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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匪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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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第43章
反右反右,鬼哭神愁(2)
季风已经不认得我爷爷了。
也许是他被打“右派”打晕了,也许是眼睛不如以前好使了。我爷爷把他的铺盖提到家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我爷爷就有意启发他:“嘿,穆陵关,知道吗?王达礼,县长,好用鞋底抽人。还有,你仔细看看……”
“你是……”季风这才瞪起眼睛使劲瞧。
“我是……”我爷爷学着他的口气逗他。季风读书时遇到疑问,也是这个口气。
季风一下想起来了:“你是汉魁兄!啊呀呀……我这不是做梦吧?”
“不是,这是缘分,是天意。”多少年后,我爷爷一直这么认为。
晚饭自然是丰盛的。我爷爷专门用三龙潭里的小虾做了份辣椒炒鸡蛋。以后,季风还为这虾米出了次洋相,为村里的老百姓所津津乐道。
我爷爷破例喝了一杯酒:“我首先告你个实底,你俩是我要来的……你暂时先住我这儿,由我来监督你的改造,哈哈。”
“那好,那好……”
“不过,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季风忠诚地执行了这一君子协定,直到1961年国庆,被突然摘帽回到济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慢慢地我爷爷才知道季风被打成右派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一个字,一个“时”字。
说起来,事情竟如此荒唐:毛泽东不是有个农业的八字宪法吗?叫土、肥、水、种、密、管、工。季风就提出,还应加个“时”字,即强调时间千万不可过季的意思。说实在的,如加上这一个字,八字宪法只能是更科学、更全面。但是,单位的很多人却不愿这么看。他们认为,难道毛主席还不如你英明吗?还不如你会种地吗?毛主席连日本鬼子、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于是,他就成了一个“右派”。
也好,他解放前不是在沂蒙山区搞过什么乡村建设实验吗?不是紧跟过梁漱溟和韩大军阀吗?那就再让他回山沟沟里。
“这简直叫不讲理,这叫什么事?”从这以后,只要一提反右,我爷爷就气得哆嗦。
季风小声说:“我这还算好的,有的就自杀了。省办公厅的一个科长,才23岁,因为给领导提了两条意见,就被打成了‘右派’,一天到晚地批斗,还要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陪着。他气不过,就跳黄河自杀了。”
“士可杀不可辱!”我爷爷倒敬佩这种人。
“哪像你说的这样简单。”季风叹口气说,“这反倒惹下了麻烦。”
“又怎么了?”
“他不是跳的黄河吗?结果尸体一直没找到。领导上就诬告他妻子把他藏匿起来了,说他根本就没有死。最后硬是把他妻子也逼疯了,怀孕三四个月的胎儿也流产了。”
“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季风苦涩一笑,说:“从这事以后,有些‘右派’就改变了自杀的办法,专门跳楼,跳五层以上的楼。一是保证摔死,二是留下尸体,免得给家人留麻烦。”
“老天爷,这叫什么事呀!”我爷爷仰天长叹,自愧在山沟沟里待得太久了。
“你可不能寻短见!”末了,又孩子般地强调一句。
季风说:“冲着你老哥,我也不会的,再说,全家人还靠我这54元的工资呢。”
季风运气也不错,被划了个“三类右派”。对此类右派处分标准是:撤职,开除党籍,留用察看。行政降三级。当时,季风已是正科长,行政19级,现降为22级,工资也由85元降至54元。
为安慰季风和路琴的情绪,我爷爷请季风和路琴到家里吃了顿韭菜包子(即水饺),并让支书穆蛋作陪。在这以前,我爷爷已经知道了路琴被打成“右派”的经过,其荒诞过程并不轻于季风,甚至让人好笑。
她的顶头上司文化馆馆长想她的好事,经常以工作为由带她出去,时间一长,她开始拒绝。反右运动一开始,这位领导挟私报复,说她平时不接受领导,不接受领导就是反党。于是,就划成了“右派”。更可恨的是这位领导哄她说,现在是搞运动,你写份检讨,应付一下认了这“右派”,而后就可以放你三个月的假,回家喂孩子。当“右派”可以放假?这话对路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就写了自己的认罪书。结果认罪书交上去的第四天,就被罚下放了。
好在这些天,刘英等老乡们对她挺好,又有个孩子帮着吃奶。她的情绪多少安定下来,但就是想她才半岁的儿子,一给别的孩子吃奶她就哭。
“闺女呀,”一直到她摘了帽子回济南,我爷爷都是这么称呼她的,“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你着急也没用,慢慢会好的。过些天看看有机会让你回济南一趟看看孩子。”
“真的吗?三爷爷……”我爷爷称她闺女,她倒好,随村里人官称我爷爷为“三爷爷”。以后季风开玩笑说,这叫“革命阵营乱称呼”。
我爷爷说:“我蒙你干吗,闺女,村里就不买个针头线脑、种子化肥了?让谁去不是去?”“可俺是右派……”路琴一脸的感激又挂上了无奈。
我爷爷口气坚决地说:“以后不要提‘右派’这字,咱老百姓不相信像你们这样的人反党。你若要反党,得先把孩子喂大了不是。”
这话把路琴逗笑了,这才叫破碲为笑。
我爷爷看看他俩人说:“记住,你俩下到咱崮下村,就是咱崮下村的人,咱这里山高皇帝远,皇帝说了不算咱说了算。对不?”
