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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弥撒 by 壹贰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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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小小的人流手术,对过去的我而言,不在话下。可是没有手术室,没有消毒措施,甚至没有医疗器材,我也无能为力。 
      除非,我能在集中营借到一间手术室,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还没有神通广大到和集中营的医生们攀上交情!而乔安娜怀孕的事也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不然等着她的不是毒气室就是活体解剖! 

      怎么办呢? 
      晚上,我在牢棚里辗转难眠,苦思冥想,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直到天亮,一个危险的念头猛地蹿进我的脑海,教我心念一动: 
      去求霍克尔,说不定他会帮我! 
      可是一想到四年前的事……我又开始动摇,向一个冷血的纳粹祈求怜悯本来就是一桩蠢事,我要重蹈覆辙吗? 
      况且,一个月前我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会不计前嫌帮助我吗? 
      我犹豫着,难以下定决心。可是第二天,当与乔安娜企盼的视线不期而遇时,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和最不想见到的人做一趟必要的交涉。 
      缝纫间对面,大约步行五分钟便可到达的集中营办公楼,一直是犯人们的禁地。能进出此间的除了黑制服的党卫军,只有少部分被召唤的犯人头目。 
      为了能见到霍克尔,我豁了出去,利用「卡波斯」的身分,再加上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混了进来。 
      二楼的尽头有一间我曾进出过的房间,我知道,那就是霍克尔的直隶上司鲁道夫·弗朗茨·霍斯的办公室,此人执掌着奥斯维辛所有在押人员的生死,而且他还是希姆莱直接推举给希特勒的集中营总监——一个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狂热信徒。 

      左侧紧挨的偏门,应该就是副官的办公室了,我曾看见霍克尔站在这个房间的窗口处眺望外面。 
      望了望四周,虽然来往的警卫早已盘问过我来此的缘由,我还是有点心虚。走近,正欲抬手敲门,我听到门内隐约的人声。 
      「一氧化碳的造价太昂贵了,如果用齐克隆B的话,效果会更加显著…… 
      「……就这么决定吧,先写一份报告,然后交给上面…… 
      「实验的对象?无所谓,反正最后签字的人是中校……」 
      齐克隆B? 
      作为医生,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一种由氢氰酸加工制成的杀虫剂。能在高温、潮湿的条件下迅速分解挥发,一旦被人吸入能迅速破坏人体内的发酵作用,使红血球不能供氧,造成窒息而死……是种极其可怕的剧毒! 

      而门内之人,又是在商议什么?难道……是在讨论怎样用「齐克隆B」实验毒气杀人么? 
      意识到这点,我的心头一怵,背脊生寒。方才听得模模糊糊,我并不确定霍克尔就是说话人,可是莫名的,一瞬间我非常希望他能与这种残忍的计划没有任何瓜葛! 
      「你在干什么?」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叩开房门的时候,背后传来一记冰冷彻骨的男声,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看到金发碧眼,一张冷竣的容颜——来人和霍克尔一样,是个年轻的上尉,他的身上除了淡淡的男性香水味,还有一股让人害怕的……凝固的血腥气息。 

      「我在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上尉阴沉着脸喝问,气势咄咄。 
      我被他吓到了,一时愣在原地,接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我与此人身形悬殊,加上这一记力道十足,当即便被打翻在地,很快我听到他大声唤来警卫。 
      「你们瞎了吗!这个犯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想弄脏地板,把他拖出去——枪毙!」 
      我根本来不及挣扎与辩解,便被人架起准备拖离行刑。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适时地响起:「住手!」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旋开了,卡尔·霍克尔走出房间阻止上尉。 
      「罗伯特,放了他……是我叫他来的。」 
      「你叫他来的?做什么?」 
      「比克瑙137号牢棚最近出了点状况,443002是那儿的『卡波斯』……我让他过来汇报一下这几天犯人们的情况。」 
      听到回答,上尉狐疑地看了他的同僚一眼,又望了望我,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喝退了警卫。 
      「管好你的人,卡尔——下次再让我撞见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我会亲自教他怎么遵守集中营的『规矩』!」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我惊魂未定,回过头望着霍克尔,这男人还是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盯了我一会儿,他把房门敞开,将我引了进去。 
      副官办公室比我上次见过的霍斯的小了一半,屋内的摆设简单而朴素,里面没有第三个人,看来刚才霍克尔是在用电话和某人讨论「公务」。 
      我看到临窗的办公桌上同样放着一块牌子,这次的距离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用德文写着:「同情就是软弱」——所有集中营看守的座右铭。 
      「他是罗伯特·穆尔卡……中校的另一名副官,我的同僚。」背后的霍克尔这般介绍道。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指刚才那个差点把我杀掉的纳粹。 
      「艾伦。」 
      下一刻,低沉的声音变得柔软,霍克尔靠近我,温暖气息吹在我的耳畔。 
      「刚才我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如果你被枪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暧昧的语调,彷佛很在乎我。不过我的头脑一向清醒,绝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霍克尔会真的「迷恋」一个犯人——他只不过在玩一场游戏,而我,则是一个目前对他而言算得上有趣的玩物。 

