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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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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算的是如何洗劫圣母院而不是如何搭救那位埃及少女。我
们甚至宁愿认为,他们当中许多人来搭救爱斯梅拉达只不过
是一个借口,如果盗贼打家劫舍也需要什么借口的话。
他们聚集起来,围着攻城槌,个个屏住呼吸,绷紧肌肉,
使出浑身力气,正要对教堂大门进行决定性的一次撞击。就
在这当儿,猛然听见他们当中发出一片嚎叫声,比原先木梁
砸下时脑袋开花、灵魂出窍的那种惨叫声还更凄厉可怖。没
喊叫的人,还活命的人,睁眼一看,只见两道熔化的铅水从
教堂高处倾泻下来,落在这帮乌合之众最稠密的人堆里。沸
腾的金属直倾而下,这片汹涌的人海顿时像潮水般退下,两
道铅水落下之处,在人群中造成两个黑洞,浓烟直冒,宛如
滚烫的开水泼在雪地上一般。几乎被烧焦的那些垂死的人蠕
动着,痛苦万分,惨叫不迭。在这两道喷泉般的溶液四周,可
怕的雨滴飞溅,洒落在进攻者的头上,火焰就像锐利的钻子,
锥进他们的头壳。正是这沉重的火,洒落无数的霰粒,在这
些苦难者身上打穿了千百个窟窿。
吼叫声撕心裂肺。不论是最胆大的还是最胆小的,都纷
纷逃散,把那根巨梁扔在尸体上,教堂前庭再次空无一人了。
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教堂的高处,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
片奇异的景象。只见在最高柱廊的顶上,在中央玫瑰花形的
圆窗上端,熊熊烈火从两座钟楼中间腾起,火星飞旋。这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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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的烈火被风一刮,不时有一团火焰化成浓烟,随风飘散。在
这烈焰下面,在那被烧得乌黑的梅花形的石栏杆下面,两道
承溜形如妖怪巨口,不停地喷出炽烈的铅水,银白色的铅液
衬托着教堂下方昏暗的正面墙壁,显得格外分明。两道铅液
越是接近地面,越是扩展开来,形成一条条束状的细流,俨
若从喷壶的千百个细孔中喷射出来。两座巨大钟楼的正面,一
座黑黝黝,一座红彤彤,反差生硬而分明。在烈焰的上方,这
两座钟楼庞大的阴影直投向天空,显得益发巍峨。钟楼上那
无数鬼怪和巨龙的雕刻,面目狰狞,映着闪烁不定的火光看
上去全活动起来了。吞婴蛇怪好似在哈哈大笑,檐槽口的鬼
怪好似在汪汪吠叫,蝾螈好似在吹火,怪龙好似在浓烟中打
喷嚏。冲天的烈焰,鼎沸的喧嚣,把这些妖魔鬼怪从石头沉
睡中全惊醒了。而在这些鬼怪当中,有一个在走动,只见其
身影不时从柴堆烈焰前闪过,就好像一只蝙蝠从烛台前掠过
一般。
这座离奇古怪的灯塔,大概连远处比塞特山岗①
的樵夫
也会被惊醒的,当他张眼看见圣母院两座钟楼的巨大影子在
山岭的灌木丛上面晃动,准会吓得魂不附体。
流浪汉全惊呆了,顿时一片死寂。在这寂静中只听见各
种响声,有被关在修道院里,比马厩里着了火的马还更惊慌
的司铎们呼天唤地的惊叫声,有附近窗户急匆匆地偷偷打开、
随后又一下子关上的悄悄启闭声,有四周房屋和主宫医院里
传来的乱哄哄响声,有风卷火焰的怒吼声,有垂死者临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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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①位于巴黎东南边,十三世纪末曾在此建有城堡,后成为监狱…
喘息声,还有那铅液落在石板上持续不断的劈啪声。
这时,流浪汉的头目已经退到贡德洛里埃府邸的门廊下,
共商对策。埃及公爵坐在一块界石上,诚惶诚恐地仰望着二
百尺高空中那火光闪耀的幻景般的柴堆;克洛潘特鲁伊甫
火冒三丈,咬着自己粗大的拳头,低声嘟哝道:“冲不过去!”
