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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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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糊着睡到了终点,猛地就听到了售票员的催促声。薛适一睁眼,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就停在车站前方。黝黑的车身光亮透净,像个美好的陷阱,吸引着薛适。只是一旦踏进,便会堕入车内怪兽的魔爪之中。
薛适下了公交车,径直坐进了奥迪的副驾,关上了车门。杂音隔断后,仿佛又陷入了原先两人幽会的时空。薛适单单侧过眼睛瞄着武叔。对方则扭过身子,肆意打量着脱逃了许久的猎物。
“去哪?”武叔蓦地问道,嗓音的强烈磁性让薛适不免打了个冷颤。
薛适躺着,卧在了座位里。他指指前方,回道:“佑安门。”
车厢内一阵轰鸣,如往日一般低沉。武叔并进主路,问起了薛适的近况。薛适轻描淡写地聊起了与莫闲的同居生活。武叔则酸涩地笑着,调侃道:“每天晚上都有得玩儿,怪不得不联系我了。”
薛适嗤笑一声,转而问道:“单位体检,你怕什么?之前就没体检过吗?”
“之前没有这次细致……”武叔皱着眉头,说道:“看了看这次要检查的项目,什么都有,还得抽血,我就挺害怕的……”
“有什么可怕的?”薛适逼问着。
“怕……万一我有什么病之类的呀……”武叔挑起一侧眉毛,瞄着薛适说:“怕因为咱俩的关系,我会染上什么啊……”
一团无名火瞬时顶在了薛适的胸口,他反问道:“你这几年,除了我,就没跟其他人做过爱?”
武叔习惯性地用鼻子呼气,笑得很是轻蔑,回说:“还有我老婆啊,其他的就没有了……”
鼻子呼气,是武叔最为惹恼薛适的动作,他恨不得
一拳砸在武叔的鼻梁上。薛适看着前方,无奈地说:“就算你觉得我不干净,咱俩都两年没发生过关系了。这两年中,你的身体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吗?”
“那倒没有。”武叔迅速回道。
听罢,薛适略显燥怒地怨道:“那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武叔扬起嘴角,眉头却仍是拧成一团,这样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会害怕,可能会查出什么来……我也不懂,万一有什么病,是同……男人跟男人之间传播的,那我不就说不清了么……男人跟男人,本来就不干净,听说是容易得病的,是吧……”
薛适欲要反驳,却因同志们的放浪事实,而毫无底气。他轻叹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将脸扭向另一侧,不再搭理武叔了。
武叔见状,伸过右手,掐住了薛适的裤裆。一番蹂躏后,薛适仍没有丝毫反应。武叔收手,讪笑一声,那鼻子的呼气,格外恼人。
车子驶到佑安门。薛适原本期待着武叔见到“北京市性病艾滋病防治中心”那串血红大字后会有什么惊恐的反应,不料,该部门却早已换了个隐晦的名字。
皮肤感染门诊
那六个暗红色的塑料字可怜巴巴地挤在一起,明显失了原先的震慑力。武叔将车停好,跟在薛适身后,一同站在大门外。
薛适偷瞄了一眼,见武叔神色严肃,牙关紧扣,仍是显得惊慌,那不安至极的心情,暴露无遗。
走进玻璃双开门,原先正对着的挂号处竟挪至了最为偏僻的角落位置。薛适挥挥手,示意武叔跟上,继而转身,向着楼道深处大步走了去。
走廊内,迎面而来一位矮个男子。武叔见状,和那病人一起,将头反向扭过,尴尬地回避着。走在前方的薛适,则大步流星,洒脱得多。
跟在身后的武叔,快走两步,低声问道:“你对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啊?”
薛适侧过头,挑挑眉毛,歪曲地炫耀着:“我可是这儿的元老呢。”
其实薛适才是最不愿回到这家医院的人。若有可能,他连地处佑安门的大观园景区都不想接近。虽说看病的是别人,自己稍显坦荡,但先前的恐怖阴影,仍会不时地侵入脑中。
挂号窗口外,空荡荡一片。武叔站在那里,望向四周,不知所措。薛适取过一张就诊卡,唤过武叔,将桌上的圆珠笔递给了对方。
武叔弯下腰,深思熟虑地填写着各类信息。薛适在旁偷看,他盯着姓名栏内的寒碜小字,不屑地调侃着:“陈……兵?您这名字够俗的啊。”
武叔假意笑了笑,眼中却尽是惶恐。他将表格递给薛适,接着,便像个孩子似的,躲在了薛适的身后。
薛适将挂号费与就诊卡塞进了窗口内,见今日柳杨坐诊,便欣然地挂了他的号。
薛适领着武叔,径直奔向了男一诊室。推开门,柳杨仍安稳地坐在那张方桌后面,他微笑地看着薛适,只是神情生疏,显然已经不记得了。
薛适拉过身后的武叔,将他按在了柳杨身旁的板凳上,自己则斜靠着站在了一侧。
“哪里有症状?”柳杨看看薛适,转而盯住了眼前的武叔,温柔地问。
武叔干咳一声,也不敢说话。背后的薛适,帮忙答道:“他们单位要体检了。他怕自己有问题,就先来这边,做个检查。”
“哦,这样啊。”柳杨取过病历本,轻柔唤道:“陈兵?”
