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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狐出没-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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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人人都像梁成那样,把加入墨社看成一件神圣的事。很多街头混混乃至骗子,都可以毫不在乎地将头发割断,然后换上褐衣草履。呃,褐衣草履本来就是劳动人民的普遍穿着,谁都不能指摘他们。
  但是他们打扮成墨者,出去欺压良善,坑蒙拐骗,那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夫子,加入墨社的墨者可以黥面!”梁成道。
  我吃了一惊,这太过狂热了吧。虽然如此一来的确会吓退很多人,但是黥面到底是一种肉刑,光荣的墨者和受刑的囚徒站在一个层面上,有损形象。
  “夫子,不如我们在衣服上绣上个‘墨’字?再戴一字巾,巾上绘以三分圆图。”周昌道。
  我微微点头。
  南郭淇接口道:“如果这样还有人冒充,夫子,你就公布墨者之法,若是有违背者请就墨法。”
  “光靠我们抓是没用的,”秦棣道,“还要让官府一起来帮忙才是。”
  我点了点头,见众人都已经发表了看法,只望向滦平。滦平奋笔疾书,没有发言的意思。
  我道:“好在现在墨者还少,大家都是熟识,不会认错。我先修书给卫安,再去求见陶邑令吧。”
  众人点头称是。
  陶邑令是陶朱公的远房子孙,他很清楚自己能坐在这个位置靠的是什么,所以看到朱泰和我同来,自然知道自己的工作出现了漏洞。用不着多说什么,第二天就有十余个冒充墨者的混混被投入地牢,经苦主确认之后处于刖刑。即便其中有人宣称自己是真墨者,但是连《墨文鞭影》都背不全的人,是没资格请求特赦的。
  我还在等卫安那边的来信时,齐国却先来了一封信,是稷下学宫请我去讲学的。落款是两个很有意思的人:
  孟轲。
  尹文。
  

星火燎原 第24章 第一零七章 墨学(二)
  终于惊动了学宫。
  正常的消息传播是不会传这么快的,就算因为新年到来,家住齐国的商贾带回去了关于墨术的消息,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惊动孟轲这位天下大学阀。而且还有当世墨学宗师尹文。我估计这个结果多半是朱氏忍不住了,在暗中推波助澜。
  梁成对于这个消息是最兴奋的:“夫子,咱们走吧!”在他心目里,稷下学宫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地方。在南郭淇等人看来,陶邑还没站稳脚,何必那么着急去齐国呢。而且大冬天的,大雪封路,寒冰塞川,不是已经都说好了明年开春再走么?
  我放任他们去争论,反正一家人不怕吵。我已经追加了一条墨法:墨者不与外人争辩。若是有心求教墨学的,倾自己所知予以教育,但不可以与外人争辩。
  “辩,本是子墨子为了让门人更深了解墨义而采用的手段,这种手段只能在内部用,一旦与外人争辩,就违背了更高的墨义原则‘非攻’。语言也是一种攻击。”我道。
  众人诺诺,唯有梁成提出了“尚同”的问题。
  墨子在“尚同”的问题上立场明确,百姓必须与长官意志相同,长官与诸侯意志相同,诸侯与天子意志相同,最后大家和天的意志相同。尚同可以说是兼爱推行天下的基础,如果人各不同,则兼爱就是水中花镜中月。
  这是我最对墨子最为头痛的地方。
  “子墨子只是提出了总纲,”我道,“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对外要求同存异,现在内部统一意识。若是墨者之间都不统一,何谈天下大同?”所以我在墨者内部提出了“民…主…集中制”,在讨论过程中可以各抒己见,一旦形成决议就必须同一而行。
  一般来说,他们民…主,我来集中。
  现在是他们讨…论的时候,我一言不发。他们一天讨论不出结果,我就等一天。我是想等到春暖花开再去临菑的,但又不能压迫梁成的积极性,只能如此。
