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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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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正邦坐在沙发上,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坐回去,没有反驳。
  宋家源说了“不能”,而不是“不要”。谁都知道此行有多凶险,威胁宋伯年这个罪名不是普通人能够担得起。多一个人去,只会更加激怒他。宋伯年活在世上这半辈子,从来都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原则。无数人在这“宋”字头的威慑之下,都被吓软了脚步,没人敢去触他的逆鳞。要与宋伯年叫板,是寻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乔正邦明白宋家源的苦心,也知道这件事情大概只有他可以做到。待宋家源坐上的红色的士在视野里驶远,乔正邦才回过头来,问安迪:“接下去要做什么?”
  安迪已经有些想法,说道:“你那边的房子还是继续准备,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家可回了,准备一个地方,也好让他有片瓦遮头,有寸土落脚。”
  乔正邦听左安迪说得有理,叹了口气,点点头。
  左安迪与乔正邦分别,自己则驱车去见了萧锦良。
  萧锦良是城中的万事通,他手下狗仔无数,像极了生活在武侠片里的隐士高人,要知道城中名人的秘辛,去问他就一定不会落空。左安迪的确是有求于他,关于宋家夫妇的事情他总觉得另有隐情。
  萧锦良懂得享受生活,行踪遍布本市的高级食肆酒店,他是不惯带人回家的,每每在外厮混都是在五星级酒店租房过夜,寻常人几乎很难觅到他踪迹。幸亏左安迪不是寻常人,一个电话问到萧锦良过夜的酒店,半小时后便在大堂的咖啡座等他。
  早晨的自然光还是有些刺眼,左安迪架着墨镜在沙发座上打量新装修的酒店大堂。这里他过去常常光顾,理由同萧锦良相似,都是不喜欢带人回家。现在这一打量,左安迪才发现新装修的环境看起来陌生,似乎是宋家源回港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出来玩过,就连与人搭讪调情都是极少的。这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Andy。”萧锦良自电梯出来,他坐到安迪对面取下眼镜,眼皮有些肿,昨晚应该喝了不少,“这么早,真是要命。咦,你不需要陪宋大少?”
  左安迪当然不奇怪他知道自己与宋家源常在一起,这城市里没什么事情能避过萧锦良的耳目。于是他开门见山:“你既然知道,我就不打哑谜了。我来是想问宋家的事情,宋安美欣与宋伯年,还有罗瑶,他们究竟有过什么瓜葛,你知不知道?”
  “天,大清早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就为了听故事?”萧锦良仰天打了个呵欠。
  左安迪直言不讳:“是。”
  萧锦良伸手摸肚子:“唔,让我先点一客早餐。”
  他自小家境优渥,从不亏待自己,做什么事都是优哉游哉。萧锦良仔细研究过菜单后,同侍应生讲明蛋要糖心,两颗蛋不可打在一起,转手又把菜单递给安迪。
  “我不用。”安迪有些不耐。
  “那就这些吧,多要一杯鲜奶,给这位先生。”萧锦良将菜单还给侍应,笑着摊开自己面前的餐巾,看安迪,“有没有发觉,自宋家源回来,你变了很多?”
  左安迪愕然,哪里会想到他无端提起这个。
  萧锦良兀自笑道:“别忘了我眼线众多。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知道你每天做些什么,同什么人见面,吃饭,约会。”
  “原来你是跟踪狂。”
  “别误会,只是信息递上来,见是你的,就特别留意而已。”
  若是平时,安迪或许会接下这个话题,与他打情骂俏地调笑一番,然后再不紧不慢话入正题,可是现在,他等不及了:“这是我的荣幸。现在,关于我想知道的,能告诉我了吗?”
