北和西域制,以都护府方式对北方进行军管。阶段性融合。比如山东三年,北京五年。军管期间,以旧世王朝之术维持地方,从官府、医卫和文教等各个领域逐步改造。
即便如此,一旦复土,最低也需要每年三千万的投入,至少持续十年乃至二十年,在这上面就再没办法考虑节流。只能开源。
李肆对薛雪道:“你有信心说服两院接受增税三千万的决定吗?”
薛雪苦恼得几乎要扯脱自己的胡子,最终无奈地道:“一千万还可,三千万……非陛下莫能为啊。”
李肆也苦笑道:“别高估了朕,两院刚递上来减税的谏议案,他们觉得西域砥定后,该让工商松松气了。”
他看向陈万策:“这事大家都得上阵,对初你能在两院那每年榨出五千万。复土后立即推南北一体都没问题。”
陈万策长叹道:“如陛下所言,我们都还没作好北伐的准备,就连复土后暂时过上一段苦日子的自觉都没有。”
他又道:“现在可不是跟两院交底的好时候,两院正在吵该怎么对待满人这事。”
说到这事,李肆也忍不住想笑。笑的不是两院,而是国中名笔艾尹真和南投满王胤禵。这几月里,两人或公开或私下,或对他这个皇帝,或对英华舆论,都在鼓吹着一种言论:满人赎罪论。
国中清算满人的舆论一**高涨,甚至已有民间团体编纂了《百年满祸志》,一一开列要挂长街的满人名单,死的都要从坟里刨出来挂,甚至上溯到李成梁时代。
这情形不仅让胤禵弘历等南投满人贵族心惊,连一贯以喷英华国政为乐的胤禛也因危机而生责任感。也许是还揣着一分曾是满人主子的自傲之心,也许是怕李肆在这风潮之下变了他的优容待遇,总之胤禛不仅以艾尹真之名在报上言深意切地谈制压西域的百年大计,还时不时借与旧日臣子会面的机会,大谈如何“新世作新人”。
结合胤禵和弘历殷勤地上书,恳求给南投满人一条出路,李肆觉得该是摆明态度,给北面满清压力,以便预热北伐的时候了。
当然,这事他不能随便开口,就让两院先讨论,没想到两院几乎吵翻了天。
东院当然力主严惩满人,具体建议多如牛毛,全体押去南洋开矿是很温和且无趣的,全体杀掉这提议也太过简单粗暴,大多都是驱赶到北海以北的苦寒之地自谋生路这类阴损招数,总之一向都以仁义为大义旗号的东院在这事上是持激进态度。
西院却主张区别对待,顽冥不灵的随便怎么处置,可一般的满人还是得看作是人,大多数满人终究也是一般老百姓,虽然吃的是铁杆庄稼吧,日子也没过得多舒坦,不要随便扩大化嘛。至于哪些是需要处置的“顽冥不灵”者呢,西院遮遮掩掩,支支吾吾,最终给出的名单居然只有满清皇室……
东院就愤怒了,有识之士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险恶用心,西院背后那些财阀在北方跟满清皇商晋商狼狈为奸,甚至有些行业,例如金融,满清皇商晋商已成英华财阀的狗。这些狗用着挺方便的,直接一刀这么杀了,就阻碍了英华资本去接北方的地气……
被东院骂作忘却血海深仇,忘却民族大义的卖国贼,西院也有话说,你们东院“清流”一向都谈仁义道德,现在却针对一族搞血腥报复。今天满人不是人,明天是不是蒙古人也不是人。今天一族人可以为公敌,明天是不是一个行业,一个职业,一个身份也能成公敌?再算下去,人人自危嘛。
说到两院的争执,朝臣们也明里暗里向李肆套话摸底,李肆只好道:“不清算满人一族是不行的,可有悖仁人之道也是不行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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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一章闹剧与悲剧
更新时间:201311223:50:15本章字数:8261
如何处置满人也是北伐预热工程的一部分,如同复土后如何处置北方一样,若是国内各方先未达成共识,等到复土后再来吵,那就是桩莫大遗患。更多精彩小說,請前往,
此事李肆心中已有大致轮廓,他可以靠权威稳定政府和军队,却难以顾全一国人心,而且也没必要亲自走到台前去担起责任。推动两院以立法方式给国内一个交代就是最佳选择,与此同时,以此法令向满清道明立场,也有助于北伐的谋划。
“不管怎么吵,总会吵出个结果,此事朕不预设立场,待两院得出民意所向,朕自会顺民意而为。诸卿也须谨记,此责非朝堂所能独担,你们不要随便说话。”
李肆训诫里的潜台词众人都懂,此事是在立国大义和人伦大义之间权衡,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失分,作为坐在台子上的治政者,自不能轻易出头。
见薛雪和陈万策都无异议,其他朝臣也很默契地拱手称喏,李肆很满意,而两院此时也正在东京合议,相信年关时就会得出结果。内侍再禀报说,太子座舰已抵香港,也就暂时将此事放下了。
李肆却不知道,就在此时,东京未央宫中极殿里的情形,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座专为两院与朝堂共商国是的大殿还是第二次正式启用,第一次是三年前的内阁改制,这一次则是合议满人地位。表面上看,这是两院就国中反清声潮作一个民意总结,而实质上却是为北伐之后,如何处置满人作好铺垫。
两页相对的扇贝阶梯席上,东西两院的院事们嗡嗡议论不止,横穿殿中的长台上,西院总事梁博俦的发言更被不时打断。
“分门别类甄别?东西两院及朝堂部院均可提宽赦人选?是不是但凡跟你们有勾结的满人都在宽赦名单上!?”
