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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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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假设存在什么神秘的虚粒子。在对撞机里粒子对撞的瞬间,高速粒子失去的能量改变了某些空间弦的状态,使其收缩成为了物质弦,于是我们便很自然地见到了实粒子的创生。”
“这种解释的确简单明了。”顾宏不断颔首。不仅是他,在座的一些人也显出激动之色。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深谙物理学遵循着奥卡姆剃刀原理:当不同的理论似乎都可以解释同一现象时,简明的一方总是更接近真理。
“还不止于此,”刘思茅也变得有几分兴奋,“超流体纤维能够用简便的方式描述宇宙的未来。延展到了宏观尺度的超流体纤维构成了宇宙空间,如果超流体纤维是闭合的弦,那么不管它延展到多少光年之外,它仍将会收缩,就好比一条橡皮筋只要没被拉断,总是会弹回原形,这实际上意味着最终走向大坍缩的宇宙。而如果创世大爆炸的能量过于强大,以至于‘冲断’了超流体纤维,使之成为一种开弦,那么空间就不再是闭合的,我们的宇宙将膨胀下去,直至永远。”
刘思茅的话音落下后,会议室里变得一片沉静,没有人开口发言,只听到一些不均匀的粗重呼吸声。在座的基本都是内行,对他们来说,刘思茅描述的前景有些过于宏大了。如果接下来能够完善理论中的数学证明,同时循着这个方向在实验室里找到若干证据,那么属于中国的自然科学诺贝尔奖完全有可能由此诞生。
“我有个意见。”孔青云突然发言,他的脸因为紧张变得有些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令他内心纠结,“关于超流体纤维,我觉得它现在还极不成熟,需要补充大量的计算论证。在它得到完善之前,我觉得还不能被称为理论。”
刘思茅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虽然刚接触不久,但他几乎是有些喜爱这个显得踏实的年轻后辈了,“当然了,虽然超流体纤维理论得到了某些验证,但离真正完成还差得很远。记得我以前在一次动物艺术作品展上看到过猿猴的摄影作品,其实在超流体纤维的问题上,我们就像一只偶然捡到了傻瓜相机的猴子,能够拍出有模有样的作品,但对于相机本身的运行原理却基本上还一无所知。”
孔青云吁出口气,刘思茅的这个表态让他轻松不少,脸色也平静了些。
刘思茅想起了什么,“哎,资料里说你爱好不少嘛。我们已经知道在一个科技论坛上,名为‘青云渡’的 ID 就是你,你发布了不少颇有新意的知识,很多科技人员和爱好者都喜欢追着看呢。只是,今后你会比较繁忙,像这样的事情可能不得不暂停了。”
孔青云面色微赧,“是在福冈比较闲的时候想到的一些东西,因为人长期在国外嘛,就想跟国内的科学爱好者交流交流。不过我在那里发的帖多数带有科普性质,基本上都是科学界已经认可的东西,像超流体纤维这种没有证实的理论并没有涉及。哦,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呢?”
“我们之所以找你,超流体纤维理论是最重要的因素。当然,你在核物理研究方面的经历也是一个原因。我们现在实在是缺人啊。”刘思茅直截了当地说。
“相当于一份工资请两个人,很划算,哈哈。”一旁的顾宏开了句玩笑,除了孔青云,大家都笑起来,气氛轻松了不少。“昨天你通过内线电话申明了加入计划的态度,现在这个态度有变化吗?”顾宏伸出手制止孔青云的表态,“想清楚再回答。这是你最后一次可以退出的机会了。”
孔青云的脸上有些阴晴不定。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看出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不过想想也不足为奇,人生中突然面临这样的抉择,难免会有些疑虑。
“没有变化。”孔青云开口了,语气很坚定,“因为,我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顾宏看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孔青云同志,欢迎正式加入‘太平门计划’。至于说下一步的工作,你先到一项中俄合作项目去看看吧。超流体纤维理论预言的现象就发生在那里。”
第13章 。 文 婧
“出什么事了吗?”文婧轻声问道。
“哦,没什么,工作上遇到点儿小问题。”杜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这家快餐店就在商场里,走累了可以在这里补充点儿能量。文婧对城市颇有不屑一顾的态度,但这显然并不包括城市里各种大大小小的卖场。从杜原旁观的角度看,文婧见到一只当季新款手包时双眼放光的样子基本上同她仰望乔戈里峰时没什么差别。
“你有事瞒我?”文婧探究地抬头,“这么久以来,我还没有见过你为工作上的事情魂不守舍。”
“看来我算不上一个好员工。”杜原自嘲地摇摇头。文婧说得没错,他之前的确对工作不算上心。虽然名义上他属于北京一家半研究所半企业性质的咨询公司,但只是一种松散的聘用关系。公司的业务中有一块涉及气象,比如那些生产销售空调、羽绒被等产品的企业,中长期气候情况会对它们的业绩产生较大影响,公司便为这样的客户提供气象咨询服务。实际上也就是搜集、分析气象方面的信息,技术难度不大。但要从事这种专业咨询业务,必须具有相关资质,而杜原正好有这个资质。其实杜原基本没有在公司上过班,他只负责在公司出具的那些文件上签名。像上次到印尼茂物追寻球状闪电这种举动一般只是他的私人行为,不过如果正好可以利用出差的机会假公济私,他自然也不介意。
“哦,刚才一位朋友知道我到北京了,打电话约我吃饭。”文婧没再多问,她本就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很殷勤嘛。”杜原慢吞吞地说,保持着语速的和缓。
文婧笑嘻嘻地看着杜原,“你看你,脸都阴了,我那个朋友是女的。”
“我也没问是男是女啊。”杜原讪讪地辩解道,“你要去吗?”
