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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可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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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源用外衣把蒋敬璋包住搂在手中,一起走到桌前,祁省三见了这样子很是不痛快。萧正一面张罗着让祁思源紧挨着父亲落座,一面提醒祁省三绝对不许闹气动手。
祁省三捏起小酒盅清清喉咙,正式讲话一般的宣布道:“嗯,都把酒端起来吧,摆齐这顿饭用了好几年,不易。以往不痛快的,就都别提了。来,都过年好,都干了!”说罢端着酒杯不动,直把两眼盯着儿子,等着他凑过来碰一杯。
蒋敬璋把酒杯塞进祁思源手里,凑在耳边催劝:别让老爷子等你。祁思源捏着酒盅勉强和父亲撞了声响冷嘲道:“爸,过年好。喝了这杯酒老总就不打人了吧?”在一阵喷笑声中,祁氏父子算是喝完了一杯庆团圆的酒。随后祁思源又拿起蒋敬璋的杯子对父亲说,小蒋的就由他代喝。
祁省三又撂下脸子挥手反对。“你是你,他是他。你代他喝酒,他算怎么回事?”看向蒋敬璋直截了当就招呼出一句:“迈进祁家大门的人都得敢作敢当立得住。这个家门里,就算是个娘儿们,都是响当当的。”
蒋敬璋一听这话是真觉火撞天灵盖,伸右手夺过祁思源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来直接举到祁省三面前:“祁伯父说得对。是男人就该敢做就要敢当,不然也没资格往这桌前坐。我喜欢男人没什么丢脸的。我不偷不抢,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勾当,更没搅合过师父的家庭生活,我有什么不敢见天的。祁伯父以为这些够资格向您敬酒的吗?”
一时间在座的人源都惊住了,谁也没料到蒋敬璋突然甩出一幅砸场子的做派,直接将军。于是随着祁省三逐渐起立的动作,萧正起身按住桌子,祁思源伸手就把蒋敬璋往身后护。
“妈的,这个小东西!”祁省三从唇缝里挤出字眼儿,突然之间一拍桌子大笑道:“好,有尿性,有胆色!招我待见!祁家的男人就得有这股子气势!来,咱爷儿俩连干三个!”老爷子往前一伸手,当的碰个脆响,仰头把酒闷了。然后把杯子倒提着指着蒋敬璋的杯子,接着叫横儿“敬酒得干了,不然心不诚;剩一滴罚一瓶,剩半杯罚一坛。”
祁思源算是手疾眼快,一把夺下老爹的酒杯。“真是老小孩和小小孩凑成对儿了。爸,您可别和璋璋拼酒,您和萧叔绑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咱好不容易吃顿团圆饭,别喝躺下两位。”又朝徒弟呵斥:“没过门儿呢,想先把你公爹喝得跑出去唱歌现眼吗!伤着一只爪儿,就老实给我坐下吃菜,再敢和你公公叫板,看我一会儿收拾你的。”
萧正把祁省三按回座位上,让他看对面那俩眉来眼去的较劲,最后蒋敬璋被凶得低眉顺眼的埋头啃鸡腿。虽然明知是做给老人看的,但终究“儿子腰杆硬做得了主,媳妇泼辣又通情达理”,是完全符合祁家家主顶门当家优秀准则的。
祁省三说这顿团圆饭吃得极其顺口,但是人老惜福吃到六七成饱时,就必须放筷子。可他和萧正都舍不得离桌,一人捧一盏化食茶慢慢品着,看着两个孩子边吃边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说笑着。不自觉的祁省三也顺着萧正的话,对蒋敬璋改为昵称。
