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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回想一个比我年长的女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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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你说该怎么跟她说?”
“我的事,能不能不跟她说?”
玲姐笑了,“她追着问,我只好乱说了。我告诉她前一阵子你去上海出差了一星期。”
“这样的啊?”
“反正我已经这样说了。你什么意思你自己去和人家说清楚吧?”
“嗯。”
我心里沉了一下。又闲聊几句后,挂上了电话。心里沉下去的那一块缓缓浮了上来。我已经很久没跟许可佳联系了,要不是玲姐提起,我这会儿根本想不起许可佳来。她为什么提起她?她跟许可佳谈起我的时候,她还说了一些什么?许可佳又说了一些什么?热带丛林餐厅的那一幕在大脑里翻转了几圈。那个夜晚缓缓展现。我觉得,我跟许可佳手拉手散步的事,应该由我来告诉玲姐,而不是让玲姐从许可佳嘴里知道这事。当然,告诉玲姐的同时我应该加上反省。那天晚上从餐厅里出来,我对许可佳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举止是有一些轻浮。但现在,我对许可佳什么想法也没有。我相信这些是能说清楚的,不管是对玲姐,还是对许可佳。我觉得我还没有到不能被原谅的程度。
这么想了想,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应该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我觉得我和玲姐的感情已经通过了最终确认,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建设共同的家,共同的未来,而不是扩散猜疑的阴影。我觉得无论什么样的阴影,都能够被湖边小屋壁炉里透出的火光驱散。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接着看销售方面的书。我希望把别人总结出来的那些智慧,尽快灌进自己脑袋里。我希望自己能尽快成为金牌销售员。虽然不一定马上让玲姐过上富人的生活,但至少不应该成为玲姐的负担。那阵子我每个月房租1000元,手机费生活费交通费等等加起来,每个月收入少于2000元就得动存款。工作了大半年,存款没上万,如果3个月以内拿不下一单,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我不愿意再想象了。
2003年7月16日,我写销售员这一段经历时,重新翻了翻以前的读书笔记。我发现,那阵子,我对销售书籍有时候欣赏,有时候厌恶,更多的时候欣赏与厌恶混在一起。那些销售书中,有大量的表格和概念,枯燥就不用说了。还有大量的军事术语,把客户描述成敌人,不知不觉中激起你对陌生人的仇恨。目标,情报,迂回,掩护,波次,占领等等,这种词不时冒出来,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看了几天销售书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小故事,让杀气腾腾的文字稍稍松弛下来。我把这个故事抄在了笔记本上,也许值得在此转述一下。
一个乡下来的小伙子应聘做销售员。第一天试用结束了,老板问他今天做了几单买卖。小伙子说:一单。老板说:“只有一单?我们这儿可是大公司,一个销售员一天要做20单到30单呢,你卖了多少钱?”小伙子回答:“一百万。”老板有点不相信,问他是怎么卖的。小伙子说:“有个男人来买东西,我先卖给他一个小号的鱼钩,接着是中号的鱼钩,再接着是大号的鱼钩。我又卖给他小号的鱼线, 接着是中号的鱼线,再接着是大号的鱼线。我问他上哪儿钓鱼,他说海边。我建议他买条船,他就买了条船。他说他的车拉不了,我又卖给他一辆车。”老板说:“哇,好厉害,他开头只是来买个鱼钩的吗?”新来的小伙子说不是的,“他来给他老婆买卫生棉 。我对他说,他的周末算是毁了,他应该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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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小笑话,但这是个能鼓舞我这种销售新手的笑话。在不久后到来的四处碰壁的日子里,在我陷入无人救援的绝境时,我就会想起这个笑话,从这个笑话中吸取力量。
