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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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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的眼睛亮了,他说,“去!去,赶紧去喊金廷荪,马掌生,杜月笙几个,分析分析。”
金廷荪早已看到报纸,他说,“黄老板,机会呀!万国禁烟会议如在上海举行,英国人素来好脸面,为有碍观瞻,必将宣布禁烟,届时潮帮开设的各大土行,必然在英租界无存身之所,乃需另觅他处,放眼黄浦滩边,他们可去之地无非是法租界,法国人眼中只认银元,对于烟土泛滥猖獗,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潮帮大土行如果搬到法界来,正是咱们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杜月笙双手托着尖尖的下巴,诺大的招风耳齐根颤抖几下,“潮州帮大土商依赖大八股党已久,想他们定会听从大八股党的主张,黄老板,不如你出面,请大八股党做个顺水人情,把对潮州帮土行的保护权,转让给咱们。”
“就怕他们不肯!”黄金荣把胡萝卜般粗细的手指握成一个胖拳,用力在椅子的扶手上捶了一下,“我找沈杏山谈过几次,触他娘!他就是不肯卖面子……”
“现在情势不同了么,沈杏山也应该度量着办啊!黄老板,不如请他吃顿饭,再跟他商量商量看?”金廷荪撺掇黄金荣,“沈杏山仗着英捕房探目的身份,已成为大八股党的核心人物,只要他肯答应,就等于事情成功了一半。”
黄金荣想了想,点点头,“金廷荪,你笔杆子耍的好,你这就写帖子,派专差,送到英租界的沈公馆。就说明天晚上,老子请他到霞飞路荟萃楼吃饭。”
“地方不妥……”金廷荪晃着脑袋,“法租界是咱们的地盘,怕沈杏山有顾虑不敢来,从而找借口推脱……照我看,请客地点不如定到四马路会乐里口的倚虹楼,那里是沈杏山的势力范围,可以取消他的顾虑。如果咱们双方谈的不尽兴,也可就近转战会乐里……”
“会乐里是有名的红灯区,暗娼野鸡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黄金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金廷荪的主意不错,实在谈不拢,可以请沈杏山嫖野鸡,花费不多,或许能换来意外之喜……”他说,“你抓紧安排。”
沈杏山接到帖子大骂,“黄麻皮,你这哪里是在请老子吃饭,你这是来老子的地盘,向老子示威来了……”他正想就公共租界频发的案件与黄金荣做一了断,当即决定:赴约。
座落于四马路会乐路口的倚虹楼,楼高两层,环境高贵大方,幽静文雅。一层为大堂,供散客零点;二楼为雅座,专营包席,每席菜四块大洋,以西洋大菜为主,辅以上海本地菜。
当晚,倚虹楼上,特别开好的房间里,沈杏山单刀赴会,以示诚意。而黄金荣所带的陪客,有杜月笙与金廷荪,以及身强力壮,孔武有力,专司冲锋陷阵,惯充保镖打手的顾掌生和马祥生。酒过三巡,金廷荪看一眼黄金荣,见黄金荣微微颔首,就首先开了口……报纸上的消息你晓得了吧!英租界要开禁烟会了,英国人好脸面,一向态度是紧跟国际社会,届时界内的大小土行怕是都要土豆搬家,滚球的了,沈老板,你去关照那些土行,让他们搬到法租界来……以后那个保护土商的差使,我们可以一起来做……
第三卷117谈判(下)
定时发布又失灵了……
沈杏山眉头一皱,心想:你算什么东西,今天这场面,那轮到你来老子面前指手画脚……他抬眼去看黄金荣,见黄金荣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参禅打坐,对这几句话充耳不闻;一旁的杜月笙晃着大耳朵,双目射出渴望的欲火;而马祥生、顾掌生则鹰顾狼视,只把眼睛瞪得仿若铜铃铛,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沈杏山明白了,“今天黄麻皮摆的是鸿门宴呀!”他不禁大为恼火,他本是想和平解决双方争端,见这场面,只怕和平是千难万难……他沉住气,压住火,淡淡说:禁烟会也不一定会在英租界开,即便是在英租界开,也不过是摆摆样子,走走过场,这许多年来,哪一年不是舆论摇旗呐喊,官家依然固我,雷声大雨点小的,又有谁把禁烟当真了。
金廷荪目露凶光,“当真不当真暂且不论,你们土中取财这炷财香也该吃够了。”
沈杏山假意撇撇嘴,强装微笑,庸懒懒地喝口酒,夹口菜,扬起脸,瞟了金廷荪一眼,鼻子里哼两声,摆出前辈的架子,筷子往桌上一拍,神情倔傲,“话说到这地步,那我也要说道说道,黄老板,你让人不停在英租界作案,想必也是因为这个事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让你的人离开英租界,至于已经犯下的案子,杏山想办法处置,不会再去追究。果真能这样,我感激不尽,日后必备重礼亲自登门拜谢。”
黄金荣并不知道公共租界发生了专门针对洋人的案子,只以为沈杏山指的是抢烟土的事情,正琢磨着。杜月笙说话了,“没错,这些案子都是我们做下的,可起因是什么呢?你沈老板手只要稍微松松,放一部分烟商来法租界,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干!”
