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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记事:密林诡境-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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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娃一跑,剩下的三个人便也跟着反应回来。没人再去理会那软趴在地面蜷身舞摆的过山风,大家跟着旗娃的步子,一齐冲了出去。王军英被巨蟒虏走,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直到冲出步子的那一霎那,我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么严重。
没跑几步,脚下的泥就因为水分过多,开始有软陷感。树林里到处都是折枝断草,果然有一道明显的拖拽痕迹,如新辟的道路一般,呈现在身下的地面。那巨蟒的威力,可见一斑。急追数秒,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道相当泥泞的短下坡。
短坡之下,就是队伍绕开而行的沼泽地。
“排长!”那心急火燎的旗娃,眼中已无他物。这小子已经顺着下坡滑了下去。背囊、迷彩服上都粘满了泥渍。
放眼往前一看,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巨蟒,又回到了视野中。是的,拖拽着王军英的它,这时已经入了水。那本来不太污浊的沼泽湿水,此时被搅得黄污一片。七八米开外的沼泽水面上,赫然浮动着圈成好几层、像如弹簧一般的粗壮蛇肉。蛇肉扭卷不停,沼泽水如机桩在打,飞起层层水浪。
不错,那便就是掳人而逃的凶手了!
那一刻,我的嘴巴不自觉的挣张而开,那幅沼泽水里的画面,真的,恐怖得有些不真实。至今也还留存在我脑海,细节丝毫不减。如果说之前那条突遇而来的过山风,是因为性情凶猛、毒性强烈被人类冠以了“王蛇”的称谓,那么眼前舞滚在沼泽里的这一条,就是当之无愧的“蛇王”。
是的,蛇王。
荏苒时光,漩移回溯。那一刻,我竟回想起了十年前做知青时,经常听乡亲们口传的“大蛇仙”。我开始怀疑,乡亲们并不是愚昧,并不是无知,那“大蛇仙”的传说,也许是真实存在的。起码,眼前这条在沼泽地舞起层层浪水的里巨蟒,比起那被乡亲们口传得绘声绘色的“大蛇仙”,唯有过之,而无不及。
“蛇仙”经过口述而传,在我脑里一直是抽象的、模糊的,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那神秘的样貌,终于变得具象起来。
那蟒身的直径,估计就比我的肚子,小上那么一点儿,也可能更大。其实,那更像一条能随意弯曲的水泥大柱子。印象之中,那蟒身上的花纹很淡,也好像没有花纹,如那条毒物过山风一样,尽是油黑一片。黑油一片的硕身,使其看起来更为干练、凶猛。并且,蛇身尽黑,邪气更甚。
栉比有序的密集鳞片,如手工匠人的细活,精细的“雕刻”在油黑巨身里。比指甲盖还大的蛇鳞,在晚阳下的光线里,让人细辨而缭眼。总的来说,黑硕的身躯,更像一条水中的黑蛟龙。
巨蟒之所以在水里显出“弹簧”的姿态,是因为它正缠绕着刚还捕到的猎物——王军英。事实上,王军英身板与它相比,就如田间的赤练蛇和小田鼠。被那巨身几番缠绕,就基本上看不见了。实际上,黑蛟龙一般的巨蟒,显然高估了猎物的能耐——身有巨重,它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动遍全身,去缠裹一个脆弱的人类。
至于说王军英,哪里还看到他的影子。唯有那只在巨蟒缠裹中,露出的一只穿着解放鞋的脚,能证明他的存在。圆裹而起的巨蟒,并不安停。它还在水中不停的翻滚、扑打,像是在和王军英搏斗。
水声扑腾,浪花飞溅,眼前这般情况,王军英还有机会还手?我不相信。
一脚踏下泥坡,我下意识的就想端枪射击,解救王副班长。但念头一闪,这不对啊,巨蟒牢牢的裹住了人身,就如劫持了人质的恐怖分子,拿好了筹码令你不敢开枪。且不论这圆头的冲锋枪子弹能不能对蛟龙一般的巨蟒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王军英的身子,铁定遭受不住子弹的钻打。
如果子弹不幸飘进了王军英的脑袋、肚子又或是手臂,就算那巨蟒松而退身,王军英也会伤于友军之手——不行,办法虽然还没想好,但开枪是万万不可以的。
旗娃的脑袋里,可能刚还过滤了和我相同的想法。只见这急冲的小子一声怒骂,丢下冲锋枪,拿好砍刀,二话不说就跳了沼泽的水里。
“回来!”身后的黄班长立即吼了一句,“别下去!”