半夜里,粘糊小妹打来电话,说她已经拿下了第一单。她大骂她请的那个红脸汉子心黑,把价压到了底线。扣除这天晚上的火锅钱后,她不赔不赚,白干。我认为她还是赚了经验,还有开张的心情。她说那倒也是。她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出马。我说要等我把这几本书看完。她说你看吧看吧,看完了别忘了把书煮熟吃掉。我笑了笑,说不至于吧,有你这样的搭档,就算赚不着钱,谭鱼头还是有得吃的。她又砰地一声挂上了电话。我楞了楞,拨通了她的手机,她好像忘掉了刚才砸电话的事,不停地笑。我们约好下个星期见面。
星期四,我给林秘书打电话,说带她去找常四段。林秘书很高兴,说她下班后就去棋院,要我先去棋院里等她。我下午早早就去了棋院。能在销售员的事公布之后再帮林秘书找围棋老师,这让我感觉很好。
走到棋院方形大楼背后,我看见楼顶上站着几个工人,用绳子拴着电缆往上吊着,三楼窗户里探出一些脑袋不停地喊叫,楼下还有几个工人在挖沟。这些工人都穿着黄马甲,黄马甲上印有“XX通信公司工程部”几个红字。XX通信公司正是我所在的公司,但我一看施工现场,就知道他们不是本公司的。一定是某个有关系的包工头,以公司的名义揽了活。我有点埋怨自己太不敏感了,这么熟的地方,没来打听一下。这笔业务可能是早就敲定了的,但也可能是我得知自己要做销售员之后才开始谈的。那可是大屏幕转播专用的电缆,不是小单。
见了常四段,我才知道那条电缆是通向一家茶艺馆的。有个佛山人在附近租了一个大厅,平时做茶艺,有棋赛时,打算请国家队的高段棋手来讲解,收门票。通信单子是怎么回事,常四段不清楚。过了几个月后我才知道,做那个单子的销售员果然把单子转给了一个包工头,包工头用淘汰的电缆冒充优质电缆。一场官司下来,销售员被大大罚了一笔款。
我和常四段正聊着,林秘书来了。我作过介绍后,他俩聊了几句。我发现他俩的瞳孔在放大,目光在对撞,空气中有静电火花的噼啪微响。我相信,我目睹了一场爱情的诞生。我相信,她一眼就看出了一个男人的孤独与纯粹,他一眼就看出了一个女人的寂寞与渴望。
周末,我很想念玲姐。拿一句歌词来说:想念突然袭击了我。我拨通了玲姐的电话,玲姐问我怎么不说话,她说:“你怎么啦?”我先是没说什么,接着说没什么。玲姐笑起来了,问我拿走那套厨具没有,我说没有。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快了快了就这几天。我问具体哪天,她告诉我说不准,动身前她会给我打电话的。挂上电话后,我发现那股想念劲儿一点也没减轻,甚至更想念她了。
这几年周末我很少单独过,差不多都是跟玲姐一起过的。这一天我觉得我的手在想念她的手,我的鼻子在想念她的鼻子,我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在想念她。星期六,我坐车去玲姐家,她家里的空气还是她离开时的空气,我能闻到她的气味。晚上,抱着她的枕头睡了一夜,早晨起来还是很想念她。
上午把厨具拿回来装上。我站在门口看了好几眼,厨具光洁锃亮,让人一点下厨的欲望也没有。去附近一家馆子吃过饭,回家看书。许可佳打电话来了。
许可佳一开口就哼哼了几声,说:“给你个机会向本姑娘道歉,哼哼哼。”
我笑了,说:“说起来,我还真是应该道歉。”
许可佳说:“好啦,我已经原谅你啦。”
我问:“是不是真的啊?”
许可佳又哼哼了两声,说:“我这么快就原谅你了,瞧我多好!我要是个男生,我都要追我自己。”
我停了停,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本来前些时要请你吃顿饭,向你道歉的,可我出城了。前后又有些事缠着。”
许可佳说:“今天天气不错,你请我逛书市吧。”
我知道地坛公园在办书展,想了想,答应了她。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早一点说清楚的好,不管对我,对许可佳,还是对玲姐。
这一天,天气很热。地坛公园里人很多。我们转了不到半小时,许可佳就说她受不了,要回家。我知道她本来就不是那种酷爱书的人,这里也不是谈那种事的地方,就随她出来了。我叫了一辆出租车,送许可佳回家。路上我想起许可佳住的那条街,有家冰淇淋店,店名叫68种。我让出租车在68种冰淇淋店门口停下来。
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许可佳一口气点了8种冰淇淋。她吃得很快,好像恨不能一下子把8种冰淇淋全塞进嘴里。她的话比平时少多了。有几次我想跟她谈一谈热带丛林餐厅的那个晚上,告诉她其实我没那个意思,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像话。正琢磨着,邻桌一个女孩跟同桌的一个小伙子说,她喜欢那种有苹果酒味的冰淇淋。我立刻招手叫来服务生,为许可佳点了4支有苹果酒味的冰淇淋。
不知道许可佳喜不喜欢这种冰淇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刚刚还那么性急,这会儿吃得这么慢,也许是吃多吃累了?也许是因为我点的?我胡乱琢磨了一分钟,然后跟她闲扯了几句冰淇淋里的苹果酒味。再然后,吸一口气,把话题过渡到热带丛林餐厅的土著果酒上。我对她说:“那天晚上我真的喝多了。”
许可佳笑了笑,说:“你说喝多了就喝多了吧。”
“真喝多了。”
许可佳还在笑,“好吧。”
“所以,请你别介意。”
许可佳问:“介意什么呢?有什么好介意呢?”
