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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绍棠文集-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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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脸对脸儿,含泪相望。“你……熬出了头……”天香闭上一双泪眼,“我……不累赘你。”火把一把撕开身上的汗衫,露出他那宽厚的紫棠色胸脯,说:“天香,你的眼睛是镜子,照得见我的心。”天香哭笑着投入火把的怀抱。这时,村北口的杨、邵二家,正发生一场吵闹。邵正大在十亩果园,也听到小邮递员广播火把考中农学院研究生的喜讯,几位老兄弟起哄叫他请客;他跑回家开柜取钱,打算到小卖部买一瓶好酒,几样下酒菜,老哥们在果园里庆贺一番。锦囊大婶哭哭啼啼走进来。“正大兄弟,你给我们做主呀!”锦囊大婶迎门当户跌坐在一棵雪花梨树下。这两家虽然已经结亲,老人之间却还没有完全解开疙瘩,并未正式复交。“嫂子,你是来滚车道沟子吗?”邵正大以为锦囊大婶前来无理取闹,虎起脸,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家火把金榜题名,嫌弃我家天香啦!”锦囊大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天香是个血性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只求你把她葬在邵家坟地,也不枉她一片痴情。”“你听说火把变了心?”邵正大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全村都哄动了。”花轱辘老头也蔫头耷脑地走进来,“正大,哥哥在你身上亏了心,认打认罚;我把天香嫁给火把,四间新房当陪嫁,也是为了立功赎罪。“大哥,大嫂,你们放心!”邵正大面皮紫涨,乱蓬蓬的胡髭扎煞开来,“我去找那个小畜生!他胆敢跟天香变了心,我打折他的双腿,叫他走不进大学堂的高门槛。”说着,就像一头牛,横冲直撞而去。这本是花轱辘老头和锦囊大婶作弄的活局子。直肠子的邵正大中了计。“正大,正大,你可不能下毒手呀!”花轱辘老头和锦囊大婶紧追慢赶,“门婿半个儿,你打坏了火把,就是要了我们的半条老命。”邵正大一马当先,花轱辘老头和锦囊大婶流星赶月,村道上尘烟四起。路过杨家自留地菜园,只听葡萄架下,天香和火把笑声盈耳,相依相偎在绿阴中。邵正大还要闯园问罪,花轱辘老头和锦囊大嫂赶上前来,一人扯住他的一条胳臂,架着他向后转,老少两辈皆大欢喜。当天夜晚,月白风清,两家扒墙,也不再夹起水柳篱笆,合二而一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杨家并不吃亏,邵家也没有占便宜。一九八一年五~六月

京门脸子