“还是算了。”文婧很干脆地说。
“为什么?”
文婧看着橱窗外,光线穿过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小小的影子,“她和我是同年的,有一个六岁的女孩,长得很可爱,到哪里她都带着。”
杜原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在这个午后的某个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投入一次的冲动。相比于他之前的经历,文婧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实际上,杜原内心里隐隐发现,文婧竟然是迄今为止最符合他梦想的那个人,性感又传统,温柔又野性,再加上偶尔闪露的不让须眉的豪迈。但也正因为这样,杜原感到了害怕,像是害怕面对什么,又像是害怕失去什么。
“等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了眉目,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们。”杜原突然说。
文婧悚然抬头,她的眼里泛起雾一样的迷蒙,“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他们告诫过我,所以我不能多讲。不过现在我知道的其实也很有限。
总之这是一件和我的专业、经历有关的事情,但肯定不仅仅局限于此。”杜原的目光有些躲闪,“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的世界即将发生一些特别的事情,是很大的事情,会……影响到很多人。”杜原顿了一下,摇摇头接着说,“不不,我表述得不准确,那件事情应该已经发生了,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
文婧有些吃惊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变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同平常印象中的杜原联系起来。杜原这人一直有点儿玩世不恭,从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地叙述一件事情。而且现在这个男人说话时没有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根据之前的经验,他现在说的全是真话。
“我们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想。”杜原握住了文婧的手,目光中闪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不过我想说的是,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文婧的手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突然笑靥如花,“哈哈,我知道了,你又在编故事欺骗我的感情。”
“不,我是说真的。”杜原有些急了。
文婧不屑地扭过头,“好啦,就算这个世界真要发生什么,你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
“什么……事?”杜原有些愕然地问。
“你这个坏蛋!明明答应过我,就算拼老命也要陪我攀登梅里雪山的,这么快就忘了?”文婧一拳捶在杜原肩上。
登山运动爱好者的爆发力的确非同一般,杜原立刻龇牙大叫,“哎哟,可我现在还没老啊。”
第14章 。 异教伪经
范哲有些无奈地注视着一路骂叨着离去的几个人。
这已经是本月第二次有家长带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找上门了。其实韦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鼻子下面是一抹没有擦尽的血迹,嘴角也破了,肿得老高。范哲有些吃惊,因为对方那个明显吃了亏的男孩比韦石敦实得多,也不知道韦石怎么就敢跟他动手。不过这种情况已经好几次了,韦石遇事时,似乎根本不怵对方是不是比自己更强大。范哲不禁想起在四川老家的土话里,这种下手果敢、行事狠辣的角色叫作“闷墩儿”,看韦石的做派颇有些“闷墩儿”的风范。
范哲问他为什么打架,韦石只扔下一句话:”谁叫他欺负小小。”这个回答倒是让范哲没法儿再责怪他。其实范哲也知道当中的原委多半就是韦石说的那样。范小在学校里一直很努力,但她孤儿的身份总是会引起他人更多的注意。那些目光多数是善良而富于同情的,但即使如此,也让小小感到难以承受,何况还有些目光是略带捉弄甚至是恶意的。之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小小总是尽量小心躲开。她心中似乎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生来就不如别人的结论,既然如此,那么不如藏好自己,尽力不引起其他人的关注。最好大家都忘了自己的存在,那样她就可以静静地守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打扰,也不打扰别人。在小小看来,自己的世界是很简单的,里面只有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爸爸和教会,还有给了自己知识的学校。当然,现在还有了韦石,一个聪明、倔强、桀骜不驯、做事不顾后果的——哥哥。
