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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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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分辨出总在重复的几个字:“橙子在哪,橙子在哪……”
薛适见状,不敢刺激对方,强挤出个微笑,安慰道:“哥,我不吃橙子了,你坐下,咱俩说说话……”
孙洋坐在床脚,背对薛适,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着闲谈。少时,孙洋气息趋于平和,情绪也有所好转。薛适见对方已将刀子放至了桌边,便骗说家里有事,欲要先走。
孙洋几番劝阻无用,只得送薛适出了家门。门板闭合的刹那,薛适满面的伪装瞬时破裂,他立即转身,大步跑走,虽说孙洋方才的举动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薛适仍是心存恐惧,后怕阵阵。
当下,薛适不断咒骂自己,反复斥责着如此不堪的见面方式。
然而,他深陷于此,狭隘的眼界,已看不到其他任何一条出路了。他明知,下一次,自己仍旧会控制不住,仍旧会与人碰面,犯下错误,堕入悔恨,继而咒骂自己,而后原谅自己,重复着无尽的轮回……
☆、浪漫皆是臆想
校园生活,或许有同窗相伴,或许有些调剂增味的课余活动,但求学之路漫长艰难,总归还是枯燥乏味的。然而,有一剂威力无穷的调料,几乎赋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便是匿于心中的暗恋情愫。
喜欢上一个人,同班也好,别班也罢,只要脑中惦念着那人的身影,便能欣然拖起沉重的步伐,往那压抑的校园大步迈去。不经意间的触碰,言语上的隐晦试探,甚至眼神的无心交汇,都能牵动心绪,暗自回味许久。
为博得那人注意,自己甘愿做出任何尝试,魔障般地重复着原本厌恶的事情。我们因此改变了许多,甚至影响了今后的人生轨迹。而对方,却可以傻得没有任何察觉。
有人死守秘密,直等毕业分别后,兀自懊悔。有人胆大,按捺不住满溢的情感,悄然告白。少数幸运的,两情相悦,便青涩地牵起了手,引得众人羡慕嫉妒。其余失败的,好似魂飞魄散,原先那一股冲劲,都化作了满面愁容,让人看着都觉得心寒。
这股动力,总归源于臆想,经不起现实的考验。它功效巨大,却蕴含着同等猛烈的毒性。享受药效的同时,也得多加谨慎,抑制情绪,免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将自己由内而外,烧得体无完肤。
零五年二月,终于迎来了高三的下半学期。
那时,身旁的同学,大多紧张兮兮,每时每刻都处在备战状态,丝毫不敢放松。而薛适对自己早就没了期望,遂照旧闲散地混着日子。
那天上午,课间操铃声打响,同学们萎靡起身,披上绒服,向着操场哀怨挪去。
这是每日能见到林峰的珍贵时段。然而薛适望向窗外,见低处树木那干枯的枝杈在寒风中瑟瑟发颤,竟犹豫起来。他极其怕冷,想想自己蜷缩着脖颈,就为偷看心上人一眼,也没什么意思,遂假装腹痛,跟其余那几个例假频发的女生一道,在教室内静静地躲着。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楼内重显喧闹,学生们陆续赶回。
余阳率先推开门,冲着薛适,就那么扯嗓高呼道:“哎哟我的妹妹!你丫又不做操!你又来例假了吧!哎呀你看看你看看,你老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老把自己弄得跟那些经期紊乱的骚货们似的!”
角落里的那几个孱弱女生,身子一激灵,都偷偷地瞪向余阳,眼里尽是骇人的凶光。余阳丝毫不在意,叉着腿走回座位,一屁股安然坐下了。薛适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薛适,隔壁班有个男生找你!”
临上课时,坐门口的女生扭过头,如此喊道。
周围那几个女生,倒显得更为吃惊,都盯住薛适,揣测这如同哑巴的闷蛋,竟也还认识外班的学生。
薛适起身,低头快走,表面故作沉稳,其实心花
怒放。在薛适听来,隔壁班这三个字的全部意义,就是林峰。
薛适抱着巨大幻想,行至门前,上仰的视线却只有空荡一片。再低头,才见那满脸痘坑的矮个矬男,正畏畏缩缩地盯着自己。
薛适记起,上周末大班补习,他见该矬男忘了带书,便主动与对方合看来着。这人姓王,因脸部坑洞过多,遂得了个远近闻名的外号,王月表。
期望与现实的落差过大,薛适勉强牵动嘴部肌肉,假笑问道:“有事吗?”