  好在卫国那边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有许多人在学习了墨学之后,感觉郑艺严无咎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求知欲了,在过完年之后就结伴赶来陶邑,希望能够跟随我继续学习。
  的确,对他们来说,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黄河下游的周室与同姓诸侯国,如韩、魏、卫都是以十一月,也就是子月为岁首。子月朔日就是新年元旦,称为周正。楚国虽然一早就与周室分庭抗礼,不过鉴于对子商的厌恶,也采用的周正。
  宋国是周室的国宾之国,继承商后室宗庙祭祀,所以行的是商正,以十二月为岁首。齐国不知道为什么也是行商正,师父没跟我说过。我猜因为姜子牙首先是商朝人,纯粹出于习惯。而且当年齐地地处蛮荒,也无法感受周室的光芒照耀。
  秦、赵是夏后室的故地,所以分晋之后不再使用周正,而行夏正,以一月为岁首。这个我可以证明,纯粹是出于农耕需要而行的夏历。
  理论上来说,一个行商若是跑得快点,一年之中可以过三次年。
  所以卫国的学子们兴奋地过完了年,跑到陶邑一看,这里还在准备过年。
  既然人多了,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就多了。于是去齐国的事自然就搁置下来,我也开始戊日讲学,上午讲墨义,下午讲墨术。各一个小时,散学之后自己去复习,并且要学习击剑。
  现在庞煖应该已经到了燕国,不知道他们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因为见识过了他的剑术,我总觉得朱氏帮我找来的剑士有些不入流,只好当做给孩子们锻炼身体的体育活动。
  梁成见一时半会的确难以启程去齐国,便也不再坚持了。他现在也迷上了讲学,非但讲小学,还对教育大学颇有兴趣。再者,下面也有学子说十日一讲太漫长了,所以我让梁成在甲日开讲,这样戊日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回答他们的疑惑。
  梁成的口才不错,对于墨义的了解也比其他墨者强,属于知识分子出身的墨者,与那些追随者很容易产生共鸣。我旁听了两次之后,也就不去管他了,把精力放在了研读《墨子》和《论语》上。去了齐国势必会与孟轲发生争论,要是能用孔丘的话打他耳光就更好不过了。
  陶邑的生活比濮阳更优渥,甚至到了顿顿肉食的地步。梁成曾对这种情况表示担忧,但是人家既然送来了,总不能往外扔吧?
  我提出了以工代赈,共济会发动国人捐款捐物,组织人力趁着冬天挖掘水渠,疏浚河道,丝毫没有民怨的解决了政…府应该办的事。当然,陶邑的地方政…府和朱氏的私产一样。这笔钱我当然也不会让政…府白得好处,过年的时候当地政…府给每个共济会家庭都送去了一笔年金,数量不多,讨个口彩。一时间陶邑大治,惊动了宋王。
  见到宋王的使者时,我决定还是早点离开陶邑算了。现在的宋王就是史上鼎鼎有名的“桀宋”,宋康王。严格说来,他才是第一个将国君的位置禅让给儿子,自己称主父的人。不过他比赵雍强的是,他在不满意儿子之后,又把国君的位置夺回来了,儿子也被他流放去了国外。
  桀宋两个字就可以看出他的地位。这个词并不是说“像桀一样的宋王”,而是指他已经取代了他老祖宗“纣”的地位,能够和桀相提并论了。虽然市井传闻很多,不过比较靠谱的并不多。
  我觉得传说更像是个精神病人。
  宋国在他手里却的确有中兴的气象。在孟尝君带着诸侯联军攻打函谷关的时候,宋王偷袭了齐国,抢了六座城。孟尝君当然不干,回头的时候却又被他打败了。燕国以为宋国经此一战会削弱,想来占便宜,结果被打回老家。魏襄王表示这么做不厚道,想出兵教育他,又怕蹈齐燕后尘,所以拉上楚国。结果宋国一挑二,打退了两国联军之外还抢了两座城。
  他还灭了滕国,那可是文王之子的封国。
  这些都是前两年的事。
  如此显赫的战功,打得诸侯口服,酸溜溜地称他“五千乘劲宋”。
  “他可是抢了自己舍人之妇的暴君。”我对使者道,“我怎么会去见他呢!”
