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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理想国-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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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救失足少年是吧?”
  
  “你爸是为你好。”陈苏木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往后躲了一步。
  
  潘桐手疾眼快捞住他的肩膀,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陈苏木,你给老子听着,老子跟着你进画室,他妈的跟大学就没关系——”
  
  “什么叫跟着我进画室?!”陈苏木耸起肩膀,“那是为了你自己!”
  
  “哈!”潘桐恨恨一笑,“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
  
  “我真的觉得你在画画上有天赋……”陈苏木以为有转机。
  
  即使在回忆里,他也想不起究竟是怎么变成后来这一幕的,等他反应过来,潘桐的嘴唇刚从他唇上离开,还留着柔软青涩的触感。
  
  他震惊的看着眼前那张俊逸好看的脸,狂热的眼眸激动而迷乱,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恐,以及对那种惊恐的疯狂压制。
  
  他呆立着,忽然本能的抄起手边的画板就砸了过去。
  
  最终演变成一次画室里的暴动。
  
  等画室外休息的同学们听到动静赶进来,看到的是在地上纠缠着厮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画架和画板倒了一地。没有人知道平素十分要好的两个人怎么会闹到这般不可开交的,只好上前拼命的扯开。
  
  后来两个人被老师铺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并赶出去围着操场跑圈。
  
  潘桐习惯成自然,十分无所谓。陈苏木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沿着400米跑到飞奔。
  
  潘桐见状拔腿跟上。
  
  两个人较劲似的,沿着夜间无人的操场陀螺似的转圈。终于陈苏木胃痛起来,只好停下来弯腰按着自己的肚子大口喘气。
  
  潘桐在他前面停下来,喘着粗气借着教学楼里远远的光打量着他,直到他直起腰来。
  
  陈苏木冷冷看着他。
  
  “苏木,”潘桐喘着气说,“我不爱画画,从来就不爱。”
  
  陈苏木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我进画室,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陈苏木觉得自己浑身僵硬,良久,他木讷的开口,“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事事都因为我……”
  
  “已经这样了,”潘桐忽然释然的摊开手笑,他调整着呼吸,在跑道边坐了下来,“已经是这样了,除了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别的想法。”
  
  “你——”陈苏木觉得这不对,在他十几年清晰的人生里,从未碰到这样的人,他不能理解这种感触,却本能的因为这种完全的信任而心动。
  
  “苏木,你看不起我对不对?”潘桐看着他,夏夜细碎的星辰坠落眼底。
  
  陈苏木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那……我跟你一起考大学吧。”潘桐叹息着站起来,握起陈苏木的手,“我跟你一起画。”
  
  陈苏木没有挣开,于是潘桐将他捞进怀里。
  
  那个怀抱滚热有力,如一团焚城烈火。陈苏木想起画室外消失已久的火红的石榴,想起平时克制不住的下意识的关注。
  
  不是不喜欢的。他想,那喜欢也许在窗子被推开的瞬间就已经发生,只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确。
  
  一旦明确便觉得释然,即使对未来还是有些赌气似的冲动,他仍然维持着自以为是的冷静。如果理想和未来能并行不悖,那么加上爱,也未尝不可。
  
  现在的陈苏木已经分不清那种自欺欺人的冷静里到底掺杂了多少因被完全的依靠带来的虚荣,但他依然坚信当时自己的判断,那是一场明确发生的爱情。在他和潘桐之间。
  
  然而现实总是比期待的要精彩,它就像一条未知的路,你以为一路平坦,顶多有些曲折的拐弯,而它却将一个深不可测断崖摆在你面前。
  
  以升学率为第一生命的高中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上三本以上的学生。何况是一个模拟考成绩屡屡闯进一本线上的学生。
  
  班主任、教导主任、各科老师们源源不断的对陈苏木的父母展开了游说。陈爸爸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已经为了画画放弃了两年的数学自习课,完全是铁了心要走美院那条路。而陈苏木一直隐藏得很好,并有令人骄傲的成绩单作为支撑,导致他一直以为孩子只是在业余发展自己的爱好。
  
  这种变相的欺骗是不能被允许的。
  
  在当时,美院被认为是没有出路的差生才能走的捷径。在那个以学历为唯一衡量标准的小城里,陈爸爸不能容忍有这种降低门楣的事情发生。何况以陈苏木的成绩,悬崖勒马完全来得及。
  
  他叫来了陈苏木,当时的陈苏木正好想跟父亲提起跟同学去大城市的美院旁边突击培训的事情,并以此为契机宣布自己在学校上的选择。
  
  “啪!”的一声,一只汤碗在地上被摔碎,汤汤水水溅了一地。陈苏木被飞溅的汤汁烫得猛的一缩。
  
  陈母紧张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劝,被陈爸爸一把推开老远,“滚!”
  