但怒发冲冠的旗娃,哪里还听得了劝。沼泽水渐渐往腿上没,他一个劲儿的往水里冲。
见命令不起作用,慌张的黄班长,只好也快步走完泥坡,一下跳进沼泽水里,扯住了旗娃的胳臂。
黄班长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阻拦旗娃前去营救王军英。难道说,他是贪生怕死,知难而退,见死不救吗?当然不是。之前已经提过,除去这条意料之外的巨蟒之外,这片沼泽地里,还群居着明目张胆的原住民——鳄鱼。
巨蟒所搅出的这番惊响,自然是惊动了对岸休憩的庞然大物们。那些四五六米长的“铠甲猛鱼”们,已经嗅到风声,水草乱生的沼泽里,到处都漂浮着那隐约可见的硕长身躯。它们虽然队形不一,身散不定,但目标很明确,都在缓缓靠向那水中舞摆扑腾的巨蟒。
这也许是黑吃黑,也许是看闹热,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谁要是下了水,谁就会变成那鳄鱼们的盘中餐。这一点丝毫不用怀疑,那几米长的身子,我可不相信是沼泽水草喂出来的。
“你做啥?放开!”旗娃扭回头,挣开了黄班长的手,大声喊道,“放着排长不救吗?”
祸不单行,那鳄影浮动的沼泽里,还他娘的多了一张黑乎乎的毛毯出来。那毛毯不是别的,正是之前所遇的毛毯怪物。而这一张的个头,介于“毛头小毯”与“潭中巨毯”之间,估计是家族里年轻气盛、正当壮年的家伙。
哟嚯,这还真他娘是物种各相聚,怪物几同堂,围而高歌,纵享天伦之乐啊!
遍布黑毛的毛毯怪,就从那斜对岸边,如裘千仞的铁掌水上漂一般,飞快浮动。层层涟漪,水波粼动,这家伙所对的方向,正是沼泽旁的我们!看来这毛毯怪兽,是天坑中的“常备生物”,不论在哪儿,都能见到它的身影。
事后想来,沿着沼泽而行,是我们犯下的最大错误。生物知识欠缺的我们不会想到,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这片阔水沼泽,正是各种动物们的天堂。瞧啊,如今各种猛兽不言而一聚,我们,则成了食物链条里的小虾米。
水中有巨怪浮游,水面有毯怪袭来,这时候要是进水救人,恐怕只会搭上更多性命。可旗娃这小子,此时救人心切,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黄班长根本不是那壮小子的对手,哪里拉的住旗娃!
“放开!”旗娃动肘扯掌,当真发了怒,“你他妈不想去,就别当着道!让我走!”
“去不得!”黄班长苦口婆心,又搭住了旗娃的胳臂,“回岸上!”
“让开!”旗娃伸手一推,猛力将黄班长推了开。旗娃力气可不小,这一怒火中的推搡,让黄班长差点栽倒在沼泽里头。
见状,我也立即踩进水中的淤泥里,环抱着旗娃的身子,使劲儿往后拽。
“你他娘还要不要命了!”我吼叫着,“回去!”
双脚往后踩,旗娃的身子没拖动,解放鞋倒是深陷进了淤泥。那渡水而来的毛毯怪,离咱们是越来越近。
“排长要没命了啊!”旗娃嘶吼的声音,扯破了嗓子,那细眯的小眼,也随之一红。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壮士断腕
排长要没命了。王排长要没命了。是的,他整个人都被巨蟒拖进沼泽里了,我们眼睛不瞎,谁又不知道呢?
但我俩费力拦住旗娃,并不说见死不救。战场之上,战友惺惺相惜,在我眼中,军人除了服从命令以外,救护战友也应该是第一使命。但是,见到王军英被拖走,谁不想去救,我不想吗?黄班长不想吗?
都想,没谁不想。那穷尽气力拖拉旗娃的黄班长,心中的救助之情,恐怕还要比旗娃多上千倍万倍,但区别是,他的岁数比旗娃大,也比旗娃更加冷静、理智。
其实,从看清水中巨蟒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意识到,王军英这次是凶多吉少。甚至说,“凶多吉少”四字,已经不够形容眼前的严重情况。他这次,是无力回天。即便有我们的救助,那如龙般的巨蟒,也不可能轻易松口。况且,沼泽里的情况,让我们根本没条件上前救助。
其实不只是我,任何人看到那巨蟒的身体,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旗娃不傻,他肯定也知道,只是说,那急切的情绪,让他丧失了理智,不愿意承认这严重情况已无力挽回。
身后邓鸿超也踩进浅水里,加入拖拽旗娃的队伍。不断逼近的毛毯怪,是眼前最大的威胁。情急之中,我腾出了双手,端起冲锋枪,拨开保险,对那水面上的毛毯怪连开数枪。
“走!”黄班长直回身,脸颊被旗娃的胳臂弄满了污泥,“再拖拉下去不是办法!”
