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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长夫人-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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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您妻子的腰带?”讲经师惊得目瞪口呆。他对堂维克多的愚蠢真感到吃惊,因为他对妻子还丝毫没有产生怀疑。
“这条腰带本来是我妻子的,但现在不是她的了,因为它不能用了。她到乡下来,空气新鲜,牛奶也新鲜,都长胖了不少,就将它送给她的侍女佩德拉了。这么说,佩德拉也到过这儿。这倒使我产生了疑问,她上这儿来干什么呢?是专门来这儿丢腰带的吗?这件事真叫我不放心,我觉得有必要对您说一说。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我家里的人,是我家的侍女,她的声誉和我有关。我可以肯定,这腰带是佩德拉的。”
堂费尔明羞得满脸通红,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原来怀疑别人干的事,现在居然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他为自己的草率、鲁莽而感到羞愧,脑袋像针扎一样疼痛起来。幸好堂维克多一门心思在想自己的事儿。据他观察,金塔纳尔好像还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他又一看,堂维克多的脸也是红的,如此说来,他也感到羞愧,他也在吃醋了。德·帕斯不知道堂维克多竟然会窝囊到这样的地步。金塔纳尔自言自语地说:
“也许这个不怀好意的教士对我产生了怀疑,怀疑那件没有办成的事儿。”
原来佩德拉曾经对主人作过多次诱惑和暗示,对此,堂维克多确实也动了心。然而,当他想到他对妻子和对自己负有的责任,想到自己已上了年纪,特别是那侍女还假惺惺地作了拒绝的表示,他便半途而废,没有达到目的。但他通过和佩德拉的接触,知道原来是他本人送给安娜的那条腰带已落到了佩德拉的手中。
那他为什么当着讲经师的面又说那条腰带是佩德拉的呢?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出于嫉妒吧。其实他是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淫荡的金发姑娘的,有时,只不过出于一时冲动……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树上还滴着雨水,但天空已呈蓝色。
为了打破沉默,堂维克多说:
“看来今晚还会下雨……您看那边又有一大块乌云,就从这树缝里看……”
“趁那雨还没有来,我们下山吧。”德·帕斯说。他这时恨不得躲到地底下去。
他们俩互有戒心,都在想佩德拉的那根腰带,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回到庄园的花园前,看管庄园的贝贝站在远处的树林中大声地对他们说:
“堂维克多,堂维克多!从这儿走!”
“怎么样?有没有出事?”
“出什么事?都好好的,没有出事,老爷。你们两位老爷大概快到半山腰时,少爷、小姐们就回来了。他们连衣服也没有淋湿。天一下雨,侯爵夫人就叫我去找他们了。我赶着带雨篷的马车直奔阿雷奥那条小路,我知道巴科少爷准走那条道。这是条近路,另外,钦托的家也在附近……我到那儿一看,少爷、小姐们都在钦托家里。他们的衣服都是干干的。山上树林很密,雨一下子下不透。我到那儿一看,大伙儿都有说有笑,只有唐娜·安娜有些担心,她知道你们俩去找他们了……”
“那侯爵夫人为什么不对我们说明白呢?”
“她说她大声地叫唤过你们,你们没有听清。她是想告诉你们,已派马车去接了……”说完,贝贝哈哈笑了起来。接着,他又说:
“真是闹了一场大笑话……瞧你俩让雨淋成这个样子,也怪可怜的,都快成落汤鸡了……这位教士先生的教士服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贝贝说得对。德·帕斯和堂维克多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真像个溺水者。
“快走吧,我的老爷,潮气到了骨头里,会得关节炎的。”
“已经到骨头里了,已经到了,贝贝。”
“安娜夫人已经给您准备好替换衣服了。这位神父老爷也会有的。万一没有,我有件细布衬衣,连公主也能穿……”
讲经师没有从出来时走过的便门走进花园。他绕着围墙转了半个圈子,来到车房,让人从里面将他租来的那辆旧马车赶出来。堂维克多因一心走路,连讲经师离开他也没有发觉。
讲经师见到侯爵后,准备告辞回城,但侯爵不让他这个样子回去。
“您这样回去会得肺炎的,这儿有衣服,换换吧。”
讲经师执意要走。
“请代我向侯爵夫人告别吧,我很快就到家了……”
他离开了比维罗庄园,但马儿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跑得快。它先小跑几步,随后,就慢吞吞地走了起来。
“喂,伙计,给这牲口抽上几鞭吧,”堂费尔明对马车夫大声地说,“我身上全湿透了,得快点回家去。”
马车夫知道顾客会给自己小费,便在瘦马的背部抽了两鞭。讲经师这几个小时胸口积了不少闷气,这气就出在瘦马身上了。他真恨不得让这两鞭抽打在梅西亚的脸上。
当那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刚到斐都斯塔,天就黑了。就像堂维克多预言的那样,暴雨又将来临。天空乌云密布,天越来越黑。西北部的地平线上已出现强烈的闪电,还传来隆隆的雷声。
堂费尔明心烦意乱,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这一天过得真窝囊!”他想道,他没有可怜自己,觉得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这个世界正如他在忏悔室里说的那样,完全是一堆垃圾。什么伟大高尚的情操,那全是假的,他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他尽管认为自己的爱像天使般纯洁,实际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干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目的就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淫欲。特雷西纳不管怎么说,还算是自己家里的人,可佩德拉却是安娜的侍女。他占有了她,能以让这女仆站在自己这一边为理由,为自己进行辩护吗?像这样的女人只要花几枚金币有的是!堂维克多也是个可怜虫,愚蠢到了极点!他也活该倒霉!安娜也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是这样,都活该倒霉!世界本来就是一堆污泥,一池臭水……啊,还是让那边的雷电将整个世界烧毁吧!