“家产抄没也可视态度宽宥?挡着你们路的满人产业可以清除,帮你们发财的满人产业就得保留!?”
“一般满人只贬为工奴,不流遣去海外或塞外?向满人讨还百年血债。这是华夏大义,你们就只盯着利,我英华一国的复仇之义呢!?”
皇帝此前推动两院合议,并不是要制定具体的处置法令。而是一项阐述态度的声明,即便如此,不仅两院相互间有争议,两院自己内部都有很大分歧。
东院态度虽然激进,但意见也更纷纭不一,西院因更多关注经济层面,内部态度相对一致。因此很快拿出了草案。依循合议规则,如果西院的方案在东院获得了半数通过,这就是两院的合议结果。
但梁博俦所宣读的草案显然难以争取到东院半数,这份草案不仅手段温和,还给宽待满人留了太多后门,自然是西院为伸张工商利益,有心淡化矛盾。
梁博俦很无奈,这已是他极力作工作的结果。要照着西院不少院事的观点,把满人当靶子竖起来只是一桩政治姿态,根本没必要猛追穷打。英华已步入今人世。满人于华夏,不过是古人世的族仇,大家更多该朝前看。
“西院方案即是如此,还望东院诸公怀一体为国之心,早作决断!”
汹汹讨伐声里,梁博俦的结尾陈词显得那样虚弱无力。
大理寺卿史贻直与三年前推选宰相时一样,充当会议主持,一拍惊堂木道:“休会半个时辰,东院可自行会商……”
他拔高了声调:“今日是此案合议的最后一日,诸位切记。若无所得,不仅有负陛下嘱托,也会令一国失望!”
蓬的一声,惊堂木再拍,像是砸在所有院事心口上,呼吸也为之一滞。
史贻直这是在威胁院事。皇帝把他还丢在南京,就是押着两院完成这项作业的。更多精彩小說,請前往,非但皇帝,国中舆论也都盯着两院,希望在处置满人之事上能有一面鲜明旗帜。如三年前推选宰相一样,殿中两侧侯着大批报纸快笔和画师。
大殿两侧是宽阔的独厅,正好容两院单独会商。右侧独厅里,东院总事段林栋也蓬蓬拍着惊堂木,显得格外焦灼:“诸位!我们可以反西院提案,但也得拿出我们自己的提案啊!否则今日合议不成,罪责都在我们东院身上!”
段林栋是真急了,之前以皇帝交托给他的处置方针提案,却未获得东院认可。即便明说这是皇帝的意思,大家也都不买账了。自内阁改制,东西两院获得介入国政的入口后,两院院事的心气越来越高。除开军国大事,其他事务已经惯于发自己的声音。
不发声可不行,本省选人乃至寻常百姓都通过报纸在盯着,要违本省人心,被选敌鼓噪鼓噪,下一届的院事前程就危险了。至于得罪皇帝,反而没什么危险。再说了,如何处置满人这事,人人心里有一杆秤,谁知道你段林栋拿出来的东西有没有塞自家的私货?
