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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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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一支手枪,弗以伊,拿把马刀,古费拉克,拿把剑,让·勃鲁维尔,拿根短铳,公白飞,拿支步枪,巴阿雷,拿支卡宾枪,另外还有一大群带着武器气势汹汹的人跟在他们后面。
麻厂街的长度原不比卡宾枪的射程长多少。博须埃立即合起两只手,做个扩音筒,凑在嘴上,喊道:
“古费拉克!古费拉克!喂!”
古费拉克听到喊声,望见了博须埃,便向麻厂街走了几步,一面喊道:“你要什么?”这边回答:“你去哪儿?”
“去造街垒。”古费拉克回答说。
“来这儿!这地段好!就造在这儿吧!”
“这话不错,赖格尔。”古费拉克说。
古费拉克一挥手,那一伙全涌进了麻厂街
03 格朗泰尔开始觉得天黑了
那一地段确是选得非常高明。街口宽,街身窄,街尾象条死胡同,科林斯控制着咽喉,左右两侧的蒙德都街街口都容易堵塞,攻击只能来自圣德尼街,也就是说,来自正面,并且是敞着的。喝醉了的博须埃的眼光不亚于饿着肚子的汉尼拔。
那一伙涌进来后整条街上的人全惊慌起来了。没有一个过路人不躲避。一眨眼工夫,街底、街右、街左、商店、铺面、巷口的栅栏、窗户、板帘、顶楼、大小板窗,从地面直到房顶全关上了。一个吓破了胆的老妇人,把一块厚床垫系在两根晾衣服的杆子上挂在窗口外面,用以阻挡流弹。只有那酒店还开着,原因是那一伙人都已进去了。“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于什鲁大妈边叹气边这样说。
博须埃下楼找古费拉克去了。
若李待在窗口,喊着说:
“古费拉克,你应当带把雨伞。你又要伤风感报(冒)了。”
同时,不到几分钟那酒店的铁栏门上的铁条便被拔走了二十根,二十来米长的街面上的石块也被挖走了。伽弗洛什和巴阿雷看见一个名叫安索的烧石灰商人的两轮马车,载着三满桶石灰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便拦住那车子,把它推翻,把石灰垫在石块的下面。安灼拉掀开地窖的平板门,寡妇于什鲁所有的空酒桶全部拿去支住那些石灰桶了;弗以伊,为了固定那些木桶和那辆马车,用他那十个惯常为精巧扇页着色的手指,在桶和车子的旁边堆砌了高高的两大堆鹅卵石。鹅卵石和其他的东西都是临时收集起来,也没人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从临近的一所房子的外墙上拆下了好些支墙的木柱,用来铺在木桶的面上。当博须埃和古费拉克回来时,半条街已被一座一人多高的堡垒堵塞住了。再没有什么能象群众的双手那样去建造一切为破坏而建的东西。
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也参加了大伙的工作。吉布洛特来回搬运石灰碴。她向街垒贡献了她的那种懒劲。她把铺路的石块递给大家,正象她平时给客人递酒瓶时的神态,睡眼惺忪。
两匹白马拖着一辆公共马车从那街口经过。
博须埃见了,便跨过石块奔向前去,叫那车夫停住,让旅客们全部下来,搀扶着“女士们”下了车,打发了售票员,便抓住缰绳,把车子和马一同带了回来。他说:
“公共马车不从科林斯门前过。”
一会儿过后,卸下来的那两匹马,从蒙德都街口溜走了,公共马车翻倒在街垒旁边,完成了那条街的堵塞工事。
于什鲁大妈心慌意乱,躲到楼上去了。
她眼睛模糊,看东西也看不见,一直在低声叫苦。但可怕的叫声不敢出喉咙。
“这是世界的末日。”她嘟囔着。
若李在于什鲁大妈的粗红颈子的皱皮上吻了一下,对格朗泰尔说:
“我的亲爱的,我还以为女人的颈子总是无比细腻的呢。”
但是格朗泰尔这时正进入酒神颂的最高潮。马特洛特回到楼上来时,格朗泰尔曾把她拦腰抱了一把,还在窗边狂笑不止。
“马特洛特真是丑!”他喊着说,“你做梦也不会想到马特洛特会那么丑!马特洛特是一头怪兽。她出生的秘密是这样的:有个塑造天主堂屋顶水沟瓦档上饕餮头像的哥特人,一天早晨,象皮格马利翁①那样,忽然爱上了那些塑像中最可怕的一个。他央求爱神赐给它生命。那饕餮便变成了马特洛特。公民们,请看!她的头发和提香②的情妇一样,都作铬酸铅的颜色。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向你们保证,她能勇敢战斗。凡是善良的姑娘都有一颗英雄的心。于什鲁大妈也是一个老当益壮的妇人。你们看看她嘴上的胡子!那是从她丈夫那里继承下来的。一个乌萨③娘子兵,没有错!她也一定能勇敢作战。有了她们两个,准可以威震郊区。同志们,我们一定能够推翻这个政府,这是确切可靠的,确切可靠到正如在脂肪酸和蚁酸之间有十五种中介酸那样。这些事与我毫不相干。先生们,我的父亲从来就嫌弃我,因为我不懂数学。我只懂得爱和自由。我是好孩子格朗泰尔!我从来不曾有过钱,也没有找钱的习惯,因此我也从来不缺钱,但是,要是我有钱的话,世界上就不会再有穷苦人!那将是人人能看得到的!呵!假使好心肠都有大钱包,那可就好了!我常想,要是耶稣基督能象路特希尔德④那样阔气,他会做出多少好事!马特洛特,拥抱我!您呀,多情而腼腆!您有着招来姐妹亲吻的双颊,有着要求情人亲吻的双唇!”
