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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颠与文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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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大幕降落也正落在疯癫的重要悲剧化身的最后一人身上。但是,在它即将消失之时的出场中,在这种将永久禁锢自身的疯癫中,表达了它此时及在整个古典时期的意义。即将消失之时不正是它能最充分地呈现自己的真理、自己缺席的真理、处于黑夜边缘的白昼的真理的时刻吗?这只能是第一部伟大古典主义悲剧的最后一幕,或者说,这是在最后一部前古典主义戏剧中第一次用悲剧情节表达出古典主义的疯癫真理。但是无论如何,这个真理是转瞬即逝的,因为它的出现只能是它的消失;这一闪电只能在已经临近的夜空中看到。
奥瑞斯忒斯在疯狂中度过了三重黑夜,即经历了围绕一个中心的三次眩感。在此之前,白昼刚刚降!临到.皮洛斯(Pyrrhus)的宫殿,黑夜尚未离去,给曙光激镶上阴影的黑边,明确地标出白昼的界限。就在这个喜庆的早晨,罪恶发生了,皮洛斯在黎明之时闭上了眼睛:一块阴影投射在祭坛的阶梯上、投射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疯癫的两大宇宙主题就是这样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成为奥瑞斯忒斯的疯狂的前兆、背景和衬托。疯癫在这个时候才开始了:在对皮洛斯的谋杀和赫耳弥饿汉(Hermion。)的背叛真相大白之时,在一切最终突然暴露出一个既古老又新鲜的真理的那个黎明,出现了第一重阴影:奥瑞斯忒斯周围的世界开始退缩到这片阴夜之中;真理出现在这个若明若暗的晨爆中、这个黎明时分的夜色中,此时严酷的真理将变成脱级的幻觉:
但是,多么浓重的夜色竟突然笼罩了我?这是谬误的虚空之夜;但是在这第一片朦胧的背景前将出现一片华彩,一种虚假的光亮。那是心象的虚假光亮。梦鹿产生了,但不是在曙光的照耀下,而是在一种昏暗的闪光中,即在风暴和谋杀的光亮下。
嗅,神呀!有何等血河在我身边流淌!于是梦幻王国便出现了。在这种夜色中,幻觉获得了自由。复仇女神出现了并开始行使权力。她们虽飘曳不定却来势汹汹。她们在人的孤独心境中相继出现并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投有什么能够抗拒她们。心象和语言在呼语中交错,这些呼语就是符咒,就是既被确认又被拒斥、既是被召唤来的又让人恐惧的精灵。但是,所有这些心象都向第二个黑夜汇聚。这个黑夜是惩罚的黑夜,永恒复仇的黑夜,死亡中的死亡之夜。复仇女神被重新召回到属于她们自己的黑暗之中,那里是她们的诞生地,她们的真实情况,也就是她们e身的虚无状态。
你是把我拉入那永恒的黑夜中吗?
正是在这个时候才显示出疯癫时的心象只是梦幻和谬误。如果受折磨者被它们所蒙蔽而求助于它们,那么就会在它们的必然破灭中与它们同归于尽。
此时,我们度过了第二重黑夜。但是我们并未因此而返回到世界的白昼现实。我们超越了疯癫的现象,接触到了指妄,即自始便暗中维系着疯癫的那种根本性的结构。这个指委有一个名字,耶赫耳弥俄涅。赫耳弥俄涅不再作为幻觉中的佳丽,而是作为疯癫的终极真相而重新出现。意味深长的是,赫耳弥俄涅正是在狂乱之时出面干预了:她既不是成为复仇女神中的一员,也不是在她们前面引导她们,而是在她们之后,与她们有一个黑夜之隔——她们把奥瑞斯忒斯拖入了那个黑夜,她们自己现在也消散在那个黑夜之中。赫耳弥俄涅是作为谚妄的形象、作为自始便暗中支配着一切的真理而出面干预的。复仇女神根本上只是她的仆人。在此,我们看到的恰与希腊悲剧相反。在希腊悲剧中,复仇女神就是在黑夜中一直等待着剧中人物的最终命运和真理,剧中人物的激情不过是她们的工具。而在这里,复仇女神仅仅是谚妄的侍女,谚妄则是最初的和最终的真理,它早已在激情中出现,而现在则赤膊上阵。这个真理把心象赶开,独自支配一切:
但是,滚开吧,让赫耳弥俄涅自行其事吧。
赫耳弥俄涅自始至终一直在场。她一直在折磨奥瑞斯忒斯,一点点地摧毁他的理智。为了赫耳弥俄涅,奥瑞斯忒斯变成“叛逆者、杀人犯和读神者”。赫耳弥俄涅最终表明自己是奥瑞斯忒斯疯癫的真理和顶峰。而谚妄达到僵直的程度时再也说不出别的,仅仅把一个早已陈腐可笑的真理当作紧迫的决断宣布出来:
