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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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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问题。先声明下,我不是很懂你们的规矩,如果有所冒犯,请不要见怪。”范哲插话说,“你改投道门,不需要征求原来师门的意见吗?”

徐嗣笑了笑,“佛教本来就允许比丘有七次归俗的机会。”

“就是还俗的意思?”

“这两个实际上还是有差异的。还俗最早是指僧尼因为破戒被逐出,归俗才是僧尼因为个人意愿舍戒返回俗世。当然,现在一般人说的还俗也包括归俗的意思了。我入道门还有个原因是,我离寺之时师父曾告诉我说,我是他最具慧根的一名弟子,他希望我能够在信仰的道路上比其他人走得更高更远。他说因为我尚未受比丘戒,也就是所谓的具足戒,只要能够磨砺本心,他允许我顺遂自己的意愿选择信仰。”

“听这意思,你后来加入道门是为了多一层历练?”

徐嗣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吧。面对世间诸象,在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有几种很不一样的观念相互对峙,看上去难以调和,但隐隐地又颇有相通之处。总之,这样特殊的经历让我受益良多。所谓万法归宗,世间有些东西看起来大相径庭,但到了某种更高的层次之后说不定又会融汇一体。就像水和冰,看似迥然不同,但却不过是同一种物质的一体两面。”

“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你的道友们对你曾入佛门的事情讳莫如深呢?”范哲想了想,“以前佛、道相争了几千年,对道教来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有一位僧人放弃原先的信仰加入道门,这对于道教本身来说至少不是什么坏事吧?”

徐嗣低头抿了口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在江西入道后,很快得到师父赏识,对我悉心教诲。中国现存道教分正一派和全真派,我们属于正一派。几年后师父推荐我到玉虚宫继续修行。到玉虚宫后不久,我便得到道众认可,道行也颇有精进,直到几年前成为观主至今。”

范哲隐隐察觉出一点儿什么,“这一路都挺顺利,看来你选择的追寻大道的方向蛮正确。”范哲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吧。”

“我当然是一心向道,这点没有疑问。”徐嗣深吸了口气,目光中有奇特的光点闪现,“我承认回过头看这一路,的确走得很顺利,可问题在于,我的道友当中比我向道之心坚决的大有人在。”

范哲若有所悟,“我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以前求佛的经历对你后来悟道有助益?”

徐嗣沉默了片刻,“是的。其实这也正是一干道友的看法,包括我道门的师父。他们认为我其实在佛门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开悟,只是在转入道门之后心性正好得以发扬光大而已。实际上前者才是最难的,无数人穷尽一生也不得开悟是很平常的事情,至于开悟后的提升与精进反而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范哲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这么说的话,有件事我就更不明白了。”

“什么事?”

“既然你在佛门就已经开悟,那应该算是已经从此找到了人生的寄托。

为什么又要转而入道呢?总不会是因为某位道友恰好救过你一次吧。”

“关于这一点,我想过很多。许多人觉得和尚似乎很轻松,不用上班劳动,无非坐坐禅念念经之类。其实这是误解,我们每天的功课都很繁重。刚出家时有许多体力劳动,修为渐长之后,诵读经书成为主要的功课。”徐嗣似乎沉入回忆当中,脸上露出平和的微笑,“外人是很难想象佛经的浩繁的。

现在一个大学生四年里的基础课加专业课一般有二三十门,直到毕业,大约需要读通几十上百本教科书吧。相比之下,佛经的数量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当年玄奘回国后翻译了佛学经典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清朝末年,上海频迦精舍校刊《大藏经》四十帙,四百一十四册,一千九百一十六部,八千四百一十六卷。而从 1982 年开始,编印出版的《中华大藏经》的汉文部分就有四千二百多种,两万三千多卷。说实话,仅仅是读完这些典籍,就已经大大超出了一个人的生理极限,更不用说全面掌握。所以我们读经时,师父会根据各人禀性区别引导。我出家的寺庙的西配殿有一个几人高的转轮藏,是一个在石弥台座上的八面木头柜子,其实就是个可以转动的藏经书柜。每一面都有小佛龛似的藏经书屉四十五个,总共就是三百六十个藏经书屉,内藏三百六十部经书,包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宝积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金色孔雀王咒经》,等等。从受沙弥戒的第二年起,师父说我有慧根,允许我每天读一屉书经,一年差不多正好读完转轮藏的全部三百六十本经书。”

“那就是一天要读一部?”

