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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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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校园搞起了“忆苦思甜”活动。他主要鉴于上次批斗梁松山时,我们的反应冷淡,于是他向薛龙虎建议:“必须在校园开展一场忆苦思甜活动。要让同学们都知道旧社会的苦,才能树立革命的觉悟和斗志,现在的学生,觉悟太低了!”薛龙虎同意了,书记还说:“对,爱憎分明是革命接班人必须具备的品质!”
于是,毛老三被请到了学校。
毛老三最近也有了一些变化,他的茶馆来了一个女人,一个二十来岁,颇有点姿容的女人。毛老三说是他的远房侄女莲芬儿;毛老二只说,“娃早都没爸了。”莲芬儿人长得漂亮,活儿也干得利索,她的到来使茶馆龌龊的空气为之一变,也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庭平添了一股青春气息,茶馆的生意也格外兴隆了起来。
这个阶段,张凤莲来茶馆的时候少了。在外人看来,似乎是由于莲芬儿的到来,其实毛老三早就觉得她人品太差,遂和她断绝了来往,张凤莲也不再给毛老三派好事了。“不派就不派,他能给我派个啥好事呢。”毛老三也不在乎。可是这天,邵主任却来找他:“老三,附近学校让咱巷子派个人去作报告,我看你去比较合适。”“啥报告吗,我能作了?”“还能有啥报告,忆苦思甜报告。”“我嘴不能说,让张婆娘去。”邵主任微微一笑:“她那些事情还能给人说?”“也是,那我就去给咱应付一下。”以前,毛老三也作过这类报告,工厂学校他都去过,每次回来还带点东西。有些机关单位还车接车送,不过学校他还是不想去,讲完了啥也没有,就是一个劲儿地鼓掌。出了校门,学生见了他还捂住嘴笑。他有时也想笑:讲的那些事情有的是听来的,有的压根儿就没有的。但他毕竟是旧社会过来的受苦人,又是学《毛选》的先进分子,大凡象这类事,邵主任也总是派他去。
学校操场的会台上早已挂好了横幅:“忆苦思甜大会”。毛老三,老陈和工宣队的一帮人全坐在台上。待下面略为安静后,老陈走到了台前:“现在请梆子井的毛大爷给我们做忆苦思甜报告,大家欢迎。”一阵掌声后,毛老三到了台前。“同学们,我叫毛德让。旧社会俺爸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叫我逢啥事多忍多让。就是这,人家还要欺负咱呢。唉,我在旧社会受的那苦,都不好对你们说……”毛老三用袖子只管抹眼睛,好半天也不说一句话。我有点奇怪:你又不是张凤莲,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别的且不说,就说我这婚事吧。”毛老三终于说道:“我为啥到现在还没结婚呢,这里面有个缘故……”莫非毛老三要把他那段不光彩的旧事说出来吗?那可和张凤莲那些事情一样是绝不能说的!只听他干咳了两声说道:“旧社会我一直在地主家当长工,出的牛马力,吃的猪狗食……”他在叙述了地主对他的种种非人折磨后说道:“地主那小老婆也不是个好东西。长的那样子,唉,一看就是个妖精!我只要给马喂料,她就站在门口看着我,还把衣服领子解开、用扇子扇着,看我的眼神跟狐狸一样。我不理她,我知道那是个毒蛇,不敢理……”毛老三回头望了一下老陈,老陈笑眯眯的,似乎支持他说下去。于是毛老三继续说:“有一天老家伙没在,她让我给她房里送水,我送进去了,她却脱得光光的站在我面前。我放下水就往出跑,不想老地主就站在门口,那小老婆就哭了起来,好像我真把她咋了。老地主马上叫人把我送到了衙门,衙门判了我个调戏良家妇女罪,我蹲了十年大牢,出来也就老了,从此也再没结婚。唉,旧社会穷人连老婆也娶不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万恶的旧社会!”老陈带领我们呼起了口号。在梆子井几乎人人都知道,影响毛老三婚姻的是他三十年前的那桩丑事,可是现在呢?唉,我对毛老三的人品也产生了质疑!
毛老三作完报告,又照例把梁老师拉上去批斗——几乎每次忆苦思甜都要对梁老师进行一番批斗。批斗的程度主要取决于两方面:一是做报告者的水平如何。如果能声泪俱下、感染听报告者,那么梁老师就要遭殃了!二是听报告者的觉悟如何。如果觉悟高,并且带有个人的某种政治目的,那么梁老师仍然难逃噩运!可是今天,毛老三的报告并不精彩,毫无感染力,又说的是他的婚事,而老陈听报告的态度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忆苦思甜,倒像是在听张凤莲的那些事情,因而对梁老师的批斗也就没有收到老陈预想的效果!但是老陈还是列举了梁老师的几桩罪行:一,私埋珍宝。二,抗拒改造。三,贼心不死,妄图变天。所以对梁老师的批斗只宜深入、不宜疏松。并且说,看一个青年是不是革命的,主要就看他对敌斗争的态度如何。结论仍然是,我们的觉悟太低,完全够不上一个革命接班人的标准,必须在以后的斗争中不断提高!
