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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的奋斗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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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老先生未必搭理你。也许先找到你的是警察。”沉默良久,谢鲁终于说出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趴在吧台上笑出了声。小夜说对了,我是疯了。这绝望的死水将要淹没我的脖子,与其这样无声地沉谭,不若让自己变成天大的笑话。作为一个三流的小说写手,我或许没有能力创造一个具有灵魂的故事,但我尚可以编造荒诞狗血的情节,尚可以想象出冷意森森的笑话。反正我没脸没皮,但愿蒋家人和我一样敢于把“不要脸”写在脑门上。我还有层出不穷的创意,让我们大伙一起把脸丢到西天去!
  我越笑越得意,越笑越猖狂,笑到后来就连猫桥都慌乱起来。彼泽陂的大门被猛然推开。蒋老头子带着马老头子和几个保镖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不笑了,直起腰,迎了过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给两位老人家问好,小花恭候已久。”
  进了我的办公室,我亲手端了两杯茶。马老头儿的老眼几乎眯成两条虚无,蒋老头儿的老脸看起来还是那么和善。
  “林老板还真是吓着了我,我如果再不来,不知道林老板下一步会做什么呢?”蒋老头儿开口。
  我笑笑,“您老人家随便暗示谁一句,把我丢到局子里不就得了。我哪能吓得到您?”
  蒋老头儿“呵呵”地笑了起来,“明人不说暗话。我很喜欢你这个孩子,你如果是个女娃那就什么都好办了。可惜你是个男孩儿……”他说着,面色就冷峻起来,“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可以感情用事的世界。没有人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人们喜欢听的总是绯闻和丑事。有恶意者如此,普通的老板姓也是如此,不这样不足以抚慰他们那颗因平庸而感到遗憾的心。升温集团不能在我的手里败坏了,有所牺牲总是在所难免。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个人的感情?你说呢?”
  “我说?”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心底的话冲口而出,“要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的豪言壮语。一个人为了自己的野心,踩着千百万人的尸骨踏上了的宝座。这没有壮烈,只有自私的血腥和暴戾的残忍。这‘一将’有没有问过这‘万骨’?他们愿不愿意成为他人脚下的枯骨?”我深吸一口气,“我不识什么大体。识大体的人只有两种:一种坐在枯骨堆成的宝座上,用阴谋和残忍成就了他自己的功绩。我做不了这种人。另外一种就站在第一种人的宝座旁,随时准备为前一种人的需要而去牺牲。我……”我顿了顿,“我也不愿意做这种人。”
  马叔眼皮微跳,他抬眼看了看我。
  蒋老爷子沉默下来,许久,他轻抿了一口茶。“这么说,如果我请求你成为我孙子暗中的那个人,你是不会答应喽?”
  他犯不着用“请求”这么好听的字眼,我是他两指间的一只小蚂蚁,他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让我粉身碎骨。我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还笑了起来,“您说对了。”我的话音刚落,就见马叔一直端着的两肩微微垂了下来。蒋老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马叔的反应,怔怔地看了马叔一眼。
  我想到与马老头儿所有过的短短交集。我想到那还是冬天的事,他和司机一起来接我去蒋文生的别墅。他问我是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他提出的问题,并非是钱和感情的抉择。而是对于感情的信仰。或许他是最早看透我的人,亦或他早就料定了会有这样的一天。我站在他和蒋文生的祖父面前,被迫作出他曾经或许也有过的选择。
  我可以像他一样,成为蒋文生暗中的那个人。蒋文生会一如既往的拥有他光鲜亮丽的人生,而我便成了一个暗中的影子,只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才可以存在,也要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勇于牺牲。
  如果,我依旧想要我的自我和自由。或者就是结局不知的鱼死网破。
  这不公平!虽然人世从不存在所谓公平……
  我轻声而坚定说,“或许我是马叔的昨天,但马叔一定不是我的明天。”
  蒋老头儿轻笑,“你并不爱他。”
  我亦忍不住冷笑:“如果牺牲就是你所谓爱的标准,那就算不爱吧。我是不愿意牺牲,至少……我不会要求别人为我牺牲掉他的人生。”
  马老头儿突然大步走来,扬手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
  我看到他气势汹汹地走来,却并没有闪躲。在中国人的传统中,晚辈不当评价长辈的对错是非。然而我喜老,敬重他们,并非意味着我要包容我所认为无理的事情。我是一个懦弱的小人物,常常挨骂不出声,挨打也不敢不还手。但我自己心理清楚,那掩盖在我皮肤和骨骼下随处可见的攻击性。我所不满的,我所不甘的……那么多年,我早已学会了苟且和容忍。可是总要有这么一个时候,我要说出自己久久憋闷在心中的话。
  我走过去,半跪半蹲在蒋老头儿的身前,双手扶住他的膝盖:“随便您怎么想,我也不管明天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太阳。我要见到蒋文生,我一定要见到他。您要不就用什么方法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要不然我就一定会锲而不舍地弄出些你不想看到听到的动静。我不是在和您谈条件,亦不是威胁您。我只希望您能理解我,这对我很重要。
  蒋老头儿低声笑了笑,“如果不让你们见面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孙子呢?”