不过段林栋这话倒是没错,谁都知道今日合议再没结果,不仅一国舆论大哗,两院代民发声的地位也会受到损害,而国人当然更要置疑只会批评没有创见的东院。
“总事说得对,西院的提案太宽,我们坚决不能接受!可我们拿不出提案来,真是落了下乘啊。诸位,此事大家得同心一体……”
垂垂老矣的杜君英附和着,汪士慎和朱一贵遇害后,杜君英本可以扛起汪朱二人大旗,可他年事已高,心中还揣着汪朱案的绝密内幕,对院事之路已生畏惧,就想着这一任后告老归乡,事事都唯段林栋这个皇帝托马首是瞻,墨社因此也再无当日气象。东院之所以未能在此事上达成一致,也与此有关。
杜君英说这话时,心中也在唏嘘,若是汪瞎子还在,朱一贵没生心魔,东院何至于被西院逼宫……
之后的争论继续印证了他的感慨,总事段林栋远没有汪瞎子那般声望,加上杜君英,两人使劲。依旧拿不出能获得三分之二院事同意的草案。东院不像西院有紧盯经济那一层底蕴在,在此事上观点非常对立,又因不愿轻易妥协,让自己蒙上一层朝三暮四。立场飘忽的污迹,因此绝难达成一致。
眼见半个时辰即将过去,今日合议失败已成定局,东院院事就要遭国人戳脊梁,有院事怒道:“西院是故意的!他们故意提出一项我们不可能接受的提案,然后把合议不成的责任栽在我们东院身上!”
这话说得诛心,实质是准备撒泼打滚搅混水了。段林栋和杜君英忧心地对视一眼,接着若有所思,目光同时闪烁起来。
合议继续,大殿里,史贻直一拍惊堂木,宣布票决,段林栋猛然道:“东院提请先议关税回补和行业增税案!”
殿中一阵沉默,接着有西院院事高声道:“你们东院好生无耻!”
梁博俦更怒视段林栋:“段总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南京无涯宫至正殿里,皇帝与朝臣所议之事,两院院事虽不清楚细节。但轮廓却还是有概念的。复土就会背上巨大的财政包袱,这事已是共识。只是大家还不清楚具体数字,没作太多心理准备。
但这不意味着无人有先见之明,事实上在东西两院里,不乏有人提增税之事,其间既有从皇帝那得了些消息,事先放风铺垫的,也有人是基于事实而尽职出声的。
具体的增税方案各有设计,就现实而言,可清晰看到方向的增税之路是两条。一是南北一统后,关税维持不变,只是英华立国之策是内无税关,因此必须另寻一条名目,换个方式继续收这笔钱,最可能的方式就是平摊给一国工商。
另一条路则是增加金融、盐铁、粮食、奢侈品等行业的商税。法理是国中这些行业在南北一统后获得了北方偌大市场,必然有大发展,国家多收一些税,补贴北方是合情合理的。
段林栋无视梁博俦眼中的汹汹怒火,悠悠道:“西院既想宽待满人,就得让工商多出些力气,如此南北才能早日融为一体嘛。”
梁博俦暗自呸了一口,心说你们这是故意捣乱,增税?在西院里提这话,那就是一院公敌啊。
他不对段林栋这话正面回应,直接对史贻直道:“庭上,段总事所请非今日合议所及事务……”
史贻直沉吟片刻,摇头道:“若是西院愿意就增税之事表态,应允一国工商应为他日南北相融出更多力,也有益于两院能完成今日合议。”
这就是一桩交易,史贻直这话的意思是,你们东西两院如果能通过交易完成合议,这结果也是能接受的。
梁博俦无奈,转向西院,还没说话,西院的院事们就跳了起来:“你们东院是故意破坏合议!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们,德操低劣!用心险恶!”
嗖嗖嗖,纷纷扬扬的纸飞机朝发言席上的段林栋扎去,史贻直气得连拍惊堂木:“肃静!肃静!谁再乱动手,就把谁逐出去!”
话音刚落,暗道不好,今天他就是来押着人议出结果的,怎能以这话威胁人呢?刚想纠正,可两院院事都是人情通达,智商超常的家伙,顿时一个激灵。
现在的形势是,西院绝不愿在增税这事上轻易低头,宁可破坏合议。而东院绝不认可宽待满人,但又拿不出反意见,一门心思要把破坏合议的责任丢给西院。
被史贻直一提醒,双方瞬间就在“破坏合议”这一点上达成一致,而作法更不谋而合,自然就是“坚贞不屈”、“立场坚定”以至于被逐出会场,所以才没办法继续合议,这样责任就是对方的了。
就见梁博俦伸手、抬脚,捞起一只鞋子,面露无奈之色,嘴里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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