散会前,老陈又让人提上来一桶忆苦饭,并且要看着我们当场吃完。“吃不吃是一个阶级觉悟的问题,也反映了你们对新旧社会的态度!”但是碗却有限,于是大家就你吃了我吃,照这样子下去到天黑也散不了会。现在什么都讲走后门,我灵机一动,把毛老三叫到墙角:“毛爷,你给他说说,”我指着老陈说:“我拉肚子呢,吃不成忆苦饭。”毛老三把我带到了老陈面前:“这娃是俺巷子的,也是我个亲戚。娃最近拉肚子呢,吃不成忆苦饭,还是让娃送我回去。”老陈一挥手,于是我和毛老三回到了梆子井。走到茶馆门口他正要邀我进去,里面却匆匆奔出一个人来,而莲芬儿的喊声也随之响起:“流氓,老流氓!”。
第三十一章
上文说到,自从莲芬来后,茶馆的生意格外兴隆。常来的客还是那几个:张子道,吴茂山和邵主任的老丈人,但是也出现了一些新面孔。三噱,是毛老三隔壁的修鞋匠。以前他和毛老三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最近,他也常来茶馆,老是坐在那儿笑眯眯地望着莲芬。三噱也是一个老光棍,今年有五十岁了。他当光棍和毛老三不同,后者是寻不上媳妇或者娶不起,他呢,在旧社会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听说,原先还讨过一房媳妇,但是有次打牌输了,就把媳妇抵给了别人。以后他虽然没有再娶,但是隔三差五地总能弄个女人回来过两天,所以他真正当光棍的时候并不多。有人劝他:“你干脆寻个人成家算了,都五十岁的人了,老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长法。”他却一笑置之:“成了家是一个,不成家天天都能换。”于是也没人管他了。
三噱的长相也不敢恭维:尖嘴猴腮,瘦小猥琐,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毛老三为人淳厚,看不上他的品质。今天一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怒火冲天:“你跑到这儿干啥来了?”“没事没事,来串个门。”但是莲芬的哭声却在屋里响起。毛老三也顾不上他,急磕磕奔进了屋里:“娃,他把你咋了?”莲芬泪水涟涟地坐在床上,面对毛老三的询问,她只是用手抹着眼睛。“娃,你给叔说,他到底把你咋了?”“哇!”莲芬突然大哭一声,扑进了毛老三的怀里。毛老三摸着她的头说不出话来。
“老三,你干啥呢?”门外大喊一声,是张凤莲进了茶馆,毛老三和莲芬立即分开了。“老三,我让你办户口,你办得咋样了?”这两天张风莲一直催着毛老三办暂住户口,说再不办,就把莲芬按黑人黑户处理了。
“办户口是说话呢,说办就办了?”毛老三没好气地回道。
“再难,你也得办。不办,我这个治安委员没办法当呢。”
“你当你的治安委员我开我的茶馆,我也没碍着你啥呀?”
“看你说的,你屋里来了个人,又住了这么长时间,派出所有规定,超过十天就要办暂住户口;你老拖着不办,我给人家咋说呢?”
“你爱咋说咋说去,我就是不想办;要这证明那证明的,我上哪儿开那么多证明去?”
“派出所要啥证明你尽量去开,咱巷子的证明是邵主任一句话的事情。现在也就是让你这侄女回她乡里开个证明。”
“乡里的证明不是让你看了,还要啥证明呢?”
“那证明不行,得开个暂住户口的证明。”
“我开不了!”毛老三不觉无名火顿起。
“老三,暂住户口不办不行;城墙根儿最近发现了反标,外来人口查得严得很。”
“发现反标跟我有啥关系呢!”