“我们?好一个我们……”沈杏山一拍桌子,“好!认了就好……”他不理杜月笙,脸扭向黄金荣,语气充满了不善,“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的人不再做下案子?”
黄金荣微微睁开眼睛,神色未动,稳如泰山,“杏山,这酒也喝好了,菜也吃好了,不如换个地方继续谈,从这里下去,就是大有乐子的所在,我请你去玩玩儿如何……”
“黄老板,别转弯抹角的兜圈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明白了。”
“杏山啊!金廷荪刚才说的没错,瞧这次的态势,英租界禁烟势在必行,绝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几家大土行都已经坐不住了,流露出了搬家的打算。你不如就坡下驴,借势去找那些土商谈,让他们搬到法租界来,我呢!则派人给那些土行寻房子,我晓得你们打出来这个局面不容易,至于将来怎样拆账,好商量。”
黄金荣话说得婉转,态度却不容置疑,那就是逼迫沈杏山让出土商保护权,沈杏山心底大为不忿……当初你让杜月笙为首的小八股党拼了性命来硬抢烟土,叫我大八股党在土商面前塌台,现在抢还嫌不够,竟然不停发难,要逼我让出土商的保护权……他当下前仇旧恨,尽涌心间,他冷笑几声,阴测测地说:黄老板,我是真佩服你的手段,你吃捕房饭,开着赌台、妓院,浴池、茶馆,又大做没本钱的买卖,手下养了这许多三头六臂的人物,何必要我们让出什么保护权,鸦片就在吴淞口卸货,干脆点,你派人搭上兵舰,统统去接过来罢!
黄金荣心底暴怒,“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沈杏山也是吃捕房饭,干的也是这个勾当,现在却来揭老子的伤疤。”他只气得脸色铁青,虎的站起,伸出胖厚的手掌,对准沈杏山,左右开弓,一刮二响,甩了他两记耳光。黄金荣虽说名声在外,一生却极少出手打人,若不是他气愤至极,也绝不会如此冲动,也正因如此,这两记耳光的份量,也就非同寻常。
沈杏山顿觉眼前金星直爆,怒火上顶,向前迈了一步,就要朝黄金荣动手。马祥生、顾掌生见状,霍然立起,一左一右,作势要向伸杏山扑过去。沈杏山顿时惊慌失措,骇极大呼,“不要动手,有话好讲!”
金廷荪圆睁着眼,“说吧!这事儿怎么了结。”
沈杏山捂着脸,“就依你们吧!”他是黄浦滩上出道早,名气高的人物。当初大八股党当道的时候,他威镇八方,气焰很高,但长江后浪推前浪,面对火气旺盛的年轻后生,他也不得不表示服帖,以免吃那眼前亏……
沈杏山挨了两个大嘴巴子,心情极劣地回了捕房,大八股党一个叫做鲍海筹的兄弟凑过来,“大哥,又发案子了,老闸捕房有个红头阿三被杀了,兄弟们不敢说出去,把红头阿三的尸体装麻袋里,拉到江边埋了。”红头阿三是上海人对印度巡捕的统称。英国在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殖民地,而印度被殖民的时间最久,奴性最强。英国人在上海开租界时,从印度招募了不少巡捕来上海,基本都充编在老闸捕房。这些印度巡捕头上都缠一块红布,又因为英语当中“先生”的发音读起来跟“三”有点接近,所以人们都管这些印度巡捕叫做红头阿三。在公共租界,红头阿三的主要作用是维持交通秩序。
“黄金荣居然连巡捕都杀,真是疯了!”沈杏山皱着眉,说,“处置的好,没别人知道吧!”
“没有,阿三死的地方挺背静,咱们兄弟接到报案,赶去抢先处理了,没对外人讲。”
沈杏山叹着气,他说,“这次死了个巡捕,事情不小,一旦被罗伯特知道了,咱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鲍海筹连连点头,“兄弟们都知道这次事关重大,只盼望着赶紧过了这一关,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事情,还没完没了呢!”
“还能有谁,黄麻皮呗!”
