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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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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后来,1910年6月2日以后的某一天,班吉溜出大门去追逐女学生。下面写这件事发生后康普生先生与杰生的对话。杰克逊是密西西比州的首府,该处没有州立精神病院。柏吉斯太太是该女学生的母亲。
怎么会呢,杰生说。我怎么会这么马虎呢。您以为我愿意出这样的事吗。咱们家的名声已经够糟糕的了,老天爷呀。这话我早就该跟您说了。我看这一来您该把他送到杰克逊去了吧。要不柏吉斯太太真要开枪打死他了。
别说了,父亲说。
这话我早就该跟您说了,杰生说。
我手碰上大铁门,它是开着的,我就在暮色里拽住了门。②
②他回想到当初追逐大学生的情景,时序上先于上一段文字所叙述的内容。
我没有喊,我使劲不让自己哭,看着小姑娘们在暮色里走过来。我没有喊。
“他在那儿呢。”
她们停住了脚步。
“他走不出来。反正他是不会伤害人的。走过去吧。”
“我不敢走过去。我不敢。我想到马路对面去。”
“他出不来的。”
我没有喊。
“别象一只胆小的猫儿似的。走过去呀。”
她们在暮色里朝前走。我没有喊人我拽紧了门。她们走得很慢。
“我害怕。”
“他不会伤害你的。我每天都打这儿走。他光是顺着栅栏跟着走。”
她们走过来了。我拉开铁门,她们停了步,把身子转过来。我想说话,我一把抓住了她,想说话,可是她尖声大叫起来,我一个劲儿地想说话想说话,①这时明亮的形影开始看不清了,我想爬出来。我想把它从面前拂走,可是那些明亮的形影又看不清了。他们朝山上走去,朝山坡往下落的地方走去,我想喊他们。可是我吸进了气,却吐不出气,发不出声音,我一心想不让自己掉到山下去,却偏偏从山上摔下来,落进明亮的、打着旋的形影中去。
①接着班吉被女学生的父亲柏吉斯先生用栅栏柱子打昏。后来又被送进医院进行去势手术。下面一段便是写班吉在手术台上的印象。
喂,傻子,勒斯特说。②来了几个人了。快别嘟嘟哝哝、哼哼唧唧的了,听见没有。//②回到“当前”。
他们来到小旗旁边。有一个把小旗拔出来,他们打了球,接着他又把小旗插回去。
“先生。”勒斯特说。
他回过头来。“什么事。”他说。
“您要买高尔夫球不。”勒斯特说。
“给我看看。”他说。他走到栅栏前,勒斯特的手穿过栅栏把球递了过去。
“你从哪儿得来的。”他说。
“捡到的。”勒斯特说。
“我可知道是怎么来的。”他说。“从哪儿来的。从别人的高尔夫球袋里。”
“我是在这儿院子里找到的。”勒斯特说。“给我两角五分就让给你。”
“你凭什么说这球是你的。”他说。
“是我捡到的嘛。”勒斯特说。
“那你再去捡一个吧。”他说。他把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就走开了。
“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去看演出呀。”勒斯特说。
“是吗。”他说。他走到台地上。“让开,开弟①。”他说。他打了一下球。
①打球人这样一说,又使班吉想起他姐姐凯蒂。
“你这人真是。”勒斯特说。“你役看见他们的时候瞎吵吵,等到看见了,你又瞎吵吵。你就不能住嘴吗。你不明白别人老听到你瞎吵吵会讨厌的吗。拿去。你的吉姆生草丢了。”他把草捡起来,还给了我。“得再给你摘一支了。这一支已经快给你弄蔫儿了。”我们站在栅栏前看着他们。
“那个白人可不好对付啊。”勒斯特说。“你看见他把我的球抢去了吧。”他们朝前走。我们也顺着栅栏朝前走。我们来到花园里,再也走不过去了。我拽住了栅栏,从花枝间看过去。他们不见了。
“现在你没什么可哼哼唧唧的了吧。”勒斯特说。“快别吱声了。该唉声叹气的是我,而不是你。拿去。你干吗不拿好你的草呢。一会儿又要固为没了它大哭大闹了。”他把一支花给我。“你又往哪儿跑。”
我们的影子落在草地上。影子比我们先碰到树。我的影子第一个到。然后我们两个人都到了,然后影子又离开了树。瓶子里有一支花。我把另外一支也插进去。
“你早就是个大人了。”勒斯特说。“还玩这种往瓶子插两支草的游戏。你知道卡罗琳小姐一死他们会把你怎么样吗。他们要把你送到杰克逊去,那儿本来就是你该待的地方。杰生先生这样说的。到了那边,你就能跟一大帮傻子白痴待在一起,整天拽着铁栅栏不放,爱怎么哼哼就怎么哼哼了。怎么样,你喜欢过这种日子吗。”
勒斯特一挥手把花儿打飞了。“在杰克逊,只要你一叫唤,他们就这样对付你。”
