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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荼靡-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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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剥敌人的皮,而最可怜的是,曾经一度,敌人与敌人是相爱的。

第九章

我在地上爬动。

多亏她来救我,我扑出门口,左淑东持枪,一直往后退,等我们两人出了门口,她将门紧紧关上,立刻上锁。

我站起来。

左淑东问我:“你怎么样?”

我疲乏地用手护住喉部,“我——”

“你怎么会跟他见面?”她拉着我匆匆下楼。

我仍然发不出声来。

“向他讨回证据?你别想,这只有助长他的气焰。”左淑东悲哀地说,“必要时,我只有杀死他!”

我恐惧地摇头,“不——”

她拉我上她的车,风驰电掣地开出去。

她把车一直驶到郊外,停住。

她问我:“你不是要到美洲去?是不是对文思仍有爱念?”

我只得点点头。

“等文思好起来,我助你们两远走高飞。”

我叹口气。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仍是你表妹家?”

我又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这事交在我手中,我会摆平。”她说得很有把握,很冷静。

我拉住她的手,眼中尽是询问。

“我怎么查清你与滕海圻的事?出来走的人只要打听一下,不难知道。滕海圻在商场上无法立足,才会看上我的钱,与我结婚后,他一直有沦落感,他看不起我,践踏我。”

我的眼光转向窗外。

我们这一堆人,前世不知有什么夙怨,今生今世,又撞在一起,上演这样一出曲折离奇的好戏。

“我会同你联络,文思路为好转,就把他接回家中,你不必到医院看他。”

我死里逃生,最后一丝勇气也烟消云散,只得点头。

左淑东把我送回家。

姬娜骇然取镜子过来我瞧。我脖子青紫色一条条,有几个指印,清晰地现在皮肤上。

“你死不打紧,我问你父母怎么办?”姬娜说。

我眼前发黑,像是无数蚊蝇齐齐飞舞,终于晕过去。

醒时母亲在床头哭泣。

阿张陪着姬娜,一声不响坐在沙发上。

母亲见我醒来,便停止流泪,喂我吃药。

这样子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到最后上来看我的是文思,他倒比我先痊愈,也比我更若无其事。

他说:“我搬了家,搬在乡下。”尽讲些无关重要的事。

我点点头。

他递给我看一张报纸,上面用显著的字标着:“左文恩等荣获十大最有成就奖。”

“咦——”我奇怪。他从来没有与我提过这件事。

他说:“是成衣商会提的名。”

我说:“你彷佛不大相信这件事似的。”

“要是你相信去年选出来的美后是全香港最标致的适龄女性,那么你也不妨相信这个奖。”

“无异这是一项荣誉。”

“是的。”他淡淡然。

他一直淡淡的,对一切成就都没表示诧异。

“有没有回公司?很久没回去了吧?”

“店上轨道,不是要我盯着才有生意。”

说来说去,不到正题。

终于他问:“你原谅我?”

“没有什么要原谅的,”我由衷地说,“这是个人自由的选择,并不妨碍他人,绝不算错,既然无错,何必旁人原谅。”

“你的量度真了不起。”他苦笑,“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会嫁我。我还是不要太痴心妄想。”

叫我怎么回答?“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顾左右而言他。

他没有大方地递出手来。

“这些日子我与姐姐很接近,我们之间产生前所未有的了解,患难把我们拉近。”文思说。

我点点头,说道:“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银边。”

我们沉默。

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面孔上,很久才放下。

我终于问:“他有没有继续逼害你?”

他抬起眼睛,看向远方。“我已多次打算报警。”

“如果将他落案,对你影响至大。”

“我不在乎。在鬼门关里兜过圈子回来,我觉得只要能够晒到太阳就是幸福。这一切总会过去,我总会摆脱他,我可以结束这里的一切,到外国去买一个小农场做农夫。”

我被他说得笑出来。

“但是姐姐仍然与他在谈判。你知道,这些日子她节聚不少,她愿意拿出一切来换回证据。”

我吃惊,“那滕海圻要发财了,数辆豪华车子,三层以上的住宅与别墅,七爿店,还有无数珠宝证券以及现款。他这下半辈子可以到海外做寓公了。”

“到今日我才发觉,姐姐是这样地爱护我。”文思的眼睛湿润。

“滕海圻愿意吗?”我追问一句。

“他不愿意。”

这倒出乎意表,“他不会不肯的。”

“这次你猜错。”文思用双手捧着头,“他似抓到老鼠的猫,要好好地戏弄,把玩,以泄他心头之恨。”

“那你应该同他说明,你会不顾一切同警方坦白,大不了是闹得全世界知道,大不了没有资格去领十大成就奖,我最恨人恐吓我要挟我,‘如果你不……我就……’没完没了,谁知道他印了多少个拷贝,总不能一辈子受他胁持。”

“我会同他说。”文思面孔有点惨白。

我叹口气。

“但是姐姐认为事情不是全无挽回的,我们两人挣扎二十多年才有今日,她的心情我可以了解,放下这一切到别处去,凡事都要从头开始,她实在劳累……”

“文思,希望事情有个好结果。”

“你姐姐已经搬离滕家了吧,抑或一直都不是滕家,而是左宅?”