“简直是一座具有魔法的老教堂!”老吉卜赛人马西亚
恩加迪斯皮卡里嘟哝着。
“教皇的胡子!”一个曾经服过兵役、头发花白的老滑头
接过话头说道。“瞧这些教堂沟檐铅水直喷,真比莱克图尔①
的城墙突堞的弹雨还要厉害。”
“那个在火堆前走来走去的魔鬼,你们看见吗?”埃及公
爵大吼道。
“天啊,是那个该死的敲钟人,是卡齐莫多。”克洛潘说。
那个吉卜赛人摇了摇头,说:“我可要告诉你们,那是塞
纳克的阴魂、大侯爵、主管城堡要塞的恶魔。他的形体像全
副武装的士兵,长着狮子的脑袋。有时候他骑上一匹丑马。他
将人变成建造钟楼的石头。他统帅五十个军团。那正是他。我
一看就认出来了。有时候他穿着一件华丽的饰金袍子,花纹
是土耳其式样的。”
“星星贝尔维尼在哪里?”克洛潘问道。
“他死了。”一个女乞丐应道。
红脸安德里傻笑着说:“这下子叫主宫医院有得忙啦。”
“真的没有办法攻破这道门啦?”狄纳王跺着脚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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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军事重镇,宗教战争中曾多次在此激战…
埃及公爵伤心地向他指着两道滚滚铅水,就好像两只长
纺锤,纺出磷来,把教堂黑黝黝的正面划满横七竖八的线条。
“这样自我保护的教堂倒是见过啦。”他叹气道。“四十年
前君士坦丁堡的圣索非亚教堂,摇晃着其圆顶脑袋,曾连续
三次把穆罕默德的新月旗打倒在地。这座教堂是巴黎的纪约
姆建造的,他是个魔法师呀。”
“难道真该象大路上的仆役那样,可怜巴巴地各自逃命?
难道就这样把我们的妹子丢在这儿不管,让那些披着人皮的
恶狼抓去明天绞死吗?”克洛德说道。
“圣器室还有几大车黄金呢!”一个流浪汉插嘴说,可惜
我们不知其名字。
“穆罕默德的胡子呀!”特鲁伊甫嚷道。
“再试一试。”那个流浪汉接着说。
马西亚恩加迪摇了摇头,说:“从大门是进去不了的。
必须找到教堂这妖婆中的防卫弱点,比如一个洞,一条暗道,
一个随便什么接合处。”
“谁去找呢?”克洛潘说。“还是我去摸一下底细吧。……
对啦,那个全身上下披挂的小个学子约翰哪儿去了。”
“大概死了。”有人应道。“不再听到他笑了。”
狄纳王皱了皱眉头。
“那就算了吧。在他那副披挂下面却是一颗勇敢的心呀。
……皮埃尔格兰古瓦君呢?”
“克洛潘队长,我们刚走到兑换所桥,他就溜走了。”红
脸安德里说。
克洛潘跺脚道:“上帝的鸟嘴!是他唆使我们来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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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半道上却扔开我们不管啦!……专讲大话的胆小鬼!用
拖鞋当头盔的可怜虫!”
“克洛潘队长,”红脸安德里叫道,他正望着教堂前庭街。
“瞧,那个小个学子在那儿。”
“赞美冥王普鲁托!”克洛潘说道。“可是他身后拖着什么
鬼东西?”
果真是约翰,一身游侠的沉甸行头,好样地在石板地上
拖着一架长梯,尽力奔跑,气喘吁吁,就是一只蚂蚁拖着一
株比它长二十倍的草儿,也不像他那样上气不接下气。
“胜利!赞美神恩!”①
学子嚷道。“看,圣朗德里码头卸
货工的梯子。”
克洛潘朝他走过去。
“孩子!用这个梯子,你想干嘛,上帝的角!”
“我弄到了梯子,”约翰气喘吁吁地应道。“我知道它放在
哪儿。……就在司法长官府邸的库棚下面。……那儿有个我
认识的姑娘,她觉得我像朱庇特一样俊美。……为了弄到梯
子,我利用了她一下,梯子就到手了。天啊!……可怜的姑
娘只穿内衣过来给我开门。”
“干得好。”克洛潘道。“可你拿这梯子有什么用呢?”
约翰流露出一副顽皮和精明的神情,望了望他,手指弹
得像响板一样叭嗒直响。他此刻真是气概盖世。只见他头戴
十五世纪那种装饰过度的头盔。盔顶各种稀奇古怪的饰物就
足以把敌人吓得魂飞魄散。他这顶头盔还竖起十个铁尖角,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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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拉丁文…
样一来,约翰完全可以跟荷马笔下的内斯托尔战舰争夺十个
冲角①
这一可怕的称号了。
“你问我要干什么,显赫的狄纳王?你没有看见那边三道
大门上方,那一排的傻瓜似的雕像吗?”
“看见的,那又怎样?”
“那是法兰西列王的柱廊。”
“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克洛潘说道。
“且慢!这长廊的尽头有一道门,从来只插着门闩,用这
个梯子我就能爬上去,进到教堂里了。”
“孩子,让我先上。”
“不,好伙伴,梯子是我的。来,您算第二个。”
“让鬼王别西卜把你掐死才好!”性情粗暴的克洛潘道。
“我绝不在任何人后面。”
“那好,克洛潘,你自己去找个梯子吧!”
约翰拖着梯子,拔腿跑过广场,一边叫道:“小的们,跟
我来!”