  萧锦良还是没有回答,他看上去已清醒了,不再是刚起床的迷蒙样子,看着左安迪的眼神也是镇定平静的:“Andy,我一直关注你,是怕自己对你影响太大。自从我们在一起,你身上就留下我的影子,我都不知道这影响会不会是一辈子。”
  安迪不说话了,他口渴,抓起桌上的水杯,仰面喝下一半。
  “可近来我发现,宋家源对你的影响比我还要大。”
  “你想说明什么?”左安迪已有些不耐烦了。
  “呵,我无意惹你生气。”萧锦良终于适可而止,“你要听宋安美欣的故事?我想想,应该从何说起……”
  他说这话的口气像个老头子,论年纪,他比安迪大了有十余岁,只是外形年轻,加上穿着时髦,才仍旧像个混世公子哥的模样。
  萧锦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安美欣当年参选港姐,是最热门的夺冠候选。当年决赛还没出来,各家报纸就争相找她专访,以备结果公布之后,可以第一时间刊登。那时我还在小学,依稀记得我父亲的杂志也找她拍过一辑硬照。那时候的化妆与服饰都及不上现在先进,更没有什么电脑修图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即便如此,当时她拍出来的照片依旧可说是艳若桃李。”
  左安迪想起这两天见到的宋安美欣,心里只是一阵冰凉。
  “本来像这样的美人,又有选美冠军的光环,踏入娱乐圈可说是前途无量。但她当选之后,便宣布退出幕前,火速结婚生子,安心做全职太太。有人传言,说她急着退隐是婚前已有了身孕,而那个孩子,当然就是当今的宋家源宋大少爷。在那个时候,宋家并不是现在这样的地位。宋伯年只不过是薄有家财,外界媒体对这桩婚事还很有微词,认为是他耽误了一个新星,好好一朵鲜花,被摘去种在了温室里。”
  “此一时,彼一时。”安迪禁不住冷笑。
  “是,媒体瞧不起宋伯年,宋家的二老却还瞧不起安美欣。在他们眼中,再漂亮都是戏子,是戏子便低人一等。原本恃才傲物心高气傲的美人,如何在这样压抑的婆家求生,本来就是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戏码。只不过事情的转折在后面,宋伯年的生意开始做大,宋家二老也相继去世,本该媳妇熬成婆的女主人,却意外地,并未因此过上好日子。”
  “宋伯年开始寻花问柳?”
  “呵,看来我说的,对你而言都不新鲜。那么你知不知道,在罗瑶之前,宋伯年有过一任红颜知己,他为了她,甚至不惜要同安美欣离婚?”
  左安迪摇头。罗瑶的风头太劲,多年来,她几乎是城中二奶的偶像,她的事迹也成为攀高枝钓金龟的教材。连罗瑶都未曾做到要宋伯年离婚,在她之前竟有人能接近这一理想,左安迪觉得难以想象。
  萧锦良笑:“的确难以想象。当年传说,那女子已坏了宋伯年的骨肉,也因此,他决心给她名分。当然,他提出的分手条件不薄,愿意分出半数身家给安美欣,只求一纸文件,让他重获自由。”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条件也算相当丰厚了。难道……安美欣还是不肯?”
  萧锦良点头:“安美欣在宋家苦熬多年,受尽委屈。她显然不觉得金银能买去她十数年的光阴。于是她去跟踪,去追查,她找到了那女子的居所,与对方纠缠。妊娠中的女子本来情绪就不稳定,在惊吓之后症状加剧,终于,不久之后那女子便因抑郁症去世。”
  左安迪坐直身体,向前微倾:“那孩子呢?那个……私生子呢?”
  他曾不止一次听宋家源及他母亲提到那个私生子,原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不清楚。或许死了,根本没有出生。”萧锦良道,“他若活着,到现在只怕也要二十多岁,可这二十多年来,我没听到过任何相关消息。所以很可能是死了,或者根本不存在。”
  左安迪好像明白了宋伯年为什么会对发妻这样残忍。他在怪她害死了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的骨肉。那个孩子对他来说,或许重要过宋家源,甚至现在的宋家祈,也难怪他会因此而忌恨安美欣。所以此后宋伯年即便有了罗瑶,也绝不与安美欣离婚。他是不想放她逃生,要将她一辈子都困在那个狭小的牢笼里。折磨她,报复她,至死方休。
  宋家源何其无辜,只因为他也有安美欣一半的血脉,所以不可避免地也被卷进了这一场争斗里。
  安迪将背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本来还抱一线希望,现在看来,竟是一条绝路。
  什么风水师说要迁坟,什么罗瑶说要办百日宴。这一切,宋伯年不是不知道的,他只不过是借他们的口,来磨安美欣的心。他要的就是他们折磨她,摧残她。因为她当年也这样对待过他爱的女人。
  “Andy?”萧锦良在对面叫他。
  “嗯?”安迪回神。
  “你想得太入神了。”萧锦良微笑,侍应将早餐和牛奶端来,他把杯子接过,放到左安迪面前,“不吃东西,至少喝点鲜奶。”
  左安迪笑着接过。萧锦良的风度与温柔,总是如暖流一般,无处不在,不可抵挡。可惜这个时候,安迪已没有心思欣赏。他的心,现在已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的事情占据。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萧锦良一面吃早餐,一面继续闲闲地扯些那个年代的八卦。他见闻丰富,随随便便信口一说,就是一段传奇。
  左安迪却实在没有心情听他讲古,啜了几口鲜奶,因前一晚无眠,只觉得胃里犯恶心,略微敷衍了萧锦良几句,就站起身告辞。
  萧锦良没强留他,安迪临走时他接了个电话,只听了一声就立刻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左安迪稍微留下,坐在自己前面。他也没搁电话,只是一路听,一路应承着,最后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才把电话挂了。