“这顿饭吃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萧跟我出去溜溜食儿吧。景升,过会儿再拿瓶药酒,好让璋璋的肩膀早点消肿。我这手也不像当年似的有个准头了,别再给孩子留下毛病的。”祁省三拄着手杖起身,挪出几步到空地上。一旁早有勤务人员取过衣帽为他穿戴好。
蒋敬璋赶忙把祁思源推出去:“师父您难得回来一次,就陪老爷子出去溜达溜达吧。我姥姥现在也如是,最喜欢拉着我去外面遛弯儿。”递上外套时凑近耳边解释道:“其实就是想听别人羡慕她有外孙子,您也给老爷子机会让他显摆一回。”
祁思源抬眼看道老爷子果然在门口等着,笑着摸摸徒弟的脸:“那药酒等我回来给你擦。”
父子两个应着傍晚刚亮起的路灯光,缓缓走上小车道。祁省三和老邻居们一一打着招呼,每每听到问候:公子回来陪您过年;老爷子就分外兴奋回答:“这小子如今是大忙人,手底下也几百号人了。陪他亲爹过个年得提前预约好几年··哈哈”。
若再有人问:领回儿媳妇没?,祁省三会斜眼瞪儿子一眼,顺嘴胡编:“在家收桌刷碗、扫地烧炕呢。”——祁思源听了笑得不行,挽着父亲插兜的手臂拆穿问:“这瞎话编的真没营养,您自己都不信吧。”
祁省三交叉着握住儿子插进口袋里的手,无限感慨的回答:“孝敬公婆、相夫教子、扫地烧炕,咱家对媳妇的要求就这些。有这么个人守一块堆儿过日子,走到山南海北心里都安逸。你爹没那个福气。你亲娘是有胸怀的女人,当年我临走时祝福她好歹要活着,她就把命给了你。就为这,值得我后半辈子为她守着。”
祁省三停住脚步从衣袋里提出一条缀着钥匙的红绳。“保姆活着时就给你准备了这间新房,年年等你领媳妇回来住过。娘了个小脚的,你好不容易回来,给我领回个带把儿的。哎,带把儿就带把儿吧;白赚个儿子也不亏。看着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别亏待了人家。叫什么—璋璋?姓张?”——祁思源接了钥匙塞进口袋,继续挽着父亲往前走。“姓蒋,蒋敬璋,孝敬的敬,斜玉旁的璋,周岁23。”
“你这小狼羔子就作孽吧。”祁省三用胳膊肘杵了儿子一下,但走出没有几步,兀然抬着手杖指着一个门扇紧闭的院子。“李家老头子一辈子狗怂脾气,不拿下面服侍的孩子当人看。老伴儿没了之后手下勤务员更不爱管他。去年开春儿自己摔死在卫生间里了。毛毛,我投了共产党九死一生跟着走了一辈子。拍着良心说,我一辈子就只亏欠了你妈妈,没亏心对待过任何人。我不该落得个绝户的下场啊,一男半女的,你得给我留个后人。”老爷子摇着头,坠下来两行老泪。却倔强的闪开头不让儿子看到。
祁思源何等聪明,掏出手绢拉着老爷子,硬说要帮他擦迷眼的沙子。“爸,您别担心。璋璋在刚跟我的时候就说过,对机会让我去弄个代孕的娃。再说他家也就他这一个,怎么也得给他要一个呢。”——“一个不够分,起码两个。”祁省三擦着眼泪鼻子,断然开言纠正道。
“好好,听您的,起码两个以上。我把手里那俩钱儿,全做成代孕的孙子,给您领回一串来。”祁思源忍俊不禁的哄着,挽着老爷子拐弯往回走。——祁省三显然不是那类几句好话就被糊弄的:“少跟我臭贫,你小子要把这身力气用女人身上,我现在早就孙子孙女一大堆了。”
祁思源一听索性把脸一沉:“您这话跟我说说就成啊,不许再朝璋璋一通胡勒去。要不是阴差阳错,人家小孩现在正经是戏曲界的台柱子,可比您儿子耀眼呢。”——祁省三听罢又摇摇头否定:“不准让他去演戏,戏子多情,婊子少信,这是在论的。偏就是这两类行当里的人不消停。老祁家自古就有家规,男孩子不许到这类行市里去捞营生。你让他记住了!敢去唱戏,我砸断他的腿。”
父子两个回到家中,和缓的表情把小勤务员们高兴的不行,又是夸赞‘还是有儿子能得济’,又是羡慕‘老爷子后福绵长’。祁省三被哄得气顺心顺,堪堪把假牙都笑掉了,催着祁思源赶快给孩儿们发红包。