京门脸子一我出生在京东北运河边的鱼菱村,衣胞子埋在村外的柳裸子地里。二百八十里的北运河上,有一片方圆左右十几里的扇子面河滩。河这边的鱼菱村、莲房村、柳伞村,河那边的绿杨堤,三十多年我写来写去,老是围着这几个村转。瞧不见家乡的烟囱和树梢,我就没了拿手,是个骑锅夹灶蹲炕头子的角色。一出北京城圈儿,直到四十里外的北运河边,都叫京门脸子。我们鱼菱村虽然坐落在这张好大脸面上,却因地处连环套的河湾子里,也就不显鼻子不显眼。柳篱柴门,泥棚茅舍,村风民俗野腔无调,古道热肠。人有名、字、号,这四个村也各有几个村名。那是八路军游击队刚到运河滩上,鸡毛信上用的是隐语,村名就更保密。河这边的莲房村,又叫烟村和山植村;柳伞村又名细柳营,还叫柳巷子;河那边的绿杨堤,有时叫柳湾,有时叫小龙门。整个运河滩叫草花沽,北运河改名龙皤河和女萝江。鱼菱村的别名和代号更多,花街、鹊桥、燕窝、连环套、罾里台、星眨眼,变换不定。这是因为当年的八路军游击队常在鱼菱村安营扎寨,县政府和区公所的工作人员更隐蔽在鱼菱村的堡垒户里,昼伏夜出,不能不格外小心。多几个别名和代号便于迷惑敌人,免得暴露。这些真真假假的村名,都曾出现在我的小说里。没有成文的村史,每个村子的来历都是口头相传。鱼菱村三分之一是清朝王室跑马占圈的旗地,三分之一原是财主家的锅伙,外来的长工娶妻生子,安身立命,三分之一是大河上的客船、货船和渔船泊岸,船夫、纤夫和打鱼的搭起窝棚遮风避雨,日久天长也就形成了居留地。莲房村是逃荒的灾民聚居一处,年代其说不一。柳伞村传说是明朝燕王扫北带过来的移民,来自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绿杨堤是京西潭朽寺的佃户,潭拓寺有多少年,这个村子也差不多有多少年。鱼菱村风俗,生下小小子儿是大喜,满月那天要请个算命先生相面。打卦。批八字儿。娇哥儿都起个丫头片子的奶名,命硬的就得认个干娘最有身分的干娘是大全福人。她上有公婆,娘家有二老双亲,中有兄弟姐妹,下有儿女子侄,男人身强力壮,顶天立地。大全福人的命相主贵,多么命硬的干儿子也剋不倒她。可是,大全福人十分难得,架子很大,收礼很多,穷门小户认不起,小肉头主儿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所以,他们收下的干儿子,大多数是财主家的少爷。不了解鱼菱村风俗人情的人,一见鱼菱村不少贫下中农老大娘,竟有那么多地主富农成分的螟蛉义子,便感到大惊小怪,也就不能不宁左勿右。顶便宜的干娘,是那些年轻丧夫而又作风不大端正的寡妇。她们本身就命硬,又是破罐子破摔,收下命硬的干儿子,也不过是铜盆遇见铁刷子,无所畏惧。她们收礼很少,而且疼爱干儿子;那是因为她们想到撒手归西,干儿子要给她们披麻戴孝,下葬时抓一把土,清明时节给她们填坟烧纸,她们也就不算孤魂野鬼了。我是个娇哥儿,满月那天下刀子雨,竟没有一个算命先生上门,只起了一大堆丫头片子的奶名儿。男起女名,是为了以假乱真,迷惑阎王和判官的耳目,所以奶名起得越多越好。奶奶给起一个,姥姥给起一个,姑妈给起一个,姨妈给起一个,大娘给起一个,舅妈给起一个,只要是亲支近脉的长辈女人,都可以起一个。我除了有一位亲奶奶和一位亲姥姥,还有许许多多叔伯奶奶和叔伯姥姥,亲的和叔伯的姑、姨、大娘,舅妈也不只各有一位。因而,我的奶名不计其数;不但占全了金陵十二钗,而且装满了副册和另册,连我自己也不能一一报得出来。自从我有了个堂堂正正的学名,这些奶名便销声匿迹,正如姜太公在此,诸神都得退位。后来我学会写小说的手艺,便把这些丫头片子的奶名儿,分配到我的小说里的丫头片子们的头上了。谁想,我的挨肩的弟弟落生只有几天,便抽了四六风,谷草一捆,包裹一块蒲席,埋在了河边的乱草蓬篙丛中。全家惊动,忙找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原来我是个吃独食的家伙;上剋兄,下剋弟,剋得全家人丁不能兴旺。我是老大,剋兄是不会的,剋弟却要防止。而且,孤家寡人,寒霜单打独根草,自身也性命难保。贼走关门,犹未为晚,这就得认个干娘。