“不用说了,我明儿就回去!”莲芬突然在屋里说。
张凤莲的心思毛老三清楚,她就是要和他保持那种关系。但是他和莲芬却是清白的,她也确实是他的干侄女。可张凤莲不管这些,她就是要把莲芬赶走,至少她在这里她就来不了!现在一听莲芬说她明儿回去,马上向里屋走了两步说道:“这娃还是懂事,明儿回去开噢。”“我回去就不来了,梆子井有啥好的呢?”“你说的对,梆子井没一个好人,除了我跟你叔——”“你赶快走,甭说了!”毛老三打断她说道。
张凤莲说的城墙根儿发现了反标的事是确实有的。前天下午,城墙根儿围了一堆人,好几个警察把一块墙堵得严严实实,邵主任和张凤莲还把围观的人不停地往后赶。最后,警察拍了照又把那块墙铲平了,人们才散。不过这二年这种事情也多了,大抵都是这样的形式,人们始终也弄不清反标是什么内容。而现在,张风莲却把这件事和莲芬联系了起来,毛老三大为光火,又听说莲芬要走,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张凤莲的背影喊道:“你今后少到我这儿来了!”“我是来让你办暂住证的,又不是啥别的事情。”
张凤莲走后毛老三问莲芬:“你真的要走?”“都撵我走呢,我能不走?”“不理她,她撵不走就不撵了。”“唉,一个要撵我走,一个还要打我的主意,我看这儿我也呆不成了。”“谁打你的主意呢?”“就是刚才那个。”“他把你咋了?”“也没咋,就是……”“你放心,他再不敢来了;再来,我就打断他的狗腿!”“那暂住户口还办不?”“不办,扛着。”于是,莲芬继续在茶馆住下去,张风莲继续催着毛老三办暂住户口。有一天,他竟然把管段的老李领来了,老李看了莲芬的证明后说:“你这证明不行,要按黑人黑户处理。”于是,莲芬被带到派出所关了起来。末了,还是夹着铺盖走了。从此,毛老三再也不理张凤莲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放了寒假。快过年了,奶奶拿着几张购货券对我说:“这是给咱供应的年货,你拿着去买吧。”我接过来,有肉票、鱼票、糖票,还有粉条票,既然是供应的,想必不会排队吧?
队还是要排的,不过相对的人少。我去肉店买了供应给我们的一斤肉,又去副食店买糖和鱼。副食店的情形就不像肉店了,因为有些东西还不属于计划的范畴,只见一条长队从门里延伸到门外。上前打问。原来是买豆腐的。豆腐是一个好东西,它的价格没有肉贵,但营养价值丝毫也不亚于肉,据说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且肉一人只有半斤,来点豆腐岂不弥补了不足,于是,我排到了队尾。
“咱们现在排可未必能买上。”前面的人说。我最怕这种情况发生了:满怀希望地排一整队,只徒然作了一次陪衬!看着别人欢天喜地地捧着豆腐回去,我却只有望豆腐兴叹,那份沮丧实在是难以形容!但是既然他能侥幸,我又为何不能,我自信我的运气不比他差!
时值三九,排队的人几乎都跺着脚,那个盛豆腐的竹篮挎在臂上,手则夹在腋下或藏在袖中,一个个弓腰缩脖,抖颤不已。其情其景,活像一队叫化子!
我的脚已经麻木了,几次都想转身而去,可是源源不断的后来者却坚定了我的信心。想来事情也就是如此:前面这个人本是摇摆不定的,我的加入使他坚定了下来,而后来的人又使我坚定了下来——这是一条豆腐的“长龙”,这是一条信心的锁链!
队伍在寒风中默默地变长。看着前面的人不断减少、后面的人不断增多,我有了一种超越的感觉。一般来说,队列的长短就直接表明了豆腐的多少:队列长,表明豆腐数量充足;队列短,则表明豆腐已不多,或者供不应求。所以你完全不必到前面去看,根据队列的长短就可以决定你的进退!今天的情况显然属于前者,所以尽管寒风凛冽,队伍却在不断地延长。
虽说豆腐和队列是成正比的,但也不可能完全相等。往往是队列还在有条不紊地排着,豆腐却突然告罄!这是最令人沮丧的,也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一种结局。可是现在,似乎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在我的脚即将迈入门槛时,秩序突然大乱!“长龙”的头猛地增大,尾巴急速地摆动,身子蜷曲着从我身旁窜过。我就象“龙体”的一个废弃物,就要被排泄出去了,我无所适从!“往前面挤,豆腐马上就没有了!”。这是最可怕的情况,它是有和没有的临界点!没有了,人们除了失落也没有什么,可是现在还有,却不多了!我被汹涌的人流挟裹到台前,我终于看到了豆腐!
豆腐的确已经不多,贴着瓷片的水泥台上散乱地放着几块,营业员操刀站在那里,似乎发着无奈的哀叹。“有号儿的往前面来,没有的就可以走了!”还有号儿!自始至终也没有见什么号儿呀?可是却有人喊:“我有号儿,给我买吧。”他的篮子从我头顶越了过去,两块豆腐进了里面,又从我的头顶越了过来,这对我和大众无疑是一种诱惑!马上有人喊:“有号的都卖完了,该给我们买了!”可是营业员还是无动于衷。“该给我们买了。”人们一齐喊了起来。“谁是第一个?”她终于有了反应。“我是第一个!”一百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于是营业员又不动了。
“谁靠前你就给谁买。”“对,谁离你最近你就给谁买!”这两句话一说完,本来还略为平静的队伍马上大乱。说后一句话的人立即被拽到了后面,他再也没有资格说,“谁离你最近你就给谁买了。”说前一句话的人紧趴住台子,总算没有被拽到后面。我也没有被挤出队列,但是情形却更糟:我的胸紧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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