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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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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义涨红着脸,酒兴颇浓,却没有胃口吃菜,面前的碗里快让梅秀成夹的菜堆成一座小山。“梅掌柜今儿能请我来做客,我心里高兴啊。”梅秀成兴致也很好,连说:“多谢,多谢,以后常来就是。我梅秀成一不赌,二不嫖,就是喜欢交个朋友,图个热闹。做生意嘛,靠的就是朋友抬桩。”
  家义举起酒盅,手伸到梅秀成跟前,说道:“我敬你一杯。梅掌柜若不嫌弃,我以后天天往这儿跑。”旁边人一迭连声喊:“喝了,喝了。”两人把盅子轻轻一靠,各自饮下一半。梅秀成说:“你吃点菜吧,空肚子喝酒容易醉人。”
  梅秀玉躲回自己房里,手里拿着花绷子,耳朵细心捕捉着堂屋的各种声响,生怕遗漏了什么。坐了半天,一朵花瓣还没有绣圆泛。听见主宾一巡一巡地劝着酒,又唯恐家义喝醉了,急得坐卧不宁,竟至于眼里起了泪翳。
  吃过饭,几个人起身告辞。家义希望能再看一眼梅秀玉,梅秀玉却一直没再出现。
  走出养兴谦大门,正巧碰上家义读私塾的一个同学。此人解放后在县政府给领导当通信员,听说很受信任。看见家义从养兴谦出来,他显得有些吃惊。“你咋会在这儿?”家义还沉浸在好心情里,没理会他的态度,笑着应道:“跟我大哥一起来做客。”同学瞅瞅他的脸,说:“你还喝了酒?”家义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漫应道:“喝多了点儿。他们非劝着我喝。”同学颇有深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声笑着说:“跟买卖人打交道,你可得留个心眼儿,别叫人家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家义说:“梅掌柜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实在得很。你跟他接触了就会知道。”
  
益生堂 第一章(7)
同学高深莫测地回头看看养兴谦大门,说道:“我跟他接触啥?道不同,不相与谋!老兄,别忘了这句话。”家义扯着他的胳膊说:“走,去我家坐坐,喝杯茶。”同学拂开他的手,连说:“不去了,不去了。领导还要我赶份材料。过两天又要下乡。”
  3
  在城里呆了不到一周,家义和家廉很快又一起到乡下去了。这次是配合土改,演出《 王贵与李香香 》,还有《 白毛女 》和《 小二黑结婚 》。家义负责画布景,有时也拿着口琴在乐队里凑个数。乡下人一时还不能接受新戏,每次演正场前,须得先唱两出山二簧,才能把人吸引拢。
  这山二簧原是从汉剧演变而来,先是坐唱,不化妆,不穿戏服,慢慢才开始粉墨登场。女装的裙子长衫都从大户人家借用,男装不宜用长袍马褂,便拿软硬不同的纸做成盔甲和行头。唱起戏来,女的莲步轻移,如在水上飘动,无声无息。男的则金戈铁马,哗然作响。戏里的男欢女爱,皇亲国戚,都是舞台上的故事。唱完了,留给那些多情的人回家去偷着思想,唱戏的人在生活中却再现实不过。演出期间,大家自带粮油、盘缠,或是由家里人把饭做熟了送到台后来吃。俗话说“好吃的学艺,好玩的学戏”,唱山二簧的都是些日常爱玩的人。茅山城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生日寿宴,都会请他们上门助兴,就像北方戏班子唱堂会一样。接送的还必须是头面人物。
  茅山城当时有三个戏台,一处在火神庙,一处在山陕馆,另有一处在黄州会馆。山二簧的班底就在这三个地方轮流唱。家廉一会儿在新戏里扮王贵和小二黑,一会儿又在山二簧里扮张生和杨六郎。同伴取笑他:“汪家廉,你真好福气,刚娶了穆桂英,占了崔莺莺,转眼又爱上小芹、李香香。新旧贵贱叫你一人尝了个遍。”另一人说:“这算啥,你没见台下那些黄花大姑娘瞅他的眼神儿,个个巴不得今儿夜间就能跟他入了洞房。”家廉说:“你们这些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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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传队一二十人集中住在没收来的一个地主的老宅子里。房前有一条小河沟,水很清澈,很浅,水下圆润的鹅卵石历历可见。天晴时,水面只没到脚踝。睡不着时,家义便悄悄揣上口琴,蹑手蹑脚地摸出屋子,坐在河边儿吹上两曲。白天紧张而充实的生活,使他暂时忘记了梅秀玉。但一到夜深人静,梅秀玉眼波流转的样子就会偷偷钻进脑子,在他内心潮起一阵甜蜜和惆怅。他心里计划着,等忙完了这一阵,就请大哥托人到养兴谦去提亲。他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梅秀玉一身新娘装扮的样子,甚至更远地想到了洞房花烛之夜。他问家廉:“你知道啥时候能回城?”家廉说:“回城干啥?在这儿多有意思,有山有水的。”家义说:“这里就算是世外桃源,可总归不是家。”家廉纳罕地问道:“每次出来你从不想着回去,这回是咋了?”家义说:“没咋了,随便问问。”
  一个月后,工作告一段落,他们从乡下回来。远远看见城墙,家义心里像揣着个兔子开始狂跳。家廉说:“这次出来咋这快?一个月时间一晃就过了。”同伴说:“你是恋着那儿的大姑娘、小媳妇才觉得日子快,我们可是早想回来了。”家义说:“他还是一只愣头鸟,出了笼子就不想回头。”