武叔僵硬地点了点头。
柳杨打量着对方,关切地问:“有观察自己的身体,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变化吗?”
武叔猛地摇头,撇清道:“没什么变化,什么都没有。”
柳杨眨眨眼,继而取过一张单子,边写边说:“那就化验HIV和梅毒就可以了,别的就不用查了。”
武叔接过单子,缓缓起身,转而看着薛适,无所适从。薛适笑着,将武叔拉出了诊室。
二人走去划价,楼道内依旧是空荡荡的。武叔低头盯着手里的单子,轻声嘟囔道:“HIV……就是艾滋病吧?”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薛适头也不回,冷淡应声道。
交费过后,两人行至采血室。刚要进去,忽见房门大开,一团极高的阴影瞬时压了过来。定睛看,那身高一米九几的男病人满脸是疮,有的泛着脓血,有的已经破了,只剩下极深的坑洼嵌在脸上,白色的烂肉全都表露无遗。他压着左胳膊上的针眼,小臂上的疮疤更是严重,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只一眼,便吓到了薛适,性病晚期的症状图片一一浮现在了脑中。那满脸是疮的男子,自是羞愧难当,他迅速闪过,慌忙逃离了医院。定神后,薛适回头看,只见武叔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他紧贴在墙根一侧,捏着化验单的手都在微微抖着。
“陈兵!”采血室内,传出了中年护士尖利的传唤。武叔深吸一口,慢步走了进去。
抽血过后,武叔捂着胳膊,颇为无辜地走了出来,问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薛适摇摇头:“没了。就等下周一出结果了。”
“那咱们快走吧。”武叔催促,低着头,大步走出了医院。
时值午后一点,两人去了临街的餐厅吃饭。空旷的大厅内没有其他客人,守在一旁的服务员也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武叔这才渐渐放松下来。薛适念起对方刚刚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频频发笑起来。
他扬着手中的通知单,问道:“检查结果,你问还是我问?”
武叔咧嘴一笑,虚声回道:“还是你替我问吧。”
薛适点点头,将通知单掖进了裤兜。
慵懒的服务员摇晃而来,端上一盘片好的烤鸭肉。薛适用湿巾擦擦手,卷了一份,径直递到了武叔嘴边。
“哟!”武叔像是受了惊吓,身体一阵后仰。接着,他双手接过,感慨道:“哎呀,我在家里,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呢……”
蓦地,薛适就想起了吴欣那双愤世嫉俗的眼睛。也不知道,极力隐瞒性向的武叔,对妻子和女儿的关爱是否到位。而趾高气昂的吴欣,却总在背地里偷偷哭泣。对于父亲的异样癖好,也不知她是否早就有所察觉。
武叔招招手,唤回了薛适飘远的思绪。对方俯过身子,目光透着浓重的淫…欲,并压低声音,邪气问道:“今天没事儿吧?咱俩玩儿玩儿?”
薛适憨憨一笑,摇了摇头,回绝道:“不必了。”
武叔颇为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他用手拍拍胸口,那掖在里怀的钱夹,显出鼓囊的形状,亦像是在趾高气昂地胁迫着。他盯着薛适,诱惑道:“要多少都行。”
薛适将脸一板,再次回绝。武叔挑起眉毛,撑起了鼻孔。薛适眼瞅着一股气流快速冲出了武叔的鼻腔,那轻蔑的一声,挑拨着薛适的耐性,一股莫名的烦躁,在心中不断翻涌着。
突然,武叔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刻板地回应了几声。而后,他说公司有急事,便结过账,匆匆离开了。
☆、最终的悲哀
薛适回静贤居住了两日,多数时间都闷在卧室内突击复习。姥姥偶尔会敲门骚扰,他便乖乖出去,或一起做饭,或唠唠家常。武叔所托的事,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周一,薛适收拾好书包打算回学校,蓦地,便想起了武叔托付的重任。他看看表,下午三点,检查结果已然出来了。
薛适取过通知单,将房门锁好,窝进了椅子里。他盯着那薄薄的纸片,也突然紧张了起来。毕竟是跟自己有过瓜葛的人,还是不要出问题才好,以免将自己难得平静了的生活,再重新搅起扰人的波澜来。
他深呼一口气,慢慢按下了号码。起初占线,他便闭上眼,呆呆地等了一阵。之后,他再次尝试,电话拨通,响了许久,那头才接起。
“喂?”耳畔,青年男子不耐烦地回道:“查结果吧?”