我换个题目,“有没有见朋友?小杨是那么可爱的人。”

第一次见小杨就知道他是那一类人,但左文思,他完全不像。

“韵娜,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会不会有机会结合?”

我抬抬头,说:“我不知道。”

一切看当时有多需要结婚。

真正渴望结婚的话,驴头人身也可以当理想对象。不想结婚时,嫁入皇室还嫌没有人身自由。

认识文思的时候,我真的盼望有个归宿,真的认为感情可以培养,真的觉得婚姻对我有好处。

但现在一切不同。

阿张说得对,他旁观者清,文思永远需要照顾,这也许便是他堕入滕氏彀中的原因。

我此刻只觉得我有道义帮他振作。

“听说你飞机票都买好要走了。”

“嗯。”我低下头。

“是为我吧,你立意要与我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也因为滕海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这段日子我们恢复来往,我们需要对方作伴,但这种感情很难发出火花来。我知道。

大节当前,普天同庆,文思约我去大型舞会,我决定与他一起亮相。

为什么不?左是死右是死,不如痛痛快快,与他趁着天还没有压下来之前,热闹地玩。

他给我订制一件鲜红低胸的晚服。

我笑问:“不是说只做黑白两色的衣服?”

他悄声说:“黑白卖给她们,你穿红色?”

我扬起红色的裙子,试穿时腰间的鲸骨令我透不过气来,我并没有一条四十厘米的小腰。

文思的助手提着我的头发笑说:“舞会王后。”

另一位说道:“这裙子只能穿一次,万人瞩目,谁会忘记。”

“谢谢你,文思。”

“给她披上披肩。”文思说道。

一张小小的白狐皮立刻搭上我光秃的肩膀,一切都衬得非常绝。

“还有我向姐姐处借来的项链。”他说。

一大球的晶光灿烂,如圣诞树上的装饰物。

我摸摸颈项,真瘦,瘦得皮肤都没有光彩,眼睛干燥,不过不要紧。有种粉会得闪光,滴一滴眼药水,双目又是水灵灵,一切都可以人造。

但我们没有去成功。

那日下午,文思说:“我向滕摊了牌。”

我已知道他不会有心情去跳舞。

“他怎么说?”我焦急。

“他叫我去召警。”文思很沮丧,“他不怕。”

“他只是恐吓你,”我希望滕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没有我活不下去,”文思坚决地说,“但是,我宁可身败名裂也不会回去。”

“是为我的缘故?”

“也因为我厌倦那种生活。”文思说。

“那么滕恨错了人。”我觉得宽慰。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缠住我,他可以找到比我更可爱更年轻的人。”文思说。

“你有没有听过不甘心?”我问,“不然秘闻周刊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自暴其丑的自白书?”

“不要再说下去。”

“文思,要不要到我这里来?”

“不用。”

“要不要人陪?”

“小杨会来。”

“那么好,我们在家度过一个真正的平安夜,你要找我的话,我在家中。”

“姬娜呢?”文思问我,“你有没有伴?”

“人家与阿张要跳舞至天明呢。”

“对不起,韵娜。”

“文思,别客气了。你与小杨聊聊天。”

我独自斟杯酒,想一个人哭一场,但是眼泪说什么都挤不出来。

我睡了。

姬娜回来的时候真的已近天明了,我听见她“嘘”地一声,嘱咐阿张不要吵。

我转个身。

听得姬娜摸黑上床来,也不知落妆没有。

我又睡熟了。

到有人大力按门铃时,我们俩才一起跳起床。

睡眼朦胧,我叫出来,“如果是滕海圻,千万不要开口。”

“知道。”姬娜披起外衣出去。

我拥着被褥坐在床上,心噗噗跳。

姬娜一会儿进来,面色讶异。

“韵娜,警察找你。”

“警察?”我张大嘴巴,睡意完全跑走。

“快套上衣衫出去。”

我只好在睡衣上面罩上运动衣,跑到客厅,只见两个便衣警探向我出示证件。”

“王韵娜小姐?”