  进了城,一群人四散分开各自回家。家礼从账房里拿些钱交给玉芝,说:“他们在乡下吃不好,你今天多做两样菜,叫他们打打牙祭。”玉芝就去市上割回两斤肉,加土豆木耳焖了一大碗红烧肉。菜端上桌,家廉的眼睛都亮了,嘴里吸吸溜溜地直叫好。“嫂子,你真能干。等我娶了媳妇,你好好教教她。”玉芝说:“别光听打雷不见下雨。真要有了,快娶回来,也好给我做个帮手。”家义说:“他的媳妇还没出世,等娶回来,我们都要当爷奶了。”家廉不依不饶地反唇相讥:“你自己不也八字还没一撇儿吗?”家义说:“我媳妇早就成|人,只是早娶晚娶的事儿。”家廉喊起来:“那就快娶回来叫我们看看。”
  一桌子好菜似乎调动了所有人的情绪,红烧肉吃得个个嘴唇油光闪亮。家义已经吃下两碗饭,又添了第三碗端在手里。家礼饭量小,已经搁了筷子,在一边儿捧着茶杯漱口。“有件事儿你们听说没?”家义和家廉都停了筷子看他。他把声音压低,用手做了个打枪的动作,“梅秀成的弟弟叫人给毙了。”家廉吃惊地问:“为啥?”家礼说:“说他在老河口做生意时,任过国民党的一个什么参事。”
  家义捧着碗,嘴巴大张,呆了一样。嘴里一口白米饭白花花地露着,使他看上去像一个没有口舌的怪物。家礼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跟自己一样,对这个意外消息感到震惊,不由得叹道:“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儿。他可是比梅秀成还精明能干些。”
  家义好不容易缓过神,一口饭咽下去如同嚼蜡一般。因为心里挂牵着梅秀玉,他的脸都灰了。“梅家别的人呢?”家礼说:“梅掌柜一听这消息,当下就吐了血,如今还病在床上。一屋子的人都乱了阵脚。”他想问梅秀玉咋样,问出来的却是:“他媳妇咋样?”“谁?老二的?”家礼摇摇头:“弄不清楚。听说人死了,尸首都没让领。”
  家义在心里悲叹一声:完了!幻想中迎娶梅秀玉的花轿,咯啷一声在脑子里跌得七零八落。他恍然记起那天在养兴谦门口,老同学提醒他的一番话和意味深长的表情。当时自己沉浸在微醺的快乐里,又带着酒意,懵懵懂懂地没有理会,现在回想起来,他怕是早就知道了一些内情。想到这些,虽然一心想去安慰梅秀玉,却多少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上门。
  
益生堂 第一章(8)
红烧肉已经吃完,盘子底汪着一层浓稠的汤汁儿。家廉说:“这汤你们还要不要?不要我全收拾了。”见大家都不吱声,便毫不客气地端起盘子,把汤汁儿浇在饭上,边吃边说:“香!真香!”
  玉芝吃完了饭,准备收桌子,见家义还捧着碗,半天没吃一口,问他:“老二,你还吃不?”家义茫然地看着碗里剩的半碗饭,已了无胃口。“我吃不下了。”士云在一边儿拍着小手喊:“二爹剩饭要挨打。”玉芝眼一瞪:“要你多嘴。”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趁夜深人静了,家义匆匆在养兴谦大门外走了一趟,偷眼看着两扇紧闭的大门,想到门内爱恋的姑娘,几乎一夜之间咫尺天涯不能相伴,一股悲凉梗在喉间,不由得万念俱灰。
  事有凑巧,就在出事前半个月,梅秀琬给梅秀成写了封信,把梅秀玉的心事转达给他,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每个公民都有享受幸福的权利,希望大哥能不顾及门第,成全梅秀玉和家义的这段姻缘。
  不料这封信在路上辗转一个多月,等到了梅秀成手里,已是物是人非。梅秀成纵然再疼爱妹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益生堂求亲。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养兴谦二小姐和益生堂二公子之间的地位,如今翻天覆地似的倒了个个儿。谁会愿意和一个反革命家属结亲呢?再说,妹妹喜欢汪家老二,人家是不是也喜欢她呢?生活对于养兴谦的人来说,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可以随意驾驭了。
  梅秀成把梅秀琬的信收拣好,并不让梅秀玉知道。可怜梅秀玉一日一日等着四川的信来,却偏偏等来另一个哥哥的死讯。她在悲痛之中预感到了幸福的渺茫。
  梅秀成悲郁成疾,病一日重过一日。找人开了方子,吃了几服药,才渐有好转。这天梅秀玉又揣着方子来益生堂抓药,家礼把她请到后面喝茶,想借机问问梅秀成的情况。
  家义正坐在自己屋里写材料,猛然听见梅秀玉说话的声音,惊得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在桌子上碰得咯噔一响,疼得他弯着腰,咝咝地直吸冷气。
  梅秀玉在堂屋里落了座,一双手安静地搁在腿上,眼睛却在四下偷偷扫视,希望能看到家义。玉芝过来沏茶,问她:“你哥哥的病咋样了?我总说过去看看,屋里事多,总脱不开身。”梅秀玉说:“多谢你费心,他这几日好多了。”玉芝忍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嫂子咋样?”梅秀玉含糊地说:“她也还好。”家礼见她不大想说屋里的事,便跟玉芝说:“铺子没人,你过去照应一下。”
  玉芝刚走,家义出现在堂屋门口。梅秀玉礼貌地站起来,向前欠欠身子,目光极快地从他脸上扫过去。她的嘴角略微向两边展开,就像太阳在云层后露了一下脸,带出一丝微笑。但仅仅是瞬间,她已经小心翼翼地藏起眼里的喜悦,把眼睑垂下,恢复了静穆、略带些哀怜的神情。两道长而密的睫毛像两弯黑黑的月牙儿,在面颊上如蝉翼一般抖着。
  家礼指着家义说:“这是我们老二,你们怕还不认识吧?”
