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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全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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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朋友,大家说道:“立定,立定。宕拳头的来哉。”金台就问:“在那里?”一人道:“喏,街中来的长长大大,黑里黑塔的就是呀。”金台一看,只见一个长大汉子,约计身子八尺光景,粗眉,大目,方腮,头上乌缎包巾,身穿元色箭衣,元缎靴。街上行人见了,人人惧怕。独有金台一点也不怕,心中想道:“那匹夫到也气概,但不知拳头如何利害,不免迎上前去试他一试。”便只做不知,走上来,当街不让。刘松看他身子短小,况且瘦怯,吾的拳头如何当得起?倒说起好看话儿来了,叫声:“朋友闪开点,让吾走。”金台道:“吓,朋友,你却差了,这是朝廷的血脉,大家走得的。什么要让起你来?”刘松呵呵道:“你若不让,你要吃苦了。”就把拳头宕将过来,思想要把金台打开。英雄闪过身躯,便一个双龙入海打来。刘松此刻火气直喷,用力招架。旁边闲人观看语四言三,不绝于耳。一个道:“阿哥,看勿出这后生本领倒大的,刘松的拳头宕勿上,倒要跌下来哉。”又一个道:“兄弟,这就叫强人自有强人收。”一个道:“阿哥,这叫做老树自有硬虫钻。喏喏,刘松要跌下来哉。”若说刘松的身子,比金台大得多,本领也各别的。二人打了一回,刘松招架不及,仰面跌倒。街坊上人拍手大笑。金台喜气洋洋,含笑而走。刘松立起,低头走去,从今再不宕拳头的了,只怕撞了金台,又要吃亏。此话书中不表。
再说金台行走,独自徘徊,想往云楼去见刘老伯,不知刘老伯做人如何。吓,也罢,且去见了他再行说法。便一路问路,来到山塘。到了山塘,又问明了云楼在虎丘山后,便匆匆走去。只见几个乡人走来,金台上前拱手问道:“老大哥,借问一信,此地有个云楼在于何处?”那乡人道:“吓,云楼?那边就是。”金台道:“多承指教。”乡人道:“岂敢,岂敢。”金台走不多路已到。一看,大门紧闭。即忙用手扣了三下,刘老老在内听见。
讲到这刘老老,生这三女,大的名叫貌多花,次的名叫玉芙蓉,第三个就是刘小妹。貌多花与刘小妹为妓,独有玉芙蓉不肯为妓,在家倚仗父亲,要与他扳对姻亲。这宗人家,多说刘老老名气不好,不肯扳对,故而担搁下来,只得做做女工,雪风花月一些不想,倒甚贤孝。苏州地方有一个人,名叫金忠,方年二十有三,却有几百斤躁力,拜王蒲为师,习学拳法。那两日前,金忠游虎丘,从云楼门外走过,不期见了玉芙容。一看,好比嫦娥下凡,打听明白,乃是刘二妹,年方十七,尚未传红。姊妹在扬州为妓,单留此女在家,便起了不良之心,思量嫖这玉芙容。一连两日,来到云楼,向刘老老说明其事:“你个女儿玉芙蓉,如肯与吾成亲,与你银子三百两。”刘老老回说:“多承大爷见爱,小女理当如命。无如小女的性子固执得很,对亲尚要拣人家,为父的也做不得主。明媒正娶尚且如此,苟合成欢,决难从命。得罪大爷,休要烦恼。”金忠听说,哈哈笑道:“既如此,姑娘与吾做浑家了。”刘老老再四推托,金忠就打嘴巴,说道:“不中抬举的老亡八!两个女儿已做娼妓,那一个那里清白得来?”便三天两次常来走动。刘老老急得了不得,欲想躲避,亦无处可躲。住在此处,又恐生祸。一日,父女二人正在商议,料想金忠必然还要到家中来。若再来,什么处呢?玉芙蓉道:“吓,爷爷,他若不来也罢,若再来,吾就拼这残生,与他做个死相交罢。”刘老老正要回言,忽闻敲门声,便道:“吓,女儿,扣门者谅来又是金忠来了。”二姑娘便进去取了一把快刀抵当,与金忠拼命。