“是。”

“请你跟我们到警局问话,协助调查一宗案件。”

我吞一口涎沫。

“什么,是什么事?”姬娜上前来问。

“让我拿手袋。”我说。

“究竟是什么事?”姬娜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说。

“韵娜,我害怕。”

“不要紧,你不要走开,在家里等我电话。”

我跟着警察出去。

到达派出所,他们把我请进小房间,待我坐下,问我喝什么,然后开门见山地问:“你可认识滕海圻?”

事发了。文思已将一切交给警方处理?这里头再也没有转弯的余地,而我当然成为第一号证人。

“认识。”

“认识多久?”

我喝纸杯中的咖啡。

“有九年。其中一大段时间没有见面,我在外国。”

“最近一次在什么时候见面?”

“大半个月前。”

“准确的时间。”

“三个星期前的星期一。”

“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朋友家。”

“朋友是谁?”

“叫左文思。”

“地址是落山路七号三楼?”

“是。”

“你们可曾争吵?”

“有。”

“可有动武?”

“有。”

“王小姐,你昨夜十二时至两时在什么地方?”

“在家中睡觉,你们来把我带走的地方。”

“有没有证人?”

“睡觉也需要证人?”

“王小姐,幽默感不要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没有证人,我表妹当时在舞会。”

“你的意思是,没有人能够证明当时你在上址?”

我的心跌下深渊,说真的,的确没有人能够证明我当时千真万确地在家里睡觉。

但是,警方为什么要知道我是否在家睡觉?

就算文思报案,与昨夜我是否在家,也没有关联。

我问:“是什么事?”

“你与滕海圻起冲突,据说有身体上的接触?”警方说。

“我不明白这句话,请说明白点。”

“他用手扼住你脖子?”

“这关你们什么事?”我站起来,说道,“我不想进一步回答这些问题,我要找一位律师来。”

“你可以那么做,你可以借用我们的电话。”

我反问他们,“文思呢,可是左文思出事?”

一位便衣不停将我说过的话记录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惊惶地问,“你们在查什么事?告诉我。”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与你曾有冲突的滕海圻,于今日凌晨十二时到二时间,倒毙在落山道七号三楼,胸部被利器所创,即时死亡。”

我张大嘴巴与眼睛,四周围的景物天旋地转起来。

他死了。

他竟然死了。

有人杀死他,而警方怀疑是我。

“给王小姐再喝一杯热茶。”警方说。

我紧紧闭起嘴巴,我已经说得太多。

他们有没有发现七年前我与滕海圻之间的事?我尚有什么机会洗脱?

一刹那我精神无法集中,连自己姓名都不能记忆。

我疲倦地说:“把灯拿开,我眼睛痛。”

他们立刻关上灯。

“王小姐,要不要通知亲人来保释你出去?”

“不。”不能叫父母知道。

我静下来,姬娜不懂得处理这件事。我不能麻烦阿张,在这里,我所认识的,也不过只有左淑东与左文思。

我思维渐渐清晰起来。

警方找得到我,自然已经与他们有所接触,他们说过些什么?我气愤,竟把滕海圻与我于三星期前见面的事都说给警方知道。

他们太急于要洗脱自身了。

我很辛酸,一时手足无措。

警探很耐心地等我恢复神智。

我或许可以联络我以前的老板曹氏,求助于他。

我拿起电话,打到他家里去。

曹一时间没想起我是谁,这时我已经很后悔冒昧向他求助。

我吞吞吐吐地用飘忽的声音向他告苦:“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他机灵地问:“可是等钱用?”

我说:“不——”

“怎么,还没找到工作?社会不景气呀,韵娜,小款子我是有的,稍迟我要出去,我交给内子,你要是上来,我叫她给你三千块,韵娜,你替我做过帐,你该知道我的苦况,我真是惨淡经营——喂喂?左文思怎样?他可是要得奖?你们还有来往吗?”

我终于说:“我不是问你借钱。”

“啊?那是什么?”他大大讶异。

“我——只是来问候你,再见。”我挂上电话。

警探们摇头叹息,同情我的遭遇。

其中一位和蔼地说:“朋友,原是用来陪吃饭的。”

我说:“是我太异想天开。”

我在毫无选择之下通知姬娜,叫她与阿张同到警署接我。

我惨白地说:“你们都怀疑是我吧。”

“王小姐,请在这里签一个名,证明适才那些对话,的确出自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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