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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有幸-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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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沉默了好几秒,司仪一直在旁边暗示我开口。灯光苍白,台下的人都将我看着,张展凡是个好爸爸,廖巧是个好妻子,部长和汪涛有个好结果。我想,为什么我的生活不能像他们一样简单呢?
  母亲眼里闪着泪花,父亲紧张地捏手。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段岑睿,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客套,心中这么多想说的,一股脑全说出来吧,我们懂你的,我们明白你的,你不是孤单的,从来不是。
  “我真的,很激动。”我开口,是这样说的。司仪终于松了口气。郑辰逸的父母微笑着将我看着。
  “很想说点大学时候的事情,”我轻松道,“十多年过去了,大学这个地方啊,咱们平时不敢说,心里想想就算了,三十岁的人再说大学,人家就要笑你傻了。”
  有些人鼓掌,有些轻笑。张展凡好像眼睛红了。廖巧靠到了她丈夫的肩上。
  “郑辰逸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抿嘴笑,好像在回忆,但其实没有,如果要回忆,我会直接下台的。“我会说,大一的时候,这家伙天天跑到图书馆却不是为了谈恋爱吗?太可怕了。”
  台下又笑。
  “我们还在忙着谈恋爱,忙着失恋,忙着跟兄弟几个去喝一杯。好家伙,他已经在辩论场上骂人了。”我戏谑道。
  众人轻笑。
  “大二,我说,哥们,老子们要去体验体验生活,打打工,赚赚钱。我后来发现,我根本就不应该告诉他。我俩一起去打工,我一个月之后被开了。”我笑道,“老板说,‘那人一天能把你的那份也做了,我们收益不好,你懂的’。”
  台下哄笑。
  “大三。。。。。。”我没唠多久,随便编了几个故事。到了说祝福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舌头有点打结。
  “这是我铁哥们儿的婚礼,你们可一定得把场子砸起来!”我说完,又用重庆话道,“哦不,扎起来。(挺起来)”
  众人边鼓掌边笑,欧阳部长举起手向我竖了一个中指。
  “最后,祝福这对新人。”我开始发抖了,双腿冰凉,双手失去知觉,脊骨颤动得异常明显,“祝福他们,白、白。。。。。。”我硬是结巴了。
  张展凡取了眼镜,抹了抹眼睛。廖巧把头埋到了他丈夫的怀里。汪涛揽紧了欧阳部长的肩膀。欧阳部长沉着眼将我看着。
  母亲哭了。父亲将手垂在大腿上,大腿不停地抖。
  “白头偕老。”我声音在发抖,我好想马上冲下台去,我必须马上下台,“早生贵子。”
  “情比金坚。”我说完最后一个四字词,终于可以下台时,发现自己释然了。原来这并不是这么难嘛。你看张展凡和廖巧最后不也没在一起吗?
  台下鼓掌,司仪见我说完了,好像跟我很熟似的,上台接过话筒。
  我走到台下看郑辰逸,他的眼神难测。母亲拉着我的手,吻了吻我的脸,说“好样的儿子”。父亲拍拍我的肩,并没说什么。
  新娘挽着他父亲的手,婚纱一看就价格不菲。她的嘴涂得很红,她的头纱很长,她父亲看上来很开心。她带着比我送她的项链更珠光宝气的项链,耳坠上的钻石一闪一闪。
  “那么你愿意娶张晶女士为妻吗?”司仪问他。
  郑辰逸顿了两秒,还是用那重沉沉的,让人心安的语气回答了。
  交换戒指时,他捏着新娘的手看了很久,才缓缓地将戒指套上,道“你的手真漂亮”。
  我的心死了。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我到底是谁在活呢?为什么当时要放弃地理杂志,而跑到南京去呢?爱情怎么能跟人生比呢?我干嘛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奔赴一个没有未来的爱情呢?
  我回想起那些事情,真荒唐。
  郑辰逸和新娘来敬酒,我和一桌人一样,举杯放杯,无比自然。我本想到大学那一桌去坐坐,但我不敢把爸妈单独放在这里。
  部长不请自来,后面跟着汪涛。他来了没先跟我喝酒,一把将我抱住。
  “这么多年,都一点没让你聪明。”他紧紧抱着我,拍拍我背。
  “这是缘分。”我轻笑道。
  “放些屁吧你。”他咬牙道。
  张展凡带着女儿来了,女儿可漂亮,虽然就三岁。
  廖巧和她丈夫一起来了,丈夫还算挺帅。
  其实吃吃喝喝,谁的婚礼,都一样过得很快。父亲想离开了,我便跟郑辰逸父母打了招呼,将两人送上车,自己要先去趟厕所。
  很奇怪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令人绝望的事,我几乎都是在厕所隔间哭的。特别怂,尤其狼狈。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是我说要分手的,但为什么我还没到另一人来代替他呢?
