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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6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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淀夫人、大藏局、正荣尼、右京太夫局诸人的孩子,都参加了这场战争,正因如此,其感慨也非比寻常。

“唉!说不哭,我自己竟先哭了起来……”还没说完,淀夫人声音就颤抖起来,她连忙遮住眼角,“再对峙下去,恐怕今晚那个叫什么‘国崩’的大炮,就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成碎片了。幸而没事,大家都看到了,少君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真是庆幸啊,对吧,正荣尼?”

“是啊,真是恍如梦境啊。”木村重成一面偷看着母亲,一面悄悄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秀赖探出身子来,“长门守,你往哪儿逃!你也喝!你母亲也甚是高兴。对了,给我舞一个。我要看你跳舞。好,小鼓打起来。打!打!长门啊,你是今日的大功臣。听说连将军都羡慕不已,说右府有一个好家臣。”

此时,谁也未发现门外的幸村。幸村不忍再看下去,膝行着一步一步向隔扇的阴影里退去。

重成困惑之极,甚是苦恼。

“快,女人们,把这杯酒给长门。你们早就想与长门眉目传情了吧。哈哈哈,长门,为了庆祝议和,你舞一段给大家看看。奏乐!”

幸村悄悄起身。是如何走过走廊的,他浑然无觉。再次回到星空下的庭院,他茫然站在那里。

“休要把篝火熄灭了!”幸村向坐着打盹的值夜士卒吆喝一声,心冷如冰。“怎样,每座敌营都很安静吧?”

士卒并未认出他来,一面漫不经心添着柴火,一面道,“几乎看不见一点火光。当然,除了茶磨山和冈山的本阵。”

“哦,茶磨山和冈山还未歇啊。”在小杌子上坐下之后,幸村这才感到疲倦袭遍全身,接连打起呵欠来。

木村重成带着一脸愤慨出来,已是两刻钟之后了,“真田大人,我现在才明白服侍杀生关白的父亲,最后在妙心寺切腹自尽时的悲哀。”’“你的意思,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武士奉公了?”重成异常愤慨,加霞语气,“无右府的允许,今晚的计划就放弃了?”

“你的意思呢?”

“哪怕只有你我二人,也要吓敌人一跳……”

幸村慌忙摆了摆手,阻止了重成,“长门守大人!”

“怎样?”

“已经迟了。我们输了……”

“不,怎会输?死且不惧,何输之有?”

幸村忙再一次摇头,摆摆手,“幸村说的非是作战。我们不是输给了敌人,而是输给了女人。”

“女人?”

幸村缓缓点了点头。以前他自以为对战争万般精通,现在看来,实在差得太远。

“真田大人胆怯了?”

“非是胆怯,是不明白对手。或许,这世上的战争永远只是男人与女人的争斗。种植、生育、收成……女人只会为这些奔命,男人们则只知红着眼睛杀戮、抢夺、渔猎……唉!幸村竟连这些都一概不知。连这些都不知,何以为战……”说着说着,幸村大哭。

看到幸村的样子,重成亦叹息不已,围绕着火堆踱起步来……

第二十二章 险出独眼

真田幸村的计划最终不了了之。庆长十九年腊月二十二、二十三,誓书交换,双方承认,议和圆满成功。

二十四日,为答谢,织田有乐斋和大野治长分别为德川家康献上了时服。同时,有乐斋之子尚长和治长之子治德也与使者同行,交为人质。

对太平的到来,淀夫人比任何人都快慰,另又赠送给家康一套蓬松软和的棉被褥。或许是考虑到家康年迈体衰,阵中又甚是寒冷,这礼充满女人温馨的关怀,不过,却也令老女人们起了不小的非议。

女子向男人赠送被褥之类,只有在大婚时才有,这亦暗含着想与男人同床共枕的意味。此时向家康赠送这样的礼物,究竟是什么意思,女人自然会有口舌。不过淀夫人并不知这些,她只是觉得,要向家康表达由衷的好意,赠送被褥最合适不过。

为和议而欢呼的当然不只是女人们。尽管向丰臣旧臣一一发去书函,但已用不着他们回函了。因此,七手组的老将比女人还要高兴。七位首领遂以进献名刀及其谱录的名义,纷纷赴家康本阵,表示祝贺。

“可喜可贺。”家康在接受了众人的祝贺之后,眯起眼道,“既然已化干戈为玉帛,以前的事就休要再提,也望各位永远为右府大人尽忠。”

听家康这么一说,速水甲斐守和真翳丰后守红了眼圈,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同日下午,关东盟友亦陆续前来祝贺,片桐且元之弟贞隆也夹杂其中。

且元道:“自今日起,希望能把我们兄弟也列入德川家臣之列。”尽管且元这是第二次提出,但家康还是未允,“市正,这也太冷酷无情了。你对丰臣氏的忠心神佛皆知。一个丰臣老臣,却成了德川新臣,如此一来,右府大人会感到落寞。你就再忍一忍吧。”

