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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作者:尼罗-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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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和身边的何若龙对视一眼,心想参谋都饿成这样了?饿也罢了,怎么还有了衣不蔽体的意思?
  丛山参谋继续来回的跑,到了最后,热河兵是在城外架起大锅开始生火做饭了,热河兵的师长却是带着几名肥肉尚存的亲信,进了县城想要好好的吃顿馆子。
  此师长姓罗,名叫罗美绅,是个一脸烟容的细长条子。他在热河也是条地头蛇,但是一直和热河汤主席不对付,很受排挤,日本人三天两头的跑来热河动武,他受了损失,也没人支援,于是为了保存实力,他索性扔了越来越小的地盘,领着队伍先人一步的逃了。这一路他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反正总有那不如他的,被他打翻在地吃干抹净。
  和何若龙一样,他也存着打天下的心思,只不过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那里粮食和军衣又都是严重匮乏,所以他暂时缩小了视野和志向,只想占个县城安身过冬。小鹿所在的这处县城,是个城墙高耸的大县,昨天他试着打了打,发现难度太大,于是退而求其次,摇身一变,成为爱好和平的人士,进入了以物易物的阶段。
  小鹿起初是完全的不想搭理他,不过何若龙提出异议,认为结识个罗美绅也不费什么,顶多是供给他几顿酒饭而已。但是这层关系建立起来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用处呢?毕竟这罗美绅虽然现在十分落魄,但从根本上看,这大烟鬼并非平凡之辈——若是平凡的话,他也混不成一个师长。
  小鹿和何若龙一起迎接了罗美绅,罗美绅见了这二人之后,先是热情洋溢的和何若龙握了握手,语重心长的说道:“鹿营长,你这买卖算是救了我的命。”
  何若龙忍着笑一扭头:“这位才是鹿营长。”
  罗美绅脸上不红不白的,当即转向小鹿握手,以长辈的口吻说话:“鹿营长,少年英俊啊,帽子不错!”
  何若龙听了这话,登时对罗美绅其人有了好感,因为那帽子是他亲自定制了给小鹿的,当然是好得很,算他姓罗的识货。
  小鹿不善应酬,只好是对着罗美绅笑了一下。
  罗美绅很自觉,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戒心,故而肥吃海喝了两顿之后,当晚就出城,不知道又跑去了哪里。
  小鹿这一整天都和何若龙在一起,到了晚上,也很自然的一起回了屋。他这屋里摆的是床,并且不是大床。眼看窗外的天都黑透了,何若龙也不说走也不说留,只把外面大衣脱了挂在衣帽架上,又站在屋子中央抬起头看电灯,说:“还是洋玩意儿好,点一排蜡烛,也抵不上这么一个小灯泡。”
  话音落下,房门忽然开了,是张春生走了进来。格外留意的看了何若龙一眼,张春生随即问小鹿:“营座,热水预备好了,现在您洗澡吗?”
  小鹿略一犹豫,随即答道:“洗,把水送到书房里去吧!”
  张春生又问:“那我把武魁那屋也给何团长收拾出来?”
  这回不等小鹿回答,何若龙抢着开了口:“不用不用,等他洗完了,我俩还有话说,不一定得说到什么时候,就在一张床上挤挤算了。”
  张春生很惊讶的看了小鹿一眼,见小鹿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无言的转身走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上)

  张春生指挥勤务兵,把浴桶毛巾热水一起搬运进了书房。等小鹿进房把门关严了,张春生在堂屋之中向卧室内扫了一眼,卧室没关门,可见何若龙坐在窗前桌旁,正在自自然然的喝茶。
  张春生无言的出了门,去西厢房找到了武魁,问道:“咱们营座,怎么忽然和姓何的好起来了?”
  武魁坐在床边,扒了臭袜子露出大脚丫子,试试探探的开始烫脚:“他俩不是一直都挺好吗?”
  张春生感觉武魁这屋里太乱太臭,宁可站着说话:“好到一张床上去了?”
  武魁冷笑一声:“自打到了跑马营,他俩就进一间屋里不露面了。那天我站在院儿里,就听他俩在屋里笑,那笑的,哎哟我天,你肯定是没听过。”
  张春生狐疑的看他:“笑……怎么了?”
  武魁终于成功的把双脚踩进了热水里,烫得他嘶嘶吸气:“咱营座那嗓子你也知道,说话像老鸹唱歌像驴,笑起来更了不得了,嘎嘎的。”
  张春生听了这话,完全不肯相信:“你想说就好好说,不想说就闭嘴,别这么诋毁营座!”
  武魁不理会张春生的斥责,自顾自的转移了话题。抬起冒着汗的大脑袋,他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问道:“小张,你说咱们营座,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张春生警惕的瞪着他:“什么问题?”
  武魁向他欠了欠身,声音更低了:“你看,他会不会是只对男的来劲?”
  张春生涨红了一张黑脸,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可能!”
