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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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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好。防空洞挖成了,你们的学习期也就结束了;不然的话,学习班还可能延期,即使过年也不可能让你们回家。当然这种情况谁也不愿意看到,我想也不会发生,我相信大家能在这期学习班里,高标准严要求地完成好这项任务,以实际行动向党的“九大’献礼!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接着是派出所所长讲话,他讲话的主要内容是:派出所协调工宣队把这期学习班办好。如果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些工宣队不能解决的事情,干预或者影响了防空洞的顺利挖成,那么派出所就要发挥职能了。实际上有工宣队已经足够了。工宣队除老陈小陈外,共有四十多名队员,而我们不过六十来人,就是二对一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据说这些人原先都是厂子的武斗干将,大联合后他们却不能再干活了,只剩下了一种本事,就是打人。但是这些人大都和厂里的现任领导关系不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派系头头儿。于是,他们就被当作工宣队派到外面,只拿工资不干活儿。
老陈又重申了一下各项纪律及所要注意的事项后,大会就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中结束了。
刚回到宿舍,小陈就来收伙食费了。奶奶给我带了十五块钱,小陈说:“这还不够伙食费呢,先给你买半个月吧。”猛子天财带的钱也不多,也买了半个月。天财说:“谁在这儿呆一个月呢,饭票吃完咱就回。”可是廖主任说得清楚,学习班是一个月,如果防空洞挖不成的话还会延期。猛子问:“那咱的饭票吃不到月底咋办呢?”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陈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给邵主任已经说过了,让家里再给你们拿点钱来。你们只管挖防空洞,啥事都甭操心!”
饭是苞谷糁咸菜窝窝头,外带一盆凉调红萝卜丝。大家围住饭桌吃得很香。红仔儿在旁边的桌子上抱着那盆红萝卜丝说:“谁都不准吃,我吃够了你们再吃!”于是,其它的孩子就只能吃咸菜,咸菜吃完后就眼巴巴地望着红仔儿。红仔儿把红萝卜丝吃了半盆后说:“也没啥吃的,你们吃去。”于是红萝卜丝被一抢而光。
下午,我们被分成了两组,大头四猴那个组在后面挖,我们跟着小陈来到了前边。到了花圃边小陈说:“防空洞有两个入口,这个入口就定在这儿。”于是那些冬青玫瑰被一铲而光。接着在花圃的中心,交叉支了三根杠子,交汇处用绳子栓牢,又吊上去一个动滑轮。一切就绪后,小陈说:“开始挖吧。”
时值隆冬,地硬得像砖头,一镐头下去挖下的不是土,而是飞溅的火花和冰渣,小陈说:“任何事都是开头难,只要把这个冻土层弄开,其它的问题就好说了。”有人说,拿个十八磅的大锤来敲。十八磅的大锤拿来了,却没有人能抡动。又有人说,用火烤,于是那些铲下的花被拢到一起烧了。我们干活时,红仔儿一直袖手旁观,现在见有了火,又坐到火边烤了起来,小陈走过去,一脚就把火星子踢得乱飞。“烧火不是为了让你烤的!”红仔儿又站到了一边,袖着手说:“我就是不劳动,看你能把我咋。”
整个下午,我们的劳动也没有产生任何效益,那个冻土层无论如何也弄不开。有人估计,它至少在一米厚,要把它弄开除非用先进的机器。“有什么机器呢。”小陈说:“咱就是这铁锨镐头,当年解放军用小米加步枪把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消灭了,咱还敲不开这冻土层!”“敲不开晚上加班敲!”老陈来了说道:“像你们这样的速度,甭说是一个月,两个月也完不了工。马上就要过年了,真要是过年还完不了工,你们就在这儿继续挖。我也不回去,陪着你们。不过我还是希望,过年大家都能回去,毕竟一年到头了,但是要完不了工,咱都得在这儿耗着!”想来也是,早早完工早早回去,谁愿意在这儿过年呢。
于是吃完饭大家就齐聚到这里,但是唯不见红仔儿。老陈说:“到宿舍去看看。”小陈到宿舍后见红仔儿正蒙头大睡。小陈一把揭去了被子:“大家都在干活,你跑到这儿睡大觉来了?”“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为啥不能睡觉?”红仔儿坐在草垫子上一动不动,小陈要上去揪他,他却摸块砖严阵以待。
“行,好,有他的。”老陈听完小陈的汇报后说:“让咱小马去对付他。”小马身高一米八,胳膊像辘轳,手就像蒲扇,这下可有红仔儿好看的了!我们都想回宿舍去看。“都不准去,都在这儿干活!”过了一会儿,小陈带着小马到了宿舍门口。门已被顶住了,但是小马一脚就踹开了,一块砖头飞了出来,小马躲过了,却砸在了小陈的肩上。小马冲进去,只听见嗵嗵两响,好像是红仔儿撞到墙上的声音。下来就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但是还可以看到小陈。小陈扒在窗外,像个孩子似地拍着手,不断地向里面竖着拇指,脸上是一种喜不自禁的表情。门响了一下,红仔儿的手和脚都被缚得牢牢的提了出来。他面朝下背朝上,小马提着他、就像提了个旅行袋似的。真是大快人心,想不到你红仔儿也有今天!