这话让所有的人都宽慰起来。
接着,我爷爷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他说:“实际上,在咱们中国传统文化里,以右为上,以左为下,以右为好,以左为次。大凡好人好事好文章,皆称‘无出其右’。荒谬过激、脑浆发烧、半吊拉叽的,才称‘旁门左道’,被人咒骂,嚼舌根。”
大家听了这话良久无语。
这穆蛋那天喝了不少酒,说起话来更痛快:“‘季右派’和‘路右派’你俩听着,咱乡下人懂不了很多大道理,但就认死理,老百姓都知道‘右派’都是有本事的人,很多还都是在党的人。怎么共产党还反对共产党呢?他既然要反对共产党,他还入共产党干什么?直接反不更省劲吗?”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这是最朴素的真理。反思反右的文章连篇累牍,像这样直白而又精彩的不多。
我爷爷当下还交代,要紧的是给他们找个轻快活。
穆蛋说:“放心,三爷爷,您是知道的,社里的轻快活多得是。”
穆蛋是话里有话。那时已从初级社过渡到了高级社。所谓的高级社基本以自然村为标准区划。崮下村不大不小100多户人家,正好划成一个社。高级社时,农村发生了两个巨大变化,一是农民对入社有抵触情绪,便大量地宰杀牲畜,如耕牛、骡、马、驴等,对农业生产力造成了巨大破坏;二就是村官多了,村干部人浮于事,如:一个社里就有脱产的“九大员”。从专职的支书、队长、会计、保管到记工、炊工员、饲养员等等,一应俱全。当时有顺口溜讽刺曰:书记队长白吃饭,会计保管不出汗。人人都想去喂猪,文书是个小白脸。记工从来不下地,饿不死的炊事员……
既然全国的农村都这样了,再安排两个闲人又何妨?
第五部分
第44章
两个“右派”的“幸福时光”
1957年,当全国的55万“右派”不是在原籍被监督改造,就是在劳改农场干着超强的体力劳动,且吃不饱、睡不好时,却有两个“右派”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村子度过了他们轻松而愉快的生活。
首先,村里的老百姓给这两位“右派”早早地摘了右派帽子。这里边还有个小故事呢。
尽管村里人按习惯一口一个“季右派”,一口一个“路右派”地叫,并不含有任何歧视成分,反而认为是一种尊称。但是,季风和路琴听了还是很别扭的。
路琴不是文化馆的人吗?她生性爱唱,就经常唱一首当时十分流行的前苏联歌曲:“同志,这宝贵的称呼,你一旦失去,就像生命已经结束……”唱的时候总是情绪忧郁,泪眼欲滴。
这一现象,被她的房东,即穆蛋的侄媳妇刘英知道了。刘英是村里识字班的主任,心直口快,性格泼辣,便问路琴为什么一唱到同志就哭。路琴对她说了“同志”二字的重要性。那时刚解放,人的思想十分单纯,彼此之间最喜欢称同志。那时有“一声同志吃遍全国”的做法(尤其是实行供给制的时候)。
路琴最后表示最好不叫他们“右派”,而改称同志。
刘英一听,一拍大腿:“俺的娘呀,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为‘同志’,这好办,路同志,我这就给俺叔说去。”
刘英马上找到支书穆蛋,穆蛋听了,也是一句:这好办。
第二天,在社员大会上,穆蛋郑重宣布:“从今天起,对‘季右派’和‘路右派’,就不要再称右派了,因为他们的工作有变动,担任什么职务,上级还没明确,所以,大伙就称他们为季同志、路同志吧。”
那时的老百姓老实,让干么干么,说喊么喊么。一天之间,“季右派”和“路右派”就变成了季同志和路同志。
不仅如此,穆蛋还作出一番决定:以后凡是念报纸念文件,只要有“地富反坏右”字样的,一律跳过那个“右”字!凡是有“劳动改造”字样的,一律跳过“改造”两个字!谁说漏了嘴扣谁的工分。
就这样,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村子里,当地的老百姓率先给下到村里的两个“右派”摘了帽。这两人应是全国“右派”中摘帽最早的两位。多年后,这一趣事在当地被传为美谈。年近70岁的穆蛋老人谈起此事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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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他们的工作。这当然是应了轻闲的标准的。季风被分配当了记工员,原来的记工员是个瘸子,心眼很好(崮下村几乎没有心眼不好的),就整天让季风跟在他的腚后,一颠一拐地去记工。他走得慢,季风也不能走快。
