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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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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已看清,他对她的感情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深厚,他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更爱她。不过,他清楚地感到,他对她的爱不是情人的爱,也不是丈夫的爱,那是一种亲情,是父爱……对,那是一种慈父的感情。
“杀死她!”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有这么容易吗?如果他在演戏,或写诗,那么,开开杀戒也不难,因为那不是真的……可像他这么一个正人君子和基督徒,怎么能随随便便地杀害在感情上与自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而自己不感到无比的痛苦呢?他的安娜就像他的女儿,他受到的侮辱就像做父亲的受了辱。他是想惩罚,想报仇,但他不能随便杀人。他没有这个勇气,今天没有,明天没有,将来也没有,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只有发了疯的人和满腔仇恨的人,才会随意杀人。他没有发疯,也没有仇恨,他只是感到无比伤心,泪流满面,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发现她太无情义了。但他并不恨她,所以,他不想,也不能杀死她。对那个奸夫他是想要他的命的,阿尔瓦罗确实是该死,但也要面对面地和他进行决斗,而不是随便开枪将他击毙。他可以拿剑将他刺死,这样干更雅,也符合自己的身份。决斗的具体事宜就由弗里西利斯负责。什么时候告诉他?马上告诉他,或者说等弗里西利斯一来就告诉他?不行,这件事也不能马上就告诉他。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一说出去,就没有退路了,就无法改变决定,也不能改变或推迟复仇的日期了。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就得马上行动,不能拖延,舆论和荣誉都要求他这样做,因为他毕竟是个受侮辱的丈夫。她可以进修道院,他自己可以回故乡,如果梅西亚没有将他杀死的话。他可以隐居在堂戈迪诺庄园里。
想到这里,这个不幸的丈夫回想起几个月前,安娜曾经建议他们去堂戈迪诺庄园。当初他如果同意去那儿,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件倒霉事了。现在已无法挽回了,是的,已无法挽回了!
“佩德拉怎么处理呢?这个该死的女人!是她使我受此奇耻大辱,是她使我堕入黑暗的痛苦深渊。我就是将众人都斩尽杀绝,就是将梅西亚撕成碎片,将安娜活埋,也无法摆脱这深渊了!……”
大教堂的钟敲了八下。
“八点了。如果我现在才醒来,就什么也不会知道了。”这种想法使他害臊。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字眼:“王八”,这显然是民众对妻子失节的丈夫的俗称。他胸中再次燃起怒火,使刚才的那种温情一扫而空。“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他自言自语地说,“否则,我就是一个胆小鬼,活该让人瞧不起……”
他听到沙地上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弗里西利斯就站在身边。
“你好,你今天好像起了个大早。”克雷斯波说,他总喜欢来得比维克多早。
“我们走吧。”他将猎枪挂在肩上,站起来说。
弗里西利斯的出现使他吃了一惊。他振作起精神,并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闭口不谈那件事,若无其事地去打猎。到了沼泽地,自己将单独埋伏在一个地方,在漫长的一天时间里,他可以细细地考虑……回家时,他可能已考虑好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到那时,他会找托马斯商量,派他去找那家伙挑战,如果他决定进行决斗的话。眼下他决定不对外声张,装做没事的样子,因为佩德拉让他发现的这件事是不能随便泄露出去的。当然,对弗里西利斯是能讲的,但也要选好时机。
他们俩离开花园,金塔纳尔锁上了花园的大门。克雷斯波走在前面,堂维克多回头朝花园后面的房子看了一眼,他觉得它已变了样。他在干什么呢?推迟复仇的时间就是懦夫吗?不……他们不会怀疑的,不会逃跑的,因为他们并不害怕。现在他需要保持沉默,装做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的样子。他一定要作认真的思考。每走一步棋,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想起他对自己未来的行动承担的责任,心里就难过。他感到几个人的命运都取决于他那多变的、多愁善感的、软弱的意志,这使他陷入一种无言的绝望的惊恐中。他又改变了主意,准备叫住弗里西利斯,将那件事全告诉他。他认为,弗里西利斯虽爱幻想,但关键的时刻他比自己有主见,也比较实际。究竟怎么办?