这天晚上,我们一直加班到十点多钟,终于把那个冻土层弄开了,并且又向下延伸了一米多。老陈很满意对小陈说:“你去伙房问一下,看还有啥吃的没有。”小陈去了一会儿回来说:“还剩一锅苞谷糁,让他们喝去。”苞谷糁喝了,起夜的次数频繁了,可是肚子呢,仍然饿!
刚刚睡着,门又被谁一脚踹开了,刮进来一股冷风,伴随着几句骂声:“狗日的,把我吊起来打呢,出去了,非把他们大卸八块不可!”这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不到,还有比你红仔儿厉害的人吧?可是数年后,红仔儿却实践了他的誓言。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红仔儿尝到了苦头,不得不和我们一起挖洞了。但要让他真正地改变态度,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几乎很少下洞,只在上面拉筐。拉筐的人很多,究竟他用了多少力,实在也难以估计。他去厕所的次数特别多,时间也特别长。小陈问他:“你咋总往厕所跑呢?”“拉肚子!”小陈把他也没有办法。有一天,他问我:“你想不想把工宣队的人整一下?”“我可不敢。”“你不整他们,他们可要整你呢,这帮人就是专门来整咱们的,和咱们水火不容!”工宣队当然是管理我们的,但是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你红仔儿对工宣队恨之入骨,可你的为人也不怎么样,谁愿意为你得罪工宣队呢?
可是有一天,小陈干了一件事却着实令人气愤。这天,防空洞已经挖了十米深,一个孩子问他:“陈老师,现在该横着挖了吧?”“不行,苏联的炸弹能在地下几十米爆炸呢!”“那就让苏联的炸弹给咱们挖吧。”“嗳,你这娃,咋能说这话呢?”小陈指着他说道:“你这是反革命言行!”那孩子惶恐不已,好半天才说:“陈老师,我这是说着玩儿的。”“你家到底是啥成份?”小陈的指头晃着,眼睛睁得老大,我们都替那孩子捏了一把汗。
“俺爸,是个担大粪的工人,”“工人子弟咋能说这话呢?”最后,他被带到了办公室。大家纷纷猜测会怎么处理。“他爸确实是个工人,”一个和他同来的孩子说:“是环卫局的工人。”
“到这儿来的家庭都不会有啥问题。”另一个孩子说道。
“不会有啥问题?”我有点诧异。“那当然了!地富反坏的的子弟敢在巷子打架吗?只有我们这些工人子弟才啥都不怕呢。”看来,我是没有资格到这里来的。那么,我又怎么来了呢?说明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富反坏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地富反坏的子女也应该保持沉默,可是我呢……我觉得我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毕竟送我来的,不是张凤莲而是邵主任,既然邵主任都认为我应该到这里来,那么在别人的眼中我也是个坏孩子无疑了。打从懂事的那天起,奶奶就教育我:“千万不敢学坏娃的样子。”而我也一直按照奶奶的教诲规范着我的行为。记得刚刚上学的那年,学校开展了“学雷锋,爱祖国”的活动。我也不知做了些什么(总之是学习先进,爱劳动吧?),竟被评为“学雷锋的三好学生”,参加了在市委礼堂召开的“全市学雷锋先进少年”颁奖大会。当我把那个奖状捧回来时,奶奶激动不已,拿着它到处炫耀。我也感到我为奶奶增了光,心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但是,也不知何年何月起,我竟然变得好勇斗狠,一心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那个恶劣的环境,以致今天,落到了和四猴红仔儿为伍的境地。不过这样也好,就是猛子他爸说的:“什么事情都经经,对你们有好处。”现在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回去了,就是谁给我钱,我也不和三娃子斗了。别说他骂我,就是唾到我脸上我也不会理他了!
我试着问了下天财:“回去了你还打三娃子不?”“还没打人家就落到了这地步,要是打了——唉,再也不理他了。”人总是环境的奴隶,只有适应环境人才能生存。这就是我在检视了自己的行为后得出的结论!