且说刘老老战惊惊开出门来,仔细一看,原来不是这凶人。还好,还好。金台忙拱手道:“请问老伯尊姓大名?”刘老老道:“老朽姓刘,名乃。足下何来?”金台道:“路过苏州,特来一见。”刘老老道:“不敢,不敢。请教尊姓?”金台道:“姓金。”老刘听见姓金,心里就一跳,气喘吁吁,顿然呆了。用手挪着心头,又问道:“不知府上住在何方?瓜葛全无,因何到此?”金台道:“吓,老伯,容吾进来,说明来意,就知道了。”刘老老道:“吓,如此,草堂请坐。”金台应声:“来了。”那刘乃恐怕金忠又来,故而即忙关门。金台就弯腰深深见礼。刘乃匆忙还礼,分宾坐下。金台将前情说了一番,刘乃即便立起身来,说道:“原来就是贝州金台,多多失敬了。吓,好汉,老身往里边去,就出来的。请坐。”金台道:“老伯请便。”刘乃走到里边,叫声:“女儿,你道扣门的是那个?啊呀呀,为何在此啼哭?”玉芙蓉道:“爷爷吓,女儿是只道又是金忠,方才在门后听得明白,原来是金台好汉。可恨这尤龙泼妇,吾妹妹含冤而死,虽只金台仇已报过,杀尽强人,然而想起同胞姊妹不完全,叫女儿怎不伤心呢?”刘老老道:“吓,女儿,这也怪不得你。但是人死不能再生,况且金台已经报仇,如今哭也无益了。快把香茗烹起来,还须备酒。”刘二姐便揩泪,先去炊茶。刘乃仍走出来:“吓,好汉,老朽在此想你吓。”金台道:“吓,老伯想吾什么来?”刘老老道:“想你罪大如天,离乡背井,抛撇萱堂。倘一日拿住了,性命交关,什么处呢?你总须要个安身地方。”金台道:“吓,老伯休如此说。金台虽只幼年,不知世务,到底是个男子。已经犯法,心无虑也。如若没有什么风浪便罢,设有风波也是没奈何。人若偷生,即非英雄。”刘老老哈哈道:“人死多不怕,果然好汉,可敬,可敬。”二姑娘道:“爷爷,茶有了。”刘老老道:“来了。”刘乃到里面去端茶,金台想道:“曾记得娘子说,那刘乃生三位姊妹,玉芙蓉不肯为妓,与父相依,这个声音娇滴滴,莫非就是么?”刘老老道:“出来吓,好汉,便茶在此。”金台道:“多谢,多谢。”刘乃怀着鬼胎,愁容满面。金台见了,便问道:“老伯伯如何面上不悦?”刘老老道:“吓,好汉,老朽是只为有一庄可愁的事故而不悦。”金台道:“老伯到底为何,不妨说个明白。”刘老老道:“好汉,说出来也是枉恐。”金台道:“不妨的。”刘老老道:“老朽年迈,所生三个女儿,貌多花与刘小妹是好汉见过的,还有一个女儿,名唤玉芙蓉。”要知金忠如何遇见金台,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金台借贷到山塘 金忠聚众闹云楼