我奶奶就开玩笑说:“大兄弟,你悠着点,可别跟着变瘸了。”那瘸子就拼命追赶我奶奶:“好你个三嫂,今天我非看了你的瓜……”这个时候,也许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一个是小脚,一个是瘸子,会搅得村里、地头一阵鸡飞狗跳。
利用这些闲空季风读了不少书,研究了不少问题。他的认真劲和学究气一如当年。他和我爷爷偷偷议论一些话题。
前苏联的工业化进程本身就是错误的,有点拔苗助长,一开始是几乎杀尽了农村中的地主、富农,并把他们的财富全部没收,接着又搞集体农庄,强迫广大农民参加,又直接损害了广大农民的利益,损伤了他们的积极性。
现在中国的农业,又在走前苏联的路子。而中国的农业更落后,强迫农民从互助组到初级社,再到高级社,是对中国农民的更大伤害。尤其是实行粮食的统购统销以来,更是伤害了农民的利益,导致城乡差别逐步拉大。农民中已经有人吃不饱肚子了!梁先生(指梁漱溟)在政协会上的发言是中肯的,他说,现在城里人的生活是九重天,而农村人的生活是九重地,城乡差别太大,是搞不成社会主义的,只会越搞越糟。
当然,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年后的1958年,一场更大规模的狂热——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会接踵而来。
每每谈完,两人还忘不了开上一句玩笑。
我爷爷说:“你可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季风就会煞有介事地说:“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啊。”
于是,两人一阵释怀大笑。
路琴的工作也很清闲,是干饲养员。不过不是喂牛喂马的饲养员,也不是喂猪的饲养员。喂牛喂马太辛苦,因为夜里要起来添料,喂猪太脏,臭气哄哄,老远都能熏死人。那么她是喂什么呢?哈哈,喂兔子!
那时,什么都学前苏联,连喂兔子也是,上边从前苏联引进了一大批长毛兔,说是兔肉可吃,兔毛可卖,就让上上下下都喂起了前苏联长毛兔。
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因为沂蒙山区比西伯利亚热,这前苏联的长毛兔到了咱这儿就不是长毛兔了,而是变成了短毛兔,而且个头也长不大,远不像照片上的那么大。
这样的话,剪下的兔毛本来就不多,剪下来还得统一卖给乡里的供销社,这么一倒腾,喂兔子根本就赚不几个钱。但钱不多也是钱,对于已经办了高级社的村里来讲,这就不错了。
喂兔子的组长由刘英兼着,组员共五六个大姑娘和小媳妇。俗话说三女一台戏,这五六个女的凑在一起,就几乎成了两台戏。加上刘英的大嗓门,那就更热闹了。一高兴的时候,还净拉骚呱,说的全是床上事……谁谁的男人脚丫子特臭,谁谁的男人完了事倒头就睡,谁谁的男人每晚上都能来一阵,谁谁的男人连骑马布子都洗。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谁的烦事都会少一些。
至于季风,在我爷爷那里几乎是“白吃白住”。但对外仍说是交14块钱,这里面除了两人当年的友谊外,还因季风家的人口太多,花费大,而我爷爷的“十七级”,几乎有近百元的收入,他同我奶奶无论如何花,也是用不了这笔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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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带副眼镜,白天记工,晚上看书。他的生活自持力极差,因而常常闹些洋相。有时,他赶到半夜饿了,就用手干抓床头的奶粉吃,我奶奶就责怪他,床头就有暖水瓶,你不能起来用水冲一冲啊。他就说,懒,不想动。
村里人知道了这事,就跟他开玩笑:“季同志,干吃奶粉好吃吗?”
季风就会认真地回答:“不好吃,粘牙……”
以后,我奶奶就提前用煎饼卷好菜,再煮好两个鸡蛋放在锅里馏着,等到他看书看饿了时再吃也不凉。
季风还出过一次洋相,他看到虾米炒辣椒鸡蛋挺好吃,就自告奋勇去三龙潭去用拖网拖虾米。到了晚上,我爷爷切好了辣椒,打好了鸡蛋,等虾下锅呢,他却空着手晃晃地回来了。
“你打的虾呢?”我爷爷问。那时虾多,三岁的孩子都能用拖网拖上两大碗。
季风把拖网一摔老远:“全让我倒了!”
“你怎么倒了呢?”我爷爷犯傻了。
“全是些青灰色的虾,没有咱们吃的红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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