  梅秀玉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家义尽力装得语气平淡地说:“上回梅掌柜请客,我们见过一面。你快坐,快坐。”
  这时玉芝喊有人抓药。家礼抱歉地对梅秀玉笑笑,跟家义说:“你陪梅姑娘坐会儿。”他到了前面,从屉匣里拿出些钱,吩咐玉芝说:“你去割点肉,今天留二姑娘在这儿吃个饭。”玉芝接了钱,二话不说,出门去了。
  堂屋就剩了他们俩,阴凉的老房子立时安静下来。梅秀玉一身缟素,上着一件鸭蛋青的斜襟布长衫,袖口、领圈都滚着蓝边儿,下着一条玄青色湖州纺裤子,脚上一双黑灯芯绒布鞋。眉宇间隐含着一丝悲戚,脸上不见了红润,显得有些苍白。人也像是瘦了许多,那只翡翠镯子直落在手背上,斜斜地闪着冷光。
  家义心里不由隐隐作痛,直想着能上前把那只手握在自己掌中,轻轻揉搓几下才好。空气里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闷。
  梅秀玉急促地说:“汪先生你忙着,我到前厅去等。”家义赶紧拦住她说:“我没事儿,你安心坐着喝茶。”梅秀玉便顺从地坐着不动了。家义问:“你还好吗?”梅秀玉答:“还好。”家义又问:“你大哥咋样?”梅秀玉又答:“他也还好。”家义说:“你比我上回见时可瘦多了。”这不是个问题,梅秀玉无法回答,一时哑口默着。家义也不知再说什么。
  梅秀玉抬头看着他,两人便开始用眼睛说话。说着说着,梅秀玉的眼里起了雾水。她从衣兜里掏出条素色丝绢,捂在嘴上无声地饮泣,瘦削的两肩一抽一抽地抖动着。
  一只麻雀不知从哪儿飞过来,落在天井的瓦檐边,一翘一翘地抖动着尾巴,显得那么纤巧、灵活,在灰色的天幕底下像个贵族似的左右顾盼。
  家义看她愁眉泪眼,真想过去搂住。可是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而且随时都会有人到堂屋里来,他断然不敢那么做。他起身拎起茶壶,往梅秀玉一口没喝的茶杯里又加了点水,捧在手里递给她。梅秀玉伸手接杯子时,腕上的玉镯碰了他的手,一股凉意直钻进他心里。家义两眼潮湿地看着她,安慰道:“你不要太伤心,事情总会过去的。梅掌柜已经病了,你可不能再弄出病来。”梅秀玉呷了口茶,不易觉察地点点头。家义又说:“没事儿不要总在屋里窝着,出来走动走动,也能宽宽心。”这句话的语气透出几分亲昵,使梅秀玉心里禁不住颤了一下,幽幽地说道:“我这时哪还敢到处跑,屋里出了这样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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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一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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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檐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落了一只麻雀。两只麻雀灵巧地转动着头颈相互顾盼。家义看见了,回头去看梅秀玉,发现梅秀玉也正在看他,他赶紧把眼睛错开。
  茶壶里漏了几滴水在桌上。家义用手指蘸了左一下右一下胡乱画着。梅秀玉从他游移不定的目光里敏感地捕捉到了隐含的退缩之意,一颗心不由得一点点往下坠,坠得她下意识地向前躬了躬身子。她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站起来说:“汪掌柜八成已经把药弄好了,我去看看。”家义急得忽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拦住她道:“你别走,再坐会儿。”他伸出两只手,似乎随时准备把人拽住,不让她再往前挪动一步。
  这时士云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梅秀玉,觉得有些生疏,就站住了定定地瞅着。虽说是个小人儿,但突然夹进来,也使得两人难以说话。家义情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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