我想把花儿捡起来。勒斯特先捡走了,花儿不知到哪儿去了。我哭了起来。
“哭呀。”勒斯特说。“你倒是哭呀。你得有个因头哭。好吧,给你个因头。凯蒂。”他悄声说。“凯蒂。你哭呀。凯蒂。”
“勒斯特。”迪尔西在厨房里喊道。
花儿又回来了。
“快别哭。”勒斯特说。“哪,这不是吗。瞧。这不是跟方才一样,好好的在瓶子里吗。行了,别哭了。”
“嗨,勒斯特。”迪尔西说。
“嗳,您哪。”勒斯特说。“我们来了。你太捣乱了。起来。”他扯了扯我的胳膊,我爬了起来。我们走出树丛。我们的影子不见。
“别哭了。”勒斯特说。“瞧,大家都在看你了。别哭了。”
“你把他带过来。”迪尔西说。她走下台阶。
“哼,你又把他怎么的啦。”她说。
“一点也没招惹他呀。”勒斯特说。“他无缘无故就哭喊起来了。
“你就是招惹他了。”迪尔西说。“你准是欺侮他了。你们刚才在哪儿。”
“就在那边的那些雪松下面。”勒斯特说。
“你把小昆丁都惹火了。”迪尔西说。“你就不能把他带开去,离她远点儿吗。你不知道她不喜欢班吉在她左近吗。”
“我为他花了多少时间。”勒斯特说。“他又不是我的舅舅。”
“你敢跟我顶嘴,臭小子。”迪尔西说。
“我根本没惹他。”勒斯特说。“他在那儿玩得好好的,忽然之间就又哭又喊的了。”
“你碰他的‘坟地’①了没有。”迪尔西说。
①指班吉的玩具:放在后院树丛下的地里的一只瓶子,内插两支草。
“我没碰他的‘坟地’呀。”勒斯特说。
“别跟我撒谎,小子。”迪尔西说。我们走上台阶,走进厨房。
迪尔西打开炉门,拉过一把椅子放在炉火前,让我坐下来。我不哭了。
你干吗要惹她①生气呢,迪尔西说。你就不能把他带开去吗。
①回想到1900年11月康普生太太把小儿子的名字从毛莱改为班吉明那一天的事。这儿的”她”指康普生太太。
他不过是在那儿瞧火,凯蒂说。母亲正在告诉他,他的新名儿是什么。我们根本没想惹她生气呀。
我知道你是没有这样的意思,迪尔西说。他在屋子里的这一头,她在另外一头。好,我的东西你们一点也不要动。我走开的时候你们可什么都别动啊。
“你不害臊吗。”迪尔西说。②“这样作弄他。”她把那只蛋糕放在桌子上。
②“当前”。
“我没作弄他。”勒斯特说。“他前一分钟还在玩那只装满了狗尾巴草的瓶子,马上就突然又是哭又是叫的了。这您也是听见的。”
“你没有动他的花儿吗。”迪尔西说。
“我没碰他的‘坟地’啊。”勒斯特说。“我要他的破烂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在找我的镚子儿。”
“你丢了,是吗。”迪尔西说。她点亮了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有些是小蜡烛。有些是大蜡烛,给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把它藏好。这会儿我看你又得让我跟弗洛尼去要了吧。”
“反正我要去看演出,不管有没有班吉。”勒斯特说。“我不能白天黑夜没完没了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要干什么,你就得顺着他,你这黑小子。”迪尔西说。“你听见我的活没有。”
“我不是一直在这么干吗。”勒斯特说。“他要什么,我不老是顺着他的吗。是不是这样,班吉。”
“那你就照样子下去。”迪尔西说。“他大吵大闹,你还把他带到屋里来,惹得小昆丁也生了气。现在你们趁杰生还没回来,快把蛋糕吃了吧。我不想让他为了一只蛋糕对着我又是跳又是叫,这蛋糕还是我自个儿掏腰包买的呢。我要是在这厨房里烘一只蛋糕,他还要一只一只的点着数鸡蛋呢。你现在可得留点神,别再惹他了,不然你今儿晚上休想去看演出。”
迪尔西走了。
“你不会吹蜡烛。”勒斯特说,“瞧我来把它们吹灭。”他身子往前靠,胀鼓了脸颊。蜡烛都灭了。我哭了。“别哭。”勒斯特说。“来。你瞧这炉火,我来切蛋糕。”
我能听见时钟的嘀嗒声,我能听见站在我背后的凯蒂的出气声,我能听见屋顶上的声音。①凯蒂说,还在下雨。我讨厌下雨。我讨厌这一切。接着她把头垂在我的膝盖上,哭了起来,她搂住我,我也哭了起来。接着我又看着炉火,那些明亮、滑溜的形体都不见了。我能听见时钟、屋顶和凯蒂的声音。
①班吉改名那天。
我吃了几口蛋糕。②勒斯特的手伸过来又拿走了一块。我能听见他吃东西的声音。我看着炉火。
②当前”。
一根长长的铁丝掠过我的肩头。它一直伸到炉门口,接着炉火就看不见了。我哭了起来。
“你又叫个什么劲儿。”勒斯特说。“你瞧呀。”那炉火又出现了。我也就不哭了。“你就不能象姥姥关照的那样,老老实实坐着,看着炉火,安静一些吗。”勒斯特说。“你真该为自己感到害臊。哪。再拿点蛋糕去。”
“你又把他怎么啦?”迪尔西说。“你就不能让他安生一会儿吗?”
