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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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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妇的情绪不稳定,恢复过来要三年。那掉眼泪的不知为何事,弄得不好是会上
吊的,人人都说许家大院里有吊死鬼。
史兆丰倒看中了那个漂亮的大姑娘,我看看也满意,可那大姑娘一听就摇头:
“勿来匆来,伲姆妈关照过,到城里厢只服侍小姐太太,勿服侍老爷少爷。”
一口吴侬软语,将人拒之千里。
我和史兆丰怏怏地转身,老板送我们出门:“过几天再来看看,也许会有中意
的。”
我们刚走了五十米,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唤:“先生,你们等等,等等……”
那位年老的妇女奔过来了,奔得上气不接下气:“先生,请告诉我你们住在哪
里,等会我去找你们,我什么事情都会做,有口饭吃就行……”话还没有说完,荐
头行的老板就带着一个彪形大汉到了我们的身边。
荐头行的老板说:“你个老东西,想溜,三四天的饭给白吃的?”
那彪形大汉左手插在对襟短褂的口袋里,伸出右手的食指来这么勾了勾:“给
我回来!识相点。”同时向我们挥挥手:“走吧走吧,干干净净的学生子,别惹得
一身腥气。”
史兆丰拉着我就跑:“不好,我们撞上袍哥了!”
我不懂四川话,却知道我们两个人都不是那彪形大汉的对手。我又缺少格斗的
勇气,看见打架心就抖,只好逃之夭夭。像闯了什么大祸似的,直到站在马车的横
档上时,那小腿肚还有点不带劲儿呐。
第07回 乡下的阿妹
第七回乡下的阿妹
我和史兆丰吓得再也不敢去跑荐头行了,想慢慢地托人找关系,可那嘴巴却是
等不得的,天天都要吃东西。这下子真的是八仙过海了,各吃各的。
朱品和马海西欢喜吃洋饭,西餐也吃不起,便到大街上去买回来许多美国军用
食品。这也是剩余物资,匣装的,蜡封的,可以防潮防水,分正餐和晚餐(dinner
supper),里面有饼干,午餐肉,咖啡,还有几根防风火柴和骆驼牌的香烟。这玩
艺中国人吃不饱,还必须到广州食品公司再买两只枕头面包。
其余的人可就乱了,有的专跑朱鸿兴,一天三顿阳春面;有的索性打牙祭,吃
碗四喜肉盖交饭,解解馋;有的到采芝斋去买麻饼,有的只吃小馄饨、豆腐干外加
五香茶叶蛋。吃得楼上楼下到处是鸡蛋壳,包装纸,空匣子。幸亏有个张南奎,每
天把楼上楼下扫一遍,才没有使我们的院子成为垃圾堆。
许达伟见了直摇头,他虽然可以回家吃饭,却不能丢下我们不管,他是我们的
大哥,是我们的领袖,我们有这样的看法,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可他这个领袖只善
于设想、鼓动、反对,是个干大事儿的,小事情还得靠小弟。
“小弟,现在看起来,古人还是说得不错的,民以食为天。人类是先有食色,
而后有住行,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把次序颠倒了,女佣没有找到却先从学校
里搬出来,是兵马先动,粮草不行,要接受教训。”许达伟的话和我的想法倒是一
致的,可这教训如何来接受呢?
许达伟说完了他的见解便把头发一甩,拎起袍衩就走了,好像有了教训就有了
女佣似的,真叫人着急。
可能是当我们着急的时候胡妈也在着急,她着急比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一绕,
就从乡下带了一个大姑娘来:
“小弟,这是我的侄女儿,叫阿妹,今年十八岁。她妈没有出息,把她从小就
给了人家做童养媳;她那个恶婆婆更不是个东西,没吃少穿,动不动就把她打得浑
身青一块紫一块的。阿妹,你把衣裳撩起来给先生们看看,可不是瞎说的。”
大姑娘哪肯当众撩衣裳,胡妈竟要亲自动手。
我连忙拦阻:“不必不必,我们信的。”
胡妈舒了口气:“信就好啦,你们就可怜可怜她吧,把她留下来替你们烧饭、
洗衣、扫地,她什么事情都肯做,她不会的我会,我会教她的。”
阿妹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我们,确实有点可怜,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来寻求庇
护似的。就凭这一点我已经同意了,何况我们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
我仔细地打量着阿妹,这姑娘头扎青巾,穿一件蓝士林布大襟上衣,一条黑洋
布的裤子,一双绣花鞋,腰间束着一方小围裙。这围裙是农家土染,蓝底白花,绣
着花边,大红的丝带束到身后,还拖着两个长长的丝穗。围裙束腰使阿妹显得苗条,
但也显得更加瘦削单俏,再加上面目黧黑,头发焦黄,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朱品叼着烟斗,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阿妹,这位未来的画家可能对阿妹的农