他觉得自己也和世人一样,卑鄙、渺小,下流……
他想到医生说的话:“环境的影响会使人心理发生变化。”如此说来,安娜已落到了堂阿尔瓦罗的怀抱里了,这已不可避免。他这个“精神父亲和兄长”对她说了那么多宗教方面的道理,全都不管用了。看来这都是虚假的,是一场闹剧。
讲经师冷得牙齿直打架。寒冷使他想起了衣服,想起了母亲。
“母亲终究是母亲啊。她见我这个样子回去,又会怎么说呢?我得跟她撒个谎。过去撒过不少谎,再撒一次也没有什么。他们那两位眼下不在胡作非为吗?他们就在她那个傻瓜丈夫的鼻子尖下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究竟谁是她真正的丈夫?谁受到了侮辱?是我,是我受到了侮辱,是我预见到了这一点!他不会,就是在他眼前干那种坏事,他也视而不见。”
他真想从马车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飞奔到比维罗庄园,当场将他们抓住。他预感到他们在干坏事。也许他们不在树林里干,他们会在房子里干。那些男人会佯装喝醉,那些女人本来就不是好东西,都是一些淫荡、疯狂的人……
斐都斯塔上空轰隆隆一声炸雷,更使教士怒火中烧。
“好啊,让雷电将这个世界炸毁吧!”他怒吼道。车门开了,他在自家门口下了车。
他给马车夫付了工钱,便走进家里。
他喜欢的雷电正在上空等着,随时准备在他头上轰鸣。
那天夜里躺在床上,他想自己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样对她母亲大吵过,也没有见唐娜·保拉太阳穴上贴那么大一块膏药。
在他入睡前,心里感到最难过的是他出了丑。他觉得自己这一天干的事实在太滑稽可笑了。他恨自己身上穿着令人讨厌的教士服……他一个劲儿地诅咒着,但最后还是睡着了,因为他实在太累了。
在比维罗,来宾们的情绪没有因天气不好而受到影响。在老楼里,那些乡村神父、侯爵和其他几位斐都斯塔去的绅士在打三人牌。新楼里的夫人、小姐和先生们本来想在草地上玩耍,这会儿就在室内尽情地玩乐,他们跳舞、弹琴、捉迷藏。谁都知道,他们去比维罗就是为了玩乐。虽说他们中间有些人已不那么年轻,但由于心情愉快,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玩起孩子们玩的游戏。比西塔辛、奥布杜利娅和埃德尔米拉玩得特别起劲,因为她们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藏身,什么地方有便门可以逃走。
堂维克多回来时,人们对他鼓掌欢迎,比西塔辛和巴科还准备给他戴上花冠。但他立即跑到卧室里从上到下换了一身衣服。安娜进去帮他忙。
“堂费尔明呢?”她问道。
“你那个堂费尔明也真够冒失的,啊,亲爱的,对不起……”金塔纳尔一边换袜子,一边没好气地回答说。
除了发现腰带这件事没有说,他将他们上山去的情况全都对妻子说了。
安娜觉得德·帕斯对自己过分关心了,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教士,真有些荒唐可笑。
“你是我的妻子,他居然比我还关心你!”金塔纳尔不止一次地这样说,这是他反对讲经师的主要理由。
“堂阿尔瓦罗说得对,”安娜想,“这个人是在吃醋,他像是我的情人那样在吃醋。今天他的行为是他内心世界的大暴露。堂阿尔瓦罗说得对,我不能对他过于接近。”
梅西亚和巴科在几天前就骑马去过几次比维罗庄园了。梅西亚发现庭长夫人比过去活泼开朗多了,也不像过去那样疑虑重重。尽管他们的话没有涉及到爱情,但她觉得梅西亚的话很有道理。梅西亚认为,宗教信仰不能过激。关于这点,安娜也有同感。想起前些日子那种过激的行为,她至今还心有余悸。另外,梅西亚还认为,讲经师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宗教徒。他跟有名望的太太们拉关系,就算往好里想吧,目的也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
梅西亚敢于跟安娜说这样的话,这表明他们间的关系已相当密切了。
梅西亚在安娜的面前竭力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不谈爱情,安娜对此十分感激。她还是像过去一样,尽力避免去想他们这种友谊带来的危险,在这方面她做得比过去好。
“为了我的健康,”她想,“我应该跟大家一样,过平平和和的日子,再也不要像过去那样胡思乱想了。”
想起过去犯的错误,她就会发抖。
当金塔纳尔跟她谈起讲经师跌跌爬爬地上山的情形时,安娜真感到讲经师有些可恨。她这个忏悔神父怎么会这样怀疑她呢?幸好是维克多,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怀疑她和堂阿尔瓦罗或跟他这个教士的关系了。他这样做全是出于嫉妒,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太可怕,太叫人恶心了!她怎么会爱教士呢?