  我又觉得这个恋情从大一就不应该开始,除了让人一次又一次的神伤,再没了其他效用。我都三十岁了,但又好像一直留在十七岁,我好像知道了世界上许多知识,但我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我出隔间时,郑辰逸就像座雕像一样在洗手台前站着。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十分憔悴。远看还挺翩翩君子,近看就是一丧心病狂的怪人。
  我不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自觉地去洗了个手,见他一直看着我,别扭地说了一句“上厕所?”
  他神情疲惫,并没搭话。
  我挑了挑眉,给手上了点洗手液。
  “过得怎么样?”他问我。
  “挺好。”我不敢抬头看他,“进了个圈儿,你知道重庆同志挺多的,偶尔去419,带套的。”
  “骗人。”他带着哭腔,沙哑的哭腔。
  我不屑地轻笑一声,“好吧,有两次没带套。”
  背上重量压来,郑辰逸的手臂将我腰身环绕着,紧紧地把我困在怀里,“我好想你。想得要死了。”他把脸贴在我耳边,体温隔着西装传来。那种温度和心跳,来得好是熟悉,逼人落泪。
  “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他在我耳边悄声道,不是刻意的悄声,而是因为哭泣使声音太过沙哑,“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是求你别走。”他说,眼泪滴如我衣领,“南京的房子我没卖,我们回南京好不好?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哭出声,“我们去把那个福利院的孩子领回家一起住好不好?”
  我撑着洗手台抽泣,心如刀绞。
  如果我是女人就好了。
  “我、我不能去。”我抽泣道,“我放心、放心不下爸妈他们。”
  他失声痛哭。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抓紧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不知自己这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快疯了。
  部长进来时见着我俩哭成一堆,一人赏了一耳光,唾了一句“窝囊废”,又跟我们抱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我愿意陪你

  一个星期之后,我靠在池塘栏杆边喂鱼,我在等郑辰逸。
  一个月之后,我在江边等郑辰逸。时间过得很快,我并没有悲痛很久。事情总归是要过的,无论是直接迈向悲剧结尾,还是变得更糟。
  五月的天气已经足够热,即使是傍晚。
  我向家里撒谎了,我说自己要加班,今晚回不了家。母亲叫我注意身体,别吹多空调,也别去约人。我显然不会听母亲的。
  在郑辰逸结婚之后,我们想出了一种新的交往方式。礼貌来说,是婚外情,文艺来讲,是地下恋。一星期内,我和郑辰逸有三天晚上不会回家。这种感觉很奇怪,偷偷摸摸,东躲西藏,怕遇见熟人,更怕遇见父母,被某个不相干的人多盯一眼也会浑身不舒服。
  但我俩没有其他办法。
  除了这样,我们还能怎么相处呢。叫人忘记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谁经得起遗忘所需消耗的时间?每次清晨我醒来,看见枕边人不在,心都是空的。死亡来得轻松,但是我一走,母亲父亲怎么办?郑辰逸呢?
  一个月下来,我一大半工资都捐给了宾馆。有时我与郑辰逸也并没做,只是相拥而眠,睡到天亮,发现怀里搂着人,心中便踏实。发现对方赶去上班了,心中不免东想西想,惴惴不安。
  我俩绷紧了神经在来往。
  两三个月之后,我从家里搬出来了,自己在渝中区租了一套房子,郑辰逸也在物色新房。郑辰逸说他还是想带我去领养一个孩子,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太凄凉,我没答应。就算是同性恋,也不能让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们会毁了那个孩子。
  我没觉得有多么的孤单,周末还是会回家看看父母,父母气色不错。我会在公司解决午饭,晚饭就在外面随便吃点。郑辰逸工作很忙,更何况他还已经结婚了。
  有时他能陪我一起吃个晚饭,周末能来住两天。他辞职了,自己和几个同事出来单干,事业刚刚起步,每天都很累,老得很快,让人心疼。
  我有时都在想,他这么多天不回家,妻子为什么不和他闹腾呢。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好,无论埋着什么样一颗定时炸弹,能有现下来温存温存也是好的。
  有天郑辰逸赤膊躺在我身边,在被窝里抱着我,说他发现妻子把人带回家办事,还在卧室大床上。他说他不想回家了。