  话音落下,他扭头就走,胳膊甩出了一阵风。武魁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的咕哝着骂了一句:“他是你祖宗?”
  张春生站在院子里心算时间——小鹿平时一个澡要泡多久,唱起歌了又要多泡多久,他全知道。今天小鹿没唱歌,应该再有二三十分钟就能出水了,他等着。等着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他在院子里只站了五分多钟,卧室的玻璃窗前就出现了小鹿的人影。让他略觉安慰的是小鹿的装束——小鹿穿着一身白棉布睡衣,上衣下摆照例是服服帖帖的掖在裤子里,裤腰的抽拉绳也整整齐齐的打了蝴蝶结。袖子顺顺溜溜的向下盖住手腕,小鹿站得笔挺,一如既往。
  可是,下一秒,小鹿仰头抬手,拉拢了卧室窗帘。窗帘一合,张春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着小鹿用过的洗澡水,何若龙也草草的洗了个澡。抱着膀子从书房穿过堂屋跑进卧室,他打着哆嗦笑问小鹿:“有没有裤衩,给我一条。我那身衣服都让汗给沤酸了,我不想穿。”
  小鹿万没想到他就这么光着屁股跑了过来,登时羞了个面红耳赤。他现在看女性是异性,看男性,尤其是特别富有男子气息的男性,也像是异性。慌忙背对着何若龙站住了,他拿开镜子打开衣箱,也不说话,拿出一条裤衩就向后扔到了床上。
  然后他的动作骤然变得极其慢,他慢吞吞的整理被自己方才掏乱了的衣箱,慢吞吞的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慢吞吞的合拢箱盖,最后又慢吞吞的把大镜子重新放回箱子上。这么慢,就是为了给何若龙穿裤衩的时间,电灯光是这样的明亮,何若龙纵是衣裤齐全,对他来讲也已经很富有刺激性了,何况对方现在是光着屁股的。方才他跑过来时,小鹿清楚的看到他胯下那一具东西跟着步伐甩,甩得上蹿下跳沉甸甸。
  小鹿一边转身,一边听到了何若龙哧哧的笑声。叉开两条长腿站在地上,何若龙也有点脸红,是羞涩的大号顽童:“太小了。”
  小鹿的裤衩,对于他来讲,的确是太小了。薄薄的棉布紧紧绷了他的屁股和胯骨,前方也鼓起了明显的一大包。
  “我光着睡行不行?”何若龙几乎有些窘迫了,讪讪的笑:“我刚洗完,身上挺干净的。”
  小鹿转动了滞涩的黑眼珠子,想要避开何若龙的注视:“可以。”
  话音落下,他走过去关闭了电灯。
  电灯关了,可院门上方吊着一盏小电灯,所以房内还能依稀的看清人影轮廓。何若龙站在床边弯着腰,撕撕扯扯的脱裤衩,小鹿爬上床去,这床的一侧靠了墙壁,小鹿钻进被窝,脊背贴墙给何若龙让出地方。
  等到何若龙也一掀棉被躺下了,小鹿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句:“大屁股。”
  何若龙当即翻身面对了他:“我屁股大?怎么不说是你长小了呢?”然后他往被窝里一缩,对着小鹿出了手:“打你小屁股!”
  小鹿向后一躲,然而已经躲无可躲。张皇失措的攥住了何若龙的手腕,他使了十成的力气:“别闹,我不喜欢闹!”
  他这一下子攥得狠,何若龙立刻就识相的又从被窝上方露出了脑袋:“嗯,不闹了。这床太小,闹大发了,咱俩都容易掉下去。”
  然后他把小鹿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你也过来点儿,别靠着墙,墙凉。”
  小鹿把手臂向下搭上何若龙的腰间,很自然的,手垂下去,掌侧有意无意的触碰了何若龙的屁股。他喜欢这个大屁股,结实紧绷的男性肌肉,对他来讲,有性的诱惑力,是既可以对其意淫,又可以向其崇拜的。
  他爱何若龙的肉体,可是羞于袒露自己的肉体。单方面的交换无法长期成立,所以他宁愿只是暗恋。
  这个时候,何若龙在他腰间轻轻摸了一下。
  何若龙想要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真切的摸摸他的皮肉。然而上衣下摆束在裤子里,而他又不好对着小鹿大动干戈。自我解嘲似的,他小声说:“天衣无缝。”
  小鹿抬手,用指尖沿着他的脊梁骨缓缓划下去:“你也一样。”
  何若龙紧紧一闭眼睛,前方立刻支起了棒槌。
  这让他又一次窘迫了。微微的躬了腰,他不想让小鹿发现自己的异样。
  “乡下小子,不懂规矩,从来都是光着屁股钻被窝。”他掩饰着,压抑着,轻声说话:“别笑话我啊。”
  小鹿把手又垂到了他的屁股上方:“我小时候也是光着睡,光着睡到了十几岁。”
  何若龙沉默了片刻,忽然唤道:“小鹿。”
  小鹿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因为这是何若龙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何若龙念咒一般,又连着唤了三遍:“小鹿小鹿小鹿。”
  然后他紧紧的搂住了对方,又仰起头,把下巴也抵上了对方的头顶。小鹿顺势也拥抱了他,抱出了满怀的火热。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然而不知怎的,心里很平静,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床是这样的小,但也够他们栖身了。
    
    ☆、第六十四章(下)

  翌日清晨,张春生起得格外早了一点。
  他照例是光明正大的进了上房堂屋,不急着撤走昨夜的浴桶,而是先哗哗的倒洗脸水,又把牙刷浸湿了,放在牙粉盒子里蘸了蘸,再把它横架在搪瓷牙缸上。
  然后夹着一份报纸推门进了卧室,他迎面只见何若龙弯腰背对着自己侧躺了,露出大半个白脊梁,显然还在酣睡。而小鹿欠身睁了眼睛,将一根手指竖到唇边,很斩截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对着张春生一挥手,小鹿低声下令:“出去!”