“老子不走!”旗娃还舞着手肘,奋力挣扎。
子弹在水面上激起水花,也打中了毛毯怪的身子。飞速游动的毛毯怪吃了痛,即刻停住了身。和之前那一只的反应一样,毛毯怪中了子弹,毯壮的身子立即紧缩,继而沉进了沼泽水里。
借着这段空隙,我一拳打向了旗娃的后脖子。
“拖着走!”我放下冲锋枪,双手又环抱回了旗娃的身子。这一圈下去,虽然没让旗娃晕眩过去,但也让旗娃松掉了劲头。三个人一起使劲儿,可算是将那壮实的身子拖出了水面。是的,咱们这番举动,是打算彻底放弃掉王军英,进而撤退。
这并不是说咱们见死不救。理智的头脑,在这种时刻尤为重要,是损兵一位,还是全军覆没,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做出判断的选择。谁都不想王军英就这样光荣掉,但同时,谁也不想让第二个,第三个,接着往沼泽里送命。
壮士断腕,退而求全!
结合之前的经验,子弹并不能对毛毯怪造成致命一击。但那毛毯怪沉进水后,就再没浮上来。可那水面上的顶划出的水痕能说明,它已经潜入了水中,并未就此消停。更糟糕的是,那在沼中浮游的鳄鱼们,也瞧见了岸边的美味儿,好几只庞然大物,此时已经改变了航行,纷纷朝我们游来。
再他娘待下去,咱们都要丢掉性命!事实上,待在这里也没任何意义,那技能优秀的王副班长,兴许已经丧掉了性命。
三个人拖拽着呜喊的旗娃,慌忙退出了沼泽。
旗娃是真的在哭,很感人肺腑的、直入心腔的那种吼泣,情绪如大坝开闸泄洪,毫无遮拦。如果那扭缠的巨蟒,能听懂旗娃的哭喊,说不定都会放过王军英一马。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错看这个小子了,在听到这哀伤的呜嚎之前,我以为他不过是个油嘴滑舌、满嘴马屁的东北耍娃。
但现在看来,旗娃对那经常数落自己的王排长,是有真感情。
其实军营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大家都爱戴上一副冰冷的面具,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上下级间的感情,是在一道道铁令、一次次惩罚、一声声怒骂中悄然产生。待到需要摘下那副冰冷的面具时,你却会发现,自己曾经暗骂过的人、记恨过的人,现在又是那么可爱。
每年老兵退伍,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桥段。当年我听闻班长牺牲的消息时,内心不也跟现在的旗娃差不多吗?
旗娃这种新兵蛋,第一次经历这种生离死别,情绪崩掉很正常。幸好剩下的三个,还保持着理智,在毛毯怪追上地面之前、在鳄鱼游至水岸之前,我们推着旗娃,慌忙向林子里撤退去。至于王军英,恐怕就该永远掉队,长眠在巨蟒的肚子里。
回到树林后,黄班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胡乱的挑选了一个方向,带我们跑了出去。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不知尽头的奔跑。
回想起来,那是一段极为恍惚的奔跑。恍惚如梦,心理和生理似乎都要达到极限,我们却不能停下步子。直到现在,我甚至都回忆不起那段路究竟跑了多久,最后又跑到了哪里。脑袋感觉空荡荡的一片,却又不停闪回着那沼中巨怪的画面。
我只想远离这沼泽湿地,越远越好。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不过,那好不容易才拖回来的旗娃,倒是没再闹腾。奔跑,像是成了另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他接受了王排长回不来的现实,便在奔跑中挥发汗水,在劲头中抛洒热泪,同时,也在穿林打叶中,无声言述那哀伤的心思。
王排长啊,一路走好!
最后,毛毯怪并没有追上来。一身污泥的四个人,在一处泥包上,瘫坐下来。
我们跑了多远、这里究竟是哪儿,没人再去关心。泄尽气力的奔跑后,四个人现在是一种恍惚、透支的状态,个个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大气猛喘。一闭上眼,脑袋就尽是那黑蛟巨蟒的鳞光硕身。我看着树隙间的天空,绝望得如行刑前的狱中囚。
天空似乎变暗了不少,鸟叫声好像一并消失,再未传入耳朵。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切。你看啊,王军英说不见就不见,然后,真的不见了。呵,这威力,真还像越南军队的迫击炮呢。
我忽而想起刘思革,忽而想起王军英,脑浆凝成一团浆糊,再不能思考任何问题。
就这样听着几人的喘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觉着喉咙有些干渴,便找出了水壶,准备大饮一痛。
糟糕的是,一路过来险事相叠,全然忘记补充水源。几小滴尾余的液体入口,水壶便就空了。各种交杂的情绪在这时发生了化学反应,忽然混成一股烦闷的戾气,让我将水壶猛摔在地面。
破几把玩意儿!我骂着。
响动引来了四人的目光,四个人一齐看向我。但我觉得还不够解气,说着就咬牙捶打了一下地面。
真他娘的破事儿多!我像一个水沸而响的铁壶,就差脑袋上冒蒸汽了。没人来劝我,也没人附和我的举动。事实上,四个人心里都是百感交杂,比我好不到哪里去。黄班长低下头,邓鸿超喘着气,旗娃无声的抹着泪。
看着他们,我又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五个人,转眼之间就被捞走一个。但比起刘思革的牺牲,王军英的突然离去,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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