家打扮有兴趣,他又抓住了特点。
胡妈也抓住了我们的心理:“啊呀,你们别看她面黄肌瘦,饿的。两个月饱饭
一吃,准像发酵馒头,白白胖胖的。”
许达伟首先发话:“好吧,把她留下。胡妈,你去安排她的住处,被头铺盖,
锅瓢碗盏,缺什么就到家里去拿。我说的!”许达伟把“我说的”三个字加重了语
气,肯定是针对那位三舅的。
胡妈心满意足了,赶紧拉着阿妹:“快,快谢谢大少爷……”
“别叫大少爷了,就叫大阿哥吧。”许达伟笑嘻嘻的。
“谢谢大阿哥,谢谢大家阿哥。”
大家都笑起来了,觉得这个阿妹十分乖巧,说出来的名词也挺新鲜。
胡妈再一次谢过大家之后,便把阿妹领到厢房里,她是熟门熟路,出边门向右
一拐,另有天地。
厢房是三小间,一间是大灶,三口铁锅外加两个利用余热烧水的汤罐。一间是
柴房,堆放劈柴和稻草。还有一间是佣人居住的地方,那比七个人居住的学生宿舍
都宽敞。
厢房面对着一块空地,近处是水井,稍远处有几株红杏与桃李。空地上曾经有
过豆棚瓜架和菜畦,颇有点乡村风味,目前无人管理,荒草萋萋。
阿妹发了愣,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房子和空地竟是给她一个人居住的。
当然,她住在这里要替别人烧饭,烧饭算个什么东西,农村里的妇女如果只烧饭不
下地,那就是天大的福气。她曾听说过上有天堂,原来天堂不在天上,是在苏州城
里。
“呆着做啥,快点动手。”胡妈大声地催促,“今天要烧一顿刮刮叫的好夜饭,
让他们吃得满意,吃得不满意就坏啦,他们会不要你的!”
阿妹吓坏了,已经进了天堂,哪能再回到地狱里?立即吊水,抱柴、扫地、抹
灰,胡妈说啥她做啥,一趟又一趟地到许家去拿东西,那不是拿,简直和抢是一样
的。两个小时之后,那屋顶上就升起了缕缕青烟。
这一顿晚饭果然使得人人满意,原因不在于菜,菜都是临时从许家拿来的。许
达伟如果是在家里看到这些菜,也许会皱眉头。可在这里他却连连称好,赞不绝口,
原因是在于他那头脑中的什么小社会终于实现,这对从来没有办过什么事情的许达
伟来讲,已经是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业。成功使许达伟更加信心百倍,使他误以为
改造社会就是散尽家财,加上向他的三舅发一顿脾气:
“同学们,我们不能以有房子住,有饭吃为满足……”
大家都把筷子停下来了,奇怪,好不容易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吃上这么好的饭,
怎么还不满足呢?
“……我们不能只顾自己,除掉读书之外,还要关心大众,研究社会。小弟说
我们也可以仿照《红楼梦》,成立个海棠诗社什么的,那是女孩子们弄着玩的,不
是大丈夫所为,只有贾宝玉那个娘娘腔的人有兴趣……”
我连忙声明:“我……也是说着玩的。”
“……很好,我们应该成立一个……成立一个‘人间社’,来研究并解决人间
的一切问题。”
大家对许达伟的倡议不感兴趣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介意。那时候的学校里,
有不少像许达伟这样的人,热衷于组织各种社团,什么人间、大地、求知、热流。
有的组织起来是出墙报,有的组织起来会募寒衣,有的组织者是为了在女同学的面
前出风头。当然,也有一些是有政治背景的。我们之中除许达伟之外,对此种活动
都不感兴趣。
我们感兴趣的是终于有大房子住了,终于有较好的饭菜了,心满意足了,至于
社会嘛……也不是漠不关心,将来再说吧,远着哩。
许达伟倒也不介意,高谈阔论没人听时他也不生气,反过来听我们谈篮球,谈
女生,谈某某密斯最近又和某某密斯脱要好等等,他也很感兴趣。
我没有资格谈篮球,谈女生也难以启口,因为别人打篮球的时候我总是给别人
看衣服,倒开水。我们学校里是男女分班,漂亮的女同学没有一个是认识我的,想
想有点寒碜,便来点儿忆苦思甜:
“今天太惬意了,我十岁就当寄宿生,吃饭从来是站着的,想不到今天还有八
仙桌,靠背椅,舒舒服服地坐着吃,真是头一回。”我这么一说倒引起了大家的回
忆,因为我们这帮人当寄宿生都在抗日战争时期,学校不停地流亡、搬迁,有课桌
就算不错的了,哪能坐着吃呢。
史兆丰说:“站着吃算不了稀奇,我们在重庆的时候都是蹲着吃的,菜盆放在
地上,一只手拿筷,一只手端碗稀饭,大拇指里还要卡只馒头,那才是本事哩。”
死读书的徐永也讲话了:“我就缺少这种本事,馒头老是掉在地上,蓝布长衫
上都是粥斑,白煞煞,硬梆梆的。”
马海西总是忘记不了女同学:“女同学可惨啦,穿旗袍的蹲不下来,穿裙子的
又怕露腿,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得大家都笑哈哈的。
连站在旁边等着收碗的阿妹也笑了,她本来以为这些先生都很了不起,现在听
下来也不怎么的,农民除掉下田之外,吃饭总是有桌子板凳的,尽管那桌子是四仙
桌,板凳也许是三条腿。
朱品靠在墙壁上抽烟斗,他吃得腰都弯不下来了。吃了几天的美国军用物资和
面包,肚子总像没有饱,今天逮住一顿,胀得舒服极了,猛地抽了一口烟,放声大
叫:“许大哥万岁!”