我家虽不是穷门小户,可也不是肉头主儿;上不上下不下,介于二者之间。打肿脸充胖子,给我认个有身分的干娘,不如精打细算,降格而求,找个便宜的。于是,全家都想到西隔壁的艾窝窝儿最为相宜。二我家坐落在鱼菱村北口,算上左邻右舍,这一片只有三户人家。隔一道沙岗和一块柳棵子地,才是大河,但是从大河上淌出的一条小河汊子,却路过我们三家的房后。怕河水冲刷土坡,我们三家在坡下栽满柳棵子,又沿着小河汊子栽蒲苇,绿荫合围,就像打起两道翠堤,圈上两道栅栏。东隔壁的艾家,当家人叫艾踢蹬,我应该管他叫大伯,他给莲房村的大财主当腿子。可是,我落生的时候,他早已死了,也就不知道他是个子高,还是个子矮,生得使,还是长得丑。只听说他也是长工出身,还会几路拳脚,只因他吃、喝、嫖、赌,又抽上白面,才被大财主收买,甘当走狗。他代收八百亩租子,吃二厘回扣,每过一斗,斗上都要冒尖,多收上半升五合,落下了骂名,佃户们背后都咒他不得好死。有一年,他到河那边的绿杨堤催租,看中了一家佃户的女儿,便强迫那家佃户将女儿顶租子,被他霸占下来。这个佃户的女儿比艾踢蹬小十几岁,村里人都管她叫艾窝窝儿。艾踢蹬常常外出,很怕艾窝窝儿不守妇道,四面垒起高墙,墙头栽上枣核钉子,一棵伸出墙头的水蜜桃树,也被他砍下半边身子,防的是艾窝窝儿从树上爬出去,或是年轻小伙子从树上爬进来。黑漆漆的街门,挂着一斤多重的铁锁,门里还有一根碗口粗细的枣木顶门杠,把门卧着一条白眼圈的大黑狗。门外有人路过,白眼圈的大黑狗便汪汪吠叫,艾窝窝儿只要挨近门口,白眼圈的大黑狗便又蹿又咬。谷老茬子大伯站在我家房顶上看见,艾窝窝儿在家里还趟着脚镣,如果再戴上鱼枷,正像从洪洞县起解的苏三。艾窝窝儿恨透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她仿照艾踢蹬的嘴脸,缝了个小布人,七窍扎上七根绣花针。这一年艾踢蹬又马不停蹄催租子,半夜回家,走到绿杨堤外的柳湾,被仇人打了闷杠子,扔进冰窟窿里;开了春才从河里冒出来,又被几条野狗撕扯得大卸八块。艾踢蹬一死,艾窝窝儿便拿起斧头,把脚镣砸开了。又在灶膛里烧熟了一个大萝卜,扔给白眼圈的大黑狗吃。白眼圈的大黑狗咬了一口,烫掉了满嘴的尖牙。她拴一个绳套,套住了白眼圈的大黑狗脖子,又把绳子搭在院里老枣树的树杈上,坠上一只石碗,白眼圈的大黑狗挣扎了一夜,勒断脖子吊死了。她燉了一锅肉,分送各家各户;谷老茬子大伯一个人吃了一条狗大腿,喝了一葫芦红高粱烧酒。我家院外,老槐树下有一盘碾子,杜梨树下有一盘磨。艾窝窝儿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磨米磨面,就牵着她家的小叫驴儿到我家来,还要借我家的售箩、箩床和马尾箩。她有一张白净的瓜子脸,水汪汪的豆荚眼,却不抬眼皮,脸色冷若冰霜,又身穿重孝,一看就知道是个心如死灰的寡妇。她的个儿很小,柳条儿细腰,力气却很大,小叫驴儿驮着一口袋谷子到磨上,她从驴背上卸下口袋,就像搬下一个晒干的草捆。我喜欢坐在她身边,看她来回扯动着马尾箩筛面,听她从鼻孔里哼唱着令人心酸的小曲儿。她吆喝那小叫驴儿不许偷嘴,不许停脚,清脆而又悦耳。磨完了米面,掏净磨眼,扫净了碾盘,净米净面留在笸箩里,糠皮款子装进口袋里,只把箩床和马尾箩还给我家,便把我抱到驴背上,头顶着沉重的笸箩,手牵着小叫驴儿回家去。插上门闩,顶上门杠,笸箩晾在正房西屋炕上,给小叫驴儿饮了水,拌上草料,拴在墙角落的棚子里。她进屋脱下一身黑,里边穿的却是水红袄儿。洗脸、梳头。净手,就给我做好的吃。她怕我嘴急,一进门就拿零食堵住我的嘴。