当日,家康解除了井伊直孝伏见城守备之职,命其返回佐和山,又表彰了蜂须贺至镇诸人战功,最终解除了对大坂城的包围。诸将再次体会到了家康的实力,各自欣喜地准备拔营起寨。

只有伊达政宗瞪着他那只独眼,始终在盘算什么。事实上,一旦江户与大坂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的处境就变得甚是危险了。

可以说,真田幸村的入城,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他与其父所持的不同于家康的观点——为了义理而战。而伊达政宗却不如此单纯。他不仅逼着武士信洋教,还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把支仓常长派为使者,前去谒见班国皇上和罗马教皇,他在进行着一场大赌博……他心中始终秘藏着一件凶器,一旦家康和秀忠乱了阵脚,他随时都可以摇身一变,挑起战乱。他早已算计好了。

奉秀赖之命反抗德川的大名应还有不少,可是,由于家康的手腕和秀忠精心的布阵,政宗始终未寻到机会。不只如此,家康甚至还利用政宗始料未及的女人情感,轻而易举实现了议和。

“真是巧妙!”在这个总是用谋略的眼光看待世事的独眼伊达眼里,这又是家康的诡计。况且,家康定也深藏不露地注视着奥州,一想及此,政宗立刻就觉处境不妙。

政宗始终暗中期待此次战争能够拖长,期待着德川产生内乱和纷争。这样,他就有了让洋教徒起事的机会,不久之后,支仓常长和索德罗那边也会送来西洋是否派援军的消息。若将军秀忠失策,就把女婿松平忠辉……他早已将这颗棋子慎重地布好了,甚至连计划落空,一切都不遂愿的最坏境况,他都作好了算计。

二十五日下午,当政宗看到诸大名接连不断造访家康本阵,又纷纷像狗一样驯服地离去时,他不由感到阵阵恶心。

“陆奥守大人,你的脸色不佳啊。赶紧下去歇着吧。”

家康忽然喊了一声,政宗全身顿时被大汗浸湿——莫非被他看透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他还是未退下去,而且他明白,现在还不是该退下去的时候。

“啊呀,听着众人的种种问候,真是感慨万千啊!”政宗客气几句,离开家康时,已是掌灯时分。

家康的营帐尽管乃临时搭建,搭得却不寻常,甚至可以用作居所。出了家康的大帐,政宗并没回去,而是走进了本多上野介的值事处,“上野大人,有一事我想只与你谈一谈。非常重要!能否暂时令左右退下?”政宗绷着脸,不由分说,坐到正纯面前。对于这次议和,本多正纯有何等不满,将军秀忠怀有何种心思,政宗都了如指掌。

正纯把下人都支走后,政宗用他那只独眼紧紧盯住正纯,“上野介大人如何看待此次议和?”这分明是斥责的语气。

正纯有些慌乱地答道:“陆奥守对议和条件不满吗?”

“不错。此次议和,只是把更大的骚乱推迟而已。大人可禀告大御所和将军,就说政宗如此断言。”

“大人如此断言?”

政宗继续兀自道:“大御所声称用不着记下来,把淀夫人提出的从外城到二道城、三道城全都拆除的条件,当成了耳旁风。对于这些决定,想必上野大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然后再谈谈陋见。大坂的第一道防线,便是围绕在城池周围的护城河,对此,上野大人如何看?”

见政宗正言厉色,正纯谨慎措辞道:“当然是悉数填埋……”

不待正纯说完,独眼龙便探出身子,用扇子指住墙上的地图,“既如此,为何不阻止诸大名拔营撤兵?你以为只是几个人伕和旗本,就能把如此大的护城河填平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政宗耸了耸肩膀,“大御所身边有大人,有安藤直次,有成濑正成。我坚信你们三人乃是三大智囊,才末对大御所多言。此次的议和,等那些汇集起来的浪人从庆贺的醉酒中醒过来,就会立刻变成破碎的薄冰。若是把一切都寄托于薄冰,误了百年大计,只怕一切就都完了。让大名们拔营撤兵,真是失策,大人最好早早设法阻止他们。”

正纯冷笑了一声,不用政宗说,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却轻笑道:“那么,陆奥守的意思呢?”

“那还用说?趁大坂方面还未从庆功酒宴中清醒过来,赶紧让井伊、蜂须贺、前田、池田和两位松平大人调集人伕,即刻拆城。”

本多正纯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陆奥守啊,眼光犀利。只是这事,我早已……”

政宗的独眼中顿时浮出恐惧之色。事实上,他此前的话都只是“试探”,正纯果真是个滴水不漏之人。“既如此,何时发动下次总攻,大人想必已得到大御所准信了吧。此次的战事实在是劳民伤财,只怕浪人会狗急跳墙。”他委婉地进行胁迫。

政宗的想法,是消除家康、秀忠及其他们身边那些精明过人的亲信们对奥州的疑虑。但要消除此疑虑,伊达须强硬,须给众人留下“伊达毫不畏死”的印象。此时,他“何时发动下次总攻”的质问,还是令上野介大吃一惊。

“陆奥守认为此次和约,不出十日就会破裂?”