韦石对范小的爱护几乎是天然注定的。
十多年来,母亲只在他的记忆中片断般存在,就像是一部磕磕绊绊播放的幻灯片,而父亲更是在不久之前才部分解密的一个代码。这使得韦石对孤儿范小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这种感觉甚至缩短了他从失去外公的哀痛中复苏的时间,也缩短了他从四川小城来到陌生而繁华的省会城市的适应时间。
在韦石的记忆里,外公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韦石降临到这个世上的十多年基本都是在檀木镇与外公一起度过的。那时候韦石对父亲没有任何概念,他只知道那家伙大概叫作“陈世美”,反正外公提到那个人时都这么骂叨。
韦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像别人那样与父亲一个姓,作为“陈世美”的儿子,自己似乎应该叫作“陈石”。母亲的形象也相当模糊,她只是一年回来两三次,看望小镇里的祖孙俩,逗留的时间也不长。虽然母亲每次也想多留些时间,但似乎这个小镇有一种力量让她感觉呼吸艰难,只能迫不得已地逃开。
不过这一切并不会让少时的韦石感到自己与他人有何不同,因为他基本上无从比较。在檀木镇度过的那些年在韦石后来的记忆里总是充满着各种欢乐,那真是一段无比自在的时光。外公对待他与其说是抚养,倒不如说是饲养更为贴切,除了一日三餐,外公绝少过问其他事情——比方韦石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觉之类的。不过这并不妨碍韦石将外公视为自己的至亲,尽管他并没有在言行上过多地表露出来。
走完小镇的两条街,就是一望无际的野地。在孩子们每天的嬉戏中,韦石总是最后离场的那一位。当身边只剩下空旷的原野时,韦石才会慢腾腾地挪回家,草草地同外公吃一顿留不下什么印象的晚饭,然后照例又是一通疯跑。一直要到夜幕降临天地合围世界,才算结束了当日的生活。如果心情好的话,韦石会守规矩地回到家里,而有些时候(比方说晴朗的夏夜),则在散发着清香的草堆里仰头对着谜一样的星空沉沉睡去。很多年后的某个傍晚,韦石望着户外的草坪,突然想尝试体验小时候露营的趣味,结果只过了半小时,他便带着满身又红又痒的疙瘩狼狈逃进室内。而在韦石的记忆里,当年清晨时分在小镇的一隅醒来时,身上却是绸缎般油光水滑。
直到外公离开这个世界之后,韦石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是一张照片。韦石只看了“陈世美”一眼便理解了“父亲”这个词语代表的意义——他们俩的容貌实在太像了。相比之下,韦石觉得母亲就像没在自己身上留下多少印迹似的。韦石后来知道母亲早就打算告诉自己关于父亲的事情,但外公一直反对。外公是一名从镇政府退休的小职员,自小懂事明礼而后学业有成的女儿曾经是他无比的骄傲。但这种骄傲愈甚,后来的耻辱便愈令人难受。在那个天空布满阴霾的下午,三十多岁的韦洁如带回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这让退休的政府雇员感受到了天塌地陷的滋味。如果一个初生婴儿有记忆,那韦石一定会记得那一天外公的猛烈爆发,以至于每间屋子里的灰尘都跳起了舞蹈。外公流着泪,生平第一次掌掴了爱若珍宝的独生女儿。一时间他都分不清楚自己打的究竟是女儿,还是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陈世美”。
虽然照片不容辩驳地证明了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一个人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对于韦石来说,“父亲”或是“爸爸”这样的词依然空洞无比,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没有太多意义的音节符号罢了。那个在照片里露出自信笑容的男人同自己虽然有关,但他并不比那些逢双日来镇子里赶场的乡下人跟自己更亲。韦石此时并不知道,他对父亲的了解过程会有多么漫长。实际上,必须要等到非常遥远的未来,等到整个人类的命运都被彻底改变之后,韦石才能最终理解这个在照片上露出淡淡笑容的陌生人当年做出的选择,同时也才明白那个人对自己人生的影响有多么远、多么深。
按照范哲的推算,小小的年龄应该比韦石大一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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