  我怔住。
  “我和他谈了几次。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他以后不见你,我还给他他应有的一切。你不肯牺牲,你又怎么知道他肯为你放弃大好前程?”
  我哑然,“您一定要他在您和我之间做出选择?”
  “不是你和我。”老人笑了笑,“是锦绣前程和一点感情之间的取舍。他若还是这么不争气,为了一点私人情感就做出有损升文集团的事,我怎么敢把重任交给他?我不是针对你,而是看不得他感情用事的行为。你又是否能理解我这个老人家和蒋家几代人所作出的努力和牺牲?”
  我想了想,笑了笑,站起来。“不可能。”
  老人抬眼,“什么不可能?”
  “您知道。”我冷静地问:“您敢不敢让我再见他一面,如果他亲口告诉我,我绝不会再继续纠缠。”
  蒋老头儿目光炯炯地瞪着我。马叔突然伸手抚了抚蒋老头儿的肩膀,低声说了句“老蒋”。
  那句我不明意味的“老蒋”似乎让两位老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蒋家老爷子站起身来,接过马叔递过来的拐杖,沉默地离开了。临走前,他留给了我一句话,“我不会改变主意。这样的你和升温集团,他不能兼得。”
  
  终于见到了蒋文生。他从春暖花开的阳光下走来,带着一身阳光下的尘埃。
  我想过许多次我们再次见面的情景,但决计不是眼前这个样子。蒋文生冷着脸走过来,突然伸手把我夹了起来,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尚未来得及表达意见,就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扔到了包厢的沙发里 
 56、年的终结章 。。。 
 
 
  。“嘭!”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然后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蒋文生把我压在身下,不由分说地含着我的嘴唇深吻起来。
  许久许久,就像之前走过的漫漫寒冬,直到我全身筋骨酥软,感到呼吸困难。
  蒋文生开口,“你把谭流甩了?”竟然眉眼都是笑。
  我怔怔地摸了摸他的脸,“难道你没被你家老爷子踢出来了,怎么这么高兴?”
  蒋文生又抱住了我,紧得我全身的骨骼都跟着生疼。“我知道了你和祖父的对话。对,我很高兴,你终于相信我一次。”
  呼吸间,空气哽住了我的喉咙,眼泪噼里啪啦地又掉了下来。
  相信。如此轻而易举,如此举步维艰……
  我问:“你家老爷子原谅你了?”
  “没有。新任总裁蒋文倩马上就要正式上任了。”蒋文生拍了拍我的脸,“我现在比一无所有多不了多少了,即便我出去打工,也没有哪家公司敢用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跳起来作势往外跑,“我去投奔谭流!”
  “林小花!你又给脸不要脸!”