我松了口气,觉得接下来好谈多了。我说:“你不介意就好了,没什么可介意的就更好了。”
正说着,邻桌小伙子向服务生抱怨开了,说给他的不是他要的那种冰淇淋。声音有点大,我只得按住话头。
那个服务生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很不高兴,让小伙子自己看桌上的单子。小伙子反复强调他要的是苹果酒味的冰淇淋,而不是苹果口味的。服务生则坚持小伙子当时要的就是苹果口味的,而不是苹果酒味的。两人吵开了。旁边有个中年女人插了一嘴:“搞错了换一个就行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这么点子事就上头上脸的。”
角落里有个女孩噌地站了起来,说:“年轻人怎么啦?年轻人心直口快,表里如一。”旁边有人扯了扯她的裙角,她依然不管不顾地说下去,“不像有些人,半大不小的,暗地里揪住青春的尾巴不放,表面上又装成熟美。”马上又站起来两个中年女人,指责女孩。每个人说话都有条有理,凑到一起却吵得乱七八糟。吵架的小伙子倒笑了:“算啦算啦,你们都别吵了,都怪我没说清楚。早知道上这来的人都有股邪火,都是来败火的,我也就不来了。”这下又惹火了半屋子人。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反正大家都吵得有点夸张,还夹杂着互相胡乱问侯别人的各种女性亲属。正吵闹着,一个虎头楞脑的保安急了,吼道:“吵什么吵?不就是服务生的态度差点,说话欠点,你们都当她是傻B不就完了嘛?!”那个服务生立刻举起手中的冰淇淋,朝保安脸上摔过去。保安闪开了,冰淇淋落到了吵架小伙子的女友身上。那女孩本来一直文文静静地坐着,这时瞧了瞧自己胸前,突然惊叫了一声:“丫的,还真动手啊?!”抄起桌上剩下的几支冰淇淋扔向服务生。一场冰淇淋大战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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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拉走许可佳,许可佳不肯走。她把面前的冰淇淋一支接一支扔出去,很有点兴高采烈的样子。理所当然,我们招来了更多冰淇淋。我只得张开双臂,尽力保护她。她不时从我肩膀边探出头来,朝人家扔冰淇淋。直到听见警车驰来的动静,许可佳才拉着我的手笑着逃出了门。
街上不少人看着我们笑,许可佳拉我钻进一条胡同,说你这样子是回不了家的,“警察叔叔一定会抓到你。”她要我上她家里去换衣服。见我在犹豫,她又说她爸妈不在家,没人会笑我的。我又犹豫了一下,觉得坐出租回去,司机多半会拒载,坐公交和地铁回去,路上也有点不像样子。她家就在附近,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我带着许可佳爸爸的衣服进洗手间里冲澡,关掉水龙头往身上抹沐浴液的时候,听见许可佳在另一个洗手间里洗澡和唱歌:“洗澡真快乐呀,洗澡真快乐!”歌声和哗哗的水声混在一起传过来。立刻,眼前出现了许可佳光着身子的样子。我回想起了在冰淇淋店里保护许可佳的时候,许可佳贴在我身上,带给我一阵阵麻酥酥的感觉。我又回想起了湖边壁炉前的一幕,身体里的冲动久久不能平息下来。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来来去去。我对自己说,我应该尽快洗完澡,尽快跟许可佳说清楚我的意思。别的,没有别的了。
洗完澡,身体的反应还没有消除,我呆在洗手间里不敢出来。身上似乎还有各种冰淇淋混在一起的味道,再加上以前没用过的沐浴液的味道,皮肤隐隐发痒。听见另一个洗手间的水声和歌声都停了,我开始穿衣服。我闻到许可佳爸爸的衣服上,有一股我不习惯的洗衣粉的气味,这也让我浑身不自在。听到防盗门打开的声音,客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立刻,我身体里一个胀鼓鼓的东西像气球一样泄了气。又磨蹭了一阵,对着镜子调整了表情,才打开门走进客厅。
许可佳的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许可佳站在一旁说话,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见我出来了,许可佳把我介绍给她爸爸。她爸爸摘下眼镜,说嗯嗯嗯,好好好。他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又说,报纸上常有我所在公司的报道,“是个不错的公司,不错不错。”我笑了笑。许可佳的妈妈闻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只手上还拿着棵芹菜,一只手理了理我身上的衣服,说:“呀,还蛮合身的呢,跟她爸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又笑了笑。许可佳又作了介绍。我说了一声伯母好,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脚都不像是我的。我觉得就这样拎着衣服走掉,好像很失礼。浑身僵硬地站在客厅里,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笑。
我注意到许可佳的爸爸在继续看报纸,头也没再抬一下。许可佳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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