  “什么事?”左安迪在位子上坐得不安,他见到萧锦良脸色不寻常,知道一定有事发生,并且这事多少与自己有关。
  萧锦良皱了一下眉头。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沉声道:“宋安美欣刚刚去世。我接到消息,今天凌晨她在何文田公寓自杀,从二十五层坠楼,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左安迪只觉得有一刹那自己的耳边是听不见声音的。这一刹那好像足有一个小时那么长,以至于左安迪缓过气来时,有些窒息的晕眩。
  变故太快,远在意料之外。他们才刚刚不胜唏嘘地谈论着安美欣的过去,谁曾想现在会突然听到噩耗。实际上就在他们谈论着她的同时,她已经变作了冰凉的一具尸体。别人口中的那些关于她的一切,也将永远成为历史。
  “他,也知道了吗?”左安迪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宋家源应该刚到宋家大宅,宋母出事的地点不在那,消息传过去,不知会不会比自己更早。
  不过,不论如何,他都未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萧锦良叹口气:“你说宋家源吗?也许吧……杂志社有专门频道听医院的急救调度广播,救护车一出动,就会拍记者到现场。也许宋家也会在事发时同时接到电话,毕竟出事的不是别人,是宋家大太太。”
  左安迪脸色苍白。他自己的父亲在医院中病逝,临死之前已陷入长久昏迷。安迪记得自己少时常再在病床前见到父亲,苍白的住院大楼,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都是与他青春期相关的记忆。父亲病入膏肓,左安迪一次次探病,见他是都毫无起色,连最后走时,看上去也与之前昏迷时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是病床边的诊疗仪器声音大作,所有指数归零,跳动的曲线最终汇成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这便是左安迪所经历过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当时的他尚不能适应过来,略带迟钝地看着母亲在床边抹泪。直到父亲身上的导管拔去,医生在遗体头部盖上白布,安迪仍一片茫然,感觉不到真实。
  到他真正意识过来父亲离世,已是落葬之后。曾经那样高大的一个形象最终变作一坛骨灰,藏在小小的冰冷的石碑下面。左安迪伏在父亲的墓碑前几乎哭到晕厥。他并不是容易落泪的人,迟来的伤痛比准时发作的情绪更加汹涌。他觉得自己错过了,未能在父亲临去的那一刻有所赶上,他辜负了父亲。
  不知为甚,此刻他的心,已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宋家源毕竟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在她服用了镇静剂躺下后,掠着她的额发说了句“妈,我很快回来”。现在,宋家源已经回来,可他的母亲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萧锦良在餐桌对面见到左安迪的脸孔一点点发白,很自然猜到后者想做什么。他放下手上的刀叉,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道:“我送你吧。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安迪点头,萧锦良的体贴入微总是这样恰到好处,让人难以拒绝。他们到医院后,萧锦良并未上去,他一个媒体人贸贸然出现在这里,对逝者是一种反倒不敬。左安迪十分感激他的细心,独自去了护士台询问。就在萧锦良走后不多久,乔正邦也赶到了。
  医生已经宣布死亡,护士告诉他们遗体停放在殓房。安迪与乔正邦推门进去,宋家源已经在里面。房间里的温度比走廊上又冻一些,叫人一进去就不自觉竖起了毛孔。罩住尸体的白布被掀开一角,宋家源如一尊雕塑般站在原地,双眼发直地盯着停尸床上那张面部全非的脸。
  他自己的头上还包着纱布,昨晚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深,脸上却是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只见宋家源慢慢弯下腰去,在那白布下面找寻母亲的手,找到了握住,紧紧捏牢,包在双手掌心里。
  左安迪和乔正邦静静地从宋家源身后走过去。看到那具原本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慢慢向前跪倒。宋家源双膝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三十多岁的人了,跪在母亲所躺的床边,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掐指算来,他们母子分别已有十几年。他忍耐、等待,筹谋了十几年,为的就是带母亲离开,可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天。他为她喂饭,服侍她擦洗、睡觉,与她同处一室,连48小时都未到。母子间相处的时光短暂到连回忆都塞不满。
  宋家源一定是在想,如果当初他不强带她走,或许宋伯年就不会硬把人抢回去。这个父亲是多么强横霸道、锱铢必较的人,做儿子的最最清楚。父亲一旦抓了母亲回去,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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