倾刻间,梯子竖了起来,靠在一道侧门上端的下层长廊
的栏杆上。那群流浪汉大声欢呼,纷纷挤到梯子下面准备登
梯。然而约翰不让,第一个将脚踩上梯档。从下往上爬,距
离相当长。法国列王长廊如今距离地面约莫六十尺。当时还
有十一级台阶,高度更增加了。约翰穿着沉重的盔甲,一手
扶梯,一手持弩,相当难爬,上得很慢。爬到梯子中间,他
悲伤地朝遍布石阶上的那些可怜巴巴的黑话帮死者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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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希腊文。冲角为古代战舰用于冲击敌舰的坚锐部位…
眼,说:“唉!这一大堆尸体真值得载入《伊利亚特》第五篇
章呀!”话音一落,继续向上攀登。流浪汉尾随其后。每一梯
级上都有一个人。看到这一行披肩戴甲的背影在阴暗中波动
着往上升,仿佛是一条钢鳞的蟒蛇贴着教堂昂首竖立。约翰
排在最前头,打着唿哨,使得这种幻象更逼真了。
学子终于触到了柱廊的阳台,在全体流浪汉的喝采声中
颇为麻利地一步跨了上去。就这样他成了这要塞的主人,高
兴得喊叫起来,可是霍然又停住,呆若木鸡。原来他发现在
一座国王雕像后面,卡齐莫多躲在黑暗中,独眼中闪闪发光。
还没等第二位围攻者能踩上长廊,那令人生畏的驼背一
下子跳到梯顶上端,一声不吭,伸出那双有力的大手,一把
抓住两根梯梃的一头,把梯子掀离墙壁,在一阵焦虑的喊叫
声中,从高到低,把上上下下爬满流浪汉的无可依傍的长梯
摇晃了一会,猛然,用一种超凡的力量一推,把这串人扔下
广场去。有片刻功夫,即使最果敢的人,也心怦怦直跳。梯
子被往后一推,直挺挺地竖立一会儿,似乎犹豫不绝,随后
晃了晃,接着突然画了一个半径为八十尺的可怕圆弧,满载
着那班强盗向地面倒下去,比铁索断了的吊桥还更急速。只
听见一阵震天价响的咒骂声,随后一切无声无息了,只有几
个断臂残腿的可怜虫从死人堆中爬出来。
围攻者中间先是一阵胜利的欢呼,接踵而至的却是一阵
痛苦和愤怒的叫骂声。卡齐莫多无动于衷,两肘撑在栏杆上,
注视着下面。那副神态就像一个长发的老国王在凭窗眺望。
约翰弗罗洛,他正处在千钧一发的情势之中。他孑然
一身,在长廊里正面对着那凶神恶煞的敲钟人,脚下是一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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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尺高的陡墙,将他与其同伴们隔绝开来。就在卡齐莫多
拿梯子作耍时,学子冲向那道他以为开着的暗门。其实不然。
聋子走进柱廊时把身后的门关死了。约翰遂躲藏在一座国王
石像的后面,大气不敢出,盯着那魔鬼似的驼背,吓得魂不
附体,仿佛一个人向动物园看守人的妻子求爱,有天晚上去
赴幽会,爬错了墙,突然发现正与一只白熊打了个照面。
一开头,聋子并没有注意到他。可是末了,一回头,猛
然挺起身子。原来他瞅见了那学子。
约翰准备受到猛烈的打击,可是聋子却纹丝不动,只不
过转身盯着学子。
“嗬!嗬!”约翰说道。“你干吗用这种忧伤的独眼看着我
呢?”
这样说着,小滑头暗中准备着他的弩。
“卡齐莫多!”他嚷道。“我要给你改个浑名,以后你就叫
瞎子吧。”
箭射了出去。羽箭呼啸,直射驼子的左臂。卡齐莫多无
动于衷,就好像法拉蒙国王石像被蹭破了点皮。他伸手抓住
箭杆,把箭从手臂上拔出来,不动声色地往那粗壮的膝盖上
磕,折成两断丢下,确切地说,是把两段扔到地上。可是,约
翰来不及射第二次箭了。箭一折断,卡齐莫多喘了口粗气,蚱
蜢般一蹦,扑到学子身上,学子被一击,护胸甲碰到墙上撞
扁了。
于是,在火炬光飘忽不定、若明若暗的映照下,隐约可
以看见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卡齐莫多用左手一把捉住约翰的两只手臂。约翰觉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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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完了,不作挣扎。聋子又伸出右手,不声不响,凶狠狠、慢
悠悠,把学子的全身披挂,剑啦,匕首啦,头盔啦,护胸甲
啦,臂铠啦,一件一件剥了下来,俨如猴子剥核桃那般。卡
齐莫多把学子的铁外壳,一块一块地扔在脚下。
学子看到自己落在这双可怕的手掌中,被解除武装,剥
去衣服,软弱无力,赤身露体,便不想与这个聋子说什么,只
是厚着脸皮冲着聋子的脸孔大笑起来,并且以他十六岁少年
那种百折不挠、无忧无虑的精神,唱起当时广为流传的一支
歌曲。
康布雷城市
她穿戴整齐
马拉分将她劫洗……
他来不及唱完。只见卡齐莫多站在长廊的栏杆上,用一
只手抓住学子的双脚,把他向投石那样,在深渊上凌空旋转。
随后传来一种声响,如同一只骨制的盒子碰在墙上爆裂一般,
看到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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