      「为什么不说话,艾伦?」他用嘴唇摩挲着我的耳朵,「是在怪我这一个月冷落了你吗?对不起……我太忙了,另外,我一直期待着你能像今天这样主动来找我……」 
      咦? 
      霍克尔的口气,彷佛料定我一定会向他寻求帮助——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整个集中营,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也有可能帮助我的人。 
      「长官,我……」 
      「卡尔。」霍克尔打断我,道:「叫我『卡尔』,艾伦……像过去那样。」 
      听到他这般要求,我不禁涨红了脸,这个男人要求太多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此认真又是何必? 
      「卡……尔。」我从嘴唇里憋出这个名字。 
      他满意地笑出了声音,然后扳过我的身子,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亲爱的艾伦?」 
      我犹豫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把乔安娜的事告诉了霍克尔,听完,他难得皱了皱眉。 
      「我可以问一下,这个犹太姑娘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吗?」 
      「没有……」 
      「那她是你的挚友还是情人?」 
      「都不是……」 
      「那我拒绝帮助她。」霍克尔沉声道,吓得我心脏漏跳一拍。 
      「为什么?」 
      「艾伦……你太天真了。」霍克尔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正直与善良……但是这里是集中营,我不可能去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难道你一点都不同情她么?」 
      「很遗憾,艾伦……奥斯维辛几十万人,像她这种遭遇的又何止千计?我不可能向那么多人施舍同情心。」 
      霍克尔这么说,听得我浑身冰凉。 
      他刚才待我那么和颜悦色,让我几乎忘记他的党卫军军官身分——冷酷、无情、坚定,这就是所有纳粹党徒接受的教育,让这种人怀有「同情心」,那简直就是奇迹! 
      可是若连霍克尔都不肯施与援手,乔安娜就必死无疑了! 
      「求你……我求你救救她!」我开始卑微地乞求,就像四年前为了我唯一的妹妹艾莲娜一样。 
      见状,这个黑制服的恶魔终于开始动摇,他紧紧抱住了我,道:「好吧……艾伦,我答应你。不过你要记住,她能活着,不是因为我的怜悯,而是因为这是你的愿望。」 

      *** 
      注五:卡波斯的主要工作就是监工,作为看守的副手。 
      注六:即一九四二年的纳粹德国在万塞会议上,确定将系统性的种族灭绝作为「对犹太问题的最终解决」。 
      注七:第一百七十五条例,是德国一八七一年制定的刑事条例:「发生在同性之间或是人与动物之间的性行为应受到关押、失去公民权力或被征税。」从一九三三年至一九四五年间,德国纳粹共逮捕了超过十万名的同性恋者,关进集中营。 