“是他!”鲍海筹也苦恼了,“那咱们怎么应对啊!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沈杏山苦笑了一下,“不算了,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去和罗伯特说,是法租界的探目黄金荣干的,罗伯特肯定要找法租界工部局理论,到时双方一对质,我又没有确凿证据,黄金荣非但死不认账,反倒会把咱们做烟土生意的事情抖落出来,到时候咱们更吃亏。”他叹息着想,“还是算了,反正银子也捞足了,罗伯特要是不依不饶,老子干脆就主动辞职。”
第三卷118鸿丰易主(上)
……吴文礼风风火火地去找龙邵文,“阿文,你猜对了,红头阿三的尸体不见了。***,当时把尸体扔大街上好了,我喝口水,这就带兄弟出去,再弄死个红头阿三,这次就扔大街上,不信就引不来英国佬的注意。”他喝口水,“铁飞阿哥说了,只杀这些无干紧要的人没意思,下次再弄就直接弄死洋鬼子,那样才过瘾。”
龙邵文笑着,“铁飞是义和团出身,专杀洋鬼子。咱们就是想把沈杏山搞走,没必要把事情做绝了,杀了洋鬼子动静太大,目前对咱们没好处,你也不用再去搞红头阿三,咱们该做的事儿,也做的差不多了,等着消息吧!估计过不了几天,沈杏山就该滚蛋了,租界出了这么多案子,英国佬不会放过他。”
果真没过几天,工部局一纸命令,把沈杏山从四马路总巡捕房调到了赫德路静安寺捕房,充做了一名普通的包打听。龙邵文说,“虽然沈杏山权势不如从前了,但他八股党的势力还在,杨在田、鲍海筹、郭海珊那些八股党的兄弟,依旧在捕房权势不小。”他考虑了一会儿说,“但对咱们来说,这就够了,沈杏山这一调走,就管不到鸿丰的地界了,就算他与郭德荣是至交,也对他无能为力了,妈的,咱们这就去鸿丰,打听一下杀我师傅的凶手。”
……阳光下,“鸿丰煤炭公司”几个金色大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从它那幢三层楼中进出的人也都是衣冠楚楚,不是丝绸长衫就是西装洋服。
俞文征说:鸿丰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表面上做煤炭生意,暗中却从事烟土生意,在黄浦滩边,他家烟土的销货量,也是能排的上号的。沈杏山等人与郭家交好,怕也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龙邵文指着金字牌匾对几个兄弟说,“鸿丰还真是有钱的主儿,看见没?只这几个镶金的字就值不少钱,***,从前不知道什么是金字招牌,原来这就是金字招牌啊!”他说,“我进去谈笔生意,你们在门口等着我招呼。”
鸿丰的看门人穿着洋装马甲,他伸手把龙邵文拦住,“先生有没有预约?”
龙邵文摇着头:“我初次登门,不懂规矩……”他在看门人手里塞了一块大洋,“我想打听一个人……”他回忆着杨福根的描述,“个子比我矮点,瘦瘦的,大眼睛,脸色有点青白,嗯……头发齐耳朵背到后面……”
看门人手背儿一转,大洋进了口袋,“你说的怎么像是德林少爷呢!”
“对对!”龙邵文一脸的释然,“就是德林少爷。”他敲打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一下没想起来,他是郭老板的几少爷啊!”
“二少爷!”看门人朝里一指,“就那间房。”
“谢谢!”龙邵文走到房前,敲了下门,里面的人也不开,直接问,“谁!”龙邵文说,“谈生意!”房中人颇不耐烦,“生意的事儿不归我管,去楼上找郭德荣吧!”
龙邵文“嗯!”了一声,从身上摸出一根小铁丝塞进锁孔,锁“咔”地一声开了,他推门进去,郭德林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正抱着一个女人乱啃。
看见龙邵文,郭德林惊慌地甩脱身上的女人,惊恼着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我一推就开了。”
郭德林皱着眉,过去踹了一脚门,“妈的,早该修了。”他怒视龙邵文,“不是告诉你,我不管生意么!你怎地不经过我同意,就闯进来。”
龙邵文一脸的抱歉,“哎!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走了,我去告诉郭守义,就说你不想跟我谈生意啊!”他摇着头,“可惜!只好去找郭德荣啦!”
郭德林呆了片刻,青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显出莫名的惊喜,“是我父亲让你来的?快坐快坐。”他自言自语,“唉!老爷子怎么突然想起我了,不容易啊!”
龙邵文分开长袍坐下,看着诚惶诚恐的郭德林,笑着说,“看来你家老大是大权独掌,你父亲百年之后,怕你连一个角子也捞不到。”
郭德林脸上的红晕又扩大了,他咬咬牙,咳嗽了一声,打发走了身边的女人,亲热地坐在龙邵文身边,“我父亲让你来找我谈什么生意?”
龙邵文一脸的不屑,假意看了看办公室,突然站起来,“什么生意你都做不了主,算啦!我还是上楼找郭德荣吧!”
郭德林青白的脸胀得通红,伸手拦着龙邵文,“这里我做主?”
龙邵文停下脚步,“真的么?烟土生意你也能做的了主?”
郭德林把十指关节握得咯咯响,咬着牙说,“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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