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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舞舞-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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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是你好。”我说,也不好说别的。3次!这个牧村拓恐怕存心要把我搞得筋疲力尽不成?

“谢谢。决不使你后悔的。下次要更好更妙地让你受用一番,保准!期待着好了。Youcanrelyonme①.咦,后天晚上怎么样?后天我得闲,可以彻底提供服务。”

①Youcanrelyonme:你可以信任我。

“也好。”说完递过1张10美元钞票,说是给她做车费。

“谢谢。那么再见,拜拜!”言毕,开门走出。

我赶在雪来吃早餐之前,将所有的杯子细致地清洗一遍。烟灰缸冲了,床单皱纹拉平了,浅红色绸带扔到垃圾筒里了——应该万无一失。不料雪迈进房间的一瞬间便锁起眉头,显然有什么不合她意。直感敏锐得很,肯定有所察觉。我佯作不知,边吹口哨边准备早餐。煮了咖啡,烤了面包,削了水果,一一端上桌来。雪满脸狐疑,眼睛一闪一闪地四下巡视,闷声喝冷牛奶,嚼面包片。我搭话也根本不理。我暗暗叫苦,房间里一时剑拔弩张。

吃罢神经紧张的早餐,她两手放于桌面,目光凛然地盯视着我说:“喏,这里昨晚进来女人了吧?”

“果真瞒不过你。”我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

“谁,到底?从哪边勾引来的女孩儿?”

“岂敢!我没那么多心计,是对方主动送上门的。”

“说谎,哪有那种事!”

“不是说谎,当你面我不会说谎。的的确确是人家主动送上门的。”接着,我一五一十交代一遍:牧村拓如何为我买女孩儿,那女孩儿如何造次来访,我如何不胜愕然,以及我猜想牧村大概以为只要满足我的性欲,便可保女儿人身安全等等。

“荒唐,真是荒唐。”雪深深叹了口气,闭起眼睛,“他那个人怎么脑袋里尽这些离奇古怪的念头呢?怎么尽干这些自以为得计的事情呢?真正的大事他麻木不仁懵懵懂懂,而在这些多余无谓的小事上却考虑得滴水不漏,妈妈一个人已经够了,爸爸虽然方式不同,可也同样神经兮兮,尽干些自以为是的蠢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得对,确实自以为是。”我同意道。

“不过你干吗让她进来?让到房间里了吧,把那女人?”

“让进了。情况不明,有必要和她交谈。”

“不至于做那种事吧?”

“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你……”她闭住口,大概想不起合适的字眼,脸颊微微泛红。

“是的。解释起来话长,总之一下子很难拒绝。”

她闭起眼睛,双手托腮。“不能相信,”雪用微弱而干涩的声音说,“怎么也不能相信你居然会干那种勾当。”

“一开始当然拒绝来着,”我实言相告,“但转而觉得怎么都无所谓,懒得再思来想去。不是我辩解,你的父母的确有某种威力,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给别人以影响。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反正两人有这么一种气质。你可以不怀有敬意,却不能置之不理。就是说,我因而觉得既然你父亲以为那样可以,我又何必认真呢!况且那女孩儿又不坏。”

“可那也太过分了。”雪声音有些嘶哑,“你是在让我爸爸替你买女人!你以为无所谓?那是不地道的,荒谬可耻的。你不这样认为?”

的确如此。

“的确如此。”我说。

“非常非常可耻。”雪再次强调。

“是的。”

早餐后,我们拿起冲浪板走去海边,到舍拉顿海湾玩到中午。这时间里她一句话也没说,我搭腔她也不吭声,只是不得已地点下头或摇下头。

我说差不多该上陆吃午饭了,她点头同意。我问是回房间做点什么,她摇头;于是我说那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吧,她点头。我们便坐在福特·德拉西草坪上吃热狗。我喝啤酒,她喝可乐。她还是一言不发,已经沉默了3个小时。

“下次拒绝。”我说。

她摘下太阳镜,就像观看天空裂缝似的盯住我的脸,盯了30秒钟。而后抬起晒得恰到好处的手,拨开额角的头发。

“下次?”她显得不可思议,“下次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她,牧村拓已经预付了下两次的钱,而且第二次定在后天。她攥起拳头在草坪上连连捶了几拳。“难以置信,简直荒唐透顶!”

“不是我袒护你父亲,其实你父亲也是为你着想。就是说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解释道,“懂吧?”