①据希腊神话,皮格马利翁(Pygmalion)对自己所塑造的一座美女像发生爱情,爱神维纳斯使那塑像成为活人。
②提香(Titien,1477—1576),意大利画家,他有一张画题名是《提香的情妇》。
③乌萨,匈牙利骑兵。
④路特希尔德(Rothschild,1743—1812),德国籍犹太银行家,巨富,这里代表最富有者。
“不要闹了,酒桶!”古费拉克说。
格朗泰尔回答说:
“我是风流太守!我是品花大师!”
安灼拉,手里握着步枪,昂起他那俊美庄严的头,直立在街垒的顶上。我们知道,安灼拉象个斯巴达人和清教徒。他可以和莱翁尼达斯一起,战死在塞莫皮莱①,也可以和克伦威尔一起,焚烧德罗赫达②。
①塞莫皮莱(Thermopyles),一译温泉关,在希腊。公元前四八○年,三百名斯巴达人在国王莱翁尼达斯率领下,在此奋战波斯大军,全部阵亡。
②德罗赫达(Drogheda),爱尔兰城市。
“格朗泰尔,”他喊道,“你走开,到别处酗酒去。这儿是出生入死的地方,不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不要在此地丢街垒的脸!”
这些含着怒气的话在格朗泰尔的身上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效果。他好象让人家对他脸上泼了一杯冷水,忽然清醒过来了。他在窗子旁边,把手肘支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蔼神情望着安灼拉,对他说:
“你知道我信服你。”
“走开。”
“让我在此地睡唾。”
“到别处去睡。”安灼拉喊着说。
但是格朗泰尔的那双温和而尴尬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嘴里回答说:
“让我睡在这儿……直到我死在这儿。”
安灼拉带着藐视他的意味估量着他:
“格朗泰尔,你啥也不能,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格朗泰尔以严肃的声音回答说:
“你走着瞧吧。”
他还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便一头栽了在桌子上,这是酩酊状态的第二阶段,是常有的现象,安灼拉猛然一下把他送进了这阶段,不一会儿,他睡着了
04 试图安慰于什鲁寡妇
巴阿雷望着那街垒出神,他喊道:
“这条街可以说是袒胸露背的了!好得很!”
古费拉克也多少把那酒店里的东西损坏了些,他同时试图安慰那当酒店女主人的寡妇。
“于什鲁大妈,那天您不是在诉苦,说吉布洛特在您的窗口抖了一条床毯,您便接到了通知并罚了款吗?”
“是啊,我的好古费拉克先生。啊!我的天主,您还要把我的那张桌子也堆到您那堆垃圾上去吗?为了那床毯,还为了从顶楼掉到街上的一盆花,政府便已罚了我一百法郎,你们还要这样来对待我的东西吗?太不象话了!”
“是啊!于什鲁大妈,我们是在替您报仇呢。”
于什鲁大妈听了这种解释,似乎不大能理解她究竟得到了什么补偿。从前有个阿拉伯妇人,被她的丈夫打了一记耳光,她走去向她的父亲告状,吵着要报仇,她说:“爸,我的丈夫侮辱了你,你应当报复才对。”她父亲问道:“他打了你哪一边的脸?”“左边。”她父亲便在她的右边脸上给了她一巴掌,说道:“你现在应当满意了。你去对你的丈夫说,他打了我的女儿,我便打了他的老婆。”于什鲁大妈这时感到的满足也无非如此。
雨已经停了。来了些新战士。有些工人把一些有用的东西,藏在布衫下带了来:一桶火药、一个盛着几瓶硫酸的篮子、两个或三个狂欢节用的火把、一筐三王来朝节剩下的纸灯笼。这节日最近在五月一日才度过。据说这些作战物资是由圣安东尼郊区一个名叫贝班的食品杂货店老板供给的。麻厂街唯一的一盏路灯,和圣德尼街上的路灯遥遥相对以及附近所有的街——蒙德都街、天鹅街、布道修士街、大小化子窝街上的路灯,全被打掉了。
安灼拉、公白飞和古费拉克指挥一切。这时,人们在同时建造两座街垒,两座都靠着科林斯,构成一个曲尺形;大的那座堵住麻厂街,小的那座堵住靠天鹅街那面的蒙德都街。小的那座很窄,只是用一些木桶和铺路石构成的,里面有五十来个工人,其中三十来个有步枪,因为他们在来的路上,把一家武器店的武器全部借来了。