“这怎称得上是太平?总之,最重要的乃是抓住由护城河开始破坏城防的机会。嘿嘿,一旦拆除城池,浪人自先乱起来,届时,大名们都返去了,就不得不再回来。而且,填埋起来的河道会再次被疏浚,拆毁的箭楼也会重建。上野介大人,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不知众大名究竟是否赞成我的意见,因此最好尽快召众人议事,将结果呈报给大御所。大家若都赞成,大御所想必也不好反对。”政宗又道。

上野介沉思起来。政宗说得不错,先让大名们停留于大坂附近,一旦在拆城的时候浪人骚乱起来,便可直接讨而灭之。

“究竟把哪些人召集来商议合适?”

“藤堂高虎、井伊直孝、松平忠直、前田利常,还有松平忠明、池田忠雄、本多忠政、石川忠昭、水野胜成、永并直清等。这些人都对议和深感不快。”

“好。陆奥守大人当然也要参加,到时也好助我们向大御所进言。”

“那还用说?我日夜都在为如何让幕府久长而操心不已,怎会吝惜儿句话呢?”

就这样,众大名集结到了茶磨山的大营,经过商议,一起去见家康。余人一个比一个激愤,认为议和丝毫未解决浪人之乱这一最根本的问题,太平不会持续下去。家康默默倾听着众人的意见。

“大御所再宽宏大量,他们终究还是谋叛者,断然不可再为他们加封。若不处置,无非把今日的骚动推迟到明日而已。”年轻的松平忠明一开口,伊达政宗立刻庄重地附和。

家康之前一直和颜悦色,此时却忽然翻了脸。“诸位糊涂!”他一声怒喝,“行不义者,必遭天谴!”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近来,家康已很少有如此激烈的言辞了。

一听家康这怒喝,政宗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反复表示歉意。但他并不后悔。为思虑不周而认错,起码还可向家康展示自己的忠诚,他遂道:“大御所如此申斥,在下实感意外,我等思虑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大御所明示。”

家康并不看政宗。他瞪了一眼正纯、忠直,又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忠雄、忠明、利常等年轻人,呼呼喘着粗气。

“诸将糊涂。行不义者必遭天谴,这是无法撼动的事实。希望各位,尤其是年轻人,务必将此言铭刻于心,休要误了日后大事。”

尽管他语气已无刚才那般严厉,但仍十分激动,呼吸都乱了,“听着。驱逐了足利义昭的信长公不久即为光秀所杀。以暴戾为名、将父亲赶到今川氏幽禁起来的武田信玄,也惨遭横死。已故太阁的所作所为,大家也要想上一想。太阁与家康的唯一一战小牧之役,原因究竟在于何处?不就是因太阁要将信长公的子孙斩草除根?石田三成也是一样,为泄私愤,欺诈幼主,发起关原之乱,结果落得那等下场。这一切,都因为他们不义。佛法讲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理永远不可违背。”说着,家康的眼圈逐渐红了。

年轻人全都僵在那里,听得入了神,伊达政宗虽也一副敬服的样子,想法却与别人不一样。他的确也感慨万千,却更是冷静:老东西实在高明!实是老奸巨猾!

“我……念及与已故太阁的旧情,才缔结了此次和约。这是向神佛展示我知情知义。灭掉丰臣氏易如反掌,但如此一来,我就陷入了不义。神佛不答应的私心,绝非德川家康该有。望各位能解得我的苦衷。只凭借武力取得胜利,绝非真正的胜利。大家若能理解我的心思,就休再提诸如此类的事了!”

言罢,家康又添上一句,“听着,此次的议和是再一次、再一次……给秀赖反省的机会。秀赖若仍不识大体,忘了上天的体恤,行不义之事,必会自取灭亡……天道便是如此残酷!”

有人大呼“明白”,众人一看,乃是前田利常。

伊达政宗既焦躁不安,又感慨万千。他当然不明年逾七十、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人生最后时光那返璞归真的心思,只叹眼前人为一旷世奸雄。政宗的野心和生命还在同现实的争斗中熊熊燃烧,不许他麻痹大意。他接口道:“大人句句在理。天下大事只靠武力终不能解决根本,只有施行德治,才能永世太平。大人宅心仁厚,但眼下有燃眉之急。据在下查访,二道城的护城河深达三四间,其宽大人也知,有五十到七十间。要想把这么大的护城河填为平地,光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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