“荒唐透顶,透顶!”她带有哭腔地说。之后钻进自己房间,直到晚上也没出来。

我稍睡了一个午觉,醒后一边翻阅在附近自选商场买来的《花花公子》,一边在阳台上晒日光浴。4点钟时云层开始出现,徐徐遮蔽天空,5点多时化为真正的热带暴雨,来势十分凶猛,我真担心如此连续下上1个小时,会将我连同整个岛子冲到南极去。有生以来头一次目睹到这般凶狠的雨。5米开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椰子树发疯似的啪啦啪啦地上下抖动着叶片,沥青路转眼成河。几个冲浪人把冲浪板顶在头上当伞,从窗下疾步跑过。俄尔雷声大作,旋即轰隆隆一阵巨响,直震得空气发颤。我关上窗,去厨房煮咖啡,考虑今晚的菜谱。

当再次电闪雷鸣时,雪悄然闪进,靠着厨房墙角看着我。我向她投以微笑,她目不转睛地盯住我,我拿起咖啡杯,带她去客厅并坐在沙发上。雪脸色不大好,大概讨厌雷声之故。为什么女孩子无不讨厌雷声和蜘蛛呢?雷声不外乎空中声音稍大些的放电现象,蜘蛛除去样子特殊这点也无非是只无害的小虫。又一道闪电划过时,雪一下子双手抓住我的右臂。

我们遂用这样的姿势望着暴雨和闪电。她抓着我的胳膊,我喝着咖啡。不大工夫,雷声远去,雨停云散,偏西的太阳露出脸来。举目四望,只见地面到处留下水池般的积水洼,椰树叶上水滴闪闪发光,海面则若无其事地依然白浪翻卷。避雨的游客开始五五走到海边。

“我的确不该做那样的事,”我说,“无论如何都该拒绝,都该把她打发走。但当时我有些累,脑袋也已迟钝。我是个极其不健全的人。不健全,经常出差错。但吃一堑长一智,每次都决心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然而还是不少犯。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我愚昧、不健全。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有些厌恶自己,并决意不犯第三次。于是取得一点点进步。尽管一点点,但毕竟是进步。”

雪许久没有反应。她把手从我胳膊上挪开,不声不响地注视外面的景致。我甚至搞不清她听没听见我的话。夕阳西坠,沿海边一字排开的街灯开始发出白光。雨后的黄昏,空气清新,光亮也格外醒目。广播电视塔在深蓝色天幕的衬托下高高耸立,顶端的红灯犹如心脏跳动一般规则地、缓缓地时明时灭。我走去厨房,从电冰箱里取出啤酒,边喝边嚼了几块椒盐饼干。莫非我真的一点点进步了?想到这点,我完全没了信心。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犯了16次同样的错误。但总的说来,我并未对她说谎,况且也只能那样解释。

折回客厅,雪仍以同样姿势望着窗外。她拱起腿,两手抱膝,坐在沙发上。下颏固执地向里收起。我不由想起那段结婚生活。如此说来,婚后也碰到好几次类似情况。我好几次惹得妻子伤心,好几次向她赔礼道歉。每一次妻子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不对我开口。我常常觉得纳闷,她何苦伤那么大的心呢?本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当时总是耐住性子道歉、解释,努力治愈她的伤口。随着这种事态的反复,我自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有了改善。然而结果证明,恐怕一丝一毫也谈不上改善。

她使我伤心则只有一次,绝无仅有的一次:她同别的男人私奔之时。我想,婚后的生活这东西也真是奇妙得很,形同漩涡一般——如狄克·诺斯所说。

我在雪身边坐下,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住。

“不是原谅你。”雪说,“不过暂且言和。那事确实不地道,我非常不痛快,明白?”

“明白。”

随后,我们开始吃晚饭。我用虾和扁豆做了八宝饭,用煮蛋、橄榄和西红柿做了色拉。我喝葡萄酒,她也喝了一点。

“看见你,我有时想起离婚前的老婆。”我说。

“就是同你过腻了跟别的男子跑掉的那位太太?”

“嗯。”

第30节

夏威夷。

这以后连续几天太平无事。虽说不是极乐世界,也够得上和平时光。我郑重其事地拒绝了迪安。我说有些感冒发烧,还咳嗽(“咳、咳”),暂时实在无此兴致。然后递给她10元车费。她说这怎么可以,病好后往这儿打个电话。说着从手袋取出自动铅笔转变为自己的对立物。这些书信最终完成了马克思、恩格斯,在门板写下电话号码。随即一声“拜拜”,扭着腰肢走了。

我领雪到她母亲那里去了几次。每次我都同狄克一同去海边散步,去游泳池游泳。他游得不错,同一时间里雪便同她母亲单独交谈。我不晓得两人谈些什么。雪役说,我也没问,我借辆汽车把她运到马加哈就算完事。之后就同狄克闲聊、游泳、看冲浪、喝啤酒、小便。最后再把她带回火奴鲁鲁。

我听过一次狄克朗诵的弗罗斯特的诗。诗的内容我当然不懂,不过朗诵确实出色。音调铿锵,感情饱满。也看过雨刚刚冲洗出来的潮乎乎的照片。照的是夏威夷人像。本来是极为普通的人物,但从她的镜头里出来后,那表情真可谓栩栩如生,生命之核鼓涌而出。生息在这南方海岛上的男男女女那直率的温情,那粗俗、那冷冰冰的刻薄,那生存的喜悦,无不在其照片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深刻有力,而又安溢温馨。天才!狄克说“和我不同,和你也不同”——千真万确,一看便知。