      第四章  
      霍克尔很快安排乔安娜做了堕胎手术。 
      为了防止意外出现,手术是由我亲自施行的——相当顺利。术后,乔安娜还在麻醉中,脸色苍白,还没有苏醒,然而她能逃过此劫,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很重视她?」霍克尔问。 
      「是。」我不讳言自己的感受。 
      虽然乔安娜同我非亲非故,说过的话也不过只言词组,可是,她的存在对我而言,就像无尽黑暗中的一根火柴,即便渺小,还是能散发热度、点亮光明。 
      「真让人嫉妒啊。」霍克尔笑道,「哪一天艾伦也能像这样重视我呢?」 
      应该不会有这一天。我在心底暗暗道。 
      移开视线不想再去看霍克尔,他却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四目对上。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艾伦?」 
      他这是在提醒我,要付出约定的「代价」——毕竟,拯救乔安娜并不是无条件的。 
      隔着墨镜,我依然能感受到霍克尔视线的灼热,踌躇良久,我轻轻推开他:「请再给我一点时间,长官……」 
      「是『卡尔』,艾伦。」霍克尔纠正道,「我们俩独处的时候,我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 
      我不能忤逆这个男人,只能腆着脸,艰涩地唤了一声,话音刚落,霍克尔的脸迅速逼近。下一秒,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轻轻浅浅的一吻。 
      这是时隔四年,霍克尔第一次真正地吻我,因为震惊与羞耻,我的脸立刻滚烫起来——身体比意识更先动作,我奋力推开他,用力擦拭被他碰过的嘴唇! 
      「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吗?」霍克尔这么说,声音平和,对我过度的反应并不以为意,「不过没关系……艾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适应彼此,直到你真正接受我。」 
      我没有吱声,只是狠狠瞪着他,见状这黑衣恶魔又恬不知耻地笑了。 
      「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别墅吧?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需要有人帮我清理一下庭院的杂草。」 
      我知道很多纳粹军官的别墅就在奥斯维辛附近的镇上,有的甚至可以从集中营缝纫间的窗户就能眺望得到。 
      军官们经常遣一些服役的犯人帮他们除草,不过我很清楚这对霍克尔而言,只是一个方便的借口…… 
      很不甘心就此被那讨厌的男人随意摆布,不过能看到乔安娜一切平安,我还是十分欣慰的。 
      堕胎之后的第二天,我在缝纫间看到了她,隔着老远,我们交换了一个笑容——她的容颜依旧憔悴,笑得很是勉强。 
      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她,可是直到傍晚,我们都没有机会说上话。 
      一天匆匆过去,次日一早上工之前,看守告诉我,我已被派去为霍斯的副官——也就是霍克尔修剪草坪。 
      我一点都不意外,这家伙一向都是如此雷厉风行。 
      霍克尔的住所就在比克瑙附近,沿着岗楼步行半个小时,穿过铁丝网,再走十几分钟便能到达。 
      这是一幢建在高地的独立三层小别墅,巴洛克风格,外部装修很讲究可也很陈旧,应该是座征用的房子。它的庭院很大,足可以供两组人打网球,我的工作就是在这里除草——在看守的监视下。 

      为了防止我逃跑,脚踝上事先就加了铁镣,行动起来十分不便。除草的工具是一把钝了的镰刀,割起来十分费劲。 
      我忙碌了一个上午,总算体会到整日在户外作业的囚犯们的辛苦,弯着的腰差点直不起来,而且中间不能休息,更不能走出看守的视野范围…… 
      不过,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别墅附近的空气很新鲜,没有集中营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中午的时候,看守准备把我拴在门廊前面的柱子上,然后自己去吃午饭。 
      这个时候,别墅主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守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纳粹军礼,他点了下头,说:「带他去厨房吃饭……不要刮伤地板,把脚镣去掉。」 
      看守应了一声,迅速解除我的钳制,我趁着这个空档偷偷瞄了霍克尔一眼——难得他今天穿着便服,也没有戴那碍眼的「卍」字袖章,甚至连黑色墨镜也摘下了…… 
      怎么说呢,即便右眼眶上的疤痕有些突兀,他仍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只可惜他的纳粹身分,让我无法发自内心地去赞美他。 
      上午的活干得很紧凑,所以吃过午饭,不到两个小时我就完成了作业。 
      原本这就该回集中营了,可是霍克尔却对看守说,希望他能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面对军官的邀请,一个穿着党卫军制服的法尔茨农民自然是受宠若惊,十分高兴……只有我明白,霍克尔真正的目的绝不是向下属示好。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霍克尔便提出要我替他清理阁楼的要求,看守欣然答应,我很快被领到了楼上。 
      可是接下来,我进入的不是什么「阁楼」,而是一间卧室。 
      房间的布置称不上豪华,却也十分别致。室内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床头柜上甚至还搁着几本书:《浮士德》、《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以及一本约了书角的《新诗集》…… 

      看到这些,我的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这里分明就是霍克尔的卧室! 
      陡然听到身后锁门的响动,心尖一怵,我猛得回过头,恶魔般的男人正倚在门边,脸上不再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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