“佛教原始经典都很精要,一般不长,比如《金刚经》不过六千余字,玄奘译本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不计标点更是只有区区二百六十一字,不像一些后现世的阐释经文都是长篇累牍。师父那时的意思是让我通读这些经典,能理解多少是多少。我刚才说过,这个藏经柜是可以反复转动的,就是说经书可以一年一年地读下去,永无止境。”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何弃佛而向道?”范哲谨慎地开口问。

“不不,你误解了。我并不是因为向道而离开佛门,实际上,当时我脑子里装满了佛教经典。虽然我的身心从里到外都愿意接受它们,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同它们依然是疏离的,没有发生真正的联系。我能够流利背诵其中的绝大部分,但真正理解或者说觉得自己能理解的依然只是其中少部分,它们中的许多东西仍然徘徊在我的灵魂世界之外……”“你不是说有很多阐释经文吗?可以帮助你理解吧。”

“那些经文我看过许多,结果我感觉这些还是别人的东西。后来某一天,我突然醒悟到,这些佛经对我而言并非‘之外’,而是‘之上’,是一种高于我的世界的东西,以我的心智还无法理解。他人注释的经义虽然更浅显明白,但却并不能弥补这种级差。就像很多人都读过一本叫《增广贤文》的小册子,里面收集了许多古人总结的人生哲理。在前些年的国学热里还有出版这个当儿童启蒙教材的,但这显然很荒谬。那本书里的每句话都可以当作一位历经世事的老人的人生总结,对着不谙人事的小孩子讲授这些哲理,只会让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那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黄口小儿,而那些佛经就是写满了‘玉垒浮云变古今’等道理的《增广贤文》。”

范哲下意识地点头,他不禁想起自己在研习基督教经典时的相似经历。

“总之因为种种机缘,我成了一名道士。道教全真派的戒律要多一些,而我所在的正一派的戒律相对宽松,结婚生子都允许。不过这绝非意味着某一派就更正统,实际上戒律从来就不是根本性的东西。这和佛教的情况类似,大乘佛教的戒律种类和数量远远多于小乘佛教,但小乘佛教却更接近释迦牟尼的原始本意,佛教界甚至还有‘大乘非佛’的说法。”

“那反过来呢?”范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反过来?”

“我是说,既然佛门的经历对你求道有帮助,反过来求道的过程对你也应该有帮助吧。”

“你说得不错。如果从老子算起,道教在中国的历史至少有两千多年了,而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中国的古老传统文化正是从那时起变得成熟并一直影响至今。老子的《道德经》是先秦诸子分离前的一部著作,被当时诸子共同尊奉。后世研究者基本都认可《道德经》构成了我国历史上首个完整哲学系统,一语万端,可谓‘万经之王’。直到现在,它也是有史以来全世界除《圣经》以外被翻译最多的一部经典。所以说,道教同中华文化的关系实在太紧密了,我之所以入道,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范哲心中的谜算是解开了一些,他起身为茶碗续水。月光从窗户和透明的顶棚照进来,这时他才发现天早就黑了,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虽说在月色中品茗也别有意味,但范哲还是顺手拧开了桌上的台灯。

“那你说的……线索又是指什么?”范哲问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说起来也并不神秘,要发现这条线索,只需要明白佛与道本质的差异是什么。”徐嗣神秘地竖起右手的食指,“就道教而言,本质上是否定死亡的,它将死亡列为失败,是‘凡’的表现。道教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在《无根树》里曾说:‘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而反观佛教,常说的却是‘成、住、坏、空’,它认为世间万物总会经历诞生、持续、破损,而后归于虚空。其实道家极度厌恶并试图否定的死亡就相当于佛教所说的‘空’,但在佛教里,不仅承认‘空’的存在,而且更认为‘空’恰恰是包括整个世界在内都无法超脱的最终宿命。”

“听起来佛教更悲观些。”

“但是也更冷静。”徐嗣白眼一横,“你不觉得这正是佛教与你们基督教相通的地方吗?”