如我照看雪一样,狄克在照看雨。当然是他那方面艰巨得多,他要扫除,要洗衣服,要烧菜做饭,要买东西,要朗诵诗,要说笑话,要跟踪熄灭烟头,要问刷牙了没有,要补充卫生巾(我陪他买过一次东西),要汇集照片,要用打字机把他作品的目录打印出来。而这些全要靠他那一只胳膊完成。我怎么也无法想像他做完这诸多事情之后还能有时间从事自己的创作。不过转念一想,我还真不具备同情他的资格——我在照看雪,反过来又由她父亲出钱买机票,出钱订宾馆,甚至出钱买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同他都是半斤对八两。

不到她母亲那里去的时间里,我们便练习冲浪,游泳,百无聊赖地躺在沙滩上辗转反侧或者去买东西,租小汽车在岛上四处兜风。晚上,我们去散步,看电影,去哈勒克拉尼或罗亚尔夏威夷饭店的花园酒吧里喝“克罗娜”。我利用充足的时间做了很多菜。我们轻松愉快,连指尖都给太阳镀上了美丽的光彩。雪在希尔顿服装店买了带有热带风情的新比基尼泳装,往身上一穿,活脱脱一个夏威夷少女。冲浪的本领也大有长进,我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的轻波细浪她都驾驭得得心应手。她买了几盒“滚石”的磁带,每天反复听个不止。有时我去买饮料而把她一个人扔在沙滩上,这时间里便有各种各样的男士向她搭话。但由于她不会说英语,那些男士百分之百地落得个自讨无趣。见我回来了,便一个个道声“失礼”(或者出言不逊地),纷纷逃离。她黝黑健美,每天无忧无虑,喜气洋洋。

“喂,男人想得到女人的愿望就那么强烈?”一天躺在沙滩上的时候雪突然问我。

“是较强烈。程度固然因人而异,但从本能上从肉体上来说,男人都是想得到女人的。关于性大致知道吧?”

“大致知道。”雪用于巴巴的声音说。

“有一种东西叫做性欲,”我解释说,“就是说想同女孩儿困觉——这是自然规律,为了保持种族——”

“我不要听什么保持种族,别讲生理卫生课上的那些陈词滥调。我是在问性欲,问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假定你是一只鸟,”我说,“假定你喜欢在天上飞并感到十分快活,但由于某种原因你只能偶尔才飞一次。对了,比如因为天气、风向或季节的关系有时能飞有时不能飞。如果一连好些天都不能飞,气力就会积蓄下来,而且烦躁不安,觉得自己遭到不应有的贬低,气恼自己为什么不能飞。这种感觉你明白?”

“明白。”她说,“经常有那种感觉的。”

“那好,一句话,那就是性欲。”

“这以前你什么时候在天上飞来着?就是——我爸爸最近给你买那个女人之前?”

“上个月末吧。”

“快活?”

我点点头。

“总那么快活?”

“也不一定。”我说,“因为是两个不健全的生物在一起合作进行的事,所以不一定每次都顺利成功。有时失望,也有时快乐得忘乎所以,以致不小心撞到树干上。”

雪“唔——”了一声,陷入思索。多半是在想像空中飞鸟因左顾右盼而不小心撞在村干上的光景吧。我有点不安:以上解释果真合适不成?并不好,我岂不是在向一个进入敏感年龄的女孩子传授荒谬至极的东西?但也无所谓,反正长大自然而然要明白的。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成功率会有所提高。”我继续解释,“因为可以摸到诀窍,可以预测阴晴风雨。但在通常情况下,性欲反而随之逐渐减退。性欲就是这么一种东西。”

“可怜!”雪摇头道。

“的确。”我说。

夏威夷。

我在这岛子上到底住多少天了?日期这一概念已经从我头脑里完全消失,昨天的次日是今天,今日的次日是明天,日出日没,月升月落,潮涨潮退。我抽出手册,用月历计算一下日期:已来此10天,4月份已近尾声。我暂定一个月的休假已经过去。是怎样过去的呢?脑袋的螺丝早已放松,彻底放松。天天冲浪,天天喝“克罗娜”。这并无不可。但我本来是寻求喜喜行踪的,那是一切的开始。我按照那条路线,一路随波逐流而来。当我蓦然醒悟时,却不知不觉到了这等地步。奇妙的人一个接一个出场,事物的流程已完全偏离方向。于是我现在得以在椰子村阴下边喝热带风味的饮料,边听卡拉帕纳音乐。必须对流程加以矫正。咪咪死了,被勒死了。警察来了。对了,咪咪命案究竟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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