“许大哥万岁,我们永远跟着你!”
大家一齐轰叫,那叫声虽然没有把房子抬起来,却惊起了庭院中夜宿的小鸟。
鸟儿扑着翅膀冲向天空,天空中星斗稀疏,明月高照。
隔壁楼上的二胡又响起来了,今夜拉的是《良宵》。
第08回 暗中的骚动
第八回暗中的骚动
当我们闹嚷嚷的时候,许家大院里也是闹嚷嚷的,只是那种闹嚷是心底的骚动,
是窃窃私语,是悄悄地商议。此种暗中的骚动我们都是不知道的。
自从我们进了许家大院,许家大院里的老住户就觉得我们对他们构成了威胁。
这里的老住户都是许家的亲朋故旧,都是许老大爷特许他们住进来的,像是老
皇帝敕封给他们的领地,房子可以使用,可以世袭,没有人能干涉。老太爷已经过
世,老太爷的独子许春葳远在海外,费亭美是妇道人家,那三舅更算不了个东西,
大少爷嘛……大少爷还在念书,根本不管事情,没有人能更改许老太爷当年的决定。
所以他们平时并不感到居住权受什么威胁,只是在内部进行争斗,谁都认为自己吃
了亏,把那位三舅恨得咬牙切齿,说他是个没有骟过的太监,专门出坏主意。为什
么让那个叫柳梅的女人独住一个院子,这个小寡妇是哪里来的,太监占了太后,还
要再养个杨贵妃!那王先生是个什么人?王先生楼下的朱老头只不过是个收旧货的,
倒是每家占有一个楼面,把许家的老亲眷、老功臣三户四户地挤在一起。他们经常
找三舅商量,要求扩大居住面积。三舅把眼睛一翻:“这是不行的。”他们也找过
费亭美,费亭美不胜其烦:“这种事情你们找三舅去。”一个说不行,一个向外推,
使得许家大院里的居住格局多年不变。许达伟说得不错,这里的关系像锁链,是一
环套着一环的。
蒋仞山因汉奸罪被捕,四号门内无人居住,锁链突然断了一节,许家大院里乱
了套,那空关的房子像肥肉似的引起一场争斗。亏得许达伟破门而入,我们把四号
门内的空屋霸占,这一场争斗才宣告平息。他们对许达伟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是许
家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将来他可以把许老太爷的决定改变。偏偏许达伟又欢喜瞎说
八道,说什么等将来要把我们这些寒士都请进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家都赶出去。
他只是信口开河,可那些人却人人自危。他们觉得这位大少爷能说会道,敢作敢为,
很可能会把他们赶出去的。
这里的老住户在我们进入大院之前也是分崩离析,谁对谁都有意见。有的意见
是猫引起的,有的意见是为了倒垃圾。更多的意见是谁住得宽敞谁住得挤,那些没
有明确划界的空间又被谁侵占。现在,他们自己的纷争暂时退居第二了,对我们的
防范倒变成了第一。唉!这房子实在是个惹事的东西,据说,为房屋而引起的纷争,
约占人类纷争的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是婚恋和金钱。
住在二号门里的胖阿嫂最担心会被赶出去。
胖阿嫂不是谁的嫂嫂,对她称阿嫂实际上是从“白相人嫂嫂”演变过来的。在
苏州话和上海话里“白相”就是玩,白相人就是玩客或流氓,“白相人嫂嫂”就是
一种带有流氓腔调的女人。
胖阿嫂其实也不太胖,只是生得比较高大,面孔圆圆的。她说她的胖和别人不
同,别人是吃胖了的,是实胖;她是气胖了的,是虚胖,就像河豚鱼胀足了气。
胖阿嫂自认受的气很多,住房不公是主要的。所谓不公就是她认为自己占有的
房于太少,只住了二号门楼下的三间,灶间是和楼上的老佛婆合用的。问题还不仅
是房子少,居于的风水也不好。因为许家大院的一号门整年关闭,内里的房子大多
倾圮,不能住人,必须关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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