范哲浑身一震,他觉得有一个光点从脑子里的什么地方划过,但稍纵即逝。他张开口嗫嚅了一句,但连他自己也没听见发出的声音。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东西。”范哲平静了些,“你是说佛道两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

“是的。对于世界的看法,佛教总是悲悯的,而道教则带有一种本质上的乐观。道教也提出世,但道教所谓的出世指的是对人世间功名利禄的克制,但对于生命、对人生本身却是充满乐观积极的态度。不夸张地说,是乐观得有些过分。”

“为什么这么讲?”

徐嗣眨了眨眼,“你想想看,道教追求的是长生不老、肉体成仙,世上还有比这更乐观的想法吗?”

范哲一滞。的确,从这个角度看,中华道教是正大宗教里对人生最乐观的一支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条线索是什么。”

徐嗣狡黠地挥挥衣袖,“言及于此,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条线索,那么你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之所以还没能很清楚地看见它,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怎么讲?”范哲听得如坠迷雾。

徐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话题,“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同你交往吗?”

没等范哲答话,他就自顾自往下说,“南京宗教界这边有不少人说我很孤僻,这个我从不否认,我认为追求信仰的人本就应当孤独。不过就因为我孤僻,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这人不错。”

“为什么?”

“我们的信仰当然不同,但我觉得我和你对待信仰的态度却是相同的。

我们是虔诚的信徒。”

“这是当然。”范哲毫不犹豫地承认。

“但现在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信徒是多数吗?”徐嗣很坦率,“说实话,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我觉得你所在的领域要干净些。承认这个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道教和佛教这边,本就有很多动机复杂的人,引导信众的方法有很多,也充满功利诱导。当然了,我们对此也有解释,比如佛教界常说因为众生根器千差万别,故而需要设计诸多‘方便法门’,只是为了让信众生出信心与欢喜心,从而得度。这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但在实际施行中,有时却成了降低门槛迎合信众的借口。”

范哲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动作被徐嗣注意到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在佛门了才这样说?”

“我没有恶意的。”范哲倒是没否认什么,他觉得坦诚点儿好。

“我当然相信你没有恶意。”徐嗣停顿一下,似乎有所顾虑,但还是开口道,“有件事情我没对别人说过。最多再过一两年吧,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

“回去读经书啊。”徐嗣笑了,“八面转轮藏经柜的经书还在那里,我的功课还没完啊。我佛门的师父曾送我一句话:入世是为了出世。”

“难道你在道教不算出世吗?”

徐嗣摇摇头。

“你是说不算?”

“不不,我摇头是因为我现在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想,所谓入世和出世并不在于一个人在世上的存在方式,而在于‘迷’或者‘悟’。他如果觉悟了,就是出世;迷了,就仍在世间。说不定,这又是另一条线索。”

范哲不禁苦笑,“你一直这么语带机锋,我又没有读过你的那些佛经。

我现在大概就处在你说的‘迷’的状态。”

徐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有些歉然地起身,“我不大愿意讲自己也不能确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真相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不管它是什么,我都能坦然面对。当然,你肯定也能够,这不正是我们皈依信仰的目的吗?我该走了,明天有场大法事,一位地产商的母亲去世了。”说这话时,他脸上有些赧然。

范哲明白徐嗣何以有这样的表情,玉虚宫做法事都是收钱的,而且价格不菲。范哲以前见过道士给逝者做法事,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法事中摆放的神祇牌位里居然有观世音菩萨。当时他问在场的一位道士,结果对方解释说他们是茅山派的,集儒教、道教、佛教的精华于一身,观音菩萨原本就是他们教中的慈航道人。

送走徐嗣,范哲回到楼下,在门口就看到电脑屏幕还亮着光。范哲大声招呼道:”韦石头,还玩游戏啊,该睡觉了。”

结果是小小应了一声,开始关电脑,“韦石哥哥在书房里。”

范哲走进书房,看到韦石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封面的上部有“第一推动丛书”几个字。范哲知道这是国内引进出版的一套颇有影响的科普著作,已经出了很多辑,作者基本都是世界一流的学者。

“今天晚上还不错,没玩电脑。”范哲表扬道。的确,平时这个韦石头有点儿时间就在电脑上捣鼓。

“那电脑配置太差,打游戏还行,我编的程序在上面根本跑不动。”韦石居然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该休息了,石头。”

“看完这一章就好。”韦石连头也不抬。

“这本你以前不是看过了吗?”范哲问道,他有这么个印象。

“这本书吴新哥哥借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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