“我正是在让他别哭,不让他吵醒卡罗琳小姐呢。”勒斯特说。“不知怎么的他又觉得不自在了。”
“我可知道谁让他不自在。”迪尔西说,“等威尔许回家,我要让他拿棍子来抽你。你这是在讨打,你一整天都不老实。你是不是带他到小河沟去了。”
“没有啊。”勒斯特说。“我们就照您吩咐的那样,整天都在这儿院子里玩。”
他的手伸过来,还想拿一块蛋糕。迪尔西打他的手。“还拿,瞧我用这菜刀把你爪子剁掉。”迪尔西说。“他肯定连一块也没吃着。”
“他吃了。”勒斯特说。“他已经比我多吃一倍了。您问他是不是吃了。”
“你再伸手试试看。”迪尔西说。“你倒试试看。”
一点不错,迪尔西说。①我看下一个就该轮到我哭了。我看毛莱也准愿意让我为他哭一会儿的。
①改名那一天。
现在他的名字是班吉了,凯蒂说。
这算是哪档子事呢,迫尔西说。他生下来时候起的名儿还没有用坏,是不是啊。
班吉明是《圣经》里的名字①,凯蒂说。对他来说,这个名字要比毛莱好。
①据《圣经·创世记》,班吉明(旧译“便雅悯”)是雅各的小儿子。西俗常将最受宠的小儿子称为“班吉明”。
这算是哪档子事呢,迪尔西说。
母亲是这样说的,凯蒂说。
哼,迪尔西说。换个名儿可帮不了他的忙。但也不会让他更倒柜。有些人运气一不好,就赶紧换个名儿。我的名字在我记事前就是迪尔西,等人家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了,我还是叫迪尔西。
既然人家都不记得你了,迪尔西,又怎么会知道你叫迪尔西呢,凯蒂说。
那本大书上会写着的,宝贝儿,迪尔西说。写得清清楚楚的。
你认识字吗,凯蒂说。
我用不着认识字,迪尔西说。人家会念给我听的。我只要说一句,我在这儿哪。这就行了。
那根长铁丝掠过我的肩膀,炉火不见了。②我又哭了。
②“当前”。
迪尔西和勒斯特打起来了。
“这回可让我看见了。”迪尔西说。“哦嗬,我可看见你了。”她把勒斯特从屋角里拖出来,使劲摇晃他。“没干什么事招惹他,是不是啊。你就等着你爹回来吧。但愿我跟过去一样年轻,那我就能把你治得光剩下半条命了。我一定要把你锁进地窖,不让你今天晚上去看演出。我一定要这样子。”
“噢,姥姥、”勒斯特说。“噢,姥姥。”
我把手伸到刚才还有火的地方去。
“拉住他。”迪尔西说。“把他拉回来。”
我的手猛的蹦了回来,我把手放进嘴里,迪尔西一把抱住了我。我透过自己的尖叫声还能听到时钟的滴嗒声。迪尔西把手伸过去,在勒斯特脑袋上打了一下。我的声音叫得一下比一下响。
“去拿碱来。”迪尔西说。她把我的手从我嘴巴里拉出来。这时我的喊声更加响了,我想把手放回嘴里去,可是迪尔西握紧了不放。我喊得更响了。她洒了一些碱末在我的手上。
“到食品间去,从挂在钉子上的抹布上撕一条下来。”她说。“别喊了,得了。你不想再让你妈发病吧,是吗。好,你瞧炉火吧。迪尔西一分钟里就让你的手不疼。你瞧炉火呀。”她打开了炉门。我瞧着炉火,可是我的手还疼,因此我没有停住喊叫。我还想把手塞进嘴里,可是迪尔西握得紧紧的不放。
她把布条缠在我的手上。母亲说,
“这又是怎么的啦。连我生病也不让我安生。家里有两个成年黑人看着他,还要我爬起床下楼来管他吗。”
“他这会儿没事了。”迪尔西说。“他马上就会不喊的。他不过是稍稍烫了一下手。”
“家里有两个这么老大的黑人,还非得让他到屋子里来大吵大闹。”母亲说。“你们明知道我病了,就存心招惹他。”她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别哭了。”她说。“马上给我住嘴。这个蛋糕是你给他吃的吗。”
“是我买的。”迪尔西说。“这可不是从杰生的伙食账里开支的。是我给他过生日吃的。”
“你是要用这种店里买来的蹩脚货毒死他吗。”母亲说。“这就是你存心要干的事。我连一分钟的太平日子都没法过。”
“您回楼上躺着去吧。”迪尔西说。“我一分钟就能让他止住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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