那个孩子终于从老陈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据说,老陈在听了小陈的汇报后反复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说这话呢?”“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反革命言行!事先难道你没有想过,这话说出来会产生啥后果?”他只是摇头,无法回答老陈的问题。“要从思想深处找原因呢!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是出于什么动机说这话的,是什么思想支配着你。一定要写个深刻的检查交上来。”
“我不知道这个检查该咋写呢?”“不就是写个检查吗?”和他同来的那个孩子说:“你就说思想改造不深刻,把不该说的话说了,晚上我帮你一块儿写。”晚上,小陈给我们每人送来了一本《毛主席语录》。“必须学习到十一点再睡觉,学习班就要象个学习班的样子。”挖了一天的防空洞,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宿舍里又没有任何取暖设施,大家谁不想早点睡呢,可是红仔说:“他不让睡就不睡嘛。你们都来,听我给你们讲我的事情。”他无非又要讲他那些“辉煌”的经历了。有几个怕他的孩子就把被子抱过去,围住他听了起来。红仔坐在被窝里,一个孩子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他把被子往身下掖了掖,坐舒服后才慢慢讲了起来。
“打人嘛,关键是要打得让他害怕!你今天踢他一脚明天打他两拳,他根本就不怕你。时间一长,他觉得你把他也咋不了,就更不把你当回事了。晚上你出去,他还会飘你的黑砖。这我可是有切身经历的!象俺巷子那个王义,就是个顽死强儿。你不把他打得叫爷,他绝对不服你!实际上,他也在试你的软硬呢。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你一次就打得让他害怕,下次他见了你就只剩下躲的份了。象他,”红仔指了指我说:“把他巷子那个治安委员的娃还没打,人家他妈叫了两声他就吓跑了。你打么,你跑什么呢?”“他和咱们不一样,”另一个孩子说:“他家成份高。”“成份高咋了?”红仔瞪了那孩子一眼又向着我说道:“你要觉得成份高就不要打人,既然要打就不管那些了。你倒好,把人家吓吓,结果是,人家没吓着,反倒把你给吓跑了,哧哧-—”他发出鄙夷的笑声。
“那你说,我们要是打了他,会是个啥结果呢?”天财凑上去问道。
“大不了还是送到这儿来,能有个啥结果呢?我打了不下一百人送到这儿来,你们没打一个人也送到这儿来,你说你们冤枉不?”“唉,我们主要是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人知道又打什么人呢?打人就是让他知道!你不让人家知道,人家就知道你害怕,该收拾你还照样收拾。打人的目的是让人害怕。你倒好,怕人家知道,人家就是害怕还不知道该害怕谁呢。就是要让他知道!给他说明,就是你打的他,又怎么了?”“十一点了,关灯睡觉!”小陈在外面喊道。
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雪,呼呼的寒风顺着窗缝直往进灌。我睡在窗户下面,只得把头蒙在被子里睡觉,身子蜷缩成一团,我知道,只有一觉醒来整个被窝才会是热的,可是醒来天也就亮了。往往是,睡得正酣小陈就来了:“都快七点了还不起床,还吃早饭不?要是不吃的话你们就睡,但是七点半必须起来!”不吃早饭怎么行呢?红仔有几次倒是没吃早饭,但是七点半他也没有起来。为了这一点他没少挨工宣队的整。据说,工宣队打人,是倒吊在梁上用鞭子抽,专抽你的大腿和屁股。这也正应了红仔那句话:“非要打得你害怕不行!”不过这天晚上,红仔儿也把老陈小小地报复了一下:半夜,他爬到架板上往外尿尿,恰好老陈从窗外经过。“谁在上面尿尿呢?”红仔赶快爬下来、钻到了我的被窝:“甭出声,就当啥事都没发生。”一会儿老陈进来了,手电筒乱晃。“谁刚儿往外面尿呢?”无人回答。“妈的,这些娃真懒!尿尿么,你多跑两步咋了?非要站到架板上往外尿,妈的,尿了我一头。”我忍俊不禁,可是红仔却打起了“鼾声”。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防空洞已经达到了规定的深度,该横着挖了……横着也已经挖了两米深,上面的黄土也堆得像一座山了,但是伙食还是老样子:苞谷掺咸菜窝窝头,外带凉调红萝卜丝。有一天,一个孩子说:“要是伙食再好点,说不定挖得还快呢。”“还嫌伙食不好,你要吃啥呢?”小陈问道:“现在全国都在挖防空洞呢,全国人民吃的都是这样的伙食,也没见谁说,伙食不好防空洞就挖得慢了,防空洞还不是一个个都挖出来了。”小陈说得也不假:现在全国都在挖防空洞,大家吃的也都不好。冬天人吃得多,杂粮的比例又特别高,人们也只是过年才会改善一下,平常吗,也就是苞谷面发糕和红苕。实际上,外面和里面也没有多大区别,所以小陈说:“也不知道你在家都吃啥呢,嫌这儿的伙食不好。”
“谁嫌伙食不好了?”老陈走了过来:“谁要是嫌伙食不好,明儿叫他妈送一百块钱来,我带他到古城饭庄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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