王月表支吾一阵,遂结巴开口,要借薛适的《地理教师图册》。那书比较热门,又不易买到。薛适犹豫片刻,不知如何拒绝,便点头答应了。
他返回座位,由桌膛内抽出那书,随手翻翻,见如全新,才知自己有多不好学。
刹那,脑中便飞速闪过了美妙绝伦的妄想。他用粗笔,在封面显眼处写下名字,遂默默祈祷一番,才再交给了王月表。
起初,薛适还在痴心幻想,林峰见到封皮上的名字,会否心头一颤,向矬男打听他。而后又想,林峰怎会注意他,又怎会知道他的名字。思来想去都是空,人也越发失落,遂趴上桌,默默睡去了。
挨至中午,王月表又将薛适喊出了教室。薛适接过自己的图册,盯着书上的名字,默然哀叹。
怎知王月表开了口,羞怯说道:“那个……我们班有个男生,看见这书以后,想问你是在哪儿买的。他还说,想当面问你,行吗?”
薛适抬眼盯向对方的满面痘坑,不知该聚焦于何处。他心内瞬时鼓噪,却仍佯装平静,淡然问道:“好啊,谁啊?”
王月表蠕动着他满是裂口的厚唇,四个字轰然砸进了薛适心中:
“他叫林峰。”
立时,薛适攥着拳头,特想紧紧抱住这个矮自己半头的男生,让他的脸在自己胸前热情磨蹭,不管蹭上多少油水多少脓血,都毫不介意。
呆愣了几秒,薛适才恢复意识,他努力压低喉咙,却还是用濒临破音的尖声,险些喊了出来:“好啊!你让他来吧!”
王月表略显诧异,遂点点头,转身走了。
薛适望着对方的背影,在心内大喊:
王月表!你才不是月球表面!你是我的王月老!
薛适巴不得自己站成望夫石,就那么杵在门口等着,但又怕林峰觉得自己花痴,便先勉强回了座位。
少顷,王月表那颗惨烈的脑袋探进班门,薛适倏地站起,理理衣袖,端庄行至门前,娇羞地抬起了头。
活生生的林峰,就那么安安稳稳地站在身前,近在咫尺。在薛适的印象中,心上人总是匆然略过。他无数次转瞬擦肩,就只留下远去的背影而已。
如今,林峰就站在跟前,真真切切地注视着自己。
这是头一次,薛适与林峰面
面向照,双目交叠。薛适几近昏厥,却还是硬撑着身体,任由血液在脑部高速流窜着。
林峰个子极高,他低头望向薛适,后脑都快顶到门框了。林峰笑出声,露出两排齐整的牙齿,憨憨介绍道:“你好,我叫林峰。”
薛适暗自嗤笑,多想回嘴,说自己早就打听到了。他直勾勾盯着对方,满面发烫,尤其是右侧脸颊刚冒起的青春痘,好似要喷发一般。他懊恼不已,遂稍稍挪过左脸,极不自然地回复道:“你……好,我叫薛适。”
林峰止不住地点头,傻笑感叹着:“那书,很难买的……”
薛适忐忑瞥去,只短暂瞄了下林峰那双细长的眼睛,心内便春江澎湃,身体也越发酥软了。他赶忙盯向角落,羞怯抿嘴,只勉强应了一声:“嗯……”
当即,二人陷入沉默,却都像是憋着话,不敢说,也不愿就此作罢。身旁气息燥热不已,仿佛真就燃着火光,引得班内班外驻足过往的同学,都在好奇地观望着。
王月表衬在林峰身旁,更显鄙陋了。他往复打量着二人,满面坑洞越渐涨红,肯定也是尴尬,却又苦于这进退两难的状态。
终于,林峰干咳一声,也不知盯在哪里,兀自念了句:“那……就这样吧……”
薛适呆愣望着对方,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想开口挽留,却发不出声音。
林峰终就转身离开,王月表也赶忙跟上,走远了。
那副高挑的身影已然不见了,薛适才扶上门框,大口吸气,腿软得,差点坐到地上。
放学回家的路途中,薛适只觉自己被浓厚的幸福感包围着,他不停傻笑,对过往行人视若无睹。
长时间的暗恋,仿佛是有了眉目。薛适躲进卧室将门反锁,继而便忍不住给孟飞打了电话,一通报喜。
还未说完,对方那惯有的高亢嗓音就赫然喷发道:“你怎么那么白痴啊!手机号也没问到!好歹客气一句,说放学后带他去买啊!哎哟你可真够笨的!”
“对啊……应该约他一起去买的……”薛适两眼发直,小声念叨着。
耳畔,只听孟飞又训斥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你想在现实生活中发展同志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绝大多数都是失败的,更惨的再给你整个身败名裂,你就踏实了!”