  “那你就多来陪陪我吧。”我这样回他。完全没有善解人意贤妻良母的风范。我不想再那样惺惺作态,在事情败露之前我们拥有的时间弥足珍贵。
  郑辰逸真这么做了。除了周一周二,每天都会到我这里。
  一年之后,郑辰逸突然来得少了,电话也很少打,信息也不常发。我一人窝在小小的出租屋内,比大学那时候来得更寂寞。
  我又开始写之前的文章,关于苏林的部分,我能坦然写出来了,关于郑辰逸的部分,我可能不会写,因为我感到羞耻。
  又是一年夏天,父母已经六十出头,我找了点关系,联系了一个熟人的旅游公司,把他们送到冰岛去了一阵子,一个来月。我看他们发给我的信息,母亲说那里的鸟很可爱,他们很舒心,于我心中是莫大的安慰。
  我一人在家里过得有些狼狈。本来想多学学做菜,最后发现速食罐头最适合我。我把速食罐头里的肉和着乱七八糟的青菜一起炒,不过还好,没食物中毒。一次做饭时罐头盖子划了手,但锅里还炒着菜,我不敢去找止血贴,忍着痛把菜盛进盘里,打开手掌一看,满手是血。
  我盯着血站了很久,等血不再往外冒了,才去将手洗干净。看到这么多血的那一刻是很震惊的,我想我只是缺一个止血贴,或者说一个帮我拿止血贴的人。郑辰逸会怎么做呢,肯定会急急忙忙地翻出一堆防破伤风的药,可惜他不在。
  杂志社得奖了,我再一次升职加薪,心情很好。一看工资卡上多了这些钱,很想吃点什么,或者买点什么,走到火锅店门口,想给郑辰逸打个电话,但怕他还在工作——他说最近有一个大项目。所以我一人去吃了一顿火锅,点了四个菜,没吃完。
  吃完饭后又在步行街随便逛了逛,我突然想到离家出走之后过得第一个春节。一想不知道郑辰逸的唇膏用完没。于是去屈臣氏买了唇膏,看到了女士护肤品,给他妻子买了一套。路过阿玛尼时往橱窗里望了眼,一件新款风衣很大气,我想郑辰逸肯定会喜欢这种简洁的款式。但是我的钱全花在好几个月前的婚礼上了,不够,没敢买。
  他家挺大,小区挺好。估计他父母也出了些钱。
  我在他家楼下晃悠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敢去敲门,悻悻回了家,想着下次再把东西给他。
  没过几天,郑辰逸打电话说他一个月都不能来我家,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家里出了点小事,不用担心。我没多问,问他也不会回答。如果他愿意把那些难事都告诉我,我会好受许多,他也会好受许多。
  就在他打电话还没过一星期,我的盲肠开始耍横。下班回家时突然疼起来,我差点没爬去医院。
  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害怕一打的就浪费一顿饭,硬是坐公交去了医院。
  我到医院门口,已经疼得双腿发软,护士跑来扶住我,问我“叔叔你怎么了”。她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
  于是我的阑尾被切了,被推出病房时,我整个身子都是麻木的,盯着不停后退的天花板,想到病房里也不会有人在等我,蓦地有些痛苦。
  当天晚上郑辰逸来了十几个电话,我都没接。不是不想接,没力气。
  第二天郑辰逸给我打电话,我这才告诉他自己做了手术。他不出所料地赶过来了,埋怨我肚子疼时怎么不早给他打电话。我不知怎么回答。
  我有什么资格跟他打电话呢?从名义上来说我好像并不是他的谁,顶多是普通朋友吧,有谁肚子疼了给朋友打个电话说“你来照顾照顾我”?
  入夜他就睡在我旁边,想抱着我又怕碰到伤口,很晚都没睡着。
  “你以后碰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听见没?”他小声道。
  “我想出院。”我答非所问,“医院一晚上太贵。我差不多能下床走路了。”
  他又哭着说对不起,脆弱得像个孩子。
  之后一个月他都住在我的租房里,但是我们一个月没做。当时他一进租房就看见水池里泡着成堆的碗筷,哭笑不得。
  母亲和父亲从冰岛回来,要来看我时才知道我割了阑尾,母亲又哭了,问我谁来照顾我的,我说郑辰逸。父亲神色复杂,不过没说什么。
  拆了线之后我忌口两个月,这两个月过得还算不错,郑辰逸常来,躲着我爸妈,爸妈也常来。之后郑辰逸来得很频繁,上班也会送我,下班就在写字楼下等我。我俩从单位手牵手漫步回家,有一瞬竟能让我忘了身边人是已婚的郑辰逸。
  好景不长,半年不到,郑辰逸妻子大闹编辑部,我差点又丢了工作。
  我把她拉到楼下,她哭着说想跟我好好谈谈。我办公桌都要被她掀翻了,她说要跟我“好好谈”。
  “我跟他过了三年,你知不知道三年对一个女人来说算什么?”她哭诉,幸好我选的是露天咖啡座,“他有时一个星期都不回家,你让我怎么过?”
  我沉默着,并没搭话,想起郑辰逸说过的事,心中凉凉的。
  “你别再找他了吧。”她道。
  “不可能的。”我也道。
  她朝我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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