  那天陈苏木不仅没能获得去突击培训的批准,更让自己在这条路上,提前走到了尽头。
  
  他已经不记得在楼顶上看着父亲用画材与画作引燃的一堆火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那天晚上最终印入记忆里的,只有天空静谧的星星,以及火焰燃烧的炽热温度。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个晚上有人在楼下等了他一个晚上。更没有注意早上去学校时,那人发现他没拿行李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 

作者有话要说:再拉小潘出来溜溜~




36

36、真实 。。。 
 
 
  “于是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动笔。”陈苏木微微垂下眼睑。
  
  谢沉钩靠坐在床边,沉默的神情里有轻微的痛惜。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陈苏木释然一笑,“我早就想通了!”
  
  大约是想起来那些画,谢沉钩也放松下来,然而故事里的另一个重要角色却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阵难言的滋味。这种难以言喻的遗憾使他不由自主将另一个人的手抓紧,感受他掌心里干燥的温度。
  
  “想通了哪一点?”他还是没忍住。
  
  陈苏木一愣,随即笑了。
  
  原来他还是发觉了。这场丰盛的年少记忆里,最终让他对自己下狠心的,显然不仅仅是来自父亲的独断暴行。
  
  出发的大巴开动的时候,陈苏木没有去送。当潘桐两眼赤红的趴在车窗里盯着教学楼的方向时,他正在教室里听数学老师给他补讲三角函数的公式演算。
  
  他从来精明而现实。当他迈进画室时,他选择了两条路都要坚持走下去。而一旦现实告诉他,其中一条已然走到尽头,那么他需要果断的放弃这条路上的一切,然后将另一条路走成光明大道。
  
  那晚最终在一堆灰烬边守到了天亮。他下楼回家洗脸刷牙,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在母亲担忧的注视中惨然一笑,关上门上学去。
  
  到了学校走进画室,跟老师说要退出。老师惊讶万分的问起缘由,陈苏木顿了顿,说:老师,我还是要正正规规的上一个大学。
  
  他听到身后有人摔了画板,但他没有回头。
  
  临出发前美术老师还是找到他,急切的做工作:“要是别人走就算了,但是你……你真的想好了?”
  
  他平静的笑,“不存在想不想的问题,本来也就是个爱好而已。现在到了备考时间,也不能再这么玩了。”他说得云淡风轻,美术老师皱了眉,恨恨的走了。
  
  后来的所有时间都被陈苏木用来学习。数学因为之前拉下了一些空缺,尤其需要努力补回。陈苏木将午觉和晚自习前的读报时间全部用来做数学题,拗着劲儿咬住几个数学尖子不放,那股劲头倒是刺激了一帮同学,个个跟着头悬梁锥刺股起来。
  
  老师十分欣慰,却在一次次的摸底考试中越来越疑惑。
  
  陈苏木的成绩奇怪的下滑了,并且看不到一点起色。
  
  他找来这个学生谈心,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这个倔强的学生依然保持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并玩命似的将自己放进书山题海里搏斗。
  
  只有陈苏木自己知道为什么。
  
  这是个很玄妙的理由,他无法对任何人解释。
  
  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管理智慧的那个小人忽然消失了。公式与文字在他大脑里板结成一块灰白的水泥,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生硬的记忆,像楔形文字被錾刻上去,抹不掉,可失去了灵动和跳脱。他懵了,却无能为力。
  
  他跟自己拗劲,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一条黑也要走到底。
  
  只有在一些失眠的夜晚,他看着窗外斜挂的猎户星座,辗转反侧。他想起那些火红的石榴花,在黄昏的光线里燃烧得仿佛要融化。那个冥冥光线里一闪而过的亲吻,那漆黑跑道的尽头滚烫的怀抱。
  
  永不再有了。他悲凉的想,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命运在这一刻已经分岔。
  
  “是不是很可笑,我那时?”陈苏木自顾自笑了起来,“不过现在都想通了。我是说……我的问题,以及……他的问题。”在这场故事里,陈苏木始终没有提起过潘桐的名字,这个人以“他”的形式,作为一个符号存在着。
  
  “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傻子而已。”谢沉钩揉揉他的头发,“并不可笑。只是你习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爱自虐。”他又补充。
  
  陈苏木一愣,然后了然的笑,“你这么说,我发现的确是的。”他看着谢沉钩,眼眸里亮得晶莹,“谢老师果然一针见血!”
  