  宋王抢了舍人韩凭的妻子,这个故事流传得比较广,但是漏洞百出,我并不是很相信。不过看这位使者的反应,让我不由怀疑确实是真的——他居然羞愧而出。让一国国君的使者羞愧总是不好的,所以我让南郭淇他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发出迁徙通告,我们要尽快离开宋国,前往齐国。
  “尹文子是墨学前辈,让他们久等是我的罪过。”我对众人说。
  于是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
  同时我也知会了朱氏,让他们在宋国的人帮我稳住宋王……我可不想还没成为钜子就得罪一个有精神问题的暴君。
  这一天,厚厚的云层不知被那股风吹得无影无踪,空气中的寒意在冬日之阳的温暖下有所缓解。人和牲口都喷着浓密的水汽,裸露在外的耳鼻被冻得通红。有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戴着口罩和耳罩,袖着双手坐在车上准备出发。
  我带上手套和头盔,翻身上了流马,向赶来送行的国人行礼告别,一蹬车轮一骑当先冲了出去。车轮上已经钉了防滑钉,使我能在冰雪中行进。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虽然天比较冷,但还没到结冰下雪的程度。这个时代的中原,一年能下一两场雪就算是多的。偶尔地上能有积雪,就足够歌舞庆祝了。不过冬天赶路还是和夏天赶路一样痛苦。寒风割面,饮食无着,一群人搓着手跺着脚围着一堆篝火却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有人畏惧了,有人抱怨了,有人依旧兴致高昂,但是所有人都在成长,抱怨的不抱怨了,不抱怨的坦然接受了。畏惧的不畏惧了,不畏惧的勇敢冲在前面了。
  在最艰难的时候,队伍里响起了一个呕哑嘲哳的声音:
  “棠棣之花,鄂不辉辉,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野聚矣,兄弟相寻。”
  ……
  一遍,两遍。
  一个声音,两个声音。
  所有人都唱起了这两段歌,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雄壮整齐的声音。声音穿透了寒风,让人热血沸腾。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跟这么一群人在一起,我终于理解了当年站在守城第一线的墨家子弟,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身后的城池,更有一份浓浓的兄弟情义。
  终于,我们踏上了薛邑的土地。
  迎接我们的人并不友好。他们手里端着剑,身穿最近从赵国流行开来的剑士服,披散头发,有的还裸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我并不是很奇怪会发生这种事,因为这块土地是孟尝君父子两代人的封地。孟尝君遍天下的收罗鸡鸣狗盗之辈,然后给他们娶妻,养活他们,让他们住在薛城繁衍后代。他们很清楚自己应该忠于谁,对孟尝君百分百惟命是从。
  两百年后,将有一位对于我来说是后世史学家的人路过这里,感叹道:“这片土地上全都是暴徒和刁民呀,孟尝君真他|妈干了件好事啊!”
  这位后世史学家名叫司马迁,我看到这些刁民暴徒的刹那,脑中忍不住浮现出这位儒雅史家面红耳赤骂人的情形。
  

星火燎原 第25章 第一零八章 墨学(三)
  薛邑的遭遇给我们的队伍很大的打击。尤其是我决定不发生冲突,全部人转向绕过薛邑,向曲阜前进。
  “他们向我们亮剑了!”
  “这是对墨者的莫大侮辱!”
  ……
  几乎所有人都在吵吵,除了南郭淇等从大梁就跟着我的墨者。
  “夫子,不解释一下么?”滦平担忧地问我。
  “不解释。”我道,“他们想不通的可以离开,因为他们不配做一个真正的墨者。”
  梁成追上来气喘吁吁道:“夫子,那就停下讲学吧,今天正好是戊日。”
  队伍四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我叹了口气,取了一个箱子做为讲台,站了上去。
  在这茫茫荒野上,我们这些人聚成一个半圆,随行的车马围在外围,略微抵御着寒风。我紧了紧领口,不让寒风继续往里灌,朗声道:“你们觉得受辱了,所以就要报仇,是么!”
  底下静悄悄的,谁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我叫板。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树立起了在这支队伍里的威信,所有人都叫我夫子,都垂着头看着脚尖跟我说话。这不是我喜欢的,但我无权强迫他们改变。
  “你们的生命是你们的么?”我厉声设问道,“不是!自从你们踏上了这条路,选择成为一名墨者,你们的生命就是天下所有人的!是让你们用这条命去弘扬墨义,而不是让你们好勇斗狠地挥霍在野地里!”
  下面的声音更静了,风声都渐渐缩小,生怕打扰到我们。
  “谁能给我一个厮杀而对墨义大行天下有利的理由?”我问道,陡然提高音量,“只要说出来一个我就带头杀回去!”
  “猛虎会在乎蚂蚁的咒骂么?”我缓了缓,“只有怯弱的人才不能承受别人的侮辱。而且,你们不觉得从薛邑走到这里,我一直在承受你们的侮辱么?我苦口婆心嘶声力竭地向你们传告子墨子的声音,想把墨义的种子种在你们心里。而你们却用这种小人相斗的言语来回复我,将墨者视作一种荣耀而大呼小叫!错了!你们全都错了!真正的墨者是天下最低贱的人!是所有生民的踏脚石!我们要用我们的肩膀将他们托起来,让他们生活在大义照耀的阳光下!”
  “为生民立命!”南郭淇站了起来,高声喝道。
  “为生民立命!”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高举右臂,异口同声喊道。
  我待狂呼的浪潮涌过,跳下箱子,柔声道:“继续走吧,愿意作为百姓垫脚石人继续往前,幻想借这个团体的力量实现自己荣耀的人可以离去。”
  梁成说我这样是在将人赶出天下真正的道义,是残忍的。
  我埋头走了一段路,将他和滦平叫到身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讲述并不算很古老的故事。
  故事从墨学还是天下显学的时代讲起,直到——
  杨朱述而不作,他的门人中或是得了真传,或是局限在皮毛,这两类人都不会抛头露面地聚众讲学,所以杨朱的道家学说如昙花一现,很快就零落成泥。墨子死时,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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