这时蒋敬璋正在楼上,祁思源生母的照片前,听萧正讲曾经伤感。
祁母名叫凤伊源,生前是县上的老师,被打成臭老九、地主狗崽子下放在小镇扫地。从祁省三认识她时,就是一头怪异的毛短发茬;一旦留起来就会被造反派剃成狗啃的阴阳头,凤伊源到死都没留起一整头的头发。孩子显怀之后,凤伊源被挂着一串破草鞋、由人押着在小镇上挺着肚子扫大街。祁省三在孩子出生前被上面带走了,一去之后音信全无。有人说是拉去野岗子直接枪毙了。凤伊源就跟萧正跑去找尸首,一个个土坑挨着扒;终因悲愤惊吓、极度疲劳把孩子生在土岗上,最后只看了孩子一眼就走了。祁省三为纪念这位患难之妻,为儿子取名叫思源。
镜框里的照片是翻拍的,旧照片一直放在祁省三枕边。祁思源的眉眼紧随其母,尤其是笑着表达质疑时,和照片中的目光眼神如出一辙。
“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徒弟。”祁思源奸笑着压在白斩鸡似的徒弟背上,上下其手。“明天一早给老爷子敬杯茶,真的假的改口叫声爹。老爷子说,正月十六摆桌席面,给咱俩把事儿办了。”一边说,一边拉过一只红枕头塞在蒋敬璋身下,两手圈向前面就把狐狸腿掰成两分,摸到了两丘好肉的逢儿就往里抠。
“呀···您要点脸行吗。门还没关呢!”徒弟被身上这个没德行的师父,臊的直把头往枕头下面钻。——“这是老规矩,得让他们···甚至是让祖宗听见,老祁家爷们儿···是管用的!”腰间叫力猛一挺,顶的狐狸把头压在枕头上,呜呜的开始骂狗屁祖宗,纯粹一群听窗户根儿的老不正经。
不知骂到第几代祖宗时,狐狸捏到枕下的红包,媚眼如丝的瞟了一眼祁思源,好像困劲儿刚上来。蹭着肉说咱俩打个商量,让我也上你一回···然后祁家祖宗就继续被拎出来点名了。
吴老太太在元宵节之后,就坚持跟着京剧团先期回国的演员飞了回来。宋振中抽时间赶回来,盯着在雷金纳德酒店附近,定了一处二手的三室一厅,蒋敬璋上班坐车半小时就到。按老太太的意思,只把房子做了简单粉刷整修,把原处老太太用惯的家具搬到新址。
宋振中关照祖孙俩住进新家,就赶回外地工地去了。祁思源更加有了逼迫徒弟加班的理由。“端人家的饭碗,就得给人家卖命”,好几万的红包,不是白拿的。气得徒弟跺着脚骂操蛋,说我陪你睡了那么多回,还没找你要工时费呢。祁思源就回骂小狐狸崽儿要造反。
热热闹闹到了开春,吴老太太说要自己活动活动,适当回旧处看看多年的老邻居。蒋敬璋拗不过她,每次都给司机写好了路线、紧急联络电话,看着她打车走。几次之后老太太嫌浪费,自己买卡坐公交车去。蒋敬璋还是拗不过她,就利用周末休息陪她坐公交回去。祖孙俩无疑又成为那条路线上受瞩目的景致。
三月中旬曲阜分店建成验收合格,蒋敬璋也接到任务,和几位部级经理一起去到当地,进行人员招聘培训,为期一个半月。蒋敬璋不好去提拉师父,只好对着姥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等吴筱梅回来,就跟闺女去住;千万别自己坐车到处跑。
吴老太太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女儿、外孙不在眼前,她自己闷得慌。还是经常回到老住处去寻老邻居们解闷。
这天同单元门的老姐妹告诉吴老太太,让她最近这段时间尽量别回来。去年来小区闹事的母女俩,这回剩了一个女儿,在这个小区租房接客干起了暗门子生意。傍晚出来接不着活是就跟小区里不三不四的人搭讪,打听吴家搬去哪里。很明显是为寻仇窝在此处守株待兔了。
吴老太太讶异得很:“我们素无来往,就是当初她母亲来找筱梅要钱,没搭理她直接被小区保安哄走了。能有什么仇?”