我最终把我的心送给她吃。
很久以前奥瑞斯忒斯就已经奉献了这种野蛮的牺牲。但是现在他把他的疯癫的这种基本要素当作一种结局表达出来。因为疯癫不可能走得更远了。在通过其本质性的谚妄说出了自身的真理之后,它只能是在第三个黑夜中崩溃了。这是无人能从中返回的黑夜,是一个不断吞噬的黑夜。只有在语言归于沉寂、谚妄本身受到阻遏、人心最终被吞噬的那一瞬间,非理性才会出现。
在17世纪初的悲剧中疯癫也产生戏剧效果,但它是通过揭示真理(真相)来产生戏剧效果;疯癫依然通向语言,通向一种更新后的阐释语言和关于被重新征服了的现实的语言。它至多只能是悲剧的倒数第二个时刻,而不能成为《安德洛玛克》中那样的最后时刻。而在后者那种最后时刻,没有揭示其它任何真理,只能通过谚妄揭示激情的真理,因为激情在与疯癫结合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古典主义学术所追循和探索的非理性运动已经用简洁的悲剧语言走完了自己的全部轨迹。以后,沉默便能成为主宰了,在总是退缩的非理性中,疯癫消失了。
我们现在对非理性的认识使我们进一步理解了禁闭的意义。
这种将疯癫放逐到一个中性的和划一的隔离世界的行为,既不标志着医学技术演变的停顿,也不标志着人道主义观念进步的停顿。它用下列事实来表明自己的准确意义:古典时期的疯癫不再是另一个世界的符号,它已成为非存在物的荒谬表现。说到底,禁闭的目的在于压制疯癫,从社会秩序中清除一种找不到自己位置的形象。禁闭的实质不是拔除一种危险。禁闭仅仅表明了疯癫在实质上是什么:是一种非存在物的表现;禁闭通过提供这种表现来压制疯癫,因为它使疯癫恢复了座无真相。禁闭是对付被视为非理性即对理性的空洞否定的疯癫的最恰当的做法;通过禁闭,疯癫被公认为虚无。也就是说,一方面,疯癫在人们的直觉中是异常(差异):因此,不是医生而是神智正常的人们的自发的集体判断要求做出禁闭一个病人的决定;另一方面,禁闭只能有一个目的——矫正(即压制异常或用死亡来完成这种虚无状态);因此,在禁闭所的登记簿上常常可以看到护理员记录下的那些选择死亡的人,但这并不表明禁闭的野蛮、不人道或邪恶,而是严格地表达了其意义:它是一个消灭虚无状态的手术。禁闭虽然是一种表面现象而且被包上一套临时拼凑的道德,但却勾画出疯癫的秘密而别致的结构。
那么,禁闭其的是出自于这种深切的直觉吗?疯癫最终被打上非存在的耻辱烙印,难道不是由于禁闭的作用而使疯癫实际上从古典主义视野中消失了吗?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一个连环套。毫无疑问,陷于这种无结果的循环质询将一无所获。因此,最好是让古典主义文化从一般结构上来概括自己对疯癫的体验。这种体验以同样的含义出现在古典主义文化内在逻辑的统一秩序中、思辨的秩序和制度的秩序中,出现在话语和法令中、言词和暗语中——实际上,无论在什么地方,凡是表意因素对于我们都能具有一种语言的价值
第五章 疯癫诸相
在本章中,我们不想论述17和18世纪精神病学各种观念的演变史,而是要展示古典主义思想借以认识疯癫的具体形态。这些形态依然常常被附着上神话形象,但这些神话形象在我们实际知识的构成中往往是十分重要的。躁狂症和忧郁症
在16世纪,忧郁症的观念是由两个方面确定的,一方面是某种症状定义,另一方面是这个词所包含的一种说明性原则。在那些症状中,我们发现了一个人所能产生的关于自己的各种指妄想法:“有些人自以为是野兽维也纳学派1924年以石里克为首的一批科学家,哲学家,便模仿野兽的声音和动作。有些人认为自己是玻璃器皿,因此避开过路人,以防自已被打碎;有些人畏惧死亡,然而他们却往往更容易致使自己夭亡。还有些人在想像中认为自己犯有某种罪行,每当有人走近他们,他们就惊恐战栗,以为来者要逮捕他们下默和判处他们死刑。”指委的想法始终是孤立隔裂的,并没有损害理智整体。西德纳姆(ThomasSydenham)(为甚至注意到,忧郁症患者“是这样一些人;除了有所抱怨外,有些人小心谨慎、通情达理,有些人眼光敏锐、聪慧超群。因此,亚里士多德说得很对,忧郁症患者比其他人更聪敏。”