薛适沉默,心内掂量着孟飞的警示。虽说对方自大傲慢惹人心烦,但说出的话,也总是有些道理的。薛适不很甘心,闷声驳斥道:“但我肯定,他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凭什么呀?你说出来我听听,凭什么?”孟飞如此逼问,像根尖刺,戳弄着薛适的耳朵。
薛适起身,在屋内踱步,整个人陷进娇嗔的情境中,兀自回味道:“在学校里每次偶遇,他都会看我
。上次,在厕所那次,我跟你说过的,他就站在我背后,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就那么一直等着。还有今天,他大可以让那痘坑男来问我的……”
“花痴!”孟飞哼笑,不屑地说:“退一万步,就算他喜欢你,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告白呗。”说完,薛适体内便涌上一股热流,羞得他赶忙捂住了嘴。不顾电话那头的阵阵窃笑,薛适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有啥难的!”孟飞顿时来了劲,撒欢嚷道:“咱功力深厚无人匹敌啊!你就去楼道里堵丫的,把他按在无人的角落,扒下他裤子,使出你的吹箫神功。甭太费劲!真的!就先发挥个三成功力就行。但凡是个有下…体的雄性生物,都能被你折服了,真的!”
孟飞自顾自地调侃,薛适不很在意,只当笑话,乐呵呵地听着。而后,他又想到告白的事,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孟飞叹气一声,冷不丁的,蓦然冒出一句:“我觉得你挺奇怪的。”
薛适缓过神,问:“怎么说?”
孟飞道:“你老骂我们双子座的人格分裂,我看你比我还分裂。在学校里,你是纯情小正太,可到了外边,你就变成吸…精老妖了。你都睡过多少男人了!这种事儿你还想不清楚?秋叶行可没你这么幼稚。”
薛适听罢,心内一紧,继而酸涩回嘴道:“哼,都分手这么久了,还惦记着人家。也不说跟你们家丁小宁好好过日子……”
孟飞尴尬不语,薛适也知自己说错了话。
等了少顷,孟飞淡然说道:“想你了。哪天出来见一面吧。”
“再说吧,先挂了……”薛适放下手机,倒头瘫在了床上。
起先,薛适对自己的无端暗恋还算有所克制。而今,林峰主动搭话,猛然勾起了他渺茫的希望,将他惹得急躁难耐。于是,他冒险潜入十五班的聊天群,悄悄寻觅,却怎么也认不出哪个是林峰。而后,只得与别人充愣闲聊,企图套出林峰的手机号码,却也始终未果。
几经周折,才只查出了林峰的电子邮箱。跟预期虽有差别,但也算摸到个途径了。
那天,薛适将自己反锁在小屋内,面对电脑,脸红心跳,删删减减地斟酌着字句:
林峰:
你好。
冒昧发这封信给你,还请原谅。但我已经思量很久了,实在忍不住,恳求你把它看完。
从高二开始,我就暗恋你,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恐怕会吓到你,所以才一直没说出口。
我是个男生。
我不知道这种情感对你来说会不会是一份特别嫌恶的负担。如果你反感,请告诉我,我会努力克制,让它渐渐熄灭的。恳请你直白一些。这并不残忍,对我而言,反倒是真正的救赎。
而
今,随时间累积,我的身体,已支撑不住那满溢的情感了。因为心内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幻想,所以才鼓起勇气,向你坦白。
对于这种情愫,如果你不反感,那么,也请你尽快回复我,那将是最幸福的恩泽。
除了你的真实回应,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
薛适盯着那些文字,反复默读了一遍又一遍。为了告白,薛适新申请了个邮箱,名字是毫无意义的。几番确认,肯定没有蛛丝马迹后,薛适才将指针挪向发送处,哆哆嗦嗦地按了下去。
那几日,薛适神经质般地反复查看邮箱,来回折腾几十次,却总也不见回音,如此折磨,将他搞得心力憔悴。
而后,薛适已不抱希望了,只是习惯性地登入,却惊讶发现,对方竟有了回应。
他像是身负命案的嫌犯那般,对于自己的判决,极想看,又不敢。几番求天求地,他将将捂着眼睛,点开了邮件,却只见短短十余字而已:
呵呵,我不介意。我只想知道你是谁。
薛适盯着屏幕,心内五味杂陈。他失落于林峰的冷漠,却又被对方的含混暧昧勾尽了魂魄。
之后,薛适又发了几封邮件追问,对方却再也没有回过了。
就这样,忍着心内翻搅的矛盾,又勉强挨过了个把星期。
那天,午后的第一节课。
胃中的食物仍在慵懒地翻滚着。教室门窗紧闭,呼吸间尽是温热的气息,且夹杂着体臭,令人头脑发懵,昏昏欲睡。政治老师站在讲台,兀自诵经。少数学生趴在桌上,已然往生西去了。
若是往常,薛适早已跟后排同学一道睡死了。当下,他握着双拳,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黑板。
这份煎熬,再也扛不住了。生死攸关。只想求个痛快话。他低头掏出手机,编短信发予孟飞道:我再也不能忍了。我要跟他告白。
少顷,孟飞便回道:去吧,无畏的少女!我正跟丁小宁在一起,等你消息。
身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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