没有什么比这种队伍更奇特和光怪陆离的了。有一个穿件齐膝的短外衣,带一把马刀和两支长手枪,另一个穿件衬衫,戴一顶圆边帽,身旁挂个盛火药的葫芦形皮盒,第三个穿一件用九层牛皮纸做的护胸甲,带的武器是一把马具制造工人用的那种引绳锥。有一个大声喊道:“让我们把他们歼灭到最后一个!让我们死在我们的刺刀尖上!”这人并没有刺刀。另一个在他的骑马服外面系上一副国民自卫军用的那种皮带和一个盛子弹的方皮盒,盒盖上还有装饰,一块红毛呢,上面印了“公共秩序”几个字。好些步枪上都有部队的编号,帽子不多,领带绝对没有,许多光胳膊,几杆长矛。还得加上各种年龄和各种面貌的人,脸色苍白的青年,晒成了紫铜色的码头工。所有的人都在你追我赶,互相帮助,同时也在交谈,展望着可能的机会,说凌晨三点前后就会有援兵,说有个联队肯定会响应,说整个巴黎都会动起来的。惊险的话题却含有出自内心的喜悦。这些人亲如兄弟,而彼此都不知道姓名。巨大的危险有这么一种壮美:它能使互不相识的人之间的博爱精神焕发出来。
在厨房里燃起了一炉火。他们把酒店里的锡器:水罐、匙子、叉子等放在一个模子里,烧熔了做子弹。他们一面工作,一面喝酒。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封瓶口的锡皮、铅弹和玻璃杯。于什鲁大妈、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都因恐怖而有不同的反常状态,有的变傻了,有的喘不过气来,有的被吓醒了,她们待在有球台的厅堂里,在撕旧布巾做裹伤绷带,三个参加起义的人在帮着她们,那是三个留着长头发和胡须的快活人,他们用织布工人的手指拣起那些布条,并抖抻它们。
先头古费拉克、公白飞和安灼拉在皮埃特街转角处加入队伍时所注意到的那个高大个子,这时在小街垒工作,并且出了些力。伽弗洛什在大街垒工作。至于那个曾到古费拉克家门口去等待并问他关于马吕斯先生的年轻人,约在大家推翻公共马车时不见了。
伽弗洛什欢天喜地,振奋得要飞起来似的,他主动干着加油打气的鼓动工作。他去去来来,爬高落低,再爬高,响声一片,火星四射。他在那里好象是为了鼓励每一个人。他有指挥棒吗?有,肯定有:他的穷苦;他有翅膀吗?有,肯定有:他的欢乐。伽弗洛什是一股旋风。人们随时都见到他的形象,处处都听到他的声音。他满布空间,无时不在。他几乎是一种激奋的化身,有了他,便不可能有停顿。那庞大的街垒感到他坐镇在它的臀部。他使闲散的人感到局促不安,刺激懒惰的人,振奋疲倦的人,激励思前想后的人,让这一伙高兴起来,让那一伙紧张起来,让另一伙激动起来,让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对一个大学生戳一下,对一个工人咬一口,这里待一会,那里停一会,继又转到别处,在人声鼎沸、干劲冲天之上飞翔,从这一群人跳到那一群人,叨唠着,嗡嗡地飞着,驾驭着那整队人马,正象巨大的革命马车上的一只苍蝇。
那永恒的活动出自他那瘦小的臂膀,无休止的喧噪出自他那弱小的肺腔:
“加油干啦!还要石块!还要木桶!还要这玩意儿!哪儿有啊?弄一筐石灰碴来替我堵上这窟窿。太小了,你们的这街垒。还得垒高些。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去,丢上去,甩上去。把那房子拆了。一座街垒,便是吉布妈妈的一场茶会。你们瞧,这儿有扇玻璃门。”
这话使那些工人都吼起来了。
“一扇玻璃门,你那玻璃门顶什么用啊,小土豆儿?”
“你们是大大的了不起!”伽弗洛什反驳说。“街垒里有扇玻璃门,用处可大呢。它当然不能防止人家进攻,但它能阻挡人家把它攻下。你们偷苹果的时候难道从来就没有爬过那种插了玻璃瓶底的围墙吗?有了一扇玻璃门,要是那些国民自卫军想登上街垒,他们脚上的老茧便会被划开。老天!玻璃是种阴险的东西。真是的,同志们,你们也太没有丰富的想象力了!”
此外,他想到他那没有撞针的手枪便冒火。他从这个问到那个,要求说:“一支步枪。我要一支步枪。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支步枪?”
“给你一支步枪!”古费拉克说。
“嘿!”伽弗洛什回驳说,“为什么不?一八三○年当我们和查理十世翻脸的时候,我便有过一支!”
安灼拉耸了耸肩头。
“要等到大人都有了,才分给孩子。”
伽弗洛什趾高气扬地转身对着他回答说: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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