这种清晰而一致的病症是用一个蕴含着一个完整的因果系统的词来表示的,即忧郁症:“我请你们仔细注意忧郁症患者的思想、言语、想像和行为,你们会发现,他们的全部感觉都被遍布他们大脑的忧郁计败坏了。”某种程度的诱妄和黑胆汁(即忧郁汁)的作用被并置在忧郁症的概念里,但是除了由一个意指名词把一组符号跳跃地放在一起外葛学派创始人。生于塞浦路斯岛的季蒂昂(Kition,即今拉尔,二者之间暂时还没有联系起来。到了18世纪,某种结合关系被发现了,或者说某种交流产生了。这种胆汁的阴冷暗淡的性质成为诸妄的主要特点,成为其有别于躁狂症、痴呆和狂乱的实证价值,成为其一致性的基本要素。尽管布尔哈夫(Her-mannBoerhaave)仍仅仅把忧郁症定义为“一种不发烧的长期持续的指委,犯病时病人完全沉溺于一个想法”,但是几年后杜福尔(Dufour)就把该病的定义重心转移到“恐惧和悲伤”上,认为能够以此解释请妄的部分特征:“因此,忧郁症患者喜欢独处,躲避人群;这就使他们更沉溺于他们谁妄的对象或屈从于支配他们的感情,与此同时他们似乎对其他一切都无动于衷。”这一观念被确定下来,不是出于更严密的观察,也不是由于在病因领域有了新发现,而是根据一种性质传递,即从该名称所蕴含的某种原因传递到对实际效果的明显感知。
17世纪初以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忧郁症的讨论局限于四种体液及其性质的说法中。人们普遍认为,物质本身具有各种稳定的性质,物质本身就是这些性质的原因。在费纳尔(JeaFernel)看来分,分为直觉、概念、经济、道德四种。宇宙万物是一个差,忧郁汁与大地和秋天相关,是一种“粘稠、阴冷、干燥的”汁液。但是在17世纪上半叶,展开了一场关于忧郁症起因的争论:是否必须具有忧郁气质才会患忧郁症?忧郁件是否总是阴冷干燥的?难道它绝不会是温暖湿润的吗?是这种物质在起作用吗?或者说这些性质是被传递的吗?这场争论旷日持久,其结果大体如下:
1.物质的原因作用逐渐被性质的一种运动所替代。这些性质无须任何媒介便直接从肉体传送到灵魂,从体液传送到思想,从器官传送到行为。例如,在邓肯的辩护士看来,忧郁对产生忧郁症的最好证据是具有方法论意义。,人们在忧郁汁中能够发现该病的性质:“忧郁汁所拥有的产生忧郁症的必要条件远远超过了使人震怒的条件;因为它的阴冷性抑制了元气的数量,它的干燥性使精神能长时间地保存强烈而持久的想像;它的晦暗性使精神失去天然的明快和敏锐。”
2.除了这种性质力学外,还有一种动力学。后者分析练一种性质所隐含的力量。譬如,阴冷和干燥会与气质发生冲突,这种对立会产生忧郁症的症状,其强度与这种冲突成正比生死有命说,认为人只要导养得理,便可以上获千余岁,下,其力量会战胜和扫荡任何抗拒力量。例如,妇女就其本性而言是不易忧郁的,而一旦陷于忧郁症反而更严重:“她们受其残酷的玩弄和强烈的骚扰,因为忧郁症与她们的气质更矛盾,因而使她们更偏离自己的天然素质。”
3.但是,有时在性质本身内部也产生冲突。一种性质会在自身发展过程中发生变化,成为与自身相反的东西。例如,“当怒火中烧、热血沸腾…。··所有的体液都消耗殆尽之时”,这种沸腾状态就会转变为阴冷的忧郁症——产生“几乎与火炬倒置、燃蜡横流之后同样的情况。……这种肉体的冷却是无节制的怒火宣泄殆尽之后的通常后果。”这里有一种性质的辩证法。这些性质一旦摆脱了物质的各种束缚战争中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摆脱了各种预定轨道,就会产生颠倒和矛盾。
4.最后,性质会因偶然事件、环境和生活条件而改变。因此,一个体液干燥阴冷的人会因其生活方式而变成一个体液温暖湿润的人。再如妇女的情况,如果她们“总是无所用心,她们的身体排出的汗液会(比男人)少一些为高祖讲述《诗》、《书》。主张实行无为政治,强调“制事因,热情、精力和体液也会得到保存”
因此,在脱离了限制性的物质基础之后,性质将能在忧郁症观念中起一种组织和整合作用。一方面,它们能描绘出悲伤、阴部、迟钝和呆滞等症状与现象。另一方面,它们能提示一种因果原则。这种因果原则不再是体液生理学熹等20余人列入《道学传》。后亦作理学的同义语。,而是关于某种观念,忧虑和恐惧的病理学。这种病理不是根据观察到的症状或设想的原因来确定的,而是在这二者之间和二者之外的某个地方所感知到的某种质的联系。它有自身的传导、发展和变化的规律。正是这种性质自身的神秘逻辑,而不是医学理论,支配着忧郁症观念的发展。这一点早已由威利斯(ThomasWillis)的著作证明了。
乍看上去,他们的分析在逻辑推理上是严密的。威利斯的阐释完全借助于元气及其力学特征。忧郁症是“一种没有高烧和狂乱但伴有恐惧和悲伤的疯癫”。如果说它是循妄—一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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