  谢沉钩笑了笑,淡淡拍他的手背,“怎么想通的?”
  
  “很难说。坚持了十年的东西,仿佛一瞬间就想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到后来对一开始的东西已经不那么执着了,也就是为了坚持而坚持……真傻。”陈苏木笑着动了动手指,将手掌竖起来,五指张开,“你看,手长在我身上,毕竟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却因为别的人,而赌气丢失了那么久,是不是很不值得?”
  
  谢沉钩将那只手收入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不,你用那十年交换了成熟,不算亏。”
  
  “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陈苏木长舒了一口气,“理想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有是我的幸运。接下来我总还是要坚持下去,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那一步。”
  
  谢沉钩眼里蕴含着温热笑意,把玩着陈苏木的手指,忽然觉得十分奇妙。
  
  这本该是个压抑而狂躁的晚上。他应该在某个地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或者强忍着愤怒跟总编或其他领导争辩。或者就如同晚饭时那样,找个喧嚣的地方,沉默的坐一个晚上。
  
  在他十几年的记者生涯里,面临撤稿时的万般无奈与挣扎里都不会想到会有今天。
  
  他握着一个干净而明朗的年轻人的手,在一个年少轻狂的故事里,安静而平和的等待着最终结果。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依稀孩子气的嘴角。屋内灯光这样柔和,如一滩恬谧的水流。他想去追溯事情变化的源头,可来时路上只剩蒹葭苍苍。
  
  只有手里的温暖是真实的,心里坚定的跳动是真实的,温柔的悸动也是真实的。
  
  他看着眼前那方微微张开的嘴角,虎牙正稳妥的包在里面。他知道只要那倔强的嘴角轻轻一咧开,上唇划出一道向上的弧线,那两只尖尖的小牙齿便像两个调皮的小孩一般迫不及待的跑出来。
  
  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于是他这么去做了。
  
  陈苏木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并没有十分惊讶。谢沉钩的唇很淡,湿润而柔软。温柔的触感如同羽毛轻轻擦过心尖,他觉得有一种静好的甜蜜从心底蔓延开来。两个人都没有过分的激动,夜灯光华如水,他们在这水里如两尾恬淡而亲密的鱼。
  
  直到很久后两人才分开,谢沉钩借着灯光打量着陈苏木略微羞赧的眉眼,轻轻一笑,抵上他的额头,将人揽在怀间。
  
  “睡吧。”他说。
  
  怀里的人便安静的阖上了眼睑,睫毛轻轻颤抖,仿佛月光下收拢的花瓣。
  
  谢沉钩握着他的手直到凌晨,衣袋里手机振动,他轻轻接起来,走到外面走廊。
  
  “是我。”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
  
  谢沉钩的心沉了下去。
  
  “你那个稿子,送到了我这里。”
  
  “嗯。”
  
  “你上次在做的就是这个?”
  
  “是的。”
  
  “被抓了?”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后来被朋友救了出来。”
  
  “你知道这个内容出来,会牵扯多少单位和企业吗?”
  
  “我知道。”他沉声回答。
  
  “连国字头的组织也要被波及!”那边显然动了怒。
  
  “不是波及。”他声音沉稳而清晰,“他们才是根源。”
  
  他听到电话那头砰的一声,大概是砸桌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几个省?”那边又问。
  
  “我掌握的资料里,最少5个。”
  
  “关于野生动物研究所的能不能删掉?”那边沉默了半晌。
  
  “那样就没有意义了。”谢沉钩坚持,“国家级保护动物的标本走私,监守自盗这是唯一的真相。去掉了这一点,这条完整的资本链条就失去了源头。”
  
  “必须删。”那边毫无理由的施压。
  
  “……”谢沉钩喟然长叹,靠在走廊的墙上。
  
  这时他发觉身边有人,陈苏木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并未看他,只是握起他的手。
  
  “您看了文章内容吗?”谢沉钩忽然心头一软,但依然十分冷静,“您曾说过,追求事情的真相是记者的职责。从一鳞半爪开始,挖掘事关公共利益,甚至牵涉国脉民瘼的真相。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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