上回讲到刘乃是个老年之人,故而直诉出金忠之事。金台听说,叫声:“老伯放心,那金忠虽只无礼,到底要用好言说化其心,自然不来了。”刘乃道:“咳,好汉啊,那金忠以力为强,老朽苦苦哀求,全然不理的。”金台叫声:“老伯不必心焦,待吾来说,管叫他好好的走去,令爱的名声保得牢的。”金台的性家生成功的,听你那样凶法,总勿动火。如非拳头打到他身上,他也勿让,勿比目下这些朋友,本事勿有,火性倒大…娘可怕,穷爷呢不怕。其实一见凶人,口缸就软,独想逃走。金台是个好汉,不是这宗行为的。刘乃听了金台之言,便进来说与玉芙容知道。玉芙蓉道:“金大伯伯难得来的,论礼须要端正酒席,堂前款待。”刘乃道:“这个自然。待吾到天和馆去叫一桌便了。金家伯伯是个英雄,况且亲道相关,女儿,你出去与他见个礼。”玉芙蓉应声:“是,晓得。”想进房换衣来见金台。只见老刘走出来,含笑叫声:“英雄,二小女出来见礼。”金台道:“呀,不敢,不敢。”便立起来把衣服正好。里边玉芙蓉走出来,轻启朱唇,称声:“伯伯。”尖尖玉手捧着胸怀。列位,那貌多花又不是金台的妻子,为什么玉芙蓉把金台叫起伯伯来呢?只为与苏小妹认为姊妹,虽非合母,情胜同胞。况且没有别的称呼,只好叫声伯伯了。一边叫了伯伯,一边叫声姨妹,深深作揖还礼,不避嫌疑,西东坐下,彼此问安。
且说刘乃取银到天和馆备酒,刚走出,金忠就到,将身立定,心中思想:“今日刘乃肯把女儿与吾成欢也罢,若再不肯,就把云楼拆去,方见俺的利害。”双手推门走将进来,却不见刘乃,倒有一个此刻坐在东首,西边坐着玉芙蓉。金忠便进,心中大怒,双目圆睁,想道:“这老乌龟如此放刁,吾到来两次,不叫女儿出来,见日与这狗头对坐扳谈,真正气死吾也。”便大步洒开,走进来了。二姑娘一见,顿然一呆,便轻轻就对金台说:“这个就是金忠。”连忙进内,在屏门之后张看。金台立起身来,原不动火,看他如何。金忠便放声大喝:“呀,你是何人,擅敢与二姑娘对坐么?”贝州好汉笑道:“朋友之言差了。这里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并不是平康院子。吾乃是亲戚,相谊来探望的,说说谈谈,并不犯你。你得罪吾么?快些外面去。”金忠哈哈道:“大胆的狗头,在吾金大爷面上撒野么?吾到这里,你该回避。什么倒叫吾出去,呵呵,这还了得?”看金台矮短,拳头起处,兜胸打来。金台轻轻挑脱,回手这记拳头利害得很,金忠也要来招架,那晓得本领高低太远。那金忠平日间自道本事高强,动不动就要打人,那里晓得今日碰着了金台,招架勿来,如何还手?料想打他不过,只得逃走。金台任他逃去,笑道:“一点本领也没有,在吾面前使什么凶!”刘二姐忙出来含笑叫道:“金伯伯原像天下驰名的真好汉,不须帮忙,打退金忠。”金台道:“吾道金忠那样凶法,原来是个无能的东西,要死要活多在吾掌中。”
再说金忠气冲冲自言道:“罢了,吾道小小狗头没有什么本事,乃知力气甚大,拳头又好,想来打不过他也,只得脱身出来。且去告知师父,再来报仇便了。”正走时,却逢刘老备酒回来。一见强梁,心就急了,不免要上前去说几句好话。叫声:“金大爷那里来?满面通红,呼呼气喘,敢是与那个打架么?”金忠道:“刘乃这老亡八,不知那里来的野贼,留在家中行凶打吾。吾今那肯干休,你去收管这无知小狗才,俺家要打还风阵呢。停一回来报仇。若是将他放去,今宵就要拆去云楼,把你这老牛活活的敲死。”刘乃想道:“呀,不好了,听其口气已经到过吾家里,与金台打过的了。咳咳咳,不打还好,一打打出祸来了。”便急忙忙回到家中,喘呼呼问金台道:“何故要打金忠?”金台道:“啊,老伯,他若好好的说,吾也不去打他,那个叫他出口伤人!就打这强梁也不妨的了。吾道他是个好汉,那知本事平常,全然上不得吾手的,几何打死。