  张春生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往常这个时候,小鹿应该是拥着棉被半睡半醒的,非得他读过好几条新闻之后才能彻底睁开眼睛。然而此刻小鹿显然是早醒透了,醒得双目炯炯有神,睫毛尖上都颤着精光。
  等张春生神情木然的退出卧室了,小鹿拉扯棉被,为何若龙盖住了后背。
  棉被刚刚盖好,何若龙猛一哆嗦,忽然在梦里哭喊了一声——走腔变调的,真是哭喊!
  小鹿连忙用力推搡了他,而他一推即醒。睁开眼睛向上望了小鹿,他的额头上见了汗。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我做噩梦了。”
  小鹿发现他似乎是常做噩梦,忍不住问道:“你梦见什么了?”
  何若龙沉默了一会儿,重新低下了头:“梦见我杀人放火,给我爹我娘报仇。”
  他露在外面的宽肩膀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户人家里有小孩儿,我放火的时候,小孩儿在屋里哭,我在屋外哭。我恨透了他们家,我要把他们家斩草除根……我就放了火,我把他们全烧死了……”
  小鹿摸了摸他汗湿的短头发:“心狠手辣。”
  何若龙抬眼看了看他的脸,然后闭上眼睛搂住了他。
  日上三竿的时候,小鹿和何若龙终于起了床。武魁得了差事,去成衣铺给何若龙找合体的贴身衬衣裤。
  中午的时候,穿戴整齐的两个人相对而坐吃午饭。吃完这顿饭,何若龙就得回跑马营镇了。他现在正处在要紧的关头,年关将至,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他须得一手端着饭一手端着枪,软硬兼施的把那帮亡命徒收到自己麾下。
  因为又有了要下雪的征兆,所以何若龙吃饱喝足之后,便急急的出了发。这一趟他是满载而归,小鹿把罗美绅用来换粮食的军火全给了他,因为他那边正处在发展的时候,一切都缺乏,多得一把片刀都是好的。
  何若龙走得匆忙,在院外上了马之后,只回头看了小鹿一眼。他五官分明,喜和怒都是一目了然,看人一眼,也看得很深很重。
  看完这一眼之后,他告诉小鹿:“你别过去,过几天我还来!”
  小鹿穿着单薄的军装站在门前,没说话,只庄重的一点头。
  等到何若龙带着随从策马走远了,小鹿转身回了院子——刚一进院门,雪花就飘下来了。
  天阴,云重,天空是一副晦暗的水墨画。小鹿把双手插进裤兜里,站在院子中央仰起头,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随即他快步走进书房,独自一个人坐到书桌前,写写画画的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傍晚时分,他在堂屋里吃晚饭,张春生进书房为他收拾书桌。书桌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小鹿利索,用过的稿纸都整整齐齐的摆成一摞,他翻过几张看了看,见上面乱抹乱画,也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唯有一双眼睛的确是很像眼睛,而且是何若龙的眼睛。
  没等他把写过字的稿纸挑出来扔进字纸篓,堂屋里的小鹿忽然说话了。
  小鹿喊道:“小张,会做针线活儿吗?”
  张春生下意识的打了个立正:“会……会一点儿。”
  “抽屉里有一沓道林纸,你用粗线把它订成本子。”
  张春生答应一声,低头拉开抽屉一瞧,果然看到了厚厚一叠雪白好纸。
  张春生采取装订古书的方法,用粗针和粗线把一沓道林纸制成了线装书,上下还各加了一层新牛皮纸,充当书皮。
  第二天上午,小鹿无所事事,打开张春生给他订好的白纸本子,他开始写诗。每首诗至长不过四五行,也不必押韵,是最自由化的新诗。他国文的程度比较平常,想要抒情的话,也就只能写这种诗了。
  他写诗也像做贼一样,每一首都是语焉不详,任谁读了也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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