邻居老太太挑着豆子里的沙子,不认同的反驳:“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其中缘由。那当妈的当时来找小吴讹钱,倒真是因为山穷水尽。这家老小可真是一模一样,让男人当活王八被男人踹了;小的怀了野种也被生掏了下来,你说谁能再掏钱这种货色。娘俩原来的窝也被端了,又都是吃喝被人伺候惯了的主,手里的存项卖光了,可不就得到处讹钱。好像就是去年下头场雪那会儿,当妈的去找老姘头讹钱没成,就假装上吊;不成想脚底下一踹把垫脚的东西踢开,真把自己吊死了。这小的从那以后就干起了卖肉勾当;如今她专摽着几个开黑车的和小餐馆老板,吃饭走道儿不要钱还能倒给她钱呢。小区里所有正经家庭的媳妇,没有不恨她的。”
忽然老太太指着窗外,让吴老太太仔细听兀然响起的叫骂吵闹。似乎是某家妻子在申斥丈夫的猥琐行径,一旁还有个声音叫嚣着谩骂,称是女人没本事留住男人,就只能看着男人去偷腥。
老太太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这还觉得一美呢,丢尽祖宗八辈儿的脸呐!哦,外边显摆的那位,就是在这接活长干的那个小的。”
窗外的对骂已经升级成为群骂,两位老太太一起凑向床边去看,之间楼下三四个妇女揪住一个身材中等的女子,有揪头发的,有按手的,还有负责出拳出脚的。不用说也能猜出,家里都是有个馋嘴巴子到处寻臊的男人。
楼下的争斗终于被保安驱散,居委会人员因为小区内部频繁有人反映,也不能在视而不见;联系到了房主又叫来片警,将章文娣驱逐出了出租房,并向在场群众表示,从今以后一定要将强发屋出租登记管理。
章文娣拉着小箱子没出小区门,房主就招呼收废品的将室内的旧家具搬出去卖了,说嫌她用过的东西脏。
饶是看到这些吴老太太也还是止不住浑身战栗,食不甘味的和老姐妹喝了一碗豆粥,就告辞出门。走在小区外街心花园时,她给外孙拨了手机电话。
蒋敬璋在那边正忙着,接到姥姥电话就催两句。当听说姥姥又回到旧家,并居然遇到了章文娣时,登时就有种火上房的暴躁,直着嗓子就嚷起来:“您这老太太怎这么犯轴呢,跟您说了多少遍,别自己往回跑;您在我妈那边踏实住着等我回来行不行?现在街上那么乱,磕了碰了,我离您好几百里地的,够不着您,不急死我呀。”
吴老太太从没被外孙这么指着喉咙嚷过,听到这里就憋屈的不行,一边摸着泪,一边哽咽诉委屈:先是女儿有病瞒着不让她知道,又说女婿忙着公司生意根本见不着面;再是新房子这边人生地不熟,没个说话的人;最后是外孙子不仅不赶快找媳妇,还一下就走出老远。总之她不找老姐妹去说就没人倾诉。
蒋敬璋抱着手机好说歹说的赔不是,总算哄着姥姥答应,马上伸手拦辆出租车,径直回女儿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连着拨了十几次才打通母亲的手机,让她和姥姥联系,看老太太此刻在哪个位置。
吴筱梅正开会时跑出来接儿子的电话,又急赶着和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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