他决定眼下先跟托马斯到车站,反正以后有时间跟他谈这件事。
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一块块乌云犹如织布机上织出的黑布,正从科尔芬山顶上飘过来,顺着起伏的群山,飘向斐都斯塔,使周围陷入一片灰暗。
“天不太冷。”到车站后,弗里西利斯说。他衣服不多,只穿一件猎装,围着一条花格子围巾。他常说,他那件猎装比皮祆还强,连子弹都射不透。
相反,金塔纳尔却穿着厚厚的斗篷,还冷得牙齿直打架。
“不冷,今天不太冷。”他怕让对方看出自己那个样子,说道。
幸好弗里西利斯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他从不注意对方的脸色。“我脸色肯定非常苍白,可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这点。”维克多想道。
他们走进三等车厢,就在过去坐过的座位上,弗里西利斯又见到了两个老相识。他们是从卡斯蒂利亚回来的牧场主,在斐都斯塔过了一夜,准备回家去。弗里西利斯总是心情很好,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悲伤和痛苦,也没有朋友沉浸在痛苦中。尽管早晨天气非常寒冷,寒风刺骨,他还是喜笑颜开,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谈着牛羊肉的价格和土地收益分成制的优越性。他十分健谈,这种情况在斐都斯塔是从来见不到的。斐都斯塔这个凄凉的小城此时笼罩在浓雾中,好像还在沉睡。火车离开那些几乎呈褐色的脏污不堪的红屋顶越远,弗里西利斯的心胸就越开阔,越能自由地呼吸空气。
这个有眼无珠的人这时真不该这么高兴,这么健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挚友刚才在火车离站时,真想从火车上纵身跳到月台上,或从车窗里跳出去,飞奔回家,在那个下贱女人的胸口捅上几刀……
是的,堂维克多确实是打算这么干的。当他感到火车离开了那个犯罪的地方,离开了他蒙受耻辱和复仇的地方时,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对那一对奸夫淫妇和他本人恨得咬牙切齿。
“我真没有用,真是个懦夫!”金塔纳尔心里嚷道。火车向前飞驰,斐都斯塔已远远地抛在后面。远远望去,只能见到小山和光秃秃的树木后面的大教堂的塔楼,它像个威风凛凛的黑衣人站在科尔芬山的深处。山上阳光朦胧,烟雾缭绕。
“我不但不报仇雪耻,反而逃之夭夭,这太不像话了!这究竟算什么呢?”金塔纳尔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说法。他想到自己是这样的一种人,脑袋就觉得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就是这种人,我就是这种人!”他自言自语着,声音很高,仿佛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火车鸣笛继续朝前驶去,它好像在对他鸣笛。他没有勇气跳出车窗,朝斐都斯塔奔去。这就是说,还要再过十二个小时他才能回到斐都斯塔,要过十二个小时才能为自己复仇!
火车穿过隧道,斐都斯塔和它周围的一切全都从视线中消失。到了山后,眼前呈现的是另一番景色。铁路左边,红土山岭和起伏不定的色彩单一的丘陵地绵延不断,挡住了视线;那儿天色昏暗,低垂的乌云就像一袋袋脏衣服,被拆成一缕缕丝线,在远山上铺展。铁道右边是一块块玉米地,此时已光秃秃的,露出潮湿的黑土。收割完庄稼的田野里,没隔多远就出现一座山丘或果园。果树树叶落尽,细小的枝条犹如骷髅的肢骨,一片肃杀凄凉。那边的天空开始云消雾散,可望出现太阳。远处地平线上,一条粗细差不多的乳白色的宽带向大海的方向延伸。那儿的栗树园显得一片荒凉。夏天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栗树眼下却光秃秃的,一无遮盖。一群群乌鸦呈三角形飞过栗树园、橡树林、赤裸的田野和荒凉的苹果园,朝大海飞去。它们像云山雾海中的遇难者,有时静悄悄的,有时哇哇哀鸣。凄凉的鸣叫声传到地面时,就像从地底里发出来似的十分微弱。
弗里西利斯在谈论着放弃种植玉米,加紧发展牧场的好处。堂维克多脑袋倚在三等车厢的硬靠背上,眼望车窗外阴沉沉的天空,看着一大群乌鸦慢慢消失在茫茫的云雾中。
“卢加雷赫到了,停车两分钟!”一个嘶哑急促的声音喊道。
堂维克多将脑袋伸出车外。车站上,一座四周漆成咖啡色的孤零零、冷冰冰的小屋,就在他身边,几乎伸手就可摸到。窗口站着一个年约三十岁的黄头发女人,正在给孩子喂奶。
“这是站长的妻子。他们俩尽管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却非常幸福。”金塔纳尔想。
车站站长走过去了,模样儿像乞丐。他很年轻,好像比他站在窗边的妻子还年轻。
“他们一定非常恩爱,至少她对他是忠实的。”
他作了这番推测后,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闭上眼睛,还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火车启动,继续前进。车轮发出有节奏的轰隆声,催人入眠。金塔纳尔将沉重的车轮声跟自己那只鸫鸟(这只鸫鸟是他的骄傲)唱的进行曲相比,后来又和波尔卡舞的舞曲相比。最后,他睡着了。