得放手时,总须放手,故而放他活命的。”刘乃道:“啊呀,如今惹出祸来了。他的朋友甚多,况且多是拳教师。方才途遇对吾说,要来打还风阵,叫吾不要放你去走;如若放了你去,就要拆毁云楼,连我老朽要受害。这便如何是好?”金台听说,手摇摇叫声:“老伯,不必心焦。他的说话虽狠,无非唬你,保得定金忠不打还风阵的,那敢在老虎头上抓痒呢?”刘乃道:“你便这样说法,吾道他总要来的。”金台道:“且待他来再作计较。”刘乃是急得了不得,金台看得稀松,二姑娘便叫声:“爷爷,伯伯名声天下闻知,无敌手的,必然不怕那姓金人的。”正在谈论之间,又闻外面扣门之声,刘乃道:“不好了,啊唷唷,打还风阵的来了。”金台说道:“纵然要打还风阵,也没有这样快法的。”玉芙蓉道:“爷爷,必是送菜的口虐,且去开看。”刘乃硬着头皮,开门一看,果然小二送酒菜来。刘乃即忙款待金台,说道:“啊,好汉。”金台道:“咳,老伯,既为亲戚,只管如此称呼,倒觉不雅,随俗些好。”刘乃道:“老侄如何?只为家寒少礼,备杯水酒略表微心。老侄盘桓几日游玩游玩,再聊助些盘川。”那时金台正在肚饥,也不推辞,竟与刘乃对坐而饮。
书中先要说金忠自夸本领人间罕少。那一日撞着金台,打不过,要告知王浦打还风。此刻刘松正与王浦闲谈,金忠走进,刘松便把金忠一看,心中思想:“难道也被人打了么?”王浦便叫:“徒弟,满面愁容,是何缘故?”金忠道:“启告师父知道,徒弟今朝游虎丘,偶步到云楼去,只见门开在那里,吾便走进去一看,男女二人对面坐下讲话。”王浦道:“那尔呢?”金忠道:“女的就是刘乃之女,名唤玉芙蓉,男的却不认得。那女的见了徒弟,即忙走进,所以吾说了几句不伏之言。可恼这男的就骂起吾来,因此与他打架。他就倚恃本领,打得吾不能招架,一溜烟逃来的。今日真正不幸,要求师父去报仇呢。王浦道:“有这等事么?俺王浦的徒弟甚多,只有打败别人,从没有别人打败了吾的徒弟。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金忠道:“不曾问得。”王浦道:“如今在也不在?”金忠道:“还在云楼。”王浦道:“既如此,待吾亲去看来。”刘松道:王师父请啊。”王浦道:“刘老师可同去么?”刘松一想,吾若不去,只道吾怕事。即忙回说:“理当助兴。请了。”此番王浦勇如虎狼,要去打还风,又带了一班徒弟。金忠仗势冲头行来,已是云楼。金忠扣门,刘乃与金台正在吃酒。刘乃听见扣门,忙对金台说道:“扣门者必是金忠合了许多朋友来打还风,如何是好?”金台道:“啊,老伯,自古兵来将挡,何必胆小!待吾出去见他。”刘乃道:“人来得多口虐。”金台道:“不妨的。”刘乃心慌胆却,如今必有一场大干戈了。二姑娘急得双手乱搓。那金台一些不在心上,那怕金忠人多!开出门来,仔细一看,笑道:“打不过俺家逃了去,应该习学习学。如今去了又来为何呢?”俺家岂怕人多么?反不如早些拜吾为师,把上好拳法传授你,自然名望振大了。”这几句话说得金忠尤如雪上加霜,气喘呼呼,非但不能动手,而且人如呆徒。那边刘松走近一看,就是渡僧桥堍下打吾的朋友,尝过滋味,也勿敢效劳。王浦也走近来一看,连忙拱手问道:“英雄可是贝州金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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