  我被摁倒,然后……然后就不必说了。
  ……
  你知道,很多故事,都会有一个开始和结束。但其实人生不是这样的,人只要有生,就永远有说不完的事儿。
  我其实不清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蒋文生究竟该如何自处。他从九天上摔落凡尘,他的故事也许要更漫长一些。我看不透他内心的感受,他是真正的男人,并不悲苦自哀——至少并不把这些痛苦向我显露。
  有一次我们驾车出游,被横冲直来的卡车撞翻。我和蒋文生死里逃生,在医院呆了几个月。后来才知道,救了我们的人居然是消失已久的林广山。也许这一切已久是哪个人的预谋,或者是蒋家的人,或许是同样不知去向的米勒。我们不知道答案,也没有能力再去找出答案。
  再后来,猫桥和叶薇结婚了。这是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中最为温暖的事件,婚礼的地点不是教堂不是酒店,而是一家名叫彼泽陂的鸭店。一时间,传为奇谈。
  谢鲁依旧担任着彼泽陂免费“御医”的光荣职务,致力于修复菊花的伟大工程和勾引小夜的龌龊事件之间。有一次,我出门去买烟,看到暴怒的司小夜掐着谢鲁的脖子抵在墙上狂乱地咆哮着什么,我刚想上去劝阻,就见小夜吼着吼着居然对着谢鲁的嘴咬了下去。我自戳双目转身离去。
  这些都是蒋文生知道的。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自从那年的春天开始,我时常收到来自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和照片。无人时,我便偷偷地拿出来,泡一杯咖啡,点一支烟,也许还会放着久石让的《天空之城》,然后……一张一张地细细地看。
  卢浮宫、拉雪兹神父的公墓、凡尔赛宫的镜厅、罗马、庞贝古城……
  威尼斯的明信片上只有有一排字:“深夜,去裸泳。”
  茂密参天的古树,枝桠挡住了横冲直撞的日光。照片背面也是一排小字:“原始森林,荡秋千。”
  荒凉的撒哈拉沙漠:“始终没有遇到海市蜃楼。”
  我有时哭,有时笑。反正没有人知道。就像这些永远没有落款的明信片和照片,无需我去猜测,你定会知道来处。
  他是否变成了风,我不知晓。但他终于自由自在,去到了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林小花,有人来应聘!”蒋文生懒洋洋地在外面喊着,我匆忙将东西藏好。
  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男孩,面目清秀。我看了一眼蒋文生,后者带着副眼镜歪在沙发上摆弄着电脑。最近他很忙,在做什么我不十分清楚,但我想,那一定是他可以赤手空拳开创出来的新天地。
  此时是下午两点半,午后的阳光正烈,少爷们大多在睡觉。我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面前有些紧张的男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男孩抿了抿嘴唇,“夜店。”
  我点头,“准确的说,是鸭店。你多大?”
  “十八……”
  “身份证。”
  “我其实……十七周岁……”
  “服务生干吗?”
  男孩面色通红,似鼓了很大的勇气,突然大声说:“如果要做服务生哪里不行?我为什么非得来这里?我是来当鸭的!”
  我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震得一个激灵,不但引来了刚睡醒小夜,连蒋文生也不由地抬头看了过来。
  并不是每一个来这里工作的人都充分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正打算例行公事的劝诫一番。那男孩却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似地抬头直直地看着我轻声而坚定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我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想要多赚钱必然要出卖的更多。反正我也一无所有,只有这个勉强看得过眼的臭皮囊。我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每一分钱都要以出卖尊严和青春的代价来换取。我不愿向大多数人那样每日辛苦地赚那么少的钱,就这样的潦倒地过完一生。我想的非常的清楚,这个世界人情淡薄,没有什么比银行卡上的位数更值得信赖。所以,我来这儿的目的是明确的。我知道贵店在少爷的待遇和培训上有很大的金钱投入,所以这里不像别的鸭店那样人员流动频繁。请相信我,我是来赚钱的,也会为彼泽陂赚到更多的钱!”、
  男孩说着,那单薄的胸膛都跟着激动的起伏着。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刚来应聘的年轻男孩儿,而是曾经的我。他好似一面镜子,出其不意地照出了我曾经的模样。
  蒋文生突然咳了咳。我低头找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嗯……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不用真名吗?”
  “当然可以。”我低着头去拧苏打水的瓶盖,听着这与我当初如出一辙的对话,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滋味。
  男孩略微思考,“就叫孟小草吧!”
  我一口苏打水呛在喉咙中,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蒋文生抬头向我看来,明亮的大眼中似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觉得,他也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笑了起来,比这八月的骄阳更加耀眼。
  
  后记
  
  让时间回到2010年的初春。那里有一段几乎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小小片段,它隐匿在我记忆的深处,在一年半后的某一个阳光猛烈的下午被我偶然拾起。
  那时春寒仍在料峭,积雪尚未消融。那是一个傍晚,斜阳在天空仅留下一片暧昧的暖红。
  我和谭流在尚未到点营业的“夜色”谈事。正如许多人所知道的,我和谭流的关系似远似近似敌似友,我说不清,或许他也说不清。但他知道我的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我也知道他的。比如:夜色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谭流。
  我们之间有着一场持久经年的拉锯战,并不硝烟弥漫,却无处不在。比如我暗中开了龙阳阁,他就暗中开了夜色,哪怕只为斗气。他并不似我这般用心经营,甚至一年都不来一次。
  是的。我是还没有遇到林小花的蒋文生。
  “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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