“啊,对……”薛适赶忙报上姓名:“陈兵。耳东陈,士兵的兵……”
男护士急躁地翻看着化验单,一张盖过一张的声响,清晰传进了薛适耳中,反复撩拨着他的心弦。
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薛适默念着,不断催眠着自己。
突然,电话那头一阵静默,男护士猛地说道:
“HIV没事儿……”
说完这半句,对方竟停顿了。薛适心跳瞬时飙升,不安地等着那后半句话。
继而,对方十分冷淡地说道:
“梅毒,一比六十四。”
听罢,薛适后背阵阵发凉,哆嗦着问道:“是陈兵吗?耳东陈……”
“是啊!是他!”男护士粗鲁打断,随时想挂电话的样子。
薛适干咽一口,慌忙问道:“一比六十四是什么概念啊?”
男护士急躁地打发道:
“就是很严重了!你让他赶紧来医院治疗吧!这数值太高了!病程已经很长了!”
“哦,行,行,谢谢您……”
薛适还在吞吞吐吐着,对方已将电话挂上了。
薛适呆愣了一阵,“一比六十四”这五个字,在脑中反复回荡着。
他拨通武叔的电话,将手机放在耳侧。讯号声响起后,薛适闭上眼睛,只觉百感交集。
很快,武叔接通了电话,那一刹,传出了女子欢快的叫嚷声。
薛适冷淡问道:“您在家呢?”
“嗯,今天休息,陪女儿……”武叔回复着,听上去,情绪不错。
薛适咬着牙根,狠狠地说:“结果出来了。”
“哦,怎么样?”武叔低声问道,像是回避了几步
,耳边稍微清净了些。
薛适吸了口气,胃中隐隐翻搅着。他学男护士那样停顿,率先说道:“HIV……就是艾滋病,没事儿……”
武叔听了,也有些许警惕,赶忙问道:“哦,那另外那个呢?”
薛适装不出遗憾的口吻,一股愤怒顶在了喉头,硬生生地宣布着:“梅毒……您有。结果是一比六十四。护士说,很严重……”
片刻过后,武叔才喊了出来:“什么!”他不断喘着粗气,却又说不出话来。霎时,电话那头传出防盗门碰撞的声响,武叔像是出了家门,失控般地不断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呀?怎么会这样呢?这可怎么办呀?……”
薛适并不体谅武叔的慌张,他也只是担心自己罢了。他极想把自己撇清在外,便这样胁迫着质问道:“这两年来,您跟其他人发生过关系吧?您还问过我同志浴池的事儿,您自己已经去过了吧?”
“没有,都没有,我都没有!”武叔每喘一气,便又深深地叹了出去,心慌定是止不住的。
他无辜地辩解道:“只有你一个呀!除我老婆之外,我只跟你发生过关系呀!”
薛适捂着额头,不断祈祷着,不断安慰着自己,对方肯定是在撒谎。
只听武叔再次抱怨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了?我招谁惹谁了?这要让单位和家里知道了,我还怎么活啊……”
薛适听了,哭笑不得地挖苦道:“不就是梅毒么?你说你没跟别人做过,你那意思就是我传给你的呗?那看来我肯定也得了呀……”
“唉!”武叔长叹一声,丝毫不顾及薛适的处境,只是念叨着自己的难堪,继而怨恨道:“我就知道,男人跟男人搞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在可怎么办啊?我得了梅毒了,顶多说我作风不好。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我跟……男的……做过那种事儿啊!不然真的没脸活了!”
武叔在床上生龙活虎的畅快样瞬时浮现在了脑中,薛适所忍受的屈辱,刹那间化为仇恨,顶得他苦笑阵阵。那悲凉的笑声,穿过话筒,将喋喋不休的武叔,震得鸦雀无声。
薛适始终都没盼来一丝关切。他牙关打颤,眼中噙着泪水,终就开口道:
“您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吴欣的。”
电话那头静得出奇。少顷,武叔抑制不住抽泣,一声接连一声,像是吹出了魂魄,听着都教人发寒。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名字的……”嗓音失声的武叔,惊恐地问道。
薛适倒不痛快,泪水跟着滑落,连连恐吓道:“我没跟您说过吧?我也是
市立中学的!我也是学文的!吴欣我还不认识吗……”
话音未落,武叔便崩溃了。他几近干呕似的哭嚎着,气息时断时续,却仍竭力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别告诉吴欣!我求求你了……别告诉我妻子!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找你啊……”
那个曾经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武叔,已经完全失了尊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薛适只记得对方沉溺于性…爱中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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