想到这里,她倒觉得堂阿尔瓦罗的形象十分可爱,非常高雅。她认为,和他相好还是合情合理的,既不荒唐,也不令人感到厌恶,然而,跟一个教士……
她认为,和梅西亚这样的人相爱算不上什么罪孽,尤其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开讲经师的纠缠。可是,讲经师对这个问题又是怎么想的呢?
庭长夫人现在已不再想到她的“精神兄长”了,也不再想到赤脚游行那件事。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感到羞愧。新的生活使她产生了新的激情,现在她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讲经师的行为是令人厌恶的、可憎的、罪恶的,而梅西亚的行为却显得高尚、豪爽。
无论在满是干草的枯井里,还是以前在教堂的院子里,以及他们跟在鼓手和风笛手的后面穿行在小巷和树林间时,她和他总是在一起,特别在贝贝的马车上,她几乎坐在梅西亚的大腿上。下午在客厅里,他们也在一起。总之,这一天从早到晚,无论在哪儿,梅西亚都对她一片深情。然而,出于对她的尊敬,也可能对她爱得太深,他没有对她说出心里话。
将梅西亚和讲经师的行为进行比较,安娜认为教士的行为非常讨厌,不过,她一直没有机会对梅西亚说。
一次,当他们俩单独在一起时,她以知己的口吻(梅西亚非常喜欢这种口吻)对他说:
“你觉得讲经师的行为怎么样?”
在堂阿尔瓦罗的眼中,讲经师的行为自然十分可恶。不过,他没有把这话直接说出来,他只说,讲经师这个人不可靠。
“是的,安娜,他的确爱上您了,都快爱得发疯了,这点我早已看出来了,因为……”
堂阿尔瓦罗微微一笑。这一笑胜过千言万语,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在她的耳中,这一笑也是从他心灵里发出的美好的音乐。她听了,比宗教音乐还好听。
安娜和堂阿尔瓦罗像一对心心相印的兄妹一样倾心交谈着。天黑了,远处传来了雷鸣声,这就是堂费尔明到斐都斯塔遇到的雷电。安娜和梅西亚靠在二楼玻璃回廊的栏杆上,在一个拐角里。楼下大部分来宾都准备回斐都斯塔去了。也有一些人接受侯爵夫妇的邀请,留在比维罗过夜。人们都聚集在大客厅里,乱哄哄的。有些人犹豫不定,开始时,决定留下,后来又突然改变主意回城去;也有些人本来打算回去,转眼间又决定留下来,即使让他们睡在地板上也愿意。里帕米兰当然是留下来了,侯爵夫人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张床。
“天又要下雨了,我可不敢跟雷电开玩笑。听说坐马车容易遭雷击。我还是留下吧。”大祭司说。
男爵夫人和她的女儿准备顶风冒雨回家去。男爵虽想留下,但也只好跟母女俩回去了。省长也坐进了回城的马车,但他的夫人却留下来和侯爵伉俪做伴。贝尔穆德斯回到了斐都斯塔。比西塔辛、奥布杜利娅、埃德尔米拉、巴科和梅西亚留在比维罗。
就在楼下的人们大声议论着留下还是回城时,埃德尔米拉、奥布杜利娅上晒塔辛和巴科等人都在二楼的走廊上发疯似地跑来跑去。比西塔辛像有点儿醉了,她不是喝醉的,而是嬉笑“醉”的。奥布杜利娅说太阳穴上像针扎一样痛。她确实喝了不少酒,跳舞时又拼命地转圈子,刚才又玩了捉迷藏,累得够呛。埃德尔米拉在姑妈家里玩耍已很有经验,这时脸红得像樱桃,咯咯地笑个不停。她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听起来非常亲切可爱。巴科使劲地拧她,她也拼命打他的胳膊。华金·奥尔加斯那天下午和奥布杜利娅在一起好像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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