暮春时节,从菜园里拔几个红皮水萝卜;五黄六月,给我摘水蜜桃;入了秋竹竿子打枣儿;年根下吃糖瓜,粘住我的舌头。鱼菱村的穷门小户,三九天为了省柴禾,一家老小要并屋,有的三辈人同睡一条炕。只不过是以爷爷奶奶为界,男人睡炕脚,女人睡炕头;十岁以下的孩子不分男女,睡在女人那一边。家里人口少,还要找外姓人作伴,没出门子的大姑娘,爱找丈夫外出而守空房的年轻嫂子。我喜欢串百家门,又爱听故事,艾窝窝儿家的炕热,她说的故事令人入迷,我一到她家就粘在炕席上不想走,认她当干娘也就理所当然了。认干娘也得挑个黄道吉日,这倒用不着找算命先生打卦问卜,只要翻一翻黄历,见到“宜动土”或是“上梁大吉”,就算是认干娘的好日子。大户人家认干娘,有一套繁文缛节,小户人家就不那么讲究了。干儿子给干娘送上一身衣裳,一篓子白面,两瓶子酒,一刀子肉,两只鸡鸭;有个长辈人陪同到干娘家,送了礼,磕了头,干娘回赏一顶帽子,一条兜肚,一双鞋,起个名字,就算大功告成了。我家比艾家的门楼高,家里人不愿有失身分,就打发谷老茬子大伯带着礼品,把我送上门去。我骑在谷老茬子大伯的脖子上,谷老茬子大伯一手拎着小包袱和柳条篮子,一手箍住我的后腰,免得我东倒西歪。走进艾家门口,只见干娘艾窝窝儿打扮得就像小车会的坐车村姑,高跷会的渔婆儿,跑旱船的采莲娘子,端端正正坐在堂屋的春凳上。我忽然又觉得,她的眼角、眉梢。脸庞、神态,很像野台子戏《二进宫》里的李艳妃。李艳妃是距离我们鱼菱村二十里的永乐店人,小家碧玉野丫头。有一年阳春三月,她爬上墙头折桃花,春光桃色染红了她的脸,正巧郊外踏青的老皇上从村外路过,远远的一眼就看中了她,打发七八个太监将她从黄泥墙上扯下来,扔在马背上带走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只有这个乡村丫头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她当上了娘娘,她爹也当上了国文。我正看得眼直,谷老茬子大伯已经将衣裳、白面和酒肉递过去,就叫我磕头。我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干娘艾窝窝儿给我的脖子上挂上长命锁,穿上花草红兜肚,换上了虎头鞋,又给我起了个名字。她连叫我三声:“儿呀!”我又响又亮地答应了三声。然后,又连叫她三声:“干娘!”她答应得一声比一声高,豆荚眼里噙满春水汪汪的泪花。干娘艾窝窝儿炒了几个菜,又打开酒瓶,留下谷老茬子大伯吃饭喝酒。谷老茬子大伯酒足饭饱,抹抹嘴就走,把我留下来;直到七八天后,吃完了那一篓子白面,才放我回家。三谷老茬子大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住在我家东隔壁的柳篱小院里,两间蝈蝈笼子似的小屋,一人一口。鱼菱村的年轻子弟,到北京学买卖,到天津卫学手艺,十有八九熬不到三年零一节,就半途而废。谷老茬子大伯却与众不同,搭一条南下的大船,一走八年下落不明。他从拉纤熬到撑篙,从撑篙熬到掌舵。他不吃水上饭,跳到旱地上,也没有回鱼菱村,又在河那边的村村庄庄扛了几年长工。我的外祖父的那个村子种西瓜出名。村南村北,村东村西,四眼萧妃井。相传,辽国的萧太后,带兵进攻北宋的三关口,驻跸通州境内,要喝甜水。方圆百里,凿得大窟窿小眼,才得到四眼甘泉井。一眼井供她喝水,一眼井供她沐浴,一眼井供她酿酒,一眼井供她煎汤熬药。后来,这四眼井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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