半小时后,火车到了终点站。他们将在那儿下车,徒步走上通向帕罗马莱斯沼泽地的公路。
弗里西利斯在堂维克多的肩上拍了一下,他才惊醒了。
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事互不相关,十分荒唐。他梦见自己穿着唱诗班的教士服,在比维罗教区的教堂里替阿尔瓦罗和安娜主持婚礼。堂阿尔瓦罗也穿着教士服,但留着胡子。随后,他们三人一起演唱歌剧《理发师》中演奏钢琴的那一幕。堂维克多走到舞台脚灯边,用嘶哑的声音唱道:
当我的罗西娜……
台下的观众听到他的歌声,立即发出一片嘘声……这时,他发现所有的座位上都是张大着嘴、脖子长得像毒蛇一样的乌鸦。“做了一个噩梦。”金塔纳尔想。接着,他便睡眼惺忪地踏上了去帕罗马莱斯的公路。他们这时在罗卡塔哈达。右边不远处是阿雷奥山,山的中间有一条峡谷,将它分成两半;在这条狭长的咽喉地带刚好容纳了这条不太宽的公路和阿布罗尼奥河。公路和河流在峡谷中间交叉,河面上有一座白石桥,连接两岸的公路。
两个朋友在罗卡塔哈达弗里西利斯一个叫马铁亚的好朋友开的酒馆里吃了饭。此人贩卖烟草,还会干泥瓦匠的活儿。饭后,他们离开大路,走过长满绿草的泥泞草滩,再次来到阿布罗尼奥河的河边。那儿的河面宽阔得多,河边都是灯芯草和细沙,河水在附近大海的绿色浪涛的冲击下,掀起层层涟漪。
弗里西利斯和金塔纳尔坐一只小船过了河,然后,爬上一座小山。山上有个小村庄,一座座白色小楼中间栽满了苹果树、月桂树、树冠圆圆的松树和高耸的杨树。山坡上长满碧绿的青草,草地整洁平整,像用剪刀修剪过一般。在乳白色的天空下,草地上苍翠的松树、月桂树和果园里的那些橘树使山顶看起来显出一派生机。他们刚才走过的那个小山坡像是这座山岭的第一个台阶。越往山上走,地面就越坚硬,草越稀疏,颜色也越浅。弗里西利斯停下脚步,仰望面前的这座阿雷奥山和脚下那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以及深蓝色的大海。在远处地平线一角的大海,表面上看好像比河床还高,它像一堵与蓝天相连接的深色的围墙。
金塔纳尔在一块没有被青草盖住的石头上坐下。他们见到在阿雷奥山方向有一群鸫鸟越过河面飞过来。当它们进入射程时,弗里西利斯开了枪,但运气不好,只将这群密集的飞鸟打散了。
“你开枪呀,傻瓜!”克雷斯波生气地嚷道。
金塔纳尔站起来,瞄准,射击,四只鸫鸟中弹,跌落下来。堂维克多想,那个背信弃义、无耻的堂阿尔瓦罗的脑袋也该挨这么一枪。
“是的,这一枪应该是朝阿尔瓦罗开的。无辜的鸫鸟却挨了一枪,成双成对地落地,而那个毁了我名誉的贼子却还活着。”他想道。早晨在花园里瞄准梅西亚的脑袋时,他已记不得枪膛里有没有装铁砂。
尽管身遭不幸,但他却因虚荣心得到满足而感到高兴,不过,这不是他的本意。“弗里西利斯开了两枪,连一只鸟也没有打中,而我只开了一枪,就打中四只鸟……是的,我打中了四只,它们已跌落在草地上,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草地上的白霜。”
半小时后,弗里西利斯打死了一只傲慢的水鸭,金塔纳尔随意地打死了一只乌鸦,但他没有去捡。
他们一直打到中午十二时,然后,吃了一些干粮。这种打法使弗里西利斯那几只猎狗有些没精打采,因为它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仿佛觉得自己很丢脸。它们打呵欠,伸懒腰,对主人发出的指令爱理不理。
吃完干粮,他们又喝了几口酒,堂维克多心里感到更难过了。早晨见到的这一幕的全部含意他已认识得清清楚楚,已经发生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他也看得明明白白。他这时真想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大哭一场。他为什么不向自己唯一的知心朋友敞开心扉呢?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认为还不到时候。
为了追猎一群从这一块草地飞到那一块草地的警觉性很高的飞鸟,他们俩分开了。这种小鸟是不能食用的,但弗里西利斯很讨厌它们,认为它们在嘲笑他,便发誓要将它们打下来。他们常常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有机会就开枪……这些该死的小鸟听到枪声,就像夜间聚会的受惊的女巫一样哇哇地叫起来,惹人心烦。
他们分开埋伏在两侧。如果鸟儿从这一侧逃跑,就会遭到克雷斯波的射击;要是从另一侧飞走,堂维克多就会开枪。
金塔纳尔独自一人埋伏在一座小山上,俯视着山谷。太阳未能驱散雾气,它像舞台上用纸剪的月亮一样悬挂在灰白色的天幕后面。远处,几只预示吉凶的冬季禽鸟鸣叫着,在低空飞行,它们不怕猎人,因为在猎枪的